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煙火扔向瑪莉，地面的水灘是修特調製的催化劑，她趴在中央，周圍全是一朵朵的里穆勒斯玫瑰花。這是個特別的品種，花莖上的刺帶有輕微毒性，能讓傷者的痛感更強。她的面容既痛楚又困惑，森林的微光使得眼前光景格外淒美。
煙火炸開，黑暗的森林像是覆蓋上一層耀眼的白雪。修特閉目避開光線，同時魔力隨著爆炸襲向瑪莉。隨後迎來的，是她悅耳的慘叫。
光線一下子散去，瑪莉的叫喊聲久久不絕。修特吸了口菸草，口中哼著歌，慢慢地走近她。瑪莉按住了頭，在地上打滾，不停尖叫。修特一腳將她的身體踢正，踩住她的胸口，瑪莉的身體仍不放棄地搖擺掙扎。修特感覺自己正踐踏一隻小狗，哀鳴聲令他愉悅不已，那原本病態又瘋狂的模樣更如同華麗的禮服，此時被他一手狠狠撕下。他笑著，一口煙徐徐吐向她的臉頰。
玫瑰花刺，煙火的強光與聲響，這些物品雖只能造成輕微痛苦，但瑪莉異能受制，伴隨修特的「感官強化」魔力入侵，讓她的痛感瞬間放大了數十倍以上。同時，修特的魔力增強了她的反應力，瑪莉將感覺時間過得極慢，痛苦如同永恆。
修特踩住她，魔力仍毫不停止地湧去，直到瑪莉叫喊聲停止，他才緩緩鬆開腳。取而代之的，是她的身體不停顫抖，兩眼空洞地直視天空。
這是修特最獨門的，最夢幻般的痛苦拷問手法。
他從口袋中抽出了那繡有兔子圖案的布料，手掌輕輕搓揉，過往的溫暖彷彿回來了，眼中再度浮現妻女的笑容。但布料中央的破口，又給了修特銀鞭穿心而過的既視感。一陣風吹，枝葉間的窸窣聲掠過耳畔，冰冷的空氣硬是帶走了回憶中的溫度，好不容易找回色彩的景象再度變回黑白。
瑪莉雙眼呆滯，修特呆滯地凝視她；她身體抽搐顫抖，他握緊拳頭顫抖。
「不夠……還不夠！」
修特撲上前，跨坐在她的身上，雙手掐住她的咽喉。修特本想體驗她更多的掙扎，想聽她的尖叫與哀號，但紅色的女人卻兩眼無神，嘴巴微張，意識已然喪失。「妳是瞧不起我嗎！」他大吼，將她上衣胡亂扯下，潔白的肌膚與乳房暴露在空氣中，瑪莉依然毫無反應。此時，修特發現她的身材比想像中豐滿，多麼誘人。
她現在是具人偶，是上天賜下的禮物。凝視了半晌，修特緩緩伸手搓揉瑪莉的胸，他彎下身，嗅著她的頸，舌吻她的唇，舔拭她的臉，然後是她的脖子、她的胸部。他感到胯下奇癢無比，視線變得模糊，呼吸加快，濕冷的空間彷彿沸騰。修特第一次品嘗妻子以外的女人，嘴唇與雙手在瑪莉的身體上近乎瘋狂地搜尋著，不同的味道，不同的肌膚觸感，心中不斷地比較某種「什麼」。
忽然，他有如觸電，坐立而起。
「我……我在做什麼……」
修特看著自己的雙手掌心，再看看坐在胯下的紅色女人，妻子的面容彷彿與瑪莉的面容重疊。「妳不是她！」修特一巴掌甩向瑪莉，人偶毫無反應。修特喘息著，如老人垂著身軀，仰望天空，樹影遮住了月，空虛感遮住了慾望，兩行眼淚不知不覺滑落臉頰。
復仇的空虛，比想像中巨大。
他抽出腰際的匕首，對準瑪莉的胸膛，尋找著肋骨間的空隙，確認了位置，讓刀尖緩緩進入她的體內。
這是最後一步了。
血液從瑪莉胸口滲出，匕首每沒入一點，修特心中的空洞也大了一點。腦中不停回想過去生活的點點滴滴，這樣，他才有足夠的「憎恨」作為燃料，驅使他繼續執行手上工作。他故意把速度放得很慢，刺入的位置更沒有傷及心臟。
刀尖進到了最底，然後抽出，整個過程持續了非常久。當刀尖離開她的身體時，血液如同溪流，在地面形成小湖。她不會立即死去，金屬的冰冷，傷口的痛楚，鮮血連同生命的溫度緩緩流逝，在強化感知的效應下，直到她的意識散去，這份死亡的觸感將永遠痛苦地持續。
最好的獎勵，留給了她。
修特站起身，一步步蹣跚地後退。他端詳著眼前的畫面，玫瑰花的紅，頭髮的紅，血流的紅，在周遭黑白的景象中顯得特別醒目，特別令人著迷。
死亡的美景在眼前閃耀。
漢姆斯將在絕望中被壓死；艾德將在幽閉空間中被水凌遲而死；瑪莉將在意識的折磨中死亡；修特的心也跟著死去。
復仇成功了。沒有喜悅，沒有暢快。漫長的旅程終於結束，這趟旅程毫無意義，所有人都迎向相同的終點。
修特看著瑪莉倒臥之處，一邊後退離開，全身搖搖晃晃，像是喝了上百杯的烈酒，整個世界都在旋轉。這次的戰果，必將他的人生推向另一個高峰，千面狐的名號會再次響徹帝國全境，成為敵人最大的夢魘。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他利用三人的信任，以最毒辣的手段殺了他們。曾經口中的道德與正義，早已被他撕毀殆盡。他已背棄了自己的信念，那些侃侃而談的理想，如今更無法再對著眾人訴說。
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地面的樹根絆倒了他，他如爛泥般扶著樹幹站起，拖著步伐消逝於森林深處。
＊
一股力量衝擊而來，漢姆斯身體本能地朝側邊靠去，肩上的巨石順著這股勢頭滾落一旁。低沉的地鳴響起，水坑中的水揚起半邊天高，漢姆斯跟著跌坐地上，水花淋了他全身。
一陣混亂之中，眼前多出了一隻修長的手，漢姆斯伸手握去，藉著力量讓自己站起來。
「謝謝。」漢姆斯甩甩頭，用手臂拭去臉上的水花。「你救了我──」
「吃下去。」
傳來男性的說話聲。漢姆斯還不明就裡，那人已向他遞出了一顆泥土色的小圓球。漢姆斯接過，正欲就口，一股強烈的腥臭味令漢姆斯一陣反胃。他摀住口鼻，「這是什──」
「快吃！」
漢姆斯急忙將小圓球放入口中，瞬間惡臭感迸發，氣味像極路邊的死老鼠，幾乎要吐了出來。他不敢咀嚼，勉強吞下，深吸一口氣，整個口腔、咽喉直至胃袋，由裡而外全瀰漫著詭異的味道。
「快離開水坑，到旁邊坐著。」
陌生人的說話字正腔圓，有種特別磁性。漢姆斯依言離開水坑，到乾燥處盤腿而坐。回頭望去，原先壓在自己身上的巨石竟有快兩個人那麼高。
「很好，漢姆斯，現在請你開始深呼吸。藥效起作用需要一點時間，而你擁有的時間並不多。」那人停頓了一下，「如果你想拯救你的夥伴，接下來在下說的話，請仔細聽清楚。」
漢姆斯很聽話，認真地吸氣吐氣。此時，他才真正開始端詳眼前拯救他的人。男性，面無表情，五官相當端正，臉頰上沒有任何一絲毛髮，棕色的短髮梳理得非常整齊，全身穿著深色禮服，右手正捧著一頂小禮帽，整個人看上去體面而有質感。身處潮濕黑暗的森林中，卻毫不沾染一丁點環境的髒污，反而顯得他格外突兀。
「你為什麼知道我？」漢姆斯問。
男人沒有理會他的問題：「前晚千面狐在燻香中下了藥，再讓你接觸到那攤水坑裡的混合物質，兩者發生作用，阻斷了你的魔力流動。你在水坑裡待得越久，魔力消散越多。千面狐想要將你慢慢折磨至死。在下方才給你吞下解藥，大約十分鐘，你的魔力就能恢復一半左右。」
漢姆斯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他倒吸一口氣，無法理解，何以前晚還開心相處的修特，竟突然一夕變卦，想要致自己於死地？
男人又遞了另一顆相同的藥丸給漢姆斯，接著他折了根樹枝，環視周遭一圈，將樹枝放在地面。
「你調養完畢，順著這根樹枝的方向走去，碰到一條小溪後，待在那等待一艘小船，把小船撈上岸，你的好友艾德就在裡面。他應該還沒溺死，但在下猜測應該受了不少驚嚇，你得好好安慰他。」男人指著漢姆斯手中的藥丸，溫吞地說：「藥丸記得也給艾德吞下，你知道該怎麼做。」
他又說：「等你們倆都恢復後，回到原本的小木屋，再往木屋北邊前進約二里。地面有反光標記，跟著標記前進，你們會看到瑪莉女士。她受傷了，在下已經替你們先幫她緊急處理過，目前正昏迷中。」
漢姆斯眼見男人微微一笑，他身上那股異樣的氣質更加明顯。他眨了眨眼，眼神好似在挑釁漢姆斯。
「她是個美麗的女孩，所以你和艾德動作要快，無神世界的人會在那裡聚集，公主正等著騎士們來守護呢。」
男人挽起禮帽戴在頭頂，用手指輕輕按下帽沿，「那麼，在下要離開了，祝行動順利。」
「等一下！」當男人轉身離去時，漢姆斯吼住了他。「你是誰，為什麼要幫我們？」
男人背影站得挺拔，雙手放在腰後，漆黑的輪廓好似深不見底。他回以字正腔圓的嗓音：「請不要誤會，在下只是為了自己而行動罷了。至於在下是誰……」
他邁開步伐離去。漢姆斯開始魔力恢復，大喝：「我說等一下！」箭步衝出，大手抓向男人背後，卻撲了個空。
「……在下也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誰。」
他的話語連同身影如煙塵消散，只留下空氣中一絲魔力殘留。
漢姆斯看著自己抓出的手，心中滿是不快。那高高在上的態度，自以為是地故作神秘，虛偽的禮儀與外表，恰到好處的口音及語調，從與他對話開始，都讓漢姆斯感到煩躁。那是漢姆斯最討厭的類型。
漢姆斯暗暗立誓，如果有機會抓到那男人，他一定要親口說聲謝謝，再朝他的臉狠狠送上一拳。
創作內容
廢人小說【放逐】序篇-巨變前夕 01.月下森林-17
【廢人小說】《放逐》序篇-巨變前夕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