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及潮水的孩子》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拉瑪站在只比他的臉稍大的鏡子前，又往後退幾步，盡量讓鏡子照到全身，他穿上一件灰色舊襯裙，其裙子下的蕾絲擺延伸到地板上，手臂細的像是木棒從袖子伸出來，原本要豐滿的胸口，只剩垂下的布料，整體而言，少年單薄的身形無法把襯裙撐起來。
　　這件襯裙據說是賽拉斯一位已故的舅舅所留下，賽拉斯翻到還一臉厭惡的想直接扔掉，不過又被拉瑪偷偷留下來。

　　拉瑪嘗試在原地轉圈，讓衣服飄起來，即使場面看起來非常華麗，仍改變不了鏡中青澀的自己。
　　他拿起放一旁的茶杯，裏頭有一點先前準備好的蛋清，倒入橄欖油攪拌，直到內容物均勻。他看著鏡子，將液體抹在頭髮上，據說這個配方能讓頭髮更有光澤。
　　拉瑪回想起貝媞的樣子，她總是穿上最時髦的鮮豔裙裝，畫著俏麗的妝容，熱情地親吻願意為她灑錢的男性顧客。
　　拉瑪拿著一個罐子湊近鏡子前，罐子裡面是鄰居送的櫻桃醬，酸甜的香氣讓拉瑪不禁舔舔下唇，他用手指沾著鮮紅的櫻桃醬塗在嘴唇上，在鏡中觀察自己半晌。
　　果醬的顏色帶點透明甚至不夠鮮艷，塗在嘴唇上看起來也沒什麼驚艷的效果。鏡子中的自己只不過是一個臉上爬滿雀斑的小孩，頂著一頭泛著油光又像鳥窩的亂髮，蒼白消瘦的身軀不堪入目的穿著舊款襯裙，可笑的在嘴唇上塗果醬。
　　拉瑪抹下嘴唇上的果醬，拿起毛巾擦拭頭髮上的液體後換下襯裙，他有些厭惡的蓋下鏡子，感到身體沉重的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直到熟悉的開門聲響起，他起身迎接隔了幾天又再度歸來的家人。
　　賽拉斯感覺比之前更疲憊，但他還是給拉瑪擁抱和一些平常的問候。
　　賽拉斯脫下靴子，還沒換下衣服就累得躺在床上了。
　　拉瑪挽著賽拉斯的手，枕在他身旁。拉瑪聞著對方傳來的海鹽味及汗味，閉上雙眼，暗自慶幸賽拉斯今晚沒有找女人，隨後安然入睡。
　　拉瑪一醒來，就看見賽拉斯裸著上半身坐在床上擦頭髮，可見賽拉斯稍早痛快地洗澡。
　　拉瑪感受到一絲愉悅，「早安。」
　　賽拉斯聞聲回頭，神情看起來有些肅穆，他短暫將視線移開幾秒收斂情緒，將視線重新回到拉瑪身上，沉穩清晰地回應：「快起來吧！我會去用早餐。」
　　拉瑪感受到賽拉斯的情緒，心頭上的愉悅消逝殆盡，他侷促不安直至用餐前。
　　賽拉斯提著牛奶鐵罐來到餐桌旁，那些牛奶罐裡的劣質牛奶是拉瑪由便宜的價錢購得，他昨日拿來泡澡時沒有處理好，拉瑪耳朵潮紅並窘迫的低下頭，怕是自己的齷齪心思被發現。
　　賽拉斯見拉瑪瑟縮，他頓時感受到胸口有些緊繃，內疚讓他多花幾秒鐘思考。賽拉斯放下鐵罐，坐下來面對拉瑪，「拉瑪，我的小黑鼠。」他身體往前傾消除距離感，「你不必省錢去買這些劣質的牛奶，這很有可能傷害到你身體。」
　　「知……知道了」
　　賽拉斯看著坐在他正對面的孩子，身著他汰換的舊襯衫，和他一起住在這狹小簡陋的房間。拉瑪正咬著下唇，有些膽怯地盯著自己，賽拉斯握緊拳頭說道：「拉瑪，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顧自己。」
　　雙方的氣氛回歸平靜和諧，賽拉斯述說他的新工作，雖然比以前還要累，但能有更多的報酬。他貸了一筆錢，可以用來託付一些關係，希望拉瑪能進浪潮言者學院。
　　拉瑪上工時，正看著大概只比他脛骨高的哥布林和自家老闆談話，綠色的臉蛋上因為氣憤，臉部肌肉全皺起來，那位哥布林正指著提伊吉，用尖銳的語調說：「之前那份合約，已經放了很久，你在上面簽字沒？」
　　「簽字？」
　　「我說合約，你同意上面的價碼嗎？」
　　「價碼？」提伊吉啞然，「喔，你的價碼開多少？幫你辦喪事要多少錢？」
　　「不，我不是指這個！」
　　哥布林正氣得跳腳，他轉身和拉瑪說：「上次給你老闆的合約，你有看過嗎？」
　　「什麼合約？」拉瑪一臉茫然的面對這位情緒激動的哥布林。
　　哥布林眼看拉瑪無法作主，又繼續試著和提伊吉解釋，想談談他們的「合作」。提伊吉則是持續裝傻又不停表示自己因為年紀大，所以耳朵不太好，而哥布林激動的不停解釋，甚至指著托爾托人咒罵，
　　雙方一來一往，這位外地來的嬌小商人真是醜態百出，最後哥布林悻悻然，「真是的，才為了這一點價值，就浪費我的時間！」
　　拉瑪抓抓腦袋，看著生氣的哥布林離開，回頭看見提伊吉心情不錯的在泡茶，招呼拉瑪待會要清理倉庫的灰塵，最好把卷軸拿出去曬太陽。
　　為了避免灰塵沾上茶水，拉瑪配合自家老闆的工作進程，也跟著坐下來倒一杯茶。

　　▲▲▲▲▲

　　賽拉斯搭著船在接近傍晚時出港，船在艾胥凡家的私人港口出發向東航行，估計夜晚會到達目的地。
　　三桅帆船表面被漆成深色，行駛起來安靜沉穩，特別是要從事不法勾當，講求低調的時候。
　　賽拉斯在船上來回巡視，確保每一個繩結都穩穩的紮好。
　　「你叫賽拉斯，是吧？」一位消瘦的男子主動搭訕賽拉斯，其身著深色的長袍，垂落在肩膀的長髮增添溫文氣息，又操著一口奇怪的卷舌腔調，和整艘船上的人格格不入。
　　賽拉斯聞到對方身上傳來娛樂性藥物的味道，僅是瞥了一眼，沒有表示善意，也沒有表示拒絕。
　　「哇，我聽說你借了一大筆錢，只為了要去跟貝媞睡，是真的嗎？」對方無禮的說，過了幾秒，他見著賽拉斯雙手抱胸的打量他，又連忙開口：「是我唐突了，我叫埃比尼澤。」
　　「是，你是唐突了。」賽拉斯回握消瘦男人伸出的手，說：「我是賽拉斯。」
　　「下次你要去找貝媞時，能帶我一起去瞧瞧嗎？那個酒館我一直進不去。」
　　「我進去酒館並非只是睡女人，還想打聽一點消息。你要進去前得給一點甜頭給保鑣，證明你負擔的起消費。」賽拉斯說，他反問：「吉爾尼斯裏頭就如此無趣嗎？」
　　「悶死了，裡面沒這麼好玩。而且沒有這個……」埃比尼澤掏出兩根自製菸捲，將其中一根遞給賽拉斯。
　　海風很容易將火柴的火焰吹熄，但是菸捲很快就被點燃，賽拉斯吸了兩口，菸捲中的迷幻植物正緩緩發揮它的效果，他瞇著眼感受思緒更清晰，一邊享受海風的吹佛，一邊心情愉悅地哼著粗俗小調。
　　船隻默默航向東邊的吉爾尼斯，夜空中有兩個橘紅的光點隨著呼吸一閃一熄。
　　------

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