連蕙珠醒來時伸手不見五指,她側躺著,且感覺待在一個非常悶熱狹小的地方。
她睜大雙眼,驚覺自己動彈不得!
雙手被反綁在背後,連腳也被捆住!她劇烈的大口呼吸,卻發現連嘴巴也被人用膠帶封住!
驚慌之間,她漸漸想起……自己還沒打開車門,脖子一陣麻痛之後全身肌肉因電擊而僵硬,然後就昏了過去。
高中時期曾經被綁的過往猛然躍於腦海!她聽見引擎聲!而且感覺十分熟悉……
該不會,馮懷生將她電暈之後搶了她的車?
有誰……有誰可以來救我?連蕙珠眼眶泛淚,他試著掙脫束縛,但手腳上纏著的膠帶非常緊,她的後車廂也沒有可利用的工具!
她的心搏變得非常快速,急迫的呼吸與慌張讓她難以思考;她這才意識到剛剛英理打給她的電話……莫非英理是為了提醒她注意馮懷生?
都怪她自己仍沉浸在低落的情緒裡難以自拔,才會漏接了重要的救命通知!
不要慌!冷靜!連蕙珠很清楚,被困在這裡什麼都做不了,而後車廂即便不是完全密閉,含氧量也很有限!像她這樣劇烈的喘息換氣,很快就會面臨缺氧。她閉上眼深呼吸,試圖讓心跳趕緊回到正常水平。
現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英理能趕快掌握住馮懷生的行蹤。
當年的英理能夠做到,現在一定也是!
連蕙珠不禁如此深信著。
*
開啟警笛,靖琳終於認真飆起速度來,就連坐慣她的車的英理都必須抓緊握把。
「妳覺得連醫師在他車上嗎?」
「有這可能!假如妳是準備搶車的人,妳會把人留在原地讓她被發現,還是把人帶走以拖延更多時間?」
「這很難抉擇!綁人也需要花時間。」
「總比暴露行蹤好!」英理雙眼直視前方,「只要拿一綑膠帶在手腳纏個四、五圈妳就動彈不得了,且為了避免人質醒來後呼救,只需要再往嘴上纏個兩圈就能封口;膠帶就是這麼好用!」
「聽起來真吸引人;好膠帶,不買嗎?」靖琳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但對連醫師而言可不算是什麼好東西呀?」
「是呀……我現在額外擔心另一件事。」
「什麼事?」
她抿緊嘴,「蕙珠之前
曾被綁架過!我擔心……」
靖琳的驚呼打斷她,「她被綁過!什麼意思?」
「我不是說高中時曾與她破獲一起擄人勒贖案嗎?」靖琳點點頭,她接著說:「那次事件的被害人,就是蕙珠。」
「居然!那她有沒有怎麼樣?」
「啊,歹徒向她爸媽要求贖金,但由於我在那之前就發現蕙珠被綁架的蹤跡,當天晚上就找到她了;她毫髮無傷……」英理深深吸了一口氣,「不幸中的大幸!」
「難怪她對妳這麼依賴呀!」靖琳「嘖」了一聲,「原來妳從小就展現出偵探的潛質!沒能待在FBI真是可惜了。」
「這算稱讚嗎?」
「難道不是嗎……」耳麥忽然接到通話要求,她按下確認,「喂!阿偉,聽見了。」
『阿木學長說要建立臨檢哨還需要一點時間!妳們到哪裡了?』
「過橋了!還沒建立哨口?這樣他會上高速公路的啊!」
『呃……那不是說建就建啊!』
「可惡……那他現在究竟在哪裡?」
『他兩分鐘前過橋,現在可能就在妳們附近!』
意思就是要她們開始自行搜索了!「好,我會注意的;真是的……」她切斷通話,「阿木學長說來不及!」
「我想也是;沒關係,妳稍微減慢速度,還好已經晚上十點了,車輛並不多,要想找出他們應該花不了多少時間。」
「那就睜大眼睛吧!」
她們放緩車速,過不到一分鐘,英理接獲方子駿那頭的消息。
「原來如此……好,我懂了。」
「組長怎麼說?」
「方組長逮到羅縉跟沈佳瑄了,他們供稱是早上接獲了馮懷生的通報才急忙逃逸的;他們手上除了貴重物品、現金之外,還帶了新藥製程的
破解檔。」
「破解檔?」
「嗯,
原檔案還在馮懷生手上;沈佳瑄說雖然實際下手行兇的是她們,但馮懷生處處主導,造成兩方處得不是很愉快。最後兩份檔案雙方各持一份,馮懷生讓她們帶走破解檔,而自己則保留原檔案——從藥廠研究室電腦上拆下來的
十顆電腦硬碟!」
「十、十顆!」
「嗯,不得不說韋依珊確實聰明;既然藥廠把檔案加密、分開保存,那最徹底也最麻煩的方法,就是將所有連線的電腦內部再加裝一顆她自己的硬碟,並且設定磁碟陣列做鏡像備份。等於是只要研究員輸入新的資料,她的硬碟也一併更新!」
「磁碟陣……喂!妳怎麼連講這些都像講專業術語呀!」
「簡單來說,馮懷生正帶著原始檔案跟蕙珠逃逸……現在問題是她們跑到哪裡去了!」
「總而言之就是找嘍!向榮跟阿偉已經鎖定交流道附近的監視器了,只要他們一爬上高速公路,我們就會知道的!」
「嗯……」她托腮沉吟,神情並未如靖琳預期的那樣開朗。
「怎麼了?」
「不知道……我總覺得事情沒有想像中簡單!」她偏著頭皺眉,「啊!到底怎麼回事?他往這個方向逃逸……真的是為了南下潛逃嗎?」
「連妳都不確定的話,那我們更不會曉得兇手的想法了!」
她略顯煩躁的再度梳著頭髮,「總之!先找再說吧!」
*
就在警方持續搜索之際,醫院正在替韋依珊進行洗胃急救。
英理的判斷是正確的。也多虧她利用靜脈注射酒精緩解了乙二醇的分解速度,腸胃科醫師才有更充裕的時間安排做洗胃催吐。
三十分鐘後,胃裡的毒物已大多清除乾淨;韋依珊經急救之後顯得格外疲累虛弱,但已無生命危險。
在被送往觀察室前,她特別抓著腸胃科醫師不放,「醫師……」
「韋小姐!急救已經完成了,但妳現在必須多休息……」
「不……有件事
很重要……請您,務必幫忙!」
腸胃科醫師拉下口罩,他側耳傾聽。「什麼事?」
「麻煩替我連絡刑事組……」韋依珊臉色蒼白,幾乎是得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說完這段話。
但,她的眼神卻格外清明。「我有……很重要的情報!」
*
一晃眼,時間已經超過半小時;隨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靖琳已從起初的興致高昂變成沮喪洩氣。
「你們那邊也沒發現?」她掩面,把車隨意停靠在路旁休息,「啊!好……先這樣!」
「沒發現他們的蹤影?」
「嗯!時間一拉長,監視器也就越派不上用場……居然給他跑了!」
「說不定,這是他計算好的。」英理難掩焦慮地說:「他先往這個方向跑,讓我們誤以為他打算藉由高速公路逃逸,但實際上卻反其道而行的往市區走……現在完全猜不到他去哪裡了。」
「連妳也不知道的話,那我們就更不可能掌握他的行蹤了。」靖琳忍不住拍打方向盤,「連醫師還在他手上呀!」
「我知道……」
就在兩人陷入低潮的時候,英理的手機再度響起。
她打開耳麥,「方組長!」
『老師!我們掌握住馮懷生的行蹤了!』
這個消息來得既突然又驚喜!「怎麼做到的?」
『解釋等之後再說,總之,他往天母方向逃逸了!我們聯絡士林分局過去做包抄,妳們還在百齡橋附近對吧?』
「嗯!」英理示意靖琳發動引擎,「好……天母東路嗎?我懂了!」她掛掉電話時再度重拾笑容,「找到了!」
「咦!這麼突然?」白色小車再度啟動,「怎麼找到的?」
「還不知道!但消息似乎很可靠,我們趕快過去!」
*
當英理跟靖琳駕車抵達時,士林分局的員警已經先行將他攔下並盤查了。
馮懷生被壓制在車門邊,雙手銬在背後,而警方已在他放置於後座的公事包中找到那裝有製程機密的十顆硬碟。
英理二話不說,搶在所有人面前打開後車箱;當她看見連蕙珠滿身是汗,飽受驚嚇的縮在裡頭時,她難掩激動地輕喊:「蕙珠……」
「
連蕙珠?」
然而她身邊的另一名男警,硬生生蓋過她的低喊!
是何家豪——連蕙珠的高中同班同學——他搶先撕掉她嘴上的膠帶,托起她確認。「真的是妳……天啊!為什麼妳會在後面啊!」
「兇手搶了我的車……你以為、咳!你以為我想啊?」她臉上滿是汗水跟淚水,視線雖模糊,至少還認得出來是何家豪的聲音。
何家豪凝望著她的狼狽模樣,並激動的敞臂將她牢牢抱住。
「你!何家豪!那個……不要這樣……先幫我鬆開手腳……我的身體全都麻了!」
「對、對不起!」他臉紅著道歉,拿出小刀替她割開膠帶。
「蕙珠。」英理直到現在才有機會插話,「妳沒事吧?」
連蕙珠渾身一僵,她抹掉眼淚,才終於看清楚站在旁邊的英理。「學姊……學姊!」她主動握住英理的手,轉而埋頭在英理身上大哭!
英理的手帕握在掌心,她溫柔拍撫著連蕙珠。「對不起……是我沒事先告知妳;我太晚發現馮懷生的真面目了!妳一定很害怕對吧?」
連蕙珠不停搖頭,「在發生事情之前……妳不是打了兩通電話嗎?」
「啊。」
「那一定是妳的警告對吧?我沒接……真正要說對不起的,是我!」連蕙珠攀著英理肩頭,淚眼汪汪。「嗚……又一次……學姊……」她臉紅著,既羞愧又感動。
英理笑嘆,「這次我遠比高中那次還要更驚嚇!千萬不要再來第三次了。」
「嗚嗚!我也不想啊……」
「那、那個……妳是蕙珠之前在高中認識的學姊嗎?」在連蕙珠抓著她哭成一團的空檔下,何家豪終於認出來了。當年湯英理在高中也算是半個風雲人物,加上有陣子跟連蕙珠走得很近,他還記得。
「是呀!學弟,我還記得你。」只是不記得名字,「沒想到你是士林分局的員警呀?」
「是啊、是啊……」
另一頭的靖琳先將證物收妥,並讓馮懷生經由士林分局幫忙遣至刑事組進行偵訊後才繞過來。
她一來就撞見連蕙珠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抱著英理,雖然模樣很是狼狽,但至少人無大礙。
「什麼嘛!」她笑望著三人,喃喃自語:「害我緊張個半死!」
「……無論如何,蕙珠也是當事人,必須跟我、周警官一起先回去做個筆錄。妳能開車嗎?」
連蕙珠好不容易下車,卻雙腳發軟,連站都站不穩。英理托住她,回頭對何家豪說:「蕙珠坐我們的車……那這輛車就交給學弟來開,沒問題吧?」
他深深望了連蕙珠一眼,拍胸道:「當然沒問題!」
***
韋依珊的致電,成了最後的破案關鍵。
她透過旁人協助,成功與刑事組聯繫,並告知她電腦的解鎖密碼;方子駿當時還一頭霧水。
「不好意思……解鎖您的電腦跟逮住兇手,有什麼必然的關聯嗎?」
韋依珊先確認原本屬於她的東西還在馮懷生身上,接著,她斷斷續續地說了這段話。
『我在硬碟裡裝了
衛星發射器。』
那些3.5吋硬碟都附帶了外接盒,而外接盒內部就裝載著GPS發射器——
每一顆都裝了!並透過她電腦內部的軟體做遠端監控。此乃她為機密所作的第二道防範,而這就成了馮懷生暴露行蹤的關鍵!
韋依珊在碰觸到電腦的當下雖並未立即想起這一切,但在事後卻奇蹟似的忽然回想起來了;而這依舊要歸功於英理,若非她明智的急救手段,或許喝下半杯乙二醇的韋依珊早已回天乏術。
回到刑事組,馮懷生在偵訊的過程中坦承了一切,並明確表示自己是為了挽救工廠與償還債務才出此下策。
但英理毫不留情的拆穿。
「你的行動絲毫沒有為了挽救工廠而做任何努力;從你已經規劃好逃脫的路線來看,你是打算拋下年邁的父母,打算一走了之,在拿到賣出機密製程之後一個人逍遙度日吧!」
面對她的指控,馮懷生啞口無言。
「與自己的同學私下合作,打算殺害女友竊取機密,藉此獲得大筆贓款……你的所作所為全都是為了你自己。韋依珊或許聰明,但在識人能力上似乎還是差了一點啊?」
「依珊……什麼意思?」
「早已竊取到機密的她之所以遲遲沒脫身,我想多少是因為你的緣故吧?大概她真的相信你的諾言,並認真考慮與你共度一生……然而她換來的,卻是無情的背叛!你甚至連拿到機密了也不肯放過她!身為女人,我對她除了同情,更感到可悲!」
馮懷生聽了之後大受打擊,他面部僵硬,唯有一滴眼淚,悄悄自眼角滑落。
「你就到牢裡去慢慢後悔吧!」食指抵住眼鏡,英理雙眼微斂。
「
大腦,
不會說謊。」
***
當偵訊完成時,連蕙珠正披著靖琳的運動外套,坐在她的座位上喝著熱茶。
英理從容走進辦公室,才發現還有半數以上的刑警依舊毫無怨尤的加班通霄。都已經過十二點了!
「啊,出來了!」靖琳與她視線交會,「怎麼樣啊?湯英理!」
「很順利。多虧韋依珊的及時通報才能順利抓住兇手,我們明天一起去看她?」
「當然好呀,不過要等我下班!」
她揚起唇角,望向連蕙珠跟站在一旁的何家豪。
「學姊,謝謝妳。」
「要謝就謝學弟吧;畢竟攔住馮懷生這份功是士林分局的警員們立下……」
「我不是在說案子的事。」經過情緒沉澱,連蕙珠的聲音已然平穩。「而是替韋小姐謝謝妳……果然!妳的作法才是正確……」
「啊!我可不這麼認為。」
連蕙珠瞪大雙眼;只見英理別開眼,托著腮說:「雖然我相信韋依珊能及時想起這些,是因為面臨危急時刻的刺激,但她能夠如此順利地恢復,不管是身體還是記憶,妳的關心都功不可沒吧?」
她不禁眼眶一熱。「是嗎……」
「嗯!不過,」英理忽然彎下腰,與連蕙珠對望。「我還是堅持自己的做法就是了!」
靖琳忍不住偷笑;這女人,明明想說點好聽的安慰連蕙珠,卻還是改不了嘴硬的毛病!
她抹著眼角,點點頭。「我也是!不管學姊的作法正確與否,身為心理醫師,我仍舊秉持著關心患者才是最好的解藥!」
「儘管理念不同,我們還是繼續堅持自己的路吧;不管心理也好、大腦也好,從來就不存在那唯一解。」
「嗯!」
仰起頭,她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既然大家都沒事了,時間也晚了;學弟!送蕙珠回家吧?」
「哦、哦!」
連蕙珠起身,走開幾步後突然驚呼,「啊!外套,差點忘了還!」
靖琳上前去接,連蕙珠趁機拉住她,並小聲的說了一句——
「
學姊就拜託妳了!」
她忽地楞住,連蕙珠意味深長的微笑近在眼前;她捏了捏靖琳的手,這才跟著何家豪離開。
「那我們也該回去了……哈嗯!」英理遮唇打了個呵欠,提起包包,才發現靖琳還呆在原地,「周警官?」
「啊……喔!要回去了!」她咬唇,把外套丟在座位,甩著鑰匙準備下班。
一離開辦公室,跟在她身後的英理忽然發問。「剛剛蕙珠跟妳說了什麼?」
「呃!」她嘟嘴,「沒有呀!怎麼了?」
「妳表情怪怪的呀!」英理挑眉,「真的沒有嗎?」
「真的啦!吼!妳很多疑耶?」
英理微笑,在推開大門之際,她主動挽住了靖琳的臂膀。
「唔!幹嘛?」
她臉色微變,勉強撐起笑容說:「左腳有點痛!妳扶我一下……」
靖琳先是一臉「看吧」的表情,但隨即從腋下將英理的左半身給撐起,「回家記得把絲襪脫掉給我檢查,冰敷、擦藥,一樣都不能少。」
「可是我已經很想睡了呀……」說著又打一個呵欠。
「那妳邊睡我邊替妳弄啊?妳啊,少穿點高跟鞋!」
「我考慮考慮。」
「湯.英.理?」警告意味十足。
別開眼,她裝作沒聽見。
***
在探望過姚文宇後,湯智超回到休息室準備躺下歇息;他今晚值班。
但才躺下不到二十分鐘,一同值班的外科醫師忽然來敲門。「智超!」
「怎麼了?」
「院長找你!」同事一臉像看到鬼的表情,而湯智超也是十分訝異。
「院長?」他揉揉眼睛,「現在?」晚上十一點沒錯啊!
同事神情嚴肅的點點頭,「要你到院長室去找他!我看八成沒好事……」
湯智超撇嘴,雖然不想認同同事的烏鴉嘴,但——
確實,會在這種不尋常的時間召見某個醫生,的確都不會是什麼好事。
當他踏入院長室時,第一眼看見的,不是院長丁立舟。
而是一名身材挺拔、穿著整齊西裝的中年男人。
「你就是湯智超醫師?」他轉過身,露出溫和的微笑,並對湯智超伸出手。「幸會!」
湯智超微挑眉,只能盡力保持鎮定。
「幸會……
嚴董事長。」
與之交握的嚴瑞洋,露出了個深不可測的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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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鏡文學會更新第二篇番外,同時也暫時是腦科學的最後一回更新嘍~
當然巴哈姆特這邊會繼續每天更新到故事完結,所以如果想早點看到後續的,可以前往鏡文學觀看,不然的話巴哈姆特也會繼續每天更新的,感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