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凍世的耶絲珮蘿-Data2－Glacier

 

 

　　長桌上堆滿了大量的魚和苔草，所有成員走到他們習慣的位置開始拿起桌上的食物，而人類則是在桌面上把附近的雪裝到跟葛米帝洛借的小容器裡，放在一顆通了電的燈泡旁等待著所有的雪融化成水。

　　「人類小姐真的不能吃東西嗎？」普拉邊吃著魚邊好奇的問。

　　「不是不能吃，只是不用吃而已。」人類拿起稍微融化的雪水先喝了一口。

　　「那妳也吃看看嘛！來！」普拉說完從桌上抓了一條魚遞到人類面前。

　　「普拉！你這小子……」普拉身旁嚼著苔草的葛蒂絲朵見狀作勢想要把他拉回來。

　　「哈哈哈！有什麼關係，跟新夥伴多聊聊才好嘛！」葛米帝洛走到葛蒂絲朵旁拍了拍她的背說：「妳才是太過度緊張了，又是什麼食草動物的直覺嗎？」

　　「才不是！」葛蒂絲朵有點像是悶著氣似地眼神游移著：「就……上一輩的都那樣說人類，從小聽到大之後多少會顧忌一下嘛！」

　　「妳噢！就是喜歡胡思亂想，」葛米帝洛見普拉和人類正聊得忘我，於是也坐了下來與葛蒂絲朵說道。

　　「種族印象已經是過時的觀念了，和我們這群肉食動物一起行動這麼久了，我們也沒吃妳不是嗎？」

　　葛蒂絲朵點了點頭接下苔草，葛米帝洛似乎也明白過去被獵食的記憶讓他們很難拋棄既定印象，也只是慢慢地聊著不勉強她馬上改變這樣的觀念。

　　「原來兔子也會吃魚啊？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人類看向將魚遞過來之後自己又開始吃的普拉。

　　「原本是跟葛蒂絲朵姊姊一起吃草，不過最近草比較難找一點，我想說葛蒂絲朵姊姊可能會吃不飽，所以就開始吃魚了。」普拉指著桌上的苔草解答人類的疑惑。

　　「所以妳會怎麼吃魚？我每次吃都挑骨頭挑很久，好羨慕皮翁尼洛他們都有辦法直接啃碎吞下去，人類也能辦到嗎？」

　　「辦不到哦！不過……皮翁尼洛，可以借一把短刀嗎？」人類看了一眼手中的魚後向皮翁尼洛問。

　　「妳不是自己有刀嗎？」皮翁尼洛不解地反問。

　　「用我的刀來切魚會變冰塊啦！」人類指著手上的魚苦笑道。

　　啊……對噢！

　　皮翁尼洛想起那宛如比冰雪還冷的刀刃，於是將自己的普通短刀遞給了人類。

　　將刀尖移到切入點，人類熟練地將魚剖開、去骨，並將魚肉一塊塊地切割出來，不到一分鐘，手中的魚就被完整地分解。

　　「哇！人類姊姊好厲害！」普拉看著整齊排列的魚肉驚嘆道，其他成員見了也露出驚訝的表情。

　　「以前偶爾會有機會處裡魚料理，那個時候有稍微練習了一下。」人類將小刀輕放在桌面，挑起其中一塊魚肉放入嘴裡。

　　「我之前也有自己切過，但是都切不乾淨還不怎麼好看……人類姊姊！可以教我怎麼切嗎？」

　　「可以呀！不過現在先吃吧！等等我再拿一條示範。」人類挑起一塊魚肉交到普拉手上。

　　「謝謝人類姊姊！」普拉開心地向她道謝後也開始吃了起來。

　　「是說我們人類人類這樣叫也不太好，不如我們來取個名字怎麼樣？」葛米帝洛提議。

　　「不用啦！我沒關係的！」人類在看了投影上的翻譯後不好意思地搖搖手拒絕。

　　「不，我也覺得有名字比較好！」庫亞卓附和道，其他成員也點點頭表示同意。

　　「我先取我先取！人類姊姊的名字就叫……刨魚高手！唉喲！」

　　「亂取一通！沒禮貌！」葛蒂絲朵一聽到普拉給人取了一個不正經名字又打了他了一下，其他成員則是被他那不知道是天真還是白目的行徑逗得哈哈大笑。

　　「妳自己有什麼想法嗎？」葛米帝洛看著人類問道。

　　「我不知道你們語言的命名規則是什麼，你們就以目前對我的形象來取就好了，普拉取的那個我也沒意見哦！」人類笑著看向普拉，被這樣說的他自己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起來。

　　「……我有一個想法，你們聽看看如何？」

　　一直沒說話的皮翁尼洛突然開口，所有成員立刻將注意力集中到了他身上。

　　——就叫「耶絲珮蘿」吧！

　　※

　　掛著燈火的基地入口外下著雪，基地四周突出的鐵製遮雪板讓出入口不會被積雪所阻擋，皮翁尼洛坐在入口門邊看著從黑夜中反射著燈火的銀白雪花降落。

　　「皮翁尼洛……我還以為你早就忘記那名字了……」

　　拿著魚骨輕輕剔著牙，腦海中思考著剛才說出那名字後，葛米帝洛上來質問的表情。

　　「皮翁尼洛，謝謝你取的名字！」

　　……嗯？

　　皮翁尼洛轉過頭，只見熟悉的身影從通道走出，來到他的身旁坐了下來。

　　「不用謝，那只是我臨時隨便想的名字。」皮翁尼洛將魚骨往後一丟，細小的魚骨立刻消失通道間的垃圾桶中。

　　「隨便想的也沒關係，我覺得很好聽，大家也都很喜歡的樣子！」

　　……大家也都很喜歡，是嗎？看來她應該是沒有注意到葛米帝洛的反應。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Petellegent們生活的樣子，沒想到你們可以這麼融洽地相處！」耶絲珮蘿將雙腳縮了起來，原本比皮翁尼洛小一截的她看起來又更加嬌小了。

　　「妳說的那個……Petellegent？那到底是什麼？之前好像也聽妳說過……」皮翁尼洛思考了一下確認自己的唸法沒問題後疑惑地問。

　　「咦？你們不知道自己是Petellegent嗎？」聽到皮翁尼洛的疑問，耶絲珮蘿反而驚訝地反問。

　　「……我們自己？」

　　「呃……這要怎麼解釋比較好啊？」耶絲珮蘿抓了抓她頭上那有點凌亂的髮毛，思考著該怎麼對皮翁尼洛解釋。

　　「Petellegent指的是擁有人類智能特質的非人類生物，一般的生物並沒有辦法像你們這樣跨種族互相溝通，但Petellegent卻可以辦到，像皮翁尼洛你就是一種以極地白熊為基礎生物體改造的Petellegent。」

　　「一般生物？改造？我們難道不是一般生物嗎？」雖然沒有完全聽懂，但皮翁尼洛還是針對自己有疑惑的地方問。

　　「當然不是，一般生物並不會像你們一樣有四肢卻常常站立、大量依賴前肢做事，甚至配合這樣的行動模式發展出與人類相似的體態……像是我們剛才吃的魚就是一般生物！我們沒有辦法和魚產生能夠互相理解的對話，對吧？」

　　「可是……除了魚以外，我還沒遇過其他妳說的那種『一般生物』耶？」

　　在皮翁尼洛這麼說之後，反而是耶絲珮蘿開始表現出了疑惑與不解的表情，看向積雪的眼神就像是今天在車上望著窗外時一樣的不安。

　　「我問你，在今天之前，你遇過的生物有哪些？」耶絲珮蘿雙手抱著膝蓋低著頭問道。

　　「我想想……就我們成員的話有極地白熊、極地白狐、極地白兔、馴鹿，除此之外還有極地狼、企鵝……」

　　「沒有人類，對吧？」

　　「……因為冰河期的關係，無法適應極地氣候的生物好像都滅絕了。」耶絲珮蘿的一句話讓原本就寒冷的空氣又更加凝結，皮翁尼洛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點點頭如此說明著。

　　「我想起來了……在我的記憶中，冷凍睡眠裝置是臨時被開發出來的，開發的理由我忘記了，但……應該和人類消失的理由是一樣的吧？」耶絲珮蘿看著自己的雙手輕輕地說著。

　　「既然我那台睡眠裝置旁邊沒有其他裝置，那很有可能最後成功做出來的只有我那一台……」

　　「……抱歉！」見耶絲珮蘿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哀傷，皮翁尼洛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能小聲地道歉。

　　「不用道歉，這些都跟你無關。」耶絲珮蘿放下雙手伸直雙腳，深呼吸之後恢復了微笑說道：「既然這個時代幾乎只剩下Petellegent，那其實也不用再分什麼一般生物了吧！」

　　「妳說我們擁有什麼人類特質……那我們難道也能算是人類？」

　　「不不不！你就是你，你們已經是這個時代的一般生物了！」耶絲珮蘿摸了摸皮翁尼洛的手臂，皮毛間游移的小手像是覺得很舒服似地，沒有準備拿開的意思。

　　她比我想像中的還容易接受人類滅絕了的這個現實，還是說……她只是在故作堅強？

　　「我還是第一次親手摸到極地白熊的毛耶！好柔軟哦！」耶絲珮蘿繼續摸著皮翁尼洛背上的毛說道。

　　「你們人類的毛本來就這麼少嗎？」皮翁尼洛也摸了摸耶絲珮蘿她那垂到腰間之上的髮絲。

　　「差不多吧？雖然也有毛很多的人，但也不會多到跟你們極地白熊一樣就是了。」耶絲珮蘿將手從皮翁尼洛的手臂上移開，伸出手指開始捲起了自己耳邊垂下來的一小搓髮。

　　「妳這樣……不會冷嗎？」皮翁尼洛看了一眼外頭飄落的片片雪花，在看向耶絲珮蘿光滑的肌膚好奇地問。

　　「會冷，但是不影響。」耶絲珮蘿指著自己的胸口說：「在我身體裡的機器產生的血液會根據外在環境調整溫度，讓我的皮膚不會輕易凍傷或失溫。」

　　「哦？真厲害……」對於機器一竅不通的皮翁尼洛對耶絲珮蘿說的也只能聽個一知半解，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我之所以能擁有現在這副身體，全都要歸功於一位重要的人！」耶絲珮蘿將雙手都放在了胸口上，從裡面發出的跳動頻率與一般的器官幾乎沒有差異。

　　「重要的人？」

　　「嗯！非常重要的人，雖然他是誰我也忘了，哈哈！」耶絲珮蘿輕輕敲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用開玩笑似的口吻說著。

　　「皮翁尼洛應該也有重視的對象吧？」

　　「是啊！我很重視我的夥伴們！」皮翁尼洛指了指身後的基地回答。

　　「嗯！看得出來你和他們都是好朋友呢！」耶絲珮蘿想起剛才用餐的歡樂時光說道。

　　沒錯！我現在重視的是身旁的這群好夥伴，而不是「他」！

　　……但既然如此，我又為什麼要把「他」的名字給予眼前的人類呢？

　　「我先休息了！明天蒐集資源就靠妳了呢！」皮翁尼洛站起身拍了拍飄到自己皮毛上的些許碎雪，緩步走進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