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廢妃出宮
「葉妃平身吧。朕記得,葉妃不是玉體違和嗎,怎麼,不在宮中好好休養呢?」皇帝看似關心,口氣卻像是和陌生人說話冷淡。
任誰都看得出,皇帝對她的疏離。
「葉妃不是病重嗎?怎麼出現了。」
「聽說她前一陣子差點斃了,沒想到又撿回一條命。」
底下的其他嬪妃紛紛竊竊私語。
容兒哪裡面對過這種大場面,怕得瑟瑟發抖。
葉心微微抬手,讓容兒牽起她,站起身來。順便反握容兒的手,安撫容兒,容兒才逐漸沒那麼害怕,穩住身子。
她使了個眼神,讓容兒帶她往前走。
葉心大方的踏進大殿,沒有半點動搖,好像這一切都和她無關。
再丟臉的場面,她都經歷過了,這對她來說還沒什麼。
葉心微微低頭,直接開口道:「臣妾這次前來,是想請皇上成全臣妾一個請求。」
皇帝不悅的皺起眉,還沒宣她就擅自進來說話,這是不把他當一回事了。
而且,他本來是打算直接叫人把葉妃帶下去,見都不想見。
在這時候看到葉妃,他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放肆!葉妃,皇上都還沒准許妳進來,妳就這般不懂規矩,是不把皇上放在眼裡了?」
看出皇帝的心思,皇后嚴厲的出聲斥責。
面對這顛倒是非的責罵,葉心心中很是唾棄。
「回皇后娘娘,臣妾並非不懂規矩,只是臣妾知道,臣妾現在還是葉妃,自當在這除夕夜宴上出席。」
葉心掃視在座的所有嬪妃,冷聲道:「否則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臣妾是不把這除夕夜宴當一回事。」
這話全是事實,皇帝一時間也無從反駁,葉妃再不受寵,也是妃子。
「即使如此,葉妃也不可如此不懂規矩呀?面聖還不脫下面紗,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不敢見人嗎?」
這嗲聲嗲氣的聲音,讓她想到葉語璇。
她抬眼一看,說話的是一個妝容艷麗,打扮高貴奢華的女子,那正是毒害原身的雲妃。
雲妃高傲的看她,但她可沒有錯過雲妃閃爍的眼神,雲妃也是怕她在這麼多人面前,抖出所有事。
她確實想過這麼做,為原身出一口氣,但這就變相曝露她知道真相,只會讓自身處境更危險。
沒有證據,雲妃也不是笨蛋會把毒藥藏在宮里,很可能最後只會隨便拉一個人出來擔罪,雲妃還是一樣沒事。
況且,若逼急了雲妃,雲妃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
來日方長,她沒打算在這節骨眼掀雲妃的底,也懶得計較。
看了雲妃一眼,葉心意味深長的回:「本宮不脫下面紗的理由,雲妃應該很清楚才是,若要本宮脫下面紗,只怕會擾了大家的食慾,不過若雲妃堅持,本宮這就拿掉。」
雲妃臉微微扭曲,說不出話。
一不做二不休,葉心伸手就要拿下面紗,皇帝馬上制止了她。
「葉妃,休得在這裡胡鬧!」皇帝大聲喝斥,怒目以對。
葉心停下了手,似乎可以體會原身對皇帝的心寒,都欺壓到這地步了,皇帝還這麼袒護雲妃。
可見皇帝是明明知道雲妃所為,還縱容雲妃。
哪怕是只有一丁點,也不曾把她當成妃子看待吧。
「不敢,臣妾今天不是來胡鬧,只是想求皇上一件事。」
「葉妃有什麼事,改日再說吧!聽聞葉妃最近身子不好,就不必出席除夕夜宴了吧。」
連聽都不想聽,皇帝隨便就想打發走她。
她心裡冷笑不止,皇帝這是眞的那麼厭惡她,還是作賊心虛。
站在原地,她沒有想走的意思,要趕她走,沒那麼容易。
「臣妾斗膽,不想擾了眾人雅興,只是臣妾以為新年該除舊布新,所以想為皇上分憂。」
「葉妃何出此言?」
皇帝眉頭皺得更緊,葉心表現出的淡定自若,讓他有些不自在。
她站得直挺,拿出那塊包得緊實的腰牌。
「不知道皇上是否認得此塊腰牌?」她慢慢的掀開絲帕,露出腰牌上的龍。
眾人皆看清了那塊腰牌,也明白這代表什麼。
這下不只是雲妃,連皇后都有點坐不住了。要是葉心持那塊腰牌要問他們的罪,皇帝也不能坐視不管,只怕很難全身而退。
夜御非事不關己的喝酒,只感覺奇怪。
葉妃的表現出的氣度,不像是隨隨便便就會被雲妃欺壓的人,很難想像她被雲妃毒害,差點奄奄一息。
但是,夜御非看她氣息虛弱紊亂,不是染病,就是眞中了毒。
他不由得在意了起來,葉妃特地來這,亮出那塊先皇的腰牌,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同樣好奇的還有幾位親王,當作是在看一場好戲。
太子一直在偷偷看皇帝,不敢說話,安樂公主一臉事不關己,不停和隨行侍衛交頭接耳。
「葉妃,妳到底想做什麼?」皇帝隱忍怒氣,臉微微漲紅。
「臣妾只是想請皇上成全,不會使皇上為難。」葉心仍是淡淡的語氣。
皇帝壓抑怒氣,咬緊了牙,從來沒有感到這麼憋屈。
「葉妃說吧。」
「謝皇上。」
她抬起頭,一字一句慢慢的說:「臣妾此次前來,只是想求皇上,廢了臣妾的妃位,放臣妾出宮。」
大殿鴉雀無聲,都懷疑聽錯了。沒人想到,葉妃在這裡折騰了那麼久,就只是為了要讓自己被廢離宮。
夜御非馬上就明白過來,她這是在保全自身。
皇后微微皺眉,不明白葉心在玩什麼把戲。雲妃整個愣住,想不通她這麼做的用意。
他們還以為,葉心來勢洶洶,是要在所有人面前發難。
容兒吃驚的微微張嘴,連她都不知道葉心要這麼做。畢竟葉心不說,她這做奴婢的也不能問。
容兒還以為她是來爭一口氣,給雲妃好看。
皇帝沉默不語,她這要求不過份,還便宜他了。只是廢妃的下場,從來只有打入冷宮,沒有放出宮的。
妃子也不會想皇帝這麼做,畢竟打入冷宮,還是有復寵的機會。她言下之意,和不稀罕當他的妃子,沒什麼兩樣。
皇帝心裡有點不樂意,再怎麼厭惡葉妃,也沒有廢了她的妃位,放她走的理由。
他寧願把葉妃關在後宮,直到她老死,也不想放她自由,落在他人手中。
看出皇帝的猶豫,葉心直接跪了下去。容兒嚇了一跳,也趕緊跟著跪下。
「臣妾求皇上廢妃,讓臣妾出宮,沒有別的意思。」
「只是皇上或許也聽說,臣妾身染頑疾,又破了相,是很難再服侍皇上了,臣妾也遲遲沒有子嗣,不配再身為皇上的妃子。」
「況且,臣妾這頑疾,也怕是治不好了,臣妾父親去世後,只留下母親一個人照顧年幼的小弟,所以臣妾才想求皇上成全,讓臣妾回貞侯府度過餘生。」
「好讓臣妾有機會孝順母親,照顧小弟,以慰父親在天之靈。」
她重重的磕了一個頭,展現出的誠意,讓人很難拒絕。
容兒聽得一愣一愣,只能跟著磕頭。
她遲遲沒抬起頭,要在這麼多人面前演戲,還是太為難她了,不要被看出破綻才好。
可是,不做到這個份上,就再也不可能有機會了。
她看得出,皇帝是個專制偏執的人,他不要的東西,寧願毀掉,也不會放手。
皇帝不能拒絕,一定會想辦法唬弄過去,再不擇手段的囚禁她,讓她死在這後宮。
所以,她得在這裡放手一搏,讓皇帝下旨意!
夜御非微微瞇起眼,覺得很有意思。
葉心和她口中的母親,處得多水深火熱,相信不是只有他,有人應該也心知肚明。
她也不笨,知道這只是藉口,騙不了所有人,就故意提出她身染頑疾,沒有子嗣的事,讓皇帝不得不廢妃。
再拿先皇的腰牌作籌碼,皇帝也不能拒絕,不能落人口實。
夜御非喝了一口酒,又恢復平常的冰冷面癱。
皇帝嘴角微微抖動,他哪裡不知道,葉心這是在逼他。故意在這麼多人面前故意亮腰牌,說那些話,就是想鬧得人盡皆知,好成全她。
可恨的是,他不得不吃這悶虧。
居然被擺了一道!
「朕知道了,葉妃葉心,身染頑疾、久無子嗣,力不從心,故廢去妃位,擇日出宮,遣回貞侯府!」皇帝重重的下了旨意。
「臣妾謝皇上大恩大德。」
葉心跪謝皇帝,搖搖晃晃要站起來,容兒趕緊起身扶她,才勉強站正。
跪了那麼久,她頭暈到不行。風寒雖然只是小病,但還是挺折騰。
「臣妾身子不爽,先行告退回宮休養了,至於這腰牌,臣妾自當歸還。」
葉心將腰牌交予一旁的太監,讓容兒扶她離開。
她離開沒多久,大殿又恢復了熱鬧的氣氛。
皇帝在幾個妃子的好聲勸慰後,也不怎麼往心裡去。
反正他本來就不怎麼喜歡葉妃,破相就更厭惡了,連看都不想看她。
皇后笑笑的取悅皇帝,繼續和眾人寒暄問暖,看起來心不在焉。
雲妃看似不在意,心裡恨得牙癢癢,居然會被葉妃那賤人羞辱。怎麼也想不到,葉妃沒被毒死,還全身而退。
不過,想想這樣也好。
葉妃出宮後,就不用擔心毒害的事曝光,剩下就是李夜蘭該去煩惱的了。
本來就是為了不讓葉妃分恩寵,才答應幫李夜蘭除掉葉妃。
至於其他人,只當作看了一場鬧劇。
夜御非悶頭喝酒,認真的想剛剛的事,不管誰找他搭話都是冷冷的不太說話。
他認為葉妃絕對不簡單,也許真的和現坊有關係,但這樣想,就有很多矛盾。
葉妃之前可以想成是故意中毒,好讓人放下戒心,以便行事。但是葉妃有能力下如此漂亮的一步棋,在後宮立足不是難事,沒理由要這麼做。
而且,如果葉妃真的是幫現坊辦事,比起默默潛伏,爬到高位奪權會更有利。
越想越不得其解,夜御非揉揉發疼的頭,站起身離開席間,出去吹吹風。
葉心離開大殿,路經御花園,被一排排的梅花樹吸引目光,停下腳步。
今夜沒有月光,只有燈籠淡淡的燭光,照在盛放的梅花樹上,透出朦朧的粉,美得捨不得移開目光。
「容兒,我想走走。」
她微微抬起臉,迎上冷冷的風,迎面吹來一片梅瓣。
身體燙得厲害,但她不想回寢宮休息,想散散心。
「娘娘,您還有病在身,在這裡吹風不太好吧。」容兒攬過她的手臂,忍不住擔心。
「沒事。」
葉心搖搖頭,只是發燒又不會死人。
「那讓奴婢陪著您吧。」
自知勸不過她,容兒只能陪伴。
葉心點頭,慢慢走入種滿梅花樹的小徑。
兩旁的梅花樹開得茂盛,風輕輕一吹就飄落許多粉粉嫩嫩的花瓣,很是美麗。
她伸出手,展開纖細的手,一片梅瓣靜悄悄的落於掌心,輕輕握住。
「容兒,除夕夜是家人團聚的日子,我們卻在這裡,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是不是很悲哀?」
她頭暈得要命,思考也混亂起來,不再理智。
或許真的有些累了,她不想再用生澀的口吻說話。哪怕只有現在,她想放下一切偽裝。
剛剛在大殿,說不害怕絕對是自欺欺人。
她其實很怕,只要走錯一步,就會從此失去自由。
葉心不怕死,但要是什麼都做不到,白白死去,絕對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