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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討偶像與觀眾本質的爆笑歌舞鉅作-評《佐賀偶像是傳奇》

作者:駝鳥│佐賀偶像是傳奇│2019-01-27 04:39:39│巴幣:28│人氣:418
「你沒有使用twitter!在facebook上面甚至查不到你的名字!你根本就不存在這世界上!」-「鳥人」,Alejandro González,2014
     
  佐賀偶像是傳奇》是一部創意滿點的瘋狂作品,在製作人竹中信廣的巧思下,一鳴驚人的新銳監督境宗久及鬼才編劇村越繁大膽的結合「喪屍」、「地方振興」、「穿越」三大看起來絲毫不搭的元素,組合成一部萌燃併濟的爆笑歌舞劇,這樣的特殊風格再加上極具用心的製作巧思,斬獲了各方觀眾的一致好評,成為去年年底異軍突起的一部作品。本作突出之處,在於成功整合捏它元素的同時,也兼具令人省思的劇情內涵,可以說是寓教於樂的傑作。

  本作乍看之下像是急就章似的拼湊作品:為了拍出一部「喪屍風格的偶像大師」,又在金主(CY社長)要求下加入近年一再被刻意強調的「振興地方」元素,就硬是玩了一個「佐賀=傳奇」的諧音梗,最後再加入近年最好用的穿越元素,讓不同時代的喪屍齊聚一堂,就成了這部無厘頭的作品。但其實編導一開始就極具野心,是帶有目的性地去使用這些元素的!簡而言之,這些元素都是為了幫助導演建立中心思想-一部探討「偶像」、「舞台」與「觀眾」的關係為何的諷刺喜劇。


眾人形成的圓形加上正中心的光源,給人一種無比信心的感覺



背景元素的巧妙運用-喪屍偶像的復興大業

  本作描述喪屍偶像團體「法蘭秀秀(腐爛臭眾)」在天才製作人巽幸太郎的帶領下,一步步邁向成功,並帶動幸太郎口中「人口很少」的佐賀縣走向復興的勵志故事。但隨著故事的進展,觀眾也慢慢發現「喪屍偶像振興地方經濟」這個主題,並非單純只是為了製造無厘頭的惡搞風格,而是有淡淡的隱喻與象徵暗藏其中的。


除了展現佐賀活動無厘頭的風格外,這一幕也絕佳地象徵眾人一開始的困境。


  首先是「振興地方」這個元素,或許是為了營造更瘋狂的笑果,也或許是製作團隊對於這個被硬塞的任務其實是有一點小小抗拒的任性,我感覺其實劇中的橋段對於這件事是充滿嘲諷之意的。與其他真的很認真用正面手法營造地方形象、希望大家來「聖地巡禮」的正能量作品不同,本作是用一種有點帶有美式幽默風格的手法,對於「佐賀」的「又老又窮」極具嘲諷之能事,包括觀眾總是一些老爺爺老奶奶、稀疏的車站人潮、全縣好像只有一個警察及蝦爆的無聊男子們、俗不可耐的地方企業、蠢到不行的祭典活動等等,彷彿就是要赤裸裸地大聲向外界宣稱「佐賀就是一個需要振興的地方!」可說讓人好氣又好笑。


本作對地方特色的刻劃其實非常用心


  不過就像我國地方選舉那位政治人物的高超手法一樣,編導也是利用先把佐賀貶到最低的手法,才能體現出「振興」的價值之所在,也才能讓最後演出的高潮更打動人心,給觀眾一種佐賀終於重生的激昂感(最後肉櫻大喊「早安佐賀!」更是畫龍點睛;加上一方面運用有點諷刺又有點可愛的嘲弄手法,一方面卻還是非常鉅細靡遺的在用心捕捉地方特色,這種自嘲式的老王賣瓜(先說我又老又窮但是卻有這麼多可愛的地方特色)、明貶暗褒的高明手法,反而凸顯出佐賀那種充滿古意的魅力,不但成功將佐賀推銷出去,也與「地方隨著主角們一同復興」的主旨相符相乘,可說令人拍案叫絕。


第87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影片-鳥人


  再來是「喪屍偶像」這個身分和劇中的一些安排,讓人不禁聯想到編導或許有向奧斯卡影片「鳥人」致敬的意圖:如同鳥人利用一齣瘋狂的喜劇探討演員、舞台與觀眾三者的關係,本作也是同樣利用爆笑喜劇來闡述編導對於偶像、舞台與觀眾的看法。

  「喪屍」這個身分正是在暗暗象徵「走下神壇的過氣偶像」,可說與「鳥人」中英雄遲暮的過氣演員相互呼應,暗示著被抽離巔峰的偶像們(愛、純子、莉莉、夕霧)變成幸太郎口中「在現代社會絲毫沒有立足之地的喪屍」後,猶如被迫、不甘願地遠離鎂光燈,變成只有美好形象活在粉絲記憶中,實際上卻是行屍走肉的「傳說」。


純子修門的橋段可以說是全劇最有趣也最精妙的一段暗喻-修門的這個動作不僅代表純子整理好自己心情重新出發,也代表她重新確立起偶像與觀眾之間應有的分際,而不隨時下流行起舞的態度。


      特別是愛與純子兩人,一開始覺得喪屍(過氣藝人)還想重回偶像身分簡直莫名其妙,卻在幸太郎詰問「那為什麼你們曾經選擇當偶像呢?你們打算繼續腐爛到何時呢?」下,於是純子從房間走了出來並把門修好,愛也終於面對自己「不想成為歷史」的心情,兩人都不得不承認自己仍想奮力一搏,重新成為眾人愛戴的偶像。


經過鬼斧神工的化妝術後,即使喪屍也能被「包裝」成迷倒眾生的偶像


  而喪屍的外在形象,更是隱約暗示卸妝、遠離眾人目光後的偶像們,那種脆弱、幸太郎耳提面命要極力不可洩漏的真實面目,正如同「鳥人」中卸下英雄身分後、在百老匯裸奔的男主角一樣,模糊化了觀眾與偶像之間的連結-究竟觀眾擁戴的是經過化妝等「包裝」後的偶像,還是偶像在螢光幕外真實的一面?再加上幸太郎對於「法蘭秀秀」各種誇張的包裝手法,更是虛化了觀眾對於偶像的凝視,彷彿觀眾只是在看著「他們想要看的」事物,就像是那兩個硬是要把法蘭秀秀當成死亡金屬的觀眾一樣,自得其樂地腦補解釋。而偶像的包裝與觀眾心中的期待這兩者的衝突,更是帶出本作探討的中心主題-「觀眾與偶像之間的距離」。

中心主題-偶像、舞台與觀眾

  談到本作的中心主題,就必須先提到本作要使用「穿越」這個元素的目的,就是要讓各個不同時代的偶像齊聚一堂,也就是編導希望做一個貫時性的排列,來陳現不同時代的偶像們,對於觀眾及舞台,最重要的是對於「偶像與觀眾的距離」這一主題不同的想像。

夕霧、純子到小愛-三個時代的傳承

  首先是來自幕末時代的夕霧,帶出了偶像的原型「花魁」對於表演與觀眾的看法,簡而言之,在那個時代的藝人,其實對於「自身」並沒有太多的想法,反正就如同夕霧所言「有著為技藝獻身的覺悟」、「要用甚麼方式安慰(取悅)觀眾」,換言之,本質上偶像只是一個工具,重點是實際的作為,而且相信甚麼心裡掙扎都是可以被克服的,所以夕霧在劇中也沒有甚麼情緒起伏(除了很愛演的那兩巴掌外),就很坦然地接受各種安排。


對於純子來說「偶像」的本質就是-長江後浪推前浪


  那麼,這樣的本質到底是在甚麼時候開始複雜化的呢?這就帶出了昭和時代的偶像純子對於觀眾與偶像界線的看法。從這個時代起,偶像本身開始被賦予了意義,藝人自身開始思考自己的定位與本質,但因為這種觀念剛開始萌芽,充滿著不確定性,因此就像純子一樣,因為不安全感而特別在意「自己是否有相應的實力」,認為「偶像就是在舞台上用實力迷倒粉絲的存在」,因此「舞台」與「觀眾席」、「映像管電視」與「客廳」都有明確的分界線,觀眾不會是偶像偶像不會是觀眾,而是一個超然的存在,也才能被粉絲崇拜,「將不完美展示給觀眾看是一種不可饒恕之事。」所以重點在於觀眾的凝視中的存在,自己再去反求諸己加強實力,好製造出自己想像中「觀眾想看到的自己」,「偶像」也就面臨著痛苦的異化過程。


相較於以沙灘上的文字譬喻純子心中的憂慮,導演對於小愛心中的憂鬱的隱喻就更為蠻恨-平成時代的偶像圈已成為弱肉強食的世界,沒辦法擄獲觀眾的心的團體,就只能束手待斃


  這樣的想法到了平成時代的偶像團體風潮後有了轉變,對於平成偶像團體的小愛而言,「當務之急就是要讓觀眾知道自己的存在」、「讓觀眾感覺偶像與自己很親近」,所以成軍一年就開始大型表演,認為太執著於完美反而會一事無成,而且粉絲會願意看到偶像們的成長,「盡可能擄獲觀眾的心」成為偶像的最終目的,手段和途徑就越來越多樣化,觀眾和偶像之間的藩籬也逐漸被打破,不再只是凝視與被凝視的關係,偶像變成是生於群眾、茁壯於群眾的存在。

  再過了十年後,平成時代即將落幕的現在,偶像本質更進入後現代的渾沌之中:資訊設備的發達,人與人間的隔閡幾乎變成只要想打破就能打破的東西,偶像的隱私與超然存在不再是一定要保護的東西,有時候刻意不保護自己的隱私反而成為偶像的手段(直播自己的私生活,甚至刻意洩漏自己的裸照等等。)就像幸太郎所言「最天翻地覆的變化就是偶像與粉絲間的距離」,偶像刻意消解自己與觀眾的界線反而變成走紅的利器,也就是所謂「網紅時代」的來臨,「隨時隨地能見到的偶像急遽拉近雙方的物理距離」,人們所追求的偶像形象也可能隨之改變,變得模糊不清,變成是尋求一種粉絲能認可的「角色設定」。


充分體現網紅時代不確定性的有趣構圖,昏暗的電腦螢光下眾人的目光直視或斜視集中在語出驚人的純子身上,給人一種達文西「最後的晚餐」的感覺


跨性別轉向-天才莉莉與偶像如何回應觀眾期待

  除了以三個不同時代的偶像來闡述這一段從現代跨越到後現代演變過程,編導更精妙的手法是加入莉莉(豪哥)的橋段。原來莉莉其實是一名叫做正雄的男童,為了迎合喜歡看電視的爸爸,所以自己想成為電視中的人物,而選擇故意放棄自己的男兒身,以女童星的身分成功出道,沒想到最後卻一面認為「爸爸只看著電視中的自己」,一面受到青春期男性性徵出現的衝擊,就這麼悲憤而死,這一段關於跨性別爭議又十分誇張的情節也引發熱議。

  這個橋段最有趣之處在於呼應「觀眾與偶像的距離」這個主題,因為爸爸喜歡的是電視機裡的人物,就選擇自己成為電視機裡的人物,這一點就十分的諷刺,明明自己已經是爸爸身旁、沒有任何距離的最親愛的人,為什麼故意要拉遠自己與觀眾(爸爸)之間的距離,把自己投入小黑盒中,變成存在於螢光幕中的人物好讓父親凝視呢?電視螢幕其實就是一種強制與觀眾切出明確分隔的舞台,讓人意識到這是一場表演後,才會開始對表演主體的偶像產生興趣呢?即使是網紅,也是因為透過串流平台這一個舞台,讓觀眾意識到這是一種表演後,才會對他們產生興趣的嗎?於是編導在強調偶像與觀眾的距離不斷在縮短的同時,突然又碰的一聲,撞到了一面不可逾越之壁。


撇開跨性別認同此一複雜命題不論,故意將自己扮成女性不也是一種迎合觀眾所做的包裝嗎


結語-不依靠新媒體的生存之道

  
  儘管就像是本文開頭引用的「鳥人」中的那句話,在這個時代沒有與社群網路接軌的人就好像消失一樣,也雖然「法蘭秀秀」沒有這些工具,只有破破爛爛、現在沒人會關注的部落格首頁,但到故事的最後,導演仍然在述說的宏旨是偶像的本質或許仍未改變,偶像仍然是努力給予觀眾夢想、「給予觀眾想要看到的形象」的存在,只是那種形象變得更多元了而已。

  小咲與肉櫻在劇中所扮演的作用,就是要提醒我們,即使你是地獄倒楣鬼,終歸也只是繞比別人更遠的路,只要有同伴與氣勢,最後還是能抵達終點的。或許偶像的本質已經混沌不明,或許我們都被迫要思考觀眾與表演者間的所有物理距離都被打破時會發生甚麼事,也或許我們必須反思觀眾想看到的東西是否扭曲了表演者本身,但就像是最後令人感動的舞台表演一樣,有些觸動人心的部分或許是永恆不變的。
引用網址:https://home.gamer.com.tw/TrackBack.php?sn=4274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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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3 篇留言

參謀長官
關於偶像風格的變化,我覺得華人圈也有點類似
上一代是玉女,而這一代是臨家姐妹

01-28 10:39

駝鳥
其實脈絡是差不多的,偶像跟觀眾的距離確實是有越來越縮短的趨勢01-28 12:39
地瓜蝸牛
寫得真棒!尤其喜歡偶像「包裝」呈現的距離與內外意象的反思,不過小咲卻沒有提到太多...

01-28 19:39

地瓜蝸牛
我挺喜歡第九集詮釋暴走族雖不是偶像,其文化卻與偶像本質重疊,普通與特別的差異,與最後由小咲帶出偶像的責任 哈

01-28 19:40

駝鳥
我沒看出這點,等你發表高見了,哈01-28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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