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工的大樓樓頂,我和Five-seveN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似乎都在猜測彼此的想法。
「不管是妳還是波波沙,我都能理解妳們的感受...」
我的心中沒有迷惘。
「你? 你能理解我們的感受?」Five-seveN嘲弄似的嘴角上揚。
「我作為格里芬的指揮官,也不過是戰場上的一枚棋子,就算我死了,也不會改變鐵血、軍方、格里芬三方之間的角力,對他們來說,指揮官的陣亡不過是一個數字,一個出現在報告上的數值。」
殘酷嗎? 不,這就是現實。
「.........」Five-seveN似乎能夠理解我心中的悲傷,它選擇保持沉默。
「我不知道妳們究竟在盤算什麼......伊東恐怕是發現了蛛絲馬跡吧? 所以才會遭到妳們的獵殺。」
我冷靜的分析。
「......喔?」
「但照理來說,一支不願意曝光、甚至不惜滅口來隱匿行蹤的小隊,卻偏偏選在熱鬧的商圈現身? 是不是因為妳們都只是為了達成某個目標的誘餌?」
「嘻嘻,人家忍不住想見你一面嘛,畢竟狩獵神代指揮官可是人家的首要任務喔?」
「不對,妳出現在這裡是為了牽制我。」我把雙手插入風衣的口袋,說出了自己的推測,「暗殺伊東的那天晚上,我就發現妳還有其他同伴,她們也有目標在今天執行,對吧?」
「......」
「妳剛剛要我在RFB和索米之間做出抉擇,因此我可以大膽推測,恐怕這個時候,妳的同伴已經分別對上了她們,其中一人,應該就是妳說的波波沙...三島魁的戰術人形。」
「你卻一點也不擔心?」Five-seveN露出了詫異的神情。
該說幸好沒被看穿嗎? 我不能讓敵人察覺自己的不安。
「我畢竟曾經是格里芬的指揮官,指揮官的工作是排佈最適當的戰略、帶領人形取得勝利。」
索米、RFB,我相信妳們,我也安排了適當的支援隊伍和撤退路線。
應該不會出事才對。
「呵呵,我該說你太自信、還是太冷血?」Five-seveN疑問的眨眼。
「這些都不是重點。」我深深吸了口氣,開門見山的質問,「Five-seveN,妳和涅托之間有什麼關係?」
「果然...神代指揮官才是我們最該忌憚的對象。」Five-seveN佩服的拍拍手。
「伊東的身體有遭到凌虐酷刑的跡象,而我可是親身經歷過涅托地獄般的拷問。」
我稍微移動了一下綁著輔助器的傷腿,儘管現在還透過機器輔助行動,但腿上難以忍耐的刺痛早已日益漸增...也許總有一天將會永遠失去行動能力吧?
「你以為我會全盤托出嗎? 我只能告訴你,除了你以外,我還要向M4A1復仇!」
「M4?」
戰場依舊瞬息萬變,每一秒的判斷固然有所憑據,下一秒卻未必能朝自己想像的方向發展。
「沒錯,我不認同隊長不在的世界,人類不能再憑一己之私來犧牲戰術人形!」
Five-seveN全身顫抖,內心再次被黑暗佔據,只見她拔出戰術小刀,朝我飛撲過來。
快不眨眼的刀光過處,在我的手臂上劃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Five-seveN...」我忍痛拿出預藏在袖子中的信號彈往天際開火,大喊:「不管妳的復仇計畫有多少,我都會接下挑戰,總有一天...我們一定能互相理解的!」
砰。
這時暗伏在建築物中的步槍人形憑藉遠距離的狙擊優勢,一槍命中Five-seveN的右手。
Five-seveN啐了一口、收起戰術小刀,按著發出嗤嗤聲的碎裂手掌向後退去。
「神代指揮官,本人WA2000前來報到,另外由M14帶領的支援小隊已經完成救援索米KP/-31的目標,正往格琳小姐安排的D4機場撤退!」
英姿颯爽的聲音透過耳麥傳了過來。
「妳還真慢。」我抱怨。
「看在過去的情份上,我都親自過來支援你了,神代指揮官就心懷感激的收下吧!」
WA2000哼了一聲。
Five-seveN逃入施工電梯、按下按鈕,升降機發出響亮的聲音。
「神代指揮官,請下指令。」WA2000急切地問。
怎麼能在這裡就結束?
「不要開火!」
下一秒,我的雙腳已經飛奔般的追了上去,就在升降機往下的那個瞬間抓住了臨時電梯的柵欄。
「...你不怕死嗎?」Five-seveN睜大眼睛,望著在電梯邊緣奮鬥的我。
「我更害怕失去妳。」我奮力支撐身體的重量。
「......!!!」
「妳知道的吧? 剛剛WA2000那一槍為什麼只瞄準妳的手?」我吶喊,「妳是FAL最在乎...無可取代的朋友,我說什麼也不會放棄妳!」
可惡,身體好重,傷腿也沒有足夠的力氣...
給我撐住!
「呵呵,你不恨M4A1? 她當時引爆了坍縮液,導致軍方和鐵血雙方元氣大傷,甚至連累你被涅托拷問,她是你的仇人、更害死隊長的兇手之一! 包括她在內、所有把戰術人形當成洩慾工具的人類,這股憎恨無論如何也不會消失!」
Five-seveN慢慢走到電梯的柵欄前,只要她往我的手背劃上一刀,那我的生命就會在這裡結束。
「我不想去憎恨任何人,也不會把妳們當成發洩慾望的工具!」
儘管如此,我還是想把心中的話傳遞出去。
「神代指揮官......為什麼?」
「Five-seveN,我明白M4A1經歷了許多人形無法承受的痛苦,在她最脆弱、最需要溫暖的時候,我並沒有向她伸出援手,幫助她的人是安潔...而我,只能想辦法把損失降到最低。」
「......人形承受的痛苦?」
「沒錯,沒有靈魂的東西才叫做人偶,妳們心智雲圖的複雜程度早已超乎了人類的想像,妳們會受傷、會流血、會因為同伴受傷而傷心流淚、會因為指揮官投注的感情而心動...妳們確實有心,人形與人類並沒有區別!」
因為FAL、因為索米,我早就察覺到了這點。
「呵呵,有趣的理論...可惜除了你,沒有人會這麼想。」Five-seveN苦澀的笑了起來。
「Five-seveN,很抱歉在妳最脆弱的時候不聞不問,但妳能告訴我在妳的身上發生了甚麼事嗎?」
電梯在漸漸加劇的風雨中持續往下疾行,最後抵達一樓。
就在升降機停止運轉的瞬間,苦苦支撐的我總算鬆了口氣,疲倦的得躺在路旁。
Five-seveN推開電梯的柵欄,突然一個回身,瞳孔的深處正在微微顫抖,儘管只是很細微的變化。
「你真是太過份了,光是住在隊長心底還不夠,你還想搬到我的心中嗎?」
她埋怨似的說。
「呼...因為妳知道我說的都是實話,妳也是為了FAL,才有想改變世界的念頭,才有與人類為敵的勇氣,不是嗎?」我氣喘吁吁的椅在牆邊,眺望著陰鬱的天際。
「我們的計畫不會因此停止。」Five-seveN低著頭,任憑雨點打在端麗的臉龐上。
「啊,說實話我今天也沒有力氣繼續追妳了...」我閉上眼睛苦笑。
「為了追我,神代指揮官還得加把勁喔?」Five-seveN跟著露出笑容,「你說了,直到我們互相理解為止,儘管來挑戰你,不是嗎?」
我點點頭,這時天頂的穹雷轟隆一響,Five-seveN的背影也逐漸被朦朧的雨幕給吞沒。
..........
廢棄都市潮濱,一處被政府與軍方放棄的三不管地帶,它的市中心聳立著一棵高聳入雲的聖誕樹。
如今老舊的鋼鐵枝頭上插滿了戰術人形與鐵血人形的頭顱,儘管它們早已死亡,但眼珠依舊發出微弱的光芒,這讓凜冽的冬天看起來更加令人膽寒。
「計畫很順利。」涅托獨自站在樹下,「Five-seveN,妳取回血液樣本了嗎?」
「到手了。」Five-seveN把沾上鮮血的戰術小刀交給涅托。
「妳的神情有異,怎麼了?」涅托問。
「我曾聽一名人類詩人說過,人不是活一輩子,也不是活幾年、幾月、幾天,而是活那麼幾個瞬間,我生命中僅存的意義,就是為了神代。」Five-seveN跳上油桶,不停擺動令人無限遐想的大長腿。
「不能傷害神代的生命。」涅托重複著關鍵的一點。
「我知道,我要摧毀的不是神代的肉體,而是他的信念...」Five-seveN不懷好意的笑。
殘破的都市中,只見涅托、Five-seveN、KSG、波波沙懷抱著各自的想法,齊聚在聖誕樹下,似乎正在為了一場即將來到的盛會而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