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沒多久,葉心漸漸感覺到有人跟蹤。
可能從更早之前,就跟在後面了,只是她坐在馬車裡,一直沒有察覺。
這跟蹤者,不是個簡單人物,和夜御非派來的人一樣,很難掌握到行蹤。
她不能大意,不曉得是不是李夜蘭派來的人。
如果真的是李夜蘭的人,那應該就是殺手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有出手。
她不敢妄下定論,只能來個請君入甕。
不趕快在這裡解決,她怕是沒這個命回去貞侯府。
她拉住容兒,狠狠踢了強盜一腳。
「到這裡就可以了,你滾吧,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強盜挨了這一腳,馬上摔倒在地,痛得哎哎叫。
容兒愣了一下,不明白葉心想做什麼,不過沒有多話。
她只知道,放心交給葉心就行了。
強盜也摸不著頭緒,但既然人家叫他滾,滾就是了。
他趕緊爬起來,頭也不回的跑掉。
看到強盜跑遠,她握緊了容兒的手,小聲的叮囑:「容兒,接下來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離開我身邊。」
她帶容兒走進一條小巷,這是唯一能出去的路。
這小巷只能容納一輛馬車通過,旁邊全是牆壁隔開,沒有可以逃的地方。
自從進入小巷,那跟蹤者就離他們越來越近了。
她強作鎮定,手上的刀握得越來越緊,前面再拐個彎,就是和玄門了。
終於,跟蹤者沉不住氣了。
她背後一陣惡寒,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先做出動作。
葉心迅速轉身把容兒護在後面,揮刀後退一步。只聽金屬的撞擊聲,兩把小刀就這樣倒插在地。
她劇烈的喘氣,還來不及換氣,就看見一個人衝了上來。
葉心連他手上的短刀都來不及看清,就閃過她眼前,幸好她反應還是快,急忙往旁扭頭。
面紗被扯了下來,只差一點就身首異處。
連氣也不敢喘,她趕緊提刀,後退接下猛烈的攻勢,也看清了刺客。
刺客雙眼空洞,似乎沒有在看她,臉色微微僵硬,看不出表情變化。
這和她看過的精神病患很像,也想到了一個可能。
這個刺客,是個死士!
葉心躲過他發瘋似的揮砍,不停的出刀擊偏他短刀的軌跡。
見死士想近身,她趕緊伸腳絆住他,讓他重心不穩,又抬膝重擊他下方。
死士像是不感到疼痛,繼續進攻。
她不怎麼意外,踏穩腳步,扭腰閃過他揮砍的軌跡,揮刀砍下他的右手。
死士雙眼充斥血絲,又以左手拿出暗器,想往她丟去。
她急忙給死士一腳,想讓死士擲偏暗器,死士被踢飛,撞到牆上,她身體也失去重心,差點站不穩,但也順利躲過暗器。
她以手撐住地,迅速站穩,腳已經微微發抖。
葉心咬緊牙,身體快要不聽使喚,但現在也只能再上。
她抓緊刀,衝上前往他的脖子砍去,不敢手下留情。
如果是死士,在死亡或任務失敗之前,絕對不會倒下。
她只能直接取了他的命。
再打下去,對她會很不利,這具身體承受不了這麼長時間的打鬥。
死士突然翻滾側身,躲過了這一擊,又拿出小刀往上突刺,她正好在上方,情急只能再砍下死士另一隻手。
不敢再有所猶豫,砍下死士的頭,噴濺出大量的血,髒了她一身。
死士終於咽氣,動也不動。
她殺過的人不少,但是像這樣砍掉人的頭,還從來沒有過。
葉心雙手狂抖,再也握不住刀,掉落在地。
看到屍首分離的屍體,她雙腿發軟,跪了下去。
說真的,她沒有一點恐懼,也沒有罪惡感。
不這樣做,死的就會是她,死士也還是會死,就只是這樣而已。
只是,剛剛砍下頭時的觸感,還停留在手上。
這陌生的衝擊,她還需要一點時間適應,難以平復。
她精疲力盡的站起身,慢慢往容兒走去。
容兒早就癱軟在地,臉色蒼白,幸好她心理承受能力還算不錯,沒有當場嚇昏。
尤其是看到她大開殺戒後,容兒可以說快要習慣了。
至於對葉心哪來的膽子,還有厲害到不行的一身功夫,她早就見怪不怪了。
容兒很快就冷靜下來,急忙迎上去。
「小姐!妳沒事吧?」
「沒事,只是有點累。」她說話有氣無力,頭還有點暈。
她身上強烈的血腥味,哪怕已經聞到麻木,還是很想吐。
看來,需要找個地方好好休息。
她勉強打起精神,讓容兒扶住她,先離開這裡。
葉心沒有回到和玄門,打算先找地方歇息,再來慢慢想要怎麼進城。
她真的太累了,還有就是她這一身,走去和玄門,只會被當成可疑人士。
一走進客棧,店小二看到她全身是血,驚得瞪大了眼,連招呼都忘了。
不過好歹也在客棧做很久了,什麼客人沒看過,倒也是很快就鎮定下來。
幸好容兒早把她臉上的血擦拭乾淨,重新戴了面紗,否則應該會嚇死人。
他們來到櫃台,掌櫃像是什麼都沒看到,笑容滿面的招呼:「歡迎啊,客倌,請問是要投宿嗎?」
掌櫃敲敲後面寫了價位的牌子,身份地位的不同,能入住的房間也不同。
葉心從容兒隨身攜帶的包袱裡,拿出證明身份的腰牌,客氣的說:「兩個人,麻煩了。」
一看是候府的腰牌,掌櫃馬上諂笑道:「哎呀,貴客貴客!怎麼會麻煩呢,小的馬上命人去準備一間上等的房!」
「嗯,順便問一下,這附近有賣衣服的地方嗎?」葉心掏出包有銀子的絲帕,掀開亮出幾枚銀子。
掌櫃看到銀子,笑得更熱情的說:「貴客說的是成衣鋪嗎?當然有的,就在這不遠處而已!」
「知道了,對了,就當今天沒有我這個客人。」葉心也很乾脆,取出所有銀子放在櫃台。
掌櫃趕緊收下銀子,從櫃子取出一把鑰匙壓在手下,挪到葉心面前,笑笑的說:「這兒啊,可是明明白白,我們這客棧小,容不下兩個姑娘。」
葉心點點頭,很快從掌櫃的手中拿過鑰匙。
看來在這裡,賄賂還滿好用的。
這樣短時間內,就不用擔心會有人找到這裡來了。
他們進了一間華貴的房間,擺設看得出都是精心打造,放的也全是紫檀傢俱,專供有地位的人住。
葉心突然感覺貞侯府大小姐這身份也挺不錯,至少享有特權。
她走到置放於床邊的椅子坐下,累得仰靠在椅背上,閉眼休息。
容兒放下包袱,直接提議道:「小姐,要不奴婢先去買套衣服回來,再燒個熱水洗個澡吧?」
「去吧。」
葉心累到只想好好睡一下,也顧不得現在她還滿身是血,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這身體欠缺鍛煉,即使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還是太弱,手腳笨重,只是這樣就累得要命。
現在回想起來,她能殺掉那死士,或許只是僥倖。
她看得出,死士的身手在她之上,招招致命,要取她命不在話下。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都剛好被她給接下致命一擊。
那簡直就像⋯⋯
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背脊發涼。
可是,要真的是這樣,那死士,就不可能是李夜蘭派來的人。
如果不是李夜蘭,那到底是誰,又為了什麼目的要這樣做。
葉心只感覺,頭痛的事又多了一件。
她迷迷糊糊的睡著,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被容兒叫醒。
「現在幾點了?」葉心感覺昏昏沉沉,一直靠椅背睡,脖子也整個僵硬疼痛。
沒想到她會睡到不省人事,真的是累到了。
「小姐是問時辰嗎?已經是亥時了,奴婢去燒了熱水,小姐先起來沐浴吧。」容兒小心的扶她起來坐好。
「好。」她揉揉脖子,還是有點想睡。
容兒帶她到浴室,幫她沐浴更衣,她終於感覺輕鬆許多,精神也好起來了。
她打開了窗戶,讓房間通風,風有些冷,葉心忍不住裹緊了外衣。
葉心靠在窗邊,往外看。
今晚的烏雲很濃,抬頭看不見星星,只能隱隱約約看到月亮。
或許是很晚了,路上沒有半個人走動,很冷清。
這時候,她才發現,一直盯著她的視線消失了。
她沒多想,只當作是夜御非終於發現,找人監視她沒什麼意義了。
再過沒幾天,就是元宵了。
她來到這裡,也快滿一個月了。
之前從沒想過,她會遇上小說裡才會發生的穿越,代替另一個人活下去。
只是,人家穿越又是開掛,又是自帶光環,不是盛世美貌,就是家世顯赫。
她除了家世好一點,其他通通沒有,還遇到一堆糟心事。
看來她不管是在哪裡,是什麼身份,都過不上好日子。
她嘆了一口氣,心情低落。
「小姐,這樣會著涼的。」容兒拿出一件外衣,為她披上。
「沒關係,醒醒神也好。」葉心握住了容兒放在肩上的手。
幸好她還有容兒,還能勉強撐下去,要是只有她一個人,應該就放棄了。
她最害怕的事,就是一個人。會感覺被孤立,不受控制的亂想。
那是只有想結束生命的絕望。
「小姐,夜深了,歇息吧。」容兒輕輕摸她的手。
「不要緊,容兒妳先睡吧。」她搖搖頭,現在睡不著了。
而且,她也想出去練練身體。
她現在還太弱了,要是再遇到那樣的死士,真的會沒命。
想要活下去,她只能自立自強。
這是她從小就懂的道理。
這天夜裡,有人走進那條小巷,找到了死士的屍體。
那是一個帶著面具,身穿書生服的男人。
屍體還被扔在原地,沒人去處理。
男人一點也不意外,這裡直通乞丐窩,平常本來就不會有人接近。
哪怕死了人,也不會有人去報官府,只會避而遠之。
所以,才會從這裡下手。
他蹲下身,觀察死士的屍體,嘴角微微上揚。
「這次來的,可真有意思⋯⋯」
他的嗓音細膩,又有一點沙啞,藏在面具後的丹鳳眼狹長,像要勾人心魂,很難想像會有這麼妖豔的男人。
不分男女,看到都為他深深吸引。
不久,全身黑衣的隨從從他後方出現,半跪在地。
「稟告主上,玄王正帶人趕往此處,是否要清理乾淨?」
男人連身也沒轉,笑道:「不必,那邊準備得如何?」
「是,玄王身邊的暗衛,都被分散得差不多了。」
「接下來,就等著看一場好戲吧。」
男人笑得很深,朝屍體伸出手攤開,只見修長的手指上,留了很長的指甲。
他掐起雙指,指甲馬上泛黑。
「主上,需要派人留下來點火嗎?」侍衛主動開口,知道此舉是想做什麼。
「嗯,隨便派一個死士吧,沒死了玄王,能傷到他身邊那幾個暗衛,也是值得。」男人滿意的收回手,指甲又恢復原樣。
「是,馬上去辦。」侍衛馬上沒了蹤影。
男人饒有興趣的看了一下屍體,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們前腳剛走,夜御非就找到了死士的屍體,後面還跟隨了兩個暗衛。
看到屍體的慘樣,夜御非忍不住皺眉:「這死士,真是她殺掉的?」
「是,千真萬確。」
暗衛聲音微微顫抖,看到葉心砍下死士雙手,還砍了他的頭時,也忍不住感到可怕。
那可是一個不過十六歲的少女,居然就有如此強的本事,而且還能若無其事的砍下人的雙手,還有頭。
這得有多大的膽識!連劊子手在砍頭之前,都會有所猶豫了。
更別說,在死士之前,她還打倒了一群強盜,強盜頭子還被她給閹割了。
這真的是貞侯府的大小姐嗎?
夜御非也有同樣的疑惑,他早就知道葉心身手不凡,但沒想到是到這等地步。
死士傷口的斷面很齊,若不是習慣用刀,又懂殺人的人,絕不可能做出這樣的傷口。
葉心就算不是貞侯府的大小姐,也得是受過嚴酷的訓練,才能做到這等程度。
那問題就在於,葉心到底是誰,代替貞侯府的大小姐,又有什麼目的。
現坊派死士來殺她,一定是多少知道她的事,認為葉心會阻礙了他們。
可是,夜御非感覺不對。
暗衛看死士的屍體,突然想到了什麼。
「對了,屬下有一事,想稟報殿下。」
「說。」
「屬下在看她和死士戰鬥的時候,似乎感覺有些不對勁。」暗衛微微皺眉。
「說來聽聽。」夜御非冷冷的看他。
暗衛遲疑的看屍體,開口道:「是,屬下看她和死士的戰鬥,她的身法雖好,但還是有破綻可循,應該遠遠不及死士⋯⋯所以屬下認為,這有些古怪。」
經他這麼一說,夜御非也感覺到了事有蹊蹺。
終於明白,是哪裡不對了。
要是暗衛說的沒錯,死士不是真正想殺葉心,這是個障眼法!
真正的目的,是想引他們來到這裡!
「走!」夜御非臉色一沉,抬腳離開。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