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如此陌生的葉心，容兒沒想太多。
在她心目中，早就接受這不一樣的葉心了。
不管葉心變得如何，她都會無怨無悔的追隨。
所以，見到她悲哀的眼神，容兒心裡很難受。
葉心承受的痛苦，她遠遠不能懂，也不能分擔。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
容兒搖搖頭，發自內心的道：「奴婢⋯⋯奴婢不知道，奴婢只是以為，能回去的地方，就是娘娘您的身邊。」
「跟在這樣的我身邊，妳不委屈嗎？」她仰起頭，微微呼出白霧，眼神逐漸迷離。
不知道為什麼，又想起了藍錦翔。
好像是一樣的梅瓣紛飛，她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待在這樣的我身邊，你不後悔嗎？”
他是怎麼回答，她想不起來了，只是非常感傷。
她雙眼泛起淚，模糊了視線。
容兒見她哭，有點著急，連連搖頭。
「奴婢從來沒有委屈過，只是看娘娘這麼勉強自己，奴婢真的很為娘娘委屈。」
說到這，容兒往下看，看兩人微弱的影子，忍不住說出真正的想法。
「奴婢⋯⋯奴婢只是不懂，娘娘為什麼要這麼做，娘娘成為廢妃之後，回府又要過那種日子⋯⋯而且，也不會有人要娘娘了⋯⋯」
想到以後的日子，容兒就只想哭，回去貞侯府，不比在後宮好。
她眨眨眼，雙手摸上容兒的臉，輕輕捧起，苦澀的笑起來。
「容兒，妳是不會懂的，很多事都不是妳想像的那麼簡單，我只能說⋯⋯」
「對不起，要讓容兒妳跟我一起受苦。」
她閉上眼，忍住沒讓淚流下。
曾經，她也是如此任性。
不顧身邊人的心情，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才會落得最後的下場。
或許，她還是沒學乖，又犯了一樣的錯，可是，她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她不得不這麼做，不管重來幾次，她還是會走上這條路。
其實她一直都知道，她有別條路可以走，不必這麼以身犯險，但是她不想爭，不想像個籠中鳥囚鬥。
說好聽點，是害怕後宮鬥爭，實際上，她只是不想。
或許，真的太自私了點，但也是沒辦法的事。
「奴婢不是那個意思，是奴婢多嘴了，請娘娘責罰。」容兒惶恐跪下來。
沒想到，葉心這麼在意她的想法，容兒有點受寵若驚。
葉心放下手，別過頭，正好看到梅花樹上飄落的梅瓣。
她睫毛微微沉下，想也不想的問：「容兒，如果我不是真正的葉心，妳會怎麼樣？」
話才出口，她就後悔了。
「⋯⋯不，沒什麼。」
不等容兒回答，她急忙搖頭。
這是怎麼了，居然想自曝身份。
容兒也搖搖頭，這個問題，早就有答案了。
「不管娘娘是誰，奴婢都會陪伴在側，而且，奴婢⋯⋯」
容兒慢慢抬起頭，對上她的視線，堅定的笑了起來。
「奴婢⋯⋯奴婢，很喜歡現在的娘娘。」
明知道容兒不是那種情感，她臉頰仍不可避免的發燙。
她別過頭，不自覺的微微笑。
容兒認同了現在的她，讓她感覺如釋重負。
這樣，她就可以不用再偽裝了。
能用真正的面貌，來面對容兒。
她微微喘氣，裹了裹披肩，身體越燒越厲害，微微吹風，就冷得哆嗦，頭也越痛越厲害。
「回去吧。」
她扭過頭，再怎麼任性，還是知道分寸。再待下去，一定會病倒在這。
「是。」
容兒連忙站起來，往她的身邊靠過去，小心的扶她走。
往回走沒幾步，遠遠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正仰頭賞梅。由於那個人沒打燈，四周又很暗，看不清楚是誰。
她拉住容兒，從那個人的身上，散發出冰冷的氣息，絕對不是簡單人物。
而且，或許只是她的錯覺，從那個人出現後，周圍就潛伏了微弱的氣息，應該是暗衛。
她現在頭很暈，光保持清醒就很勉強，分不出到底有幾個暗衛。但不論如何，有這等氣勢，又有暗衛隨扈，當朝也只有那幾個人。
全是她惹不起的人，還是避開的好。
正想繞路，那個人就走了過來，似乎發現了她。
想了一下，她還是停下了腳步，等他走來。
容兒身體微微發抖，不由自主感到害怕。
「沒事。」她低聲安慰，沒從那個人身上感覺到敵意。
那個人走到她面前，她也看清了長相，微微一驚，那是讓許多女人癡狂的俊美。
即使她不是會為長相而動心的人，也很難不多看一眼。
他正是當朝七皇子，玄王夜御非。
「兒臣見過葉妃娘娘。」夜御非連行禮都沒有，只是點了頭。
「多禮了。」葉心生分的回話。
她撇開視線，不想和他扯上太多關係。光是他身上懾人的氣勢，就壓得她快要窒息。
「七皇子自便吧，本宮身子不適，要回宮休養，就不陪七皇子了。」
葉心微微施禮，就想離開。原身沒和夜御非有過交集，沒必要噓寒問暖。
對於夜御非，原身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是病逝的麗妃所生。因為麗妃不受寵，夜御非也不受皇帝重視，由隨侍麗妃的宮女一手帶大。
夜御非一直到投身戰場，立下屢屢功績，皇帝才注意到他，封了玄王。
如今，夜御非已是權勢滔天，只是不近人情。
她抬腳就要走，沒想到夜御非站在原地，沒要讓路的意思。
「葉妃娘娘在大殿上就表示身體不適，先行回宮，兒臣一直掛念娘娘的身子，正想哪天，去娘娘的宮裡請安，沒想到就在這遇見娘娘。」
「這御花園風大，娘娘可要多保重才好，要是得了風寒可不好。」
夜御非來回掃視兩人，口氣聽不出有一點關心的意思。
看出夜御非在找碴，葉心沒了好臉色，冷淡的道：「不勞七皇子費心，本宮的身體自己清楚。」
「說到底，娘娘身邊的婢女也真是不省心，居然讓娘娘在這吹風，若娘娘願意，兒臣願幫娘娘分憂，好好教教這婢女。」夜御非冰冷的看向容兒。
容兒怕得雙腿發抖，差點站不穩。
葉心面不改色的扶住容兒，冷冷的說：「七皇子有心了，不關容兒的事，是本宮路經御花園時，見梅花開得正美，就忍不住逗留了，現在正要回宮。」
「娘娘還有閒情逸致賞梅，兒臣的擔心看來是多餘了。」夜御非視線冷得可怕。
她微微皺眉，知道夜御非來意不善，再說下去也沒用，也不明白哪裡惹到他了。
不過，她已經沒辦法再思考太多。
她感覺頭痛欲裂，視線漸漸模糊，出現疊影。
死咬緊牙，她努力撐住。
「本宮只是想，既然還在宮裡，就多看一些宮裡的景色，好了，七皇子沒事的話，本宮就先走了。」
她態度強硬了幾分，不想在這裡和他糾纏。
「兒臣恭送葉妃娘娘。」夜御非微微瞇眼，退到一旁。
帶容兒走沒幾步，她就感覺到周圍的暗衛動了起來，似乎在跟蹤她。
她惱火的停下腳步，不明白夜御非到底想幹嘛，做到這份上，真的太過分了點。
正想罵人，她又想到夜御非的身份地位，要是和夜御非交惡，絕對有她好受。
不能衝動，她只能忍下這口氣。
葉心燒得混亂的腦袋冷靜下來，恢復了理智。
她頭也不回，冷冷的說：「七皇子，想送本宮的心意，本宮心領了，本宮不會去別的地方，只會待在寢宮休息，七皇子大可不必費心。」
丟下這句話，她就大步離開了。
一直到離開御花園，她終於堅持不住，顯現病態。
剛才太過逞強，又不小心激動，似乎導致病情惡化了。
她臉色蒼白得可怕，差點失去意識。幸好容兒急忙撐住她，才沒摔倒。
「娘娘⋯⋯！難道您剛剛，一直在勉強自己嗎？」
看她這樣，容兒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沒事的，容兒，肩膀借我一下，我可以的自己⋯⋯走回去，喝點藥⋯⋯睡一覺就好了。」她已經虛弱到快說不出話。
哪怕隱約感覺到有人正接近，也沒辦法顧及了。
搭上容兒的肩膀，她把身體大部分的重量交給容兒，吃力的一步步往前走。
意識越來越模糊，她還是硬撐。
再怎麼樣，都不能在這裡倒下去。
她不想，讓別人看到脆弱的一面。
夜御非遠望葉心離去的背影，臉色陰晴不定。
「她怎麼樣？」
他面向空無一人的前方，似在自言自語。
沒多久，他身後不遠的梅花樹下，出現一個暗衛。
暗衛隱身於黑暗，對他半跪下來。
「啟稟殿下，葉妃走遠不久，差點昏過去，屬下還要讓人繼續去跟著嗎？」
「不用了。」
夜御非一點也不意外，早就看出葉妃氣息虛弱，只是靠意志力在支撐。
她倒下去後，他也沒什麼需要顧忌的了。
經過剛剛的接觸，夜御非很確定，她不是身中劇毒，只是單純重病。
他們在大殿上，離得太遠，他還看不太出來，但只要一近身，就看得一清二楚了。
夜御非試過百毒，這一點小把戲還瞞不過他，只是不知道她出於什麼目的，讓大家都以為她是中了毒。
即使如此，夜御非也不認為她能撐過去。
她的氣息和一個臨死的人沒兩樣，要是沒有太醫醫治，只怕撐不了兩天。
夜御非不打算出手幫她，死了也是省心，她身上有太多疑點了。
原本打算探探她的底，沒想到只更讓他感覺可疑。
她沉穩的眼神，應對時的處變不驚，舉手投足的謹慎，都不像是之前調查過的葉妃。
貞侯府丫鬟的口中的葉妃，是一個沒什麼心機，隨便就能欺負，一直默默忍耐，很少回嘴，也不會反抗的人。
他所看到的葉妃，更像是經歷世事，不輕易表露感情，看不清真面目的人。
再者，她一個將門之女，即使會點武藝，也哪來那麼大的本事，能察覺到暗衛的氣息。
從她身上，可是感覺不到任何內力。
除非，她是隨時隨地，都保持了超乎常人的警覺。
那是只有受過嚴酷訓練，長期待在隨時會死的環境，才會被激發出的功力。
她一個貞侯府大小姐，又怎麼會有這等能耐。
夜御非不能否認，她和現坊扯不上關係，但不代表就不是敵人。
她留不得。
夜御非伸手捏住粉白的花瓣，微微使力。
對沒辦法掌握，又可能造成威脅的人，他寧可錯殺，也不願放過。
「啟稟殿下，屬下有一件事不知當不當講。」暗衛猶豫的微微抬頭。
「說吧。」
夜御非鬆開手指，花瓣已化為碎末，隨風消逝。
「是，屬下剛剛跟蹤葉妃的時候，發現有人也在暗中跟蹤葉妃，屬下想追過去的時候，那個人就不見了。」
「那個人是誰？」他微微皺眉。
他親手培養出的暗衛，實力都是絕對的頂尖，能在暗衛眼皮子底下溜掉的人，絕對不簡單。
「稟殿下，那個人身穿夜行衣，看不清身份，但如果屬下猜的沒錯，那似乎⋯⋯似乎是現坊的死士。」暗衛低下了頭，說得不太肯定。
畢竟，唯一能和夜御非手下的暗衛相抗衡，也只有現坊的死士了。
夜御非曾經在不知道對方底細的情況，和現坊的死士對上過，差點吃了大虧。
知道那是現坊的死士後，他本來就對現坊留了心。
如今現坊要對付他，他就更忌憚了。
現坊這些死士，是為了暗殺皇親，推翻國家而存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他才得趕緊查清現坊的真面目。
還有，只對付他的意圖。
夜御非冷哼一聲，微握起拳。
「⋯⋯傳凌太醫去看看葉妃，別讓她死了，本王還用得著她。」
「屬下遵命。」
夜御非不知道現坊特地派死士來這邊，是想做什麼，但既然和她有關，就不得不利用她了。
現在先留她一條命，查清現坊的目的，再除掉她也不遲。
不管用什麼手段，都非得查清楚不可。
創作內容
【長篇連載】《醫夢似幻》（5）
《醫夢似幻》 (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