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小說】我願在渡船口等你 (2)

**示意圖非當事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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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時間稍微倒帶一些。在櫻花樹前的草坪廣場上，村長正激昂地致詞中。此時在後排的人之中，有幾人已經蠢蠢欲動，隨時欲溜之大吉。

　　沒辦法嘛。

　　在接近正圓形的草坪之外，另有鋪上石磚的地帶在草地外頭圍成更大的一圈。相比櫻花樹下的綠茵，這塊石磚地稱之為「廣場」，倒比較合適點。而在村民們因為受櫻花公繞境吸引集合過來－－應該說，早在遶境開始之前，已經有另一小群人們在這裡等候了許久了。

　　你猜是什麼？

　　恩，沒錯。這些人正是攤販。

　　有些熱血的村民，在這特別的時節，便會從自家後院的倉庫裡推出小巧的餐車，嶄露自己高超的廚藝，分享給村內的其他人；更是有撈金魚、套圈圈之類的我們常在夜市裡看到的玩意兒。於是，在櫻花公遶境之時，一直到村民移到櫻花樹下、村長致詞時，這些小販就在一旁靜靜地準備著。

　　你想，就像我們平常開會的時候，外面突然有人在現炸鹽酥雞一樣，然後某紫就會落跑去買了。舉例而已啦。有人聞到香氣當然忍不住囉，別人滿心期待見到鮮少現身的村長，他則已經垂涎三尺，手裡扣著銅板，死盯著餐車上的價目表看。村長宣布櫻花祭正式開始後，那中央黑壓壓的人頭，自然更是如洪流般席捲四散的攤位。

　　小苳芳和她的母親自然也在其中。

　　事實上，苳媽本是想要在村長走下台後即要轉身返家的。可那陣陣烤肉的香氣連大人都無法抑制自己的食慾了，更遑論小孩子呢？一驚覺要回家了，小苳芳頓時嚎啕大哭了起來，苳媽奈何不了，長嘆了口氣。

　　「不能吃太多喔。不然午餐會吃不下喔。」

　　單單一句溫柔的提醒，像是蘊含無限原力的咒語，立即令小苳芳破涕為笑。

　　苳媽隨即起步，四處張望，決定先排上某個攤位的末端。前面的人看起來不少，但是比起隔壁幾間小吃攤，這攤位上人手相對多，動作自然快速，就算牌的人多，也較左右兩排更快消化。沒一下子，就輪到她們了。

　　「兩位要甚麼－－哦，是大小姐呢。」

　　三位正忙著的年輕人停下手邊動作，一致抬頭。他們原先因待客而展露的笑顏，此時蕩然無存，只剩一副格外嚴肅的面容。然後，他們整齊劃一地排成一排，一致地微微鞠躬。

　　「「「大小姐好。」」」

　　兩旁的人看見如此浮誇地動作，先是愕然，下一秒卻是接著繼續他們的動作，彷彿這副情景極為尋常一般，不足為奇。在攤販、人潮之中，最為驚訝地倒是抱著小苳芳的苳媽。

　　「好你個頭，都說過不必這樣了」苳媽一臉不快，用摺扇輕輕敲了離她最近那人的腦袋。驀然，她視線上移，雙眼向著手寫地字跡快速掃過一遍。

　　「我們要兩隻鯛魚燒……恩，一個紅豆一個奶油的。」

　　說完，苳媽從衣襟內側抽出數張寶鈔，欲要支付兩隻鯛魚燒的價格。卻見後面正要倒下麵糊的年輕男子連忙伸出空著的手阻止她。

　　「這……給大小姐的話，這點錢就……」

　　「蛤，不收，是吧？」

　　「額哈哈哈……」

　　礙於小苳芳還坐在肩上，苳媽竭盡全力克制自己的眼神。即便如此，三位年輕人在苳媽嚴厲的注視下，仍是感到自己生命受到極大的威脅。最前頭那人邊是苦笑邊是戰兢地接過鈔票。

　　「收……我……我收就是……」

　　收錢卻如此痛苦，大概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找回確切的零錢數目後，站在前頭的男子繼續招呼下一組客人，熟練地收錢、找錢，餘下兩位年輕人便專注眼前的鐵製模具上。在等待的時間，苳媽特意站得稍微靠近餐車，讓肩上的小苳芳可以透過為了衛生而架設的玻璃，看見後方兩位男子製作鯛魚燒的過程。

　　只見後面的檯子上擺著一組銀得反光的模具，模具表面被挖上好幾個魚形狀的窟窿。左手邊的男子先是微傾手中瓷碗，在每個窟窿裡迅速準確地倒上一半容量的麵糊，此時，右手邊的男子伸出數只湯匙，在模具一旁一具九宮格的容器裡東挖一匙，西挖一匙，在不同的麵糊上分別倒上不同的餡料。等到十個窟窿裡都填上了客人指定的餡料後，男子補上另一半的麵糊，然後抬手一壓，將上頭附設的蓋子覆蓋在銀模具上。

　　「滋啪－－」

　　不出數秒，模具和蓋頭的縫隙間冒出白煙，同時伴隨著一股絕倫的香氣。這可是令後頭以及路過的人們聞的如痴如醉，心甘情願掏上銅幣的催眠大法呢。一揭蓋，那香味更是肆意在人群中飄散，連排著隔壁攤的隊伍都忍不住看上一眼，心底直想：慢點也要來一份嘗嘗！

　　「來，您的三份紅豆鯛魚燒！」

　　一閃神，方才一手湯匙的男子不知將手中的器具藏到哪處，又生出兩把夾子，兩手俐落夾起早已呈上金黃色澤的鯛魚燒，然後一只只放進另個男子備好的專門小紙袋中。兩人的合作絕無破綻，簡直是天衣無縫。

　　「哎呀，原來是西方樺麒兄……你的一份抹茶、一份藍莓的好了！歡迎下次再來喔！」

　　「啊，小姐，您的可可兩份、抹茶一份也好了！歡迎再來！接著……嘿咻……」

　　前頭的男子捧起兩份紙袋，謹慎地越過玻璃窗，交給苳媽。

　　「這是大小姐的！小心燙喔！」

　　他又臨時想起甚麼，慌忙地低頭在收銀區一旁撈起兩只小木叉子，然後竟然雙手恭敬地奉上。苳媽見他如此態度，一挑眉，早已看穿下一秒即將會發生甚麼事。

　　「「「大小姐請慢走。」」」

　　「回來你們就知道了喔。」

　　拿著兩袋鯛魚燒的苳媽揮了揮手，穿過人海，頭也不回地往攤販區的另一方向走去。

　　不過一眨眼的時間，人群間的縫隙又被填滿，宏亮的吆喝聲繼續迴盪在廣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