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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小說]明夢啟示錄<44 抓心手搖杯,加一艘城市大鐵船>

作者:Komi(貴霜雜食動物)│2019-02-16 11:52:02│巴幣:4│人氣:174
 
       當全部的事情都落幕以後,尚有兩個身影站在鐵線蓮大樓的頂端,那場絆精心規劃的表演最後出包而自己也被捕的經過,全程都給他們看見了。「這樣就可以了吧,小丑。」狒狒一面拆著望遠鏡的腳架對身旁的男人說道。那男人便是電視牆的小鬍子工人本尊,吊帶褲,工作帽,一樣不少。

  「嗯。堵了他一天半總算有所斬獲,不過那還只是試水溫。」那人告訴狒狒,腳下整座劇場已完成「活化」,現在過去可是能分享所得。話才說一半牠便伸出一掌,行了,你留著自己用吧,要想請我一餐除非你補貼。男人垂下肩膀。把猴子變成人的成本頗高啊。他講著講著又不知想到什麼咯咯地亂笑起來。「之後我會做回我推銷的老本行,如果有盈餘,頂多贊助一下你的網紅事業。」他將嘴邊那片幾可亂真的小鬍子撕掉,用金色的眼俯視著海岸線背面辦公建築群的方腦袋。

  不愧是靠一張嘴走遍江湖的傢伙。狒狒心想。

  時間回到五年後的一條汽船裡。

  夢醒,人迷濛,雙眼視窗映出紅與黃的光暈,福本用力眨了眨眼,自己的肚子上只蓋著一條青色的棉絨毯,張口呼叫管家卻發現周遭除他以外就無人了,只得吞著問句揭了毯子。福本搖搖晃晃走了幾步,腳趾忽踢到一堵矮牆,他果斷地蹲著繞牆觀察環境,又見牆外數顆拳頭遠的地方圍著四道紅色塑膠的牆,牆開著的窗內擺滿可樂玻璃瓶,牆的前方飄著圓燈籠。他越想越不對勁,哪裡會建這種怪牆,於是再一看,原來牆是一層層貨架疊成的,而窗是貨架邊緣的凹槽。他丟出腳邊的單張,想看這牆對面的空間究竟多深,那單子拐了個彎後飛進牆下的黑暗卻許久沒反射光回來,福本心頭一揪,膝蓋跪著接近牆又將頭探出牆看牆底是什麼樣子,長條型貨櫃一環一環向上排,還有幾個突出,就是那些櫃子構成了他站著的這平台,忍不住要往後一倒,不行,倒了會摔死人。

  「森永玲,你這個渾蛋,被我逮到當心我痛宰你一頓!」

  耳朵突然好癢,誰在罵我。玲向耳朵內一掏,陳年耳垢都被他給掏光了,仇人真是多,不過只是人見人罵還沒到喊打的地步,他喘口氣,他的內在又精神勝利了一次。電影播畢,戲院裡的燈光緩慢亮起,這時座位的分佈有變,椅子一張張排,他隔壁還要過去七個位子才是圓香。「服務生,麻煩再來一桶爆米花,可樂升等,還有幫我換個中間一點的位置......」圓香發出一長串命令,膝上的小狗也學起主人的態度開始汪汪叫傳令,害得玲沉默了。她把爆米花的空桶在玲面前晃了晃,怎麼了,服務生,我等你呢。圓香十分懷疑影片又會播出個下半段,玲說這真是片尾,想看只能重播。

  「好吧,那就把別卷錄影帶開來看看......咦!」她轉頭,這電影院竟從裡到外貼了湖水藍的壁紙,一直爬升到兩側環形階梯的站台,台頂二頭雪豹面對面觀望,再看回自己的椅子旁,有頭大老虎就在一列座椅背後的高台來回走步,活像影片中的那配角,台上設置兩個音箱,台旁邊的鐵籬間插著青草。圓香嚇得魂都飛了,境隨心轉嘛,玲還是老話一句安撫她。

  天曉得那銀幕出現一幅失焦的畫面,你看看,我就說有幕後彩蛋。圓香興奮地指著前面叫道。這能算是片花嗎。銀幕上是福本兩三歲時追著一隻蝴蝶跑的影像,圓香真是太容易被滿足了。他試著掛在椅子的靠背上放鬆,老實說,玲並沒有興趣看福本幼兒時期的錄像,坐了幾分鐘全身便像長了蟲子一般扭動,不自覺離開坐墊耳殼又貼近放映室的牆。牆的那端不間斷的皮鞋聲正於廊外快進,皮鞋的鼓點踩得越發緊湊,他的眼張得越大。忽然,鞋子一片安靜,有個男人似乎用激昂的音調做著戰略分析。

  你在聽什麼啊,瞧你一臉認真的,不會是可疑的人物吧。圓香突然拋給了玲一道問題,回過神的玲尚不敢說這個發現,聽風的聲音安定情緒,順便殺時間嘛,他道。這理由簡直爛透了。圓香的表情很平淡,安全上壘。忽地外頭的人聚得更多,千軍萬馬甚囂塵上,玲的耳朵連忙回鍋聽個仔細,那一排的步伐重了起來,他屏住呼吸,那群人往這兒搜索呢,然後人的腳愈催愈快,愈催愈急。門被粗暴地推開,身後的光打入放映室,門前的那人不改一襲西裝,手剛劃過鐵門。玲第一眼就跟他對上,最壞的結果。他感慨道。

  福本若里志雙眼冒著火盯著他們。

  「你這傢伙給我出來承擔責任!森永玲,我再次勸戒你,不要試圖欺騙我們任何人,否則我讓你魂斷郵輪--!」嘿嘿,福本先生,您不也得到了時間休息,再說,我把美夢免費提供給您,您一覺醒來後應該精神煥發才對......噢嗚。福本氣憤的捶了那牆,玲急忙逃開,但耳朵還是被震得嗡嗡叫,他托著那隻耳一顆心狂跳。圓香冷不防地站起,玲想,這一看就是隨時準備開戰的氛圍,她還插手,嘛,柔性勸說總該好點。他安慰自己。「福本同學,你這麼說就不對了,他可是幫了你解決心裡的陰影啊,要不是他,你早就得憂鬱症了。」圓香將臉抬得老高,向福本輸出滿滿的正能量,以為他會從此罷手。

  言下之意擔子又落回我身上了。玲嘆了一口氣,她到底想把局面弄得多難收拾。我是替你講話,保全你的顏面,你現在反過來怪我。圓香噘起嘴,眼看他們兩人又要互踢皮球,福本出聲制止。「夠了!來人,把他們通通給我抓了,送到辦公室裡讓他們盡情地吵!」一大群的警衛自最邊沿的通道往上攻,座位趴睡著的小白狗一聽這聲便跳起,下了位子拉著圓香直奔中央大階梯,頸部紅色的牽繩於空中打成一直線,狗兒全速行進的腳步可真夠快,手指沒扣緊把手必定會摔下樓,她被拖著一階一階跑向梯底,玲見狀也跟著跑,天啊,這路線是怎麼回事啊。警衛爬到一半看他們往下跑就折返,保持一列進逼,圓香的腳重返地面後狗更是往前衝,稍微臃腫的身軀就這樣擊中福本,福本只覺腳邊有一團肉球掃過,整個人便後仰身子打平跌得慘烈。

  她見機不可失,驅動雙腿大步跑,一部分力量交給狗兒,狗是極佳的嚮導,帶她逃難的同時避開了門附近佈著的警衛,警衛欲擒拿,卻根本沒法子擒。福本手撐著地半截身子爬起,見二人一狗安然穿過了門,全身的運動神經即刻連接去追他們。一個接一個,跟上。他說。

  那兩個人出了門原地踏步了幾下後一轉,往與天臺相反的方向狂奔,玲先超車要圓香跟緊,由他給她帶路。等等,你沒搭過這艘船吧,被你帶得走錯路了我怎麼辦,她邊在大磁磚上跨步邊問,玲道這還不是她逼的,每次都讓他經歷好幾重驚嚇。廊道下的樓中樓正大推水舞秀,巨型光幕的胭脂紅到肌色的背景替椰子樹當後綴,水柱噴得奇高,數百條圓滾滾的魚被水沖上樓,一瞬擠滿窗台令逃脫的密道成了粉紅世界。奔跑著的圓香還有心情欣賞,看魚肚子朝她翻把彼此固定那兒的景象,玲遲遲未見她於是轉頭,自己居然快把她甩掉了,腳步一歇對走廊喊著她的大名;那幾段水柱沒了力似的縮回注水孔,魚亦隨水柱摔落,圓香沒趣地將頭擺向前跑,跑過一個轉角,轉角竟竄出大批的警衛,福本隨後就到。

  我說過,拿別人的苦難做文章,是極度不可取的行為......。福本召來那隊伍卡他們的位,十幾雙銳利的眼睛關切著玲和圓香的小動作,一上前,他們隨即會被夾在中間。福本啊福本,我可是幫助你回想重要的事件啊,還有,五年之約快到期了吧。你也考慮考慮自己的處境吧,玲用指尖敲了敲額頭,他可以保他,心事讓人講中的福本猶豫了一會。旁邊的警衛都跟他說不能信,他也深深明白,可先前播出的回憶的片段著實使他憶起了那一日的恐懼。

  「深水炸彈--!」玲合著雙掌手臂向前突刺,以重量撞倒阻住前頭的警衛們,示意圓香快跑,圓香一聲吶喊後也學他突進,牽著的那配合她快走的狗兒見她有心便擺動四條腿,讓她補起落下的距離跑得和玲一樣快。挺像樣的嘛,彩瀨。玲對她微笑。衝吧,衝進的前方的倉庫熄了燈號,兩眼等著適應黑暗,周遭忽點起微弱的螢火,一條條光的柱子頂著漆黑的天,玻璃罐把螢光水母包起,那晶凍狀的觸手和四瓣花的帽子軟乎乎地在水裡浮動,地面鑽出花園鰻的光束往上飛升,接著,身懷更鮮豔的化學物質燈光的魚結隊游出,罐子內的水母夜燈同一時間大亮,這些燈火在匆忙的腳步下都拉成了耀眼的光牆。這是。記憶中的魚群重現,福本創造的異形子弟兵再起,莫不是他覺醒了。玲想了一大串,又看不見圓香了,正納悶,放慢速度結果圓香在後頭。

  圓香還未跑過這樣長途的步,想堅持身體已超出負荷,一步兩步慢下來直到腿改為步行,爾後停住,沒想到福本就從後方的入口直追趕上她,身後更是帶著警衛。不能在這種時候罷工啊,動啊,兩條沒用的腿。圓香在心裡大叫,不過肌肉已然緊繃,叫也於事無補。

  你們兩個就給我乖乖聽話,先從最弱的拷問起,好嗎,二愣子。水藍色制服的人們如海潮淹進他們之間,玲想逃又發現來不及。彩瀨。妙計浮現得慢得可以,玲不禁緊張了,而那條狗竟然在這緊要關頭跑出,向福本狂吠了幾聲。「不行啦,羽衣子小姐!」狗經圓香一說,就變得馴良起來,福本見了那白狗的樣子,動作一頓,慢慢走到狗身旁。「羽衣子,是妳......。」

  他問他們這是何種法術,圓香只知是異形的魔力,他不敢置信地蹲下摸了摸小狗的頭,是真的,她回來了。那皮毛、長髮上的髮夾,還有頸上他親自為她戴的金色骨頭的項圈,都是千真萬確的實物。也許是我心裡對她有掛念吧。福本淡淡地說,以最溫婉的目光。「請相信我們,福本同學,我們會把你的幻想連同心結一起拯救......」圓香試著說服他,這些都是你最真實的感受,雖然我也是外行人,我很確定,不可以放著心中陰暗的東西讓它在那兒腐朽......我找不到更恰當的說法了。玲接著她的氣勢補充,現在福本的心魔已經從他心裡的破洞逃出來危害現世了,這就是非得本人出面不可的原因。他換氣後佯裝悠閒地坐上一個置物的木桶子,翹腿再續話題。當然,決定權在於你,如若你願意仰仗我們的專業,將能防止大部分的傷亡。

  「我不太相信超自然現象,但,你們可能有辦法改善我的幻視,森永、彩瀨,我姑且信任你們一次。」他一揮手,那群浪潮般凶狠的警衛就全都退去了。說明一下情況,我的耐性有限。福本手叉著腰。好咧。玲簡直樂得要升天,提到工作,他全身充滿了幹勁。「首先得去一個載滿你回憶,或是讓你印象深刻的地方,真的沒頭緒的話,一樣老舊的物品也可以......」

  嘖,真麻煩。福本打斷他的話,走向倉庫另一側的出口,玲和圓香尾隨他進了一間詭異的木頭房,所有警衛都立於門外守著。他點起圓盤上零零散散的白蠟燭,燭焰把房內照亮,裡頭的格局像一個家,中間一張黃楊木的茶几,茶几上一艘金屬製的帆船,茶几外兩張搖椅,圓香四周走走看看,那米黃色的牆邊都擺著漂流木的工藝品,長蛇,方菱形狀的木頭柱,還有海島部落的勇士們跳著戰舞的雕像,沒貼壁紙的牆,都是一根根原木堆上去構建的。好像海賊的藏寶庫,圓香掀起觀海的那扇窗的窗簾讓月光灑進房間,而簾子上畫了一整片的晚霞,放手後,一輪紅日就伴著鷗鳥在沙岸上空閃爍著光彩。

  別亂動,彩瀨,我可不想讓妳按價賠償。圓香一聽便像是觸了電似的倒著走遠離窗戶,狗兒又是吠,福本只好過去順一順她的毛。「你說要怎麼做,森永?」玲向他說別急,踮著腳快速找尋這屋子的中心點,晃過桌椅與木雕,最後在一空曠的木地板上單膝著地蹲著。目前尚無法計算這裡被異形侵入到什麼程度,為此,必須確認一下。他將兩隻手貼緊地送力量進地底,忽然地面泛起紫光,光橋連接四個牆角散發著詭秘的氣息,玲看了看屋頂,兩面斜屋頂夾起的懸樑和閣樓周邊也是紫色,像是發覺了大事情,他收手了,光也隨之黯淡。

  福本一臉頹唐不安樣子,這一定是邪術,他指著玲發抖道。玲笑了笑,果然不出我所料,你製造的異形都聚集在開放給貴賓參觀的地區,它們尚處於成長階段。他叫福本給他張地圖,他要圈出高危險的區段,誰知福本一早激動得打算拿掃把趕異形出去,他連忙阻止,並說恐懼是異形的食糧,讓他想點別的。老天,別告訴我你又會拿出其他法寶。

  「我有問題!」圓香舉起手發問。「福本同學,這間房跟你有什麼樣的淵源呢?我是滿好奇的......」玲很驚訝,不過她這回問對問題了,知道緣由說不定能從中得到靈感。好吧,福本帶領兩人來到窗前鋪著的地毯上就坐,我就特別告訴你們那座晚霞滿天的島的傳說吧。他作勢咳了兩聲。故事要開始了。

  福本一家人還未搬離吉倉的時候,是住在一汪水塘中的小島上的。他們就搬了水邊的浮木蓋成一間木屋,平時捕點魚替每餐加料,靠著漁作公司賺進的錢半隱居地在那小房子裡生活著。每天黃昏他們幫忙收著漁網的時候,那廣闊的天總會染上紅霞,時不時有晚雲小歇,椰林暮光中隨風擺盪的美景最為動人,也因此這島成了觀光勝地,一日大約有上百上千人造訪,遂得了「日沉島」的美名。不料那島一天沉進了海底,房子俱沉下去,再也沒浮上來。福本回來過幾次,可終究沒有再看到那島。

  這房裡所有的擺設,均是複製那海邊的木屋而來的,作為他感懷那地方之用。我不曉得這段歷史能不能用,不過還是謝謝你,森永。福本說。還有妳,二愣子,你們帶我回到了那個時代。福本興致一來,又為他們一一介紹了他的收藏,那些羚羊與木刻的魚都站成一排,夜晚的海在眾雕像後捲起波瀾。「你們看,這衝浪板是我二度出訪外島時買的,還很新......」他繼續走,講到荒島上的圖騰柱時還繞著那柱子跑了幾圈。第一層是豹,第二層是展翅的鷹,第三層是胡狼,各種色彩的動物的頭套在柱上,下方是零碎的方型鐫刻。他說那柱子是他原封不動打包回家的,聽島民描述能護佑人民平安,於是裝在這兒,趨吉避凶。他扶著那柱子撫摸柱的花紋,忽然,柱的底部稍稍搖晃了一會,不覺得那東西怪怪的嗎,圓香說,裡頭怕不是被蟲蛀掉,才會搖。

  安啦,我放了樟腦丸。他拍了拍柱子之後走開,突然,那圖騰柱攤開了大大小小四角形編成的表面要捉福本,陰風大作,柱上的配件都脫離主體漂浮。「福本同學,小心後面!」玲朝他大喊,符咒早已拿在手中準備制住那滿是妖氣的柱子,說時遲那時快,福本慢慢地轉頭,柱子把表面往回一收包裹住福本,將他抓進內部的漩渦中,他伸手並一邊尖叫,圓香一把衝過來回握他的手,那手卻不爭氣的向前脫離圓香的手,直至福本整個人消失無蹤,那圖騰柱密合仍像原先般聳立在屋內一隅,彷如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似的。那疊符咒打向柱子,都散了一地。

  圓香將拳頭打向那柱子,要柱子把福本吐出來,指結都生疼了,它還是一動也不動。看到妳這樣不只是福本,我都笑哭了,小姐,妳要把自己困在這兒怪罪柱子嗎。玲彎下腰一張張拾起符咒,抖一抖去掉灰塵,哎,都是天價,妳也不可憐可憐我。我只是個弱者,你鬼點子真的特多的話,自己想去。圓香站到他的身邊丟了一句。不要放我一個人嘛。玲哀號道。「不知道啦,煩死了......父親大人派我盯住福本,結果什麼也沒找到,如此好孩子建設公司恐怕又會有所行動了。」

  「老天,原來妳是討伐者那邊的人。」不太正常,圓香湊近玲,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才會懼怕我。沒、沒啊,我只是覺得這很新奇,純屬正常反應。她半信半疑的臉「嗯」得更大聲了。純屬正常反應啦。玲手掌向外在胸前擋著。

  他腦中破碎的線路瞬間通了。「莫非......」此時,夜色正是一團紫。

  由窗外出發大致數里處,紫色的浪層層疊疊流竄,蒼茫的煙波裡一列船隊維持穩定的速度開過水,浪遇船頭被輕柔地分開,打上左右舷一樣染著紫,桅杆頂對著雲層縫隙的滿月,滿月護航,引大船進兩排海景宅邸間的水道,迷霧中的窗微亮,這海上的都會正張開臂彎迎接前來探尋真理的一夥人。

  我們摯愛的秘書小姐竹青就站在甲板上觀浪,也不管風向袋晃得多銷魂,風浪中隨機出沒的水珠幾度溼了她的瀏海,她亦不退卻,先來段英雄豪傑的大笑,為了待會兒壓倒性的勝利。「快些進屋裡來吧,外頭冷,您這樣會感冒的......」住嘴,獸代,給我回研究室去。哎。被她稱作「獸代」的公主頭的白袍女性挺直了身子,臉上閃過不安的神色。今日乘船追擊福本財閥的郵輪也是她提議的,整個部門的人都出動了,這麼大排場最後只讓她丟下任務閒晃,真搞不懂竹青這個人。「我和小組中的幾人按照您的指示,用吸星大法把福本若里志吸過來了,不過這似乎引起了不小的騷動,強烈建議您去關心一下......」

  「知道了。真是,一個小男孩而已......」她嘀咕著將船艙的玻璃門推往一邊,大步進了研究室,實驗服的白色下擺風一般掠過走道上矮書櫃的典籍,圓球壁燈打著鵝黃的暖光,擦得乾淨的地板亮得能倒映她的鞋,一走過,那些研究員同事們都從大大小小的房間裡探頭。走廊盡頭是大廳,女性們都圍著一張長沙發小聲討論著。沙發上髮長至耳下的少年酣睡當中,橫臥的睡顏忽翻覆了幾下,雙眼一擠再微睜,視線內滿是不施粉黛的女人們的頭。這臉很是俊俏呀,幾歲的人,我都戀愛了。不不,會和他喝杯茶的是我。他的身價妳配得起嗎。妳不也一樣,醜八怪,窮酸。那些女人邊吵嘴邊將手向他伸來,福本嚇得坐起用手後退,又驚又怕的。

  這群女人正是好孩子建設公司培育的一支娘子軍,專門研發兵器,平時待研究室超過十個小時,對作品一心一意,鮮少和男性接觸,這次見了福本才會人來瘋。「我來了,都冷靜下來,聽我的指揮行事。」竹青強力撥開人牆,走近了沙發旁,並叫兩名女性看住福本。有話好好說,妳們急著把我擒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是懷疑我跟異形有勾結嗎。福本問竹青道。「你只要配合我們坐著就行了,福本先生。」她托獸代拿來一整套的抽血設備,幾個人架著他,他看到那針頭臉都綠了。竹青將橡皮管黏貼在他的手臂上,手指彈了彈他的整隻手直至靜脈浮出,青色像潛伏的龍,他被命令深呼吸,竹青就持針刺進他手腕的內側,鮮紅的血液經管導出運送到獸代手中的真空袋子裡,血漸漸滿出,福本叫著「殺人啦」又不停扭動,見血量已足,她把針取下他的手讓獸代保管血袋隨她進調製房,獨留福本坐沙發一角臉色慘白。

  房門開,幾個塑膠桶排排站,內中堆成尖的單色珠子滾了幾顆到地上,一個桶子的上方就是一根通風管,送那珠子進桶。坐著監控進程的女人們看竹青到了,都走過去等候指令。竹青步向屋子中間黑色瓦斯爐沸騰著的一口大鍋,讓人把各個桶子拿來,紅色的先下,五分之二赤紅的粒子,一個女人將桶子傾倒,三分之二藍色粒子,藍色的那桶也叮叮咚咚的入了沸水,四分之一白色粒子,竹青說,白色的也進了鍋子。黃金比例,是時候了,各位。獸代剪開血袋加血到湯鍋完成最後的潤飾,血在水底慢慢擴散了,竹青搬弄鍋邊的木杓一番攪拌,不久那水面發出光芒,鍋裡的東西全被她煮成黏稠稠的漆了。泡泡糖優格色的漆封滿了桶口,晶鑽的光輝在裡頭耀動。

  很成功。竹青左右翻動了杓子,漆都裹緊杓用力拉才拉得動,她笑著走離鍋,其他人趕過來接手將漆盛進一個個的竹桶提著往炮臺去。獸代捧起一把全黑的來福槍擦拭槍管後遞給竹青,竹青瓢起漆填進槍身,完美的紫色令她大喜。「異形的純血煉製成的戰鬥用漆,居然是這種型態嗎......歸我了。」

  她抱著槍拉開房的紗門,傾斜的雨絲入海激起漣漪,船旁就用白繩繫著一艘遊艇,輕跨下船在船頂安然降落,由梯子接近船板,獸代隨後就到,進玻璃控制室轉著舵前進,遊艇水上練著輕功游移得離大船越遠,紫黑的水澤既暗且深,開了一陣子,遠方燈火一如黃玉潛在水面下,幾公尺之外,福本家的大郵輪上就開著派對,水中暗潮洶湧,魚群躍起。

  登艇前來一發試試。她將槍口對準黑金的船舷,扣下扳機,那紫色的砲彈穿透圍欄,打在船頭柱上,柱子剎那連著船頭一起轉成七色混雜的園地,火霧四起。原本手牽著手跳舞的男女因這突發驚嚇鬆手站到兩邊,那彈破裂只剩半球貼附柱子,下方尚有油漆的痕跡。片刻,整片派對舉行的廣場都有紫色的波光流經,大部分疏鬆而幾點密集,驚呆一票人,而柱子頂端的那顆鍍金的米老鼠頭也披上了海波的薄紗。

  船內。

  一彈子打過來,整隻船當然往一邊斜,玲率先於斜率極大的坡上穩住,自以為高明,還伸出拇指根食指比個勾放下巴耍帥。手眼協調不好的圓香自是兩腳直直滑下坡道,走廊的紙門與小香爐都看她表演快衝,這麼滑,都快撞上盡頭的牆,玲機警的轉過身來雙手接住她的袖子,她方止步,心臟猶是一片餘悸。妳就是體重太輕才會差點摔倒。那一刻,他碧藍的眼映著她玫瑰紅的眼,兩人沉默了一會。先謝過你啦。圓香兩根手指併攏做敬禮狀。

  一瞬,冷風灌進半開放的走廊,玲瞪大了眼,相貌比之前更為驚惶,額角泌出一滴汗,直落下臉頰。「......船已經被它們佔據了......」他說著緩緩走出船屋,圓香加快腳步,「它們」是什麼意思,你說,但玲絲毫不回答她,她只好也傻傻地出了船。

  「老天爺啊......」

  你現在到底是......。圓香見到那情形決定閉口不說了。一列愛心身體的長手長腳的傢伙們腳掌左右左右地走,每顆心上都是鳳眼大鼻子和彎月的嘴,那笑容好像永遠不會塌,腳很粗壯,紅色紫色紅色紫色地踏步離他們而去。「這叫人太難適應了。」圓香抓著水泥的女兒牆收起腿。別急著下定論,妳看看這個。背對著她許久的玲一面向後轉,一隻手掌就抓了顆凸眼睛的紅椒,細長的四肢還在空中揮舞,圓香嘴裡邊發出「咿」的抗拒聲,歪斜著走路退到牆腳,把頭搖了搖再深吸一口空氣。看啊、看啊。玲幾番將那紅椒怪物湊近她的臉故意逗她,怪物見是生人便使出一連三層的花腔高音,頓了一會,引發她慘叫與恐慌,聲音尖得玲要塞住雙耳。妳會把這傢伙弄得心悸。玲忍著耳畔的痠痛說。還不是因為你。不必擔心,玲說,剛從幻想分化的異形沒什麼殺傷力。

  「真是個大劫難......」蹲著的圓香張開鼻子一聞,有機溶劑的味道,青椒圈與牛肉圈借助著一股力就這麼向她滾來,後頭更多,洋蔥絲飛天,羅宋湯的湯汁每滴都凝成彈珠懸浮,湯的發源地兩隊甜椒人跳著經過,皮都像糯米糰透著貴氣的光,紅、黃、紅、黃,格外精彩,她彎下身跑過一一與它們擊掌,黃燈光明亮處,綠色的簡直疊成一座冰山,當初接在二三十顆愛心後面的全是蔬果的小傢伙,紅椒黃椒青椒紫椒浩浩蕩蕩地行軍,圓香跳步跑手撐著小油燈的紅牆出了保護區入隊,玲看她已能接受異形,便擠進甜椒群和她走在一塊。

  圓香覺得附近有種說不出的怪異,似人而又非人,可空間已被異形們侷限住,只有往前一途。接下來先去大夥集合的地方,那兒肯定是所有異形憑氣味就能走到的。玲一副認真狀,如此壯觀又結構複雜的異形群體,除非是外力催發,只憑福本一個未免薄弱了。那你就慢慢研究吧,異形專家。若說到異形圓香就頭痛,她只好將頭轉向另一邊發掘新鮮事,還真讓她看到了。

  那懷舊款牌樓的頂端都卡著燈前後擺著打光,蒔蘿色的粉牆鑲著數條細線塑成的交叉,泥點輕綴,圓香不自覺加快步伐,印在樓與樓臺上的都是星塵的極芒,愛心方格的光雕翻面覆蓋外牆,過一會又換成蔬果的橫截面大觀,花萼筒如糖蜜,被果皮隔成幾個夾層的椒閃閃發亮,地磚也全是舞廳的光線,好一個神奇的幻境。她小步小步的跨著磚,左腳漾出紫光而右腳漾出粉光,老房子那些小單元三個一組分裂為彩色光點,圓香想那是螢火蟲,伸出食指欲讓它停靠指尖,「蟲」便在指頭形成的陰影裡聚為一個個跳圓舞的圓餅。

  她身後久未發聲的玲開口了。那群異形,就好像是因應妳的動作而變化一樣,能追蹤得這麼徹底的,多半不是善類。牆那頭橘、黃和白色的圓越過牆跳下,只兩支細如鐵絲的腳撐起厚身體。怎麼可能,異形不就只有那群甜椒怪嗎,你還給我抓了一隻,都不會傷人的。「不要被外表所迷惑啊。」玲說。圓香想著回嘴回得他不能還擊,一看,圓餅都到平地慢慢框住他們,大餅臉上刻著薯泥餅的笑臉,張手,一隻小青椒怪送嘴巴,圓香不斷冒著汗,腳往旁邊踏,一團藍色紅色腳底旋轉,浮出更多妖魔鬼怪般的米茄怪與南瓜怪,直指圓香而來。

  「要做好孩子喲,香子......」

  圓香就地釋放心中的恐懼衝不停,玲擺著「看吧」的表情隨她衝,怪物翻身下牆來回穿插在他們鬆散的隊伍內,體態笨重歸笨重,感覺統合並不遜色於十來歲的小男生。圓香從外側跑道切入搶內側跑道,內側又換外側跑道,但哪個跑道上怪物都會用它們的短腿半跑步半跳地和圓香比肩其步。玲撒了點硃砂一腳掌抹開,五彩的符紙鋪成紙扇,空中叫出一棍棍尖按下符紙,白光齊放,震走怪獸陣炸出掌狀的道路。揮棍將擋路者掃地出門,掃了一個黃笑臉,又來一個橘笑臉,玲一棒打碎,那笑臉散成數堆好像乾酪的集合。

  奶白色的笑臉徽章搖搖晃晃地潛行,四十五度角攔截圓香,大奶娃,她的牙齒啃著雙手指甲腳步也震顫,是什麼時候與這徽章漸行漸遠的呢,在她更小,對,讀幼稚園那時,要是乖乖把飯吃完就會收到一枚徽章,章夠多的話就不必被送去隔壁班孤單地捧著碗。當時差五個能集滿的集點卡,現今一個章也沒進帳,所以,那些失落的章回來勸她向善了。「我所做的都是不違本心的事。」她壓著嗓子胸口起伏不斷,一二三個笑臉說她遺忘的太多,但也就是她自己將自己導向休眠,真要算起來她責任也不小。

  還不會死。笑臉迎人的起司怪搖著她的肩,她撥落了那雙肥手提起手肘一路奔跑,琉璃瓦的吊燈照雨絲,追逐也並沒持續多久,她一個不小心腳滑向右側的支線便翻出圍欄,鐵皮屋簷上糾結人懸空橫躺著,屋簷一腳勾著的褲管撕破,便刮了一塊皮下來,然後她栽在了地上。

  噢,這麼嚴重。紫羅蘭色的陽台之下,她昏睡的臉很是安詳,櫻桃蘿蔔攜手胡蘿蔔以她為中心轉個大圈圈。玲飛奔下鏤空的樓梯將她扶正轉往避難所。一隻手扛上背,另一隻手也拉起,身體前傾奮力一背,說錯話了,想不到還有點重量,我的腰啊。他就這樣慢慢吞吞地走向斜對角的白房,一群身高只到小腿的小怪物跟著進房,牆角滿是虹彩的水流,一個一個入了房門。我看看,能卸貨的地方......還有張床,機運果然沒放棄我們。玲輕手輕腳地將圓香抬上那床鋪,開始盤點小傢伙們的數量。

  她再度睜眼之際,自己已倒在一張雪白床單的床中間,周圍聚滿了甜椒怪跟愛心人。圓香坐起,怪物的護城河眼都不敢眨一下,須臾,微微開出一小口,大紅的愛心出列同她用力地握手示好,未明事由的她呆著點頭回應。它們想跟你道歉。玲說。全部的怪物垂下頭獨自哀傷。大家別自責了嘛,看,我還能跑跳呢。圓香語畢準備下床,一動腳,只覺皮肉熱熱辣辣,接著大叫。玲這時才發現她腳上的傷,裸露在外的肉猶帶著血,血管清晰可見,而褲管的血已經乾了。「隱藏傷勢?喔,天啊,地啊,妳可以愛惜自己一點嗎?」他差點要向後跌,事到如今,只得勉強幫著她收尾了。

  他命黃色的小甜椒替他搬來小板凳,板凳就位,扶起圓香的腳上凳,又是尖叫,手指抵符咒在傷口上方一寸皮膚,食指與中指併著唸咒,白光起,他的額頭張開了一隻赤紅的眼,面目十分恐怖,那傷在灌輸的法力下逐漸縮小,最後消失。圓香呆然的雙目中那符緩緩飄落,隨後被她接住。你做了什麼,我越想越奇怪,那該不會是魔鬼的力量吧。「本來想到後面再露一手的,現在我要折壽了,祝福我吧彩瀨。」玲還是一副無所謂樣,他的三隻眼裡全是她懸著心的模樣。我不會吃掉妳啦,妳太緊張了。他拍著圓香的肩說道。

  圓香的腿從右邊扳往左邊,揮了揮,完全不痛。您真是妙手回春啊,大夫,改天我送禮到府上去......。玲掙脫了她的手,撥下瀏海蓋住第三隻眼。要謝等事情結束後再謝,既然異形都在一塊,就先把原委問清楚。他逐個問過怪物群裡的怪物,小黃甜椒對著他的耳解釋一遍,他一面聽一面點著頭,聽到後來甚至「喔」了一聲。「你們由漆料而生,認得主人但不知道目標......還有其他同伴......」它們說願意帶圓香和玲去找製造它們的人,玲高興得要飛上天。

  圓香正四處走動復健,為完好如初的腿感到喜悅,一個長著鳥嘴的愛心人在她身邊團團轉,說悄悄話,可她不管怎麼聽,那些字符始終沒辦法拼成語句,那愛心又熱情,頭上疊著的三顆小愛心也跳躍著。別欺負她聽不懂啦。玲說。他翻了翻口袋,從中抽出一顆紅色的結晶,你掉的東西,事情太多了老是忘記,拿去吧。圓香接過結晶,天啊,那顆神奇的石頭,還真感謝你的記性啊,讓我好幾次暴露在危險之中。石頭失蹤了好久,失而復得,趕緊收起以免再度丟失。

  「好,準備就緒,那就出發吧,異形們!」

  玲向後方行了個禮,怪物紛紛出線帶隊,綠的紅的黃的紫的大步前進,走成彎彎曲曲的一排,那一面牆蟬翼般的光華依然旋轉,圓香發覺過彎處就是船的伙食部,賣相極差的彩椒紅蘿蔔黃瓜茄子被丟出半開的窗後落在地上一灘黏答答似口香糖的物體內,隨後生出手腳入隊。這條小路怪物越擠越多,直到一青藍色建築橫著截斷路。玲推開深灰的門,圓香門縫旁偷看,一會慢慢地走進去。

  三道酒紅的牆穿著星夜的圓燈泡密合成一座表演廳,燈如繁星鋪開濃淡,右上角一方全黑的記分板顯示著比數,十七比十三,不知個中三昧,下排觀眾一片叫好,圓香靠著矮鐵欄一望,場內爆滿大約有兩千人之多,台中央搭了座擂台,兩名拳擊手正倚著一角喘口氣,裁判等著吹哨,開場前的氣氛已被拱上最高點。

  圓香掠過紅色的椅套,默默地行至一個出入方便的位置,正好一人嚷著比賽無聊提前離席,趕緊坐下,她一隻手點著身旁的紅椅墊欲問出台前的狀勢。一個圓滾滾身材的爆炸頭轉身微笑。「妳好,妳也是火熱大心隊的隊迷嗎?」

  「等等,那是什麼?」

  喔,為了能更快將這些罪惡的人們扔進大海,好孩子建設公司決定將他們分成幾組對打決出勝負,贏的人晉級,輸家則要接受海葬。爆炸頭將手指向板上的圖徽,一箭穿心,底部繚繞著雲彩,本是觀眾們自發組建的隊伍,快速吸收了大批粉絲,現今和對手強強對決。他們派出的代表可是拿過六次聯賽冠軍,贏定了,好啊大心隊。爆炸頭拍手加指哨,回過頭專心盯著戰況。我要回家,這都是些什麼人。圓香位子上磨著牙發抖。嘿,嘿。有人拍了拍她椅子的扶把,轉頭,又是玲的笑顏,你可不可以別每次都嚇我,圓香說。

  我要分析這大賽的機制。玲面向前雙掌交錯一臉認真。「生死擂台,第十六回合,選手就位。」哨音響,角落的那兩人甩掉身上的毛巾大打出手,互相請對方吃拳頭,毫不留情,一旁的雙馬尾白袍女人竹青指揮著場子,幾個大漢將失敗者逐個塞進巨型大炮,點火,炮口往後一縮便發射,那可憐的人飛往天空又無聲地降落海面沉入水中。「不能再等了,都出人命了!」圓香朝著玲慌張地大喊,敲打椅背,出怪聲,什麼都試,如今只有玲有法子了。

  「好吧,時候到了,我去去就回。」兩顆甜椒率先握住矮欄,後面的彩椒拉著前一顆的雙腳牽成兩條長繩,玲抓住最末端兩顆甜椒的四隻手,向前緩衝,後退,向前再往後翻過欄,紅橙黃綠紫的椒努力撐,空中擺盪,席間觀眾兩隻眼都成鬥雞眼注視他們,上面的是誰,好像很厲害的樣子。玲向後一盪,後空翻了數圈,人們的眼珠由上往下看,富商與貴婦都將頭伸出特級包廂觀賞特技。兩名選手正衝刺,拳套已揮出,玲從天而降擋在他們中間,伸直的兩手分別接下一顆拳頭。「我就是愛與和平的化身,馬歇爾大人是也,今日特來調-停--!」

  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此話一出,台上那兩個重量級的運動員都要讓他三分,給他好看,爆炸頭非常激動,兩人都向著玲對撞,玲再次拿手來擋,雄厚的掌勁令他們往後一倒,還沒完,雙手蜷著步步湊向玲欲夾攻,只見玲的腿向右側踢出重擊右邊那位的胸口,再來左邊那位也跑不掉,胸腔受足一推,兩隻肉雞氣喘吁吁身體欠佳。都是花瓶,兩個都給我轟出去。竹青一怒之下讓獸代扛他們進炮臺,更把一眾輸家加速趕往刑場,十人擠一根火藥筒,開火,大夥都關注這驚險的一刻。

  玲手掌一揮,一根紅棍乍然掌中現,握在手裡不斷伸長出窗口,往上一折生出個地墊那麼大的畚箕救下所有人,他們仍爬上爬下,還不清楚狀況。人命關天啊,你們討伐者不是最注重這個了嗎。玲將畚箕傾倒甲板令人們能脫身,慢慢收回棍子。「沒錯小哥,我們樂於救濟別人,但也得治一治這個社會的蛀蟲。」竹青從腰間拔出佩劍,劍刃映著寒光竄向玲,玲未及反應,棍就被劍劈成竹簡了。「我的劍向來只斬異形,你敢說你沒有取之於我們公司嗎,森永玲?」

  不不,玲說他們替他的家鄉蓋了很多基礎建設,如果可以,他要說上一百次感恩。狗腿。竹青舉劍往下一刷,白光熠熠閃,玲兩手平舉內彎握掌作取劍動作,一把青玉顏色的武士刀竟憑空被他喚出,橫過去壓住竹青的劍,轉眼鏗鏘十數次,紫色與青色的雷電空中一閃而過,直立著劍脊與刀脊衝擊擦出火花。少年,你來自哪裡。刀劍將對方彈開後玲又拖刀前來重聚,是不那麼內陸的內陸小鎮,我是外地人。鄉下少年的反擊嗎。竹青再運長劍劃出一鋸齒欲牽制刀,玲使力硬將劍撥去一邊,大地毯上踏過蔦蘿花與小葉的藤笑著快跑,我要野起來你們都市人承受不起,刀刀刺往竹青的死穴。「就讓你們看看,什麼是丹寧人的草根性!」一瞬,刀柄上的橘紅色結繩搖盪不止。

  丹、丹寧,他說的不就是那個以代工出了名的......。覺得不可理喻的獸代又私自帶棍入場幫著竹青打玲,他是什麼來頭,再怎麼樣那地方也不可能出像他這種人啊。青色的刀再向後揮打退驚愕的獸代。「你真是個不錯的少年啊。」

  圓香還在上頭模仿玲的刀勢,融入到了大英雄斬敵的情境當中,來回跑,雖有心向學但拳腳與玲差遠了,想來個斬擊,結果身體跟不上腦子預想的速度,於是撲往地面,摔得挺重。她一隻手撐腰爬起,很不幸的,竹青一瞄即發現她。喂,妳在上面做什麼,大小姐。沒什麼特別的,為您倆都助個威啊,欸嘿欸嘿欸嘿嘿嘿。瞧見竹青臉色不對,她慌亂地將手背後頭,挺起胸膛雙腳併攏,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竹、竹青小姐,我會在這裡也是因為領命調查福本同學,唯一的線索到這兒就斷了......」竹青豎起劍尖眼角冷冷地看著圓香,與冷兵器的初次見面糟得不能再糟,劍身一晃,圓香站得更直唯恐竹青殺來。第一點,辦事不力,圓香吞口水。竹青背著雙手前進又走回圓香面對的那塊地。再來,給異形推波助瀾,圓香拚命搖頭,淚集滿了眼眶隨時會滑下來,「最後一點!」竹青高聲喊道。「不僅妨礙公務,還偕同異形造反,這種程度的罪我可以呈報董事長!」她將劍往地上重重一敲,圓香的小臉焦急一抬活像聽見驚雷的小動物,不要,不行,父親若聽到一切就都完了,在這之後將要背負多少罰則,冷戰,甚至再也不能說上一句話,溫馨的父女時光破滅什麼的......。她忍著不讓淚掉落,她的世界消亡之類的,是不是異形的錯或結識異形這事本身的正確性,圓香只知繼續把自己關在舒適圈,她到死都不得其解。

  「好了吧,這位大姐,只是訓斥有必要訊得她淚流滿面嗎。」玲出聲喝住竹青,竹青猛一回頭雙眼瞪得老大,劍向下刺擠起幾片地板,板下的土都像柱子隆起。請問你是以哪個立場來責怪我的,異形,既然你愛管,那你們的事我就更不能不探究了。竹青讓幾個部下持棍鎮住玲,自己上臺階去管教那個不受教的大小姐。一步、兩步,竹青離她越來越近最終停在她站著的平台上,近數百顆愛心從兩旁聚袒護她,圓香鑽進愛心群一面望著竹青。「這些東西到底有什麼好的!」竹青又揮刀打向眾愛心,救了我的就是它們,濫殺無辜不就違反了公司成立的精神了嗎。圓香手心齊來擋劍,看好了,非讓你看清現實不可。竹青抓起一顆愛心,劍刃隨即貫穿心圓胖的身軀,不行,圓香大叫,那心猶在前後扭動,隨後全身染成了黑色。紅與紫的心拉著竹青袍子的下襬厲聲抗議,不過它們還是有一點用處,那顆心死而復生,頭頂燒起火焰像髮,竹青輕輕將它放下,火燒的心臟沒收起純真的笑直直步向圓香,心們改變隊形升起一道護罩,愛心之間擠得牢,火苗撐出破洞後洞燒得越大,直到她原形畢露。

  黑炭的心到處走走看看,小徑兩側隨它的足跡點起了小火,圓香本打算抄近路可黑心跑得快,路上奇異色彩的愛心都因它走過時的熱氣熔化回復成漆料。她急忙回轉,衝進一排座位豈知黑心跳往後排,火焰的鱗爪頓在連貫的椅背上開展,整區過慣安全生活的觀眾無一不驚叫,一小時前就是那黑色怪物把他們趕來劇場的,防護雖嚴密,仍是給偷溜了進來,凡是被火燒身的小人都會成為黑炭的同夥,持續散布火種,不光是出入口,連座位區也有愛心在跳動,人們只能在椅子裡逃竄。跟我回家,大小姐,和異形混妳也會變成異形。竹青提劍追來,圓香的手本能地抱起盡可能多的正常的愛心,踩上邊緣的樓梯,油燈內的火都斜向一邊。

  雙手雙腳全力抵擋棍子的玲抓緊換氣空檔往外看,位子陷入一片火海,各種顏色的人影與小怪物混著變換,火不但烈還燒出黑煙,這事態怕是能燒上他的眉毛,十根棍子向內突刺,刀鋒一轉繞圈推開棍,去你的,剛才敢讓我出糗,獸代揮下復仇的一棒,玲立起刀再與棒交成十字型,內力不足的獸代一刻沒穩住倒下,其他女人立即遞補,玲全用劍身擋下了。上了一層樓的圓香轉了九十度跑過音控室,沿途懷裡掉出幾顆愛心,憤怒之餘的竹青遇心就用劍砍成數段,她倆的距離數度縮短又拉長,不忘呼叫圓香。

  圓香下樓,肩上載著與手臂夾著的心一陣晃動,那竹青竟跑到對面階梯與她同步走,小姐,我們一直對看也不可能有好結果的,她把頭轉正,一群散播火焰的心衝出,小傢伙身前的數尺火牆幾乎要將圓香捲入,忽然,那紅色的結晶從她衣內飄出,形塑為一把正紅色的大劍,黃銅的劍鋒有青藍色烈焰包圍,濃藍內部一絲金橘躍動,足以嚇退十方妖魔。她情急之下反握那劍索性一揮,青色的火與紅色的火交會,接著雙雙熄滅,感染邪心的怪物們也在劍揮過之處成灰。

  劍往週邊掃除障礙,火炭的子民被向外推化成一圈圈天青的火球上浮,一瞬消滅如流星轉瞬即逝,所有人都在看,捲起的焰跟著下環形的樓梯,走入支道回歸中央大階梯,竹青不死心,派出更多白袍使者由四面潛入欲抓圓香,女人們手上黑色的熱熔膠槍擊出紫色漆彈,落地,怪物源源不絕地爬出,跑,只有跑能令她解脫。同一時間,玲依舊在苦戰,連番八九個棒子一齊出招,就算整條手臂加上刀也沒那樣長,玲苦無對策只好先拿下一部份的棒,轉頭過去對付,一名女性藉機扳他的手到背後,壓著不讓他動,剩一隻手的玲拿刀先削斷一排棍棒,削到一半竟出現小樹幹般粗的鐵棒,刀快要彈飛但被玲拉回,九個女人齊上力壓他的肩與背,一時半刻反殺不成,刀脫手而去往圓香那邊飛,圓香空出的那手一接,剎那一手刀一手劍殺盡強敵。

  「Nice catch,彩瀨!」玲向她比了個大姆指。

  來吧,都來吧,此刻圓香是無畏的,雙運刀劍除火怪並逃離那些研究員,一面下坡火接著點然後每階的跨度漸小,到最底且最寬的那一階,一躍,完美降落正好與玲並排,她將武士刀拋還給玲,兩人背靠著背作戰。「終於站到同一陣線了呢,彩瀨。」他對著嗆人的煙霧喃喃道。森永同學,我只是和你有相同的目標而幫你打這一仗,並不代表我認同你了。圓香鎮定地說。幾分鐘前還那麼愛哭的人......。你想找架吵啊。別氣,大小姐,玲說,先贏了這局要緊。

  那劇場三面牆上宮廷花園似的拱門湧出騎兵,同側轉眼又吐出數排的兵,成四方形的陣列攻打玲與圓香和眾異形,要上囉,玲刀尖下轉挑起一縱列大頭兵,對準後頸開打,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圓香直直進入部隊,高速轉起劍,那列大兵的頭盔經她一砍飛到天上去,煙塵再起,他們以同一點為軸心,一個往左掃起敵方部眾使兵個個衝高入雲,一個往右斬裂地泰山壓頂令兵下地獄九層再彈起,倒了一片,兩個人合招同時向中心揮刀與劍,滅了前方一大排的兵,後翻轉到另一面,兩人背對一起出腳,各自出面解決三排兵眾,玲似水柔軟走波浪形搖擺不定席捲整個大隊,迂迴行走,走過之處必無人生還;圓香似火剛直行直線遇一兵反彈再殺一兵,雖則單調,其劃一的紀律陸續斬破散漫的兵,兵以人為單位接續陣亡。最後他們回到同一個地點,四個大陣的騎兵全倒,場內已空。很厲害嘛,玲邊喘邊對圓香說。彼此彼此。圓香回答他。

  與圓香追逐後來停下觀戰的竹青終於下來,一手持劍緩緩走。大小姐,身手萬年不見進展的圓香小姐一個人擊殺了這麼多怪物,應該勉勵,她一面拍手一面走得更近,借了那把劍之力,想必大小姐已是到極限了吧。圓香拿起劍橫放,頗有武者風範,「還學會反抗我了,圓香--還是要叫妳香子小姐呢?」圓香沒有說話,突然竹青踢倒舞台簾幕旁的火盆,火向玲與圓香所在之地延燒,燒成一個火圈將他們圍困住。圓香頭一昏朝玲的肩膀倒,玲右手扶著她的背暫時將她穩住。妳辛苦了,好乖好乖。他摸了摸她的頭,火勢越燒越旺,熱氣蒸騰,火舌向內吐,玲再一刀劈散烈火。

  「喂,你們公司就這麼無情嗎,她只不過是想要一點認同而已--」竹青笑了,認同,這種武打的白痴再怎麼用功也沒法光榮門楣。玲不再與她辯,一刀熄了火帶圓香出囚籠,將她放在絨布地上,替我照顧好她,玲說話之時那狗走出咬起圓香的衣領拖往觀眾區,眾貴婦人都過去關照她。玲舉著刀向竹青發起挑戰,來正面打一場啊,有種就自己出手,別拿異形打異形。

  「只剩我們兩個了呢。」竹青一劍胸口外推出刺向玲,玲往後一跳,刀劍乒乓打過一排窗,有時玲的力氣比竹青大,有時又是竹青取勝,於窗前,於眾星的見證下,紅牆的紗簾因刀劍引起的風飄盪,兩人就這麼打上外頭一座遙指天邊的船板。喲,還滿滑的。那坡是斜上天又斜又高,看看腳下的水都不知幾丈深,發呆啊,異形,竹青緊抓劍柄從玲的側面刺擊,玲倒退著跑躲開劍尖,出刀踩住腳一面揮著劍在數點攻擊竹青,腳邊除了照明燈就是深水,穿著高跟鞋的竹青比玲高了五六公分,他不太能防住來自上方的攻勢,不斷擋劍但嘴角擠了個微笑,意圖讓自己保持輕鬆。

  今天就是你的末日,竹青瞥見身後是制高點,劍反攻向玲欲往低處走,刀與劍交叉兩人轉圈維持一會,鬆開,刀勢朝上一番猛擊,她沒能抓緊開始時壓制,被步步逼上大斜坡的頂,路的中心兩隻手都歸在劍旁敲側擊,整把刀盡最大的能力大範圍攻來,可劍就像保命符,玲突破不了防線。兩者一度在中線附近徘徊,好幾次玲還被打得退回中線以內,他再衝,地面亮閃閃的藍燈一個個晃過,紅色地有幾寸,刀劃開的就是幾寸,你打不破,少年。竹青尖聲笑道。他出了刀,這回沒到頂端就停,對方一如往常地拿劍與刀對決,你怎麼回事,就說了沒用的......。下一秒,玲把腰連著屁股往旁大力一擠,竹青就這麼被擠下船板,下墜之際她緊急將劍插入船身柱的側面,整個人抓著劍柄吊單槓。

  卑鄙小人。感到受辱的竹青向上一拉單槓叫道,又沒說不能以體重壓制,妳自己不站好,玲向她說。「哼,你沒刺中我的要害,正好給了我翻盤的機會,我等會上去找你!」她翻上單槓站起準備攀上船板的背面,腳都快離劍柄。「你不問水月到哪裡去了?」玲蹲著向她說道。水月,那傢伙常拿的武器,用習慣了,今兒個要打仗怎麼沒帶出來。你看不起我。竹青大吼。時機真是好,一條藍圈大章魚將觸手伸上船,竹青連掙扎也不能就遭牠捉住拉進水底,八隻腳周圍一陣泡泡。

  很好,水月。他拍拍章魚的額,竹青恐怕作夢也想不到他的劍有這種化身。我們的章魚與人一起沉沒,海上瞬間恢復平和,月光也再度探過雲層照耀一座甲板,甚至是船裡全部的人。

  他走回船屋,與會的眾人集體為他喝采,「為歸來的勇士歡呼!」紅色劇場內人們坐成數排,搖擺著手唱唱歌排解先前的恐懼,有些商討接下來的計畫,大都在等待救援。玲往狗與婦女聚集的區域走,手穿過圓香的腋下抬起雙肩帶她往劇場醒目的地方,舉起她的一隻手。「為另一個勇士歡呼吧!」室內頓熱鬧滾滾,活潑的雀躍得拍手又跳跳跳,上流社會的人們只是笑著鼓鼓掌,大夥都在為揮手著的玲和沉睡著的圓香獻上感謝與致意。有那麼一個時候,劇場被射入的蒼鬱光線改建成了夜的廳子,鐵絲交錯的長欄杆都不再言語,他們僅僅是盼著這一夜的完結,拋掉錢財,都笑得一樣單純。

  玲公主抱著圓香從火場裡出來的時候,記者們第一時間拎著麥克風集體搶獨家,後方消防大隊已趕到拿著水管滅火,碼頭外側冒著濃濃白煙,船屋上仍有火星。玲簡單地點了幾個頭,然後想起什麼似的愈跑愈快,那群採訪他的記者連忙閃避,後看見逃出的民眾,又隨機問了幾個。

  「千代目外海一艘渡輪因不明原因發生大火,目前災情已獲控制,獲救人數還在持續增加中,估計千人以上受此影響......」碼頭外邊水門上的大型電視正播著新聞,好遠好遠的馬路對面的候車亭坐了個高額頭的男人,頭靠著大腿握著雙手滿臉憂慮。除了國家大事以外,彩瀨光夫很少這麼折騰的。他對此幾乎不抱任何希望,直到綠燈亮起,一個小男生過那路口向他走來,越接近腳越緩,懷中的正是那讓自己掛慮著安危的女兒。啊。光夫從玲手中接過圓香,她呼嚕嚕地睡得可真香,一時之間他尚不知如何表達感謝之意。我在電視上見過您,玲慎重地行了個童軍禮,總理先生,祝好。玲最後說了聲再見後奔進茫茫的夜色,獨留下還沒適應過來的光夫和圓香。

  海潮的聲音。人聲。都市中心的人影來來去去,一分鐘更迭無數次,火把他們燒盡,一間竄著煙的房子的房門窄縫好多人吼叫,都被用救護車載走。大家都會死。似夢又非夢的情境裡她哭了,然而現實她用手一摸臉,乾燥,沒留下一滴眼淚。

  大船中所有受困的旅客均已救出,鏡頭前許多受訪者都與家人團圓,非常振奮人心。另外,據信警方已傳喚關係人......。睡意漸淡的圓香開了眼,駕駛與副駕駛座間的收音機亮起一串頻道字碼。「看來是一場大冒險呢,香子。」一看,安全帶也繫好了,她甩了甩頭把睡意趕跑,操控著方向盤的父親轉過頭眼神十分溫柔,父親來接她,如同夢一般的場景。她盯著車窗外的夜,發覺路邊的草皮有隻黑貓在追著他們的車,那貓,就是曾偷吃她的早餐的那隻。過一會,貓趕不上車速被落在後面,黑色烤漆的車穿梭各大燈與車群裡,往回家的方向開。

  海上,巡海人員的大輪船的尾巴牽著幾艘救生艇,那最大的橘色氣墊中間竹青與眾研究員枯坐,受到拘捕的女人們聞著海水的腥味向陸地,同時雨下不停,可惡的森永玲,來日方長,不敗你我誓不為人!竹青裹著救生衣打噴嚏一面怒罵,下屬趕緊為她披上好幾層報紙,忙著叫她保重玉體。

  紫色的煙雨更密更濃,下過江面和湧著浪的渡口,外灣那望海的古樓雨中顯得黑而可怖,岸邊的一塊大石上,絕海的最前端,玲仍是挺立風裡雨裡凝望著這場雨。

***
這話是在九下老師教到「漆商」那課時想到的,隔了很久才將它寫出來,大概是挺帥氣的一話吧。看的時候記得搭配ewe桑的「鉛の冠」一起聽會更有感覺。
44話已回歸主線,不知各位看得盡興沒有。之後還會拋出更多設定,關於異形究竟是什麼,還望各位期待。
*這之後將改為不定期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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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 篇留言

愛德莉雅.萊茵斯提爾
第14話與圓香相遇的小狗,沒想到居然是羽衣子。(´・ω・`)
如果我想得沒錯的話,吉倉這個地方是不是已經與島嶼一起沉下去了?

然後【鉛の冠】這首歌很好聽,謝謝Komi。(´ω `)

05-27 20:43

Komi(貴霜雜食動物)
並不是,沉的只有島嶼和一些些吉倉的土地,不是整個吉倉,我可能沒寫得很清楚。
你可以去聽有機酸大大的其他作品,也都很好聽喔。這首歌的歌詞會是故事關鍵的核心。(關於孕育這件事)05-27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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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許多動畫心得與點評出爐囉~ 可以上我的YT去看看,不知道會不會有你喜歡的呢?看更多我要大聲說3小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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