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附近,當朝七皇子,玄王夜御非正路經此地。
兩個宮女遠遠走來,交頭接耳。
「聽說了嗎?葉妃娘娘快歿了。」
「哎,別說了,那葉妃娘娘也是可憐,入宮就被雲妃娘娘盯上,身子骨都毒壞了呢。」
夜御非不自覺停下腳步,冷冷的直視宮女。
一看到他,宮女馬上嚇得閉嘴,匆匆行禮。
他們不敢抬頭,所有皇子中就屬玄王夜御非最可怕,看到都躲得遠遠。
要是惹火了他,就別想要活下去了。
沒多說什麼,夜御非轉身拂袖而去。
夜御非的長相俊美,深邃的雙眼微瞇,不帶一點感情,只透出寒意。
陽光照在高挺的鼻梁上,泛出他微白的膚色,更顯冰冷,散發出難以親近的氣場。
微長的瀏海隨風飄動,令他的面貌似隔了一層面紗,有一股神祕感。
他長期征戰在外,實力高強,善於用兵,幾年不到就攻下東鄰鄴國,還將鄴國不少猛將納於糜下,壯大兵權。
如今夜御非手握重兵權,在朝廷影響力之大,直逼皇帝。
夜御非可說是權勢滔天,又是世間少見的美男子,不少女子傾慕。但素聞他冷酷無情,心狠手辣,疑心病重,行事不擇手段,還厭惡女色。
至今已二十六,仍未娶妻納妾,只有和溫右將軍的嫡長女溫翠芳有婚約。
曾有不少女人費盡心思的想接近他,全被夜御非處理掉了,連丞相府的三小姐也無法倖免。
夜御非至丞相府作客時,三小姐妄圖下媚藥接近夜御非,被夜御非發現後大怒,反灌她媚藥,扔到城外。
由於事情鬧得很大,丞相被問了罪,差點抄家滅門,最後是太子出來求情,才降職三級,罰俸三年了事。
自此之後,就沒人再敢打夜御非的主意了。
夜御非在外被稱為殺神,人人敬畏,令人聞風喪膽,鄰國都很是忌憚,不敢輕易進犯。
不久前,還有人說他野心勃勃,欲逼太子退位。
只是夜御非沒有太大的動作,也不太干涉朝政,就沒人再傳了。
不管如何,夜御非就算想顛覆盛國,也沒人敢有異議。
往前走到一處茂盛的樹叢,夜御非抬起了手,貼身暗衛馬上現身,半跪在身後。
「本王記得,這後宮有奇怪舉動的,就是臨福宮的葉妃是嗎?」夜御非負手而立,連頭都沒轉。
暗衛頭壓得很低,戰戰兢兢的稟報:「是的,是屬下的人來稟報,葉妃身邊的婢女容兒,似乎在買通宮人,說是葉妃病重,想從宮外找大夫進來醫治。」
夜御非點頭,面無表情的又問:「這葉妃為何不找太醫醫治?」
「秉殿下,據說是雲妃在暗中搞鬼,給葉妃下了毒,又要太醫不准醫治她,放她自生自滅。」暗衛如實回報。
「派人盯緊葉妃,有什麼動靜都馬上告知本王。」夜御非一揮手,那暗衛馬上消失。
他不打算干涉後宮瑣事,葉妃的死活也和他無關,只是疑似牽涉到現坊,就不得不查清楚。
夜御非此次入宮,也是想探查這皇宮裡,有誰和現坊有往來。
現坊是對那不明勢力的統稱,明面上是個商團,在盛國立足已久,掌握一部分的經濟命脈,在別的國家也幾乎都有扎根,多少都干涉了經濟,逐漸壯大。
不管去哪裡,幾乎都有現坊的人,只是商團終究還是商團,若不干涉朝政,也不礙他,就無須理會。
但是最近,夜御非發現有人在對付他。
干擾他商鋪的生意,令他損失大量錢財。混進他手下,散布對他不利的謠言,動搖人心。還想以他的名義,盜賣違禁品,損毀他的名譽。
夜御非揪出的人,都和現坊脫不了關係,追查下去,只發現現坊形跡可疑。
現坊不是一個簡單的商團,手下不只有精銳護衛,還培養了一批死士,散布於各地。商團有小規模的護衛團還可以理解,但還有死士,就太引人懷疑了。
最奇怪的是,現坊能運作到如今這規模,全是坊主一手撐起來,但關於這坊主的事,全是個謎。
現坊沒人見過坊主,也不清楚坊主是什麼樣的人。坊主從來不出現在人面前,對現坊發生的事瞭若指掌。只要有什麼事,坊主就會透過層層關係,快速下達指令。
夜御非本來以為現坊是和他對立的親王所用,但他徹查過所有親王,都沒人和現坊有太過深入的接觸,這樣的話,只可能是現坊故意在對付他了。
這現坊從盛國崛起,最近又搞這些小動作,夜御非認為現坊可能畜謀已久,只是不知道有何居心,又做到哪個地步了。
所以,他得查得徹底,勢必得揪出現坊的爪牙,弄清坊主的企圖,若是想推翻朝政,也不是那麼簡單。
夜御非也絕不會放過,膽敢踩到他頭上來的現坊。
葉心體弱加上放血,損傷大量元氣,昏睡了整整幾日。
容兒在一旁守候很是著急,散布的謠言也越傳越兇。
在這期間,容兒也聽到一些風聲。
她隱約知道了,葉心會病得這麼重,或許和雲妃有關。再想到之前,日日給葉心餵的湯藥,心中就更是煎熬。
容兒不敢去想,那湯藥是不是有毒。
這幾日,臨福宮的宮女怕晦氣都避而遠之,不然就是想辦法調去別的宮當差。
臨福宮變得更冷清,宮女也剩下容兒一人。
這正遂了葉心的意,本來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只苦了容兒。
容兒差點沒急壞,感到更自責。
好不容易熬到葉心清醒,才終於放下心中的大石頭。
「娘娘⋯⋯您真的是要嚇死奴婢了。」容兒跪在她床邊,聲淚俱下。
「容兒,本宮沒事,妳太誇張了。」
她無奈的看容兒,轉動僵直的脖子,酸痛得不行。
這身體在祛毒後好了大半,她探查過脈象,沒留下什麼嚴重的後遺症,只有大病初癒的血氣不順,體弱。只要多調養,回到以前的狀態不在話下。
至於她臉上的膿疱,她也有法子可以處理掉,但還不是現在。
「容兒,幫本宮更衣,本宮要出去走走。」葉心按住肩膀,微微抬起。
身體很沉重,臥床太久整個都僵硬了。
「娘娘⋯⋯您才剛清醒,再躺一下比較好吧。」容兒擔心的看她。
「不用了,本宮想走走。」葉心搖頭,態度很堅決,再躺下去都要變廢人了。
「奴婢⋯⋯知道了。」說不過她,容兒只能起來去準備。
坐在梳妝台前,透過銅鏡看到的是熟悉的蒼白病容,只是雙頰的潰爛化為滿滿的膿疱,很是嚇人。
親眼目睹,葉心不免有點愣住,但比起印象中的好很多了。
她換了一身素裝,披上衣肩,由容兒牽住她的手,慢慢走出寢宮。
正值冬月,即使是正午,照於她身上的陽光,也有絲絲寒意。
臨福宮的院子很蕭條,似乎許久沒人打理,花盆都栽種的花長得亂七八糟,不少都枯萎凋零,地板全是落葉,還有一層灰塵。
容兒難掩自責,低頭不敢看她。「娘娘恕罪,原本都是由臨福宮的其他宮女負責打掃,現在只剩下容兒,所以⋯⋯」
「沒關係。」她打斷了容兒的話,一點也不在意。
反正,很快就要離開了。
葉心在院子裡打轉,沒打算出臨福宮,現在露面還太危險。
這時候,葉心忽然感覺到視線,有人正從別處,監視這裡。
她沒輕舉妄動,反過來探查監視者的所在。
監視者隱蔽得很好,葉心一下子也找不到,要不是對周圍的動靜很敏感,可能也不會發現。
她表面上鎮定,內心微微亂了分寸,還以為萬無一失,沒想到還是被懷疑上了。
幸好她是受過戰火的洗禮,才穿越來的這地方,不然怎麼死都不知道。
不知道監視的人是誰,但既然事情曝光,她要離宮的事,就更不能等了。
葉心保持了高度警覺,故意裝作全身無力,軟腳跪倒在地。
「娘娘!」容兒緊張得不行,馬上扶起她。
「回去吧。」葉心故作有氣無力。
容兒點頭,趕緊扶起她,一步一步慢慢走回房間。
直到踏入寢宮,那股視線感消失,葉心才又像沒事一樣站直,回過頭看。
「娘娘⋯⋯」容兒茫然的看好端端的葉心。
「沒事,只是本宮感覺有人在監視我們。」葉心沒事的搖搖手。
容兒睜大了眼,微微張嘴,好久才反應過來。
「什麼?娘娘您說的是真的?怎麼辦?是雲妃娘娘的人嗎?娘娘的身體好不容易好了⋯⋯」容兒抱住頭,陷入了焦慮。
「冷靜一點。」
葉心真有點哭笑不得,有事的是她,容兒比她還緊張。
不過,不討厭容兒這樣就是了。
「可是⋯⋯」容兒眼眶泛紅。
她蹲下身,對上容兒的目光,輕聲細語的說:「本宮自有打算,妳只要相信本宮就好了。」
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把容兒當成了自己的妹妹看待。
葉心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容兒定定的看她,點點頭。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葉心,充滿自信,那麼令人安心。
這幾日,葉心都沒再踏出寢宮,只在寢宮中繞繞走走,順便做一些空手道的鍛煉,讓身體趕緊恢復到最佳狀態。
原身過去長期鍛煉,身體素質很不錯,恢復力也是超乎常人,讓她省下不少功夫。
這具身體,葉心用起來還算得心應手,能發揮出她八成的實力。
容兒對她成日擺弄奇怪的招式很是迷茫,不知道葉心葫蘆裡賣什麼藥,但也不敢多問。
對現在的葉心,容兒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葉心一直在等待時機,想要安然無恙的離開後宮,光有腰牌還不夠。
現在她還不適合拿腰牌去跟皇帝攤牌,若皇帝翻臉不認帳,就沒戲唱了。
所以她必須等到除夕家宴。
皇親國戚都在的場合,皇帝也不敢不從。
玄王府內,夜御非正坐在大廳內,聽暗衛的稟報。
「葉妃最近沒什麼動靜,只有一次出寢宮走走,其他時間都在寢宮內,除了葉妃的貼身婢女容兒,就沒有別人出入寢宮了。」暗衛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
夜御非雙手抱臂,眉頭微皺。「葉妃的貼身婢女可有什麼可疑的舉動?」
「稟殿下,屬下派人去跟蹤過,除了那次買通宮人,那婢女就沒再有什麼可疑的動靜了。」暗衛更壓低了頭。
「不用再派人盯葉妃了。」夜御非沒有任何表情,微微一揮手。
「是,屬下遵命。」暗衛馬上消失。
夜御非手撐住臉,眉目有些不悅。
怎麼查也查不到現坊深入朝廷的證據,最近也沒了動靜,一定是知道他在調查,所以收了手。
夜御非更確定現坊在皇城佈有耳目,只是除了葉妃,就沒人有奇怪的動靜了。
他也讓人仔細調查過葉妃,只是不管是貞侯府,還是葉妃,都沒和現坊扯上過關係。
葉妃入後宮不久,就中了雲妃圈套,身中劇毒整天臥病在床,不太可能和現坊有勾結。
至於葉妃帶入後宮的婢女容兒,出身在一個賤民家庭,在貞侯府的時候,處處被人欺凌,過得十分卑微。
夜御非知道這兩個人不太可能,但還是留了心。
日子過得很快,終於迎來了除夕。
葉心的身體已經康復,但為了取信於皇帝眾人,她還是弄了一身風寒,看上去病懨懨。
容兒看她那麼不要命,也是操碎了心,可是她哪拗得過葉心。
葉心將先皇賜的腰牌用絲帕包住,小心收好。
她換了一身素白的羅綾長裙,圍上面罩,別上葉妃的腰牌,讓容兒一步步的扶去舉辦除夕夜宴的大殿。
侍衛見葉妃搖搖欲墜的走來,正要阻攔,但見是葉妃的腰牌,馬上瞪大了眼。
前一陣子,宮中都傳葉妃娘娘快歿了,沒想到現在還好好的。
好歹也是妃子,侍衛不敢攔她。
葉心一出現,原本鬧哄哄的氣氛就安靜下來了。皇帝在內的所有人,都變了臉色,皇后看似鎮定,眼神卻變得陰暗,雲妃更是陰沉著臉,微微咬牙。
夜御非坐在最旁邊的位置,皺緊了眉。
除夕夜宴和葉心想的一樣。
除了皇帝,皇后和眾嬪妃,太子與三位封王的皇子,有成室的皆攜家帶眷,皇帝唯一的女兒,安樂公主也有出現,還有幾位尚在的宗室親王都有出席。
所有具影響力的皇親,皆聚集在這裡了。
「臣妾參見皇上、皇后,和諸位宗室親王請安。」葉心在大殿門外,搖搖晃晃的跪下,行了大禮。
她說話故意夾雜咳嗽,看上去光是說話就很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