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1:45
臺灣 高雄市 旗津漁市
這裡是假日的觀光漁市。
四周人聲鼎沸,空氣中嗅得到不遠處港口吹來的海風中帶著淡淡的鹹味,以及走道兩旁攤販的漁獲散發出來濃烈氧化三甲胺的味道。
「我說啊……」我摀著吻部痛苦的說:「我們一定要來這種地方嗎?」我身為一隻臺灣犬,鼻子相較與其他犬類更靈敏得多,這裡對我來說簡直是虐待。
「啊,我剛好想來買點東西嘛~之前在網路看到一份不錯的海鮮粥的食譜,覺得看起來很棒就想試試咩~」張宥凱調皮的眨了眨綠色的眼睛說。
我快被薰死了,最討厭漁市這種腐爛的TMAO(氧化三甲胺)滿天飛的惡臭!
「而且你不是中山海資系畢業的嗎?照理來說應該要習慣啊。」
「我們教的是分析海洋、保護海洋,才不是學這種膚淺的東西!然後你要是敢叫我吃就試試看。」
張宥凱我真的會被你氣死。
去你的漁業發展!!
「啊哈哈哈阿海不要生氣啦,等等我們就走,我請你們吃韓式泡菜鍋,前陣子在市政府附近看到的,感覺還不錯。」熊毅開玩笑的說,不過我相信泡菜鍋是真的。
「你你你……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在生氣了?」我…我才沒有生氣!
張宥凱露出痴漢般的微笑說:「哪有你明明就在生氣,小海傲嬌起來還是一樣這麼的可愛~」然後手就自動伸過來捏住我黑色的臉,然後把我兩頰的毛搓得一團亂。
「……」
好我再次放棄溝通,去你的痴漢臭雪狼。
不過撇除這令人作嘔的臭味,眼前的景象實在是很讓人感到朝氣蓬勃,熙來攘往的人群與兩旁的攤販、人聲及叫賣聲不絕於耳、明媚的陽光大把大把的從頭上灑下,配上徐徐吹來的海風,怎麼看都是十分有活力的畫面。
此時張宥凱已被身旁的找呼聲吸引了過去:「來哦~來哦~現撈的紅蟳,一隻三百兩隻五百!」
我跟熊毅跟著走去,坐在攤位上的是一位灰貓老婦人,頭帶著斗笠正在把螃蟹的大螯綁起來。
「我要兩隻。」張宥凱掏出了五百塊。
我跟熊毅在一旁等候的時候,熊毅指這一旁的籃子問說:「欸,阿海,你知道這個是什麼嗎?」
老太太的耳朵真的很利,還不等我回答,她就搶著說:「哦這個哦?叫一口蟹啦,回去炸起來酥酥的很好吃餒,一斤算你三百就好。」灰貓老婦絲毫不放過任何推銷的機會。
◇◇◇
我們繼續在漁市閒逛著,混在人群中隨人潮瀏覽各個攤子,老實說除了那股討人厭的味道之外,我並不是很討厭這種感覺。之後我們陪張宥凱買一些他想買的東西,包刮鱸魚、虱目魚、紅蟳、魚丸、草蝦及蛤蜊等等,雖然我的嗅覺也逐漸麻痺,不過多少還是會感到刺鼻。
已經超過十二點了,熊毅建議我們去吃午餐,於是我們才正式準備離開這個充滿朝氣活力的地方。
走著走著,我停了下來。
我看到我這輩子最痛恨的東西之一。
身旁的攤販上擺著或吊著許多一條一條、黃色扭曲的魚乾。
如果只是魚乾我並不會說什麼,但是這整個攤販什麼不堆,只堆了滿滿的魚翅。
一把火從心中燃上,我愣在原地,拳頭因緊握而顫抖。
「小海你在發什麼呆?快走啊,你不是說這裡很臭嗎?」宥凱拉了拉我。
「啊,哦…嗯……」我轉身跟著他們離開。
黑色的情緒瞬間包覆我的心,隨在憤怒後面的是滿滿的悔恨。
悲傷的回憶與景象再次不斷地浮現在我的腦中。
鯊魚一直是種很神秘又很美麗的動物,直到牠們不斷的被電影及傳聞妖魔化,然後遭到不人道的屠殺端上餐桌。
好想為牠們做點什麼……
明明唸海洋相關的科系,卻什麼都做不到,這不是第一次這樣感覺了。我就是這樣才會被家裡斷絕往來,用不正當的方式賺大錢,果然爸媽是不會高興的。
我一定要為他們做點什麼。
我試著收起負面情緒,站在車子旁,再次抬頭面對著艷陽及遠方的大海,一波一波的,向港口推來。
我希望有一天,也可以負起保護你們的責任。
我也坐上了車子,發動了引擎。
◇◇◇
下午1:47
臺灣 高雄市 市府路
「就跟你們說這間超棒的吧~」我們走出餐廳,熊毅滿足的笑著說。
「是不錯啦,不過感覺它們的泡菜不是原味的」張宥凱對吃的不愧是非常有研究,馬上提出他的觀點。
「怎麼說?」我隨口回了一句。
「真正韓國的泡菜其實是比較酸、辣、鹹的,這裡怕我們臺灣人無法適應這種口味,特別把泡菜調得甜一點好迎合……」一講到他的拿手領域,張宥凱便開始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他真的很會做菜,咖啡廳裡的料理也幾乎是由他一手包辦,有這種朋友也不賴,常常能吃到好料的。
「接下來要去哪裡晃晃?」熊毅忍不住打斷宥凱。
「啊,我先回去好了,我凌晨還要送東西得先回去補眠。」突然想到我還有任務在身,我可不想疲勞駕駛啊~
張宥凱想了想說:「這樣啊?對齁,那你還是趕快回去好了,別疲勞駕駛。」
他真的是我肚子裡的蛔蟲。
「蛤~難得一整天都沒事欸……」熊毅垂下耳朵失望的說:「可以再晚一點嗎?」
「恐怕沒辦法。」我斬釘截鐵的回答,我昨天已經睡很少了,早上起來還被宥凱那個色狼騷擾。
「這樣啊……」熊毅看起來真的很失望。「好吧,那只能這樣了,拜拜嘍~」
「嗯,那就再見啦~」我坐上了車,發動引擎。
我其實也蠻想繼續這樣悠閒地過完一整天的。
車子駛離停車場,我正式與他們離別,往我的小透天厝去了。
約三十分鐘後,我回到了我的住處,我關了門,直接走上樓到我的房間,把窗簾拉起來、換了衣服、設了鬧鐘,然後我就直接倒在床上。
熟悉的床、熟悉的房間、熟悉的一切,我的意識逐漸消沉,慢慢睡去。
◇◇◇
晚上11:30
臺灣 高雄市 小港區 小港路147巷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嗯……」
我把鬧鐘按掉,並從床上爬起來。
我起身坐在床上,一語不發,就這樣發呆了五分鐘。
我站了起來,開始換衣服,然後走到廁所簡單的梳洗一下,之後便走下樓。
寧靜的夜裡,彷彿只有我一個人活著。
我走到一樓,打開門到外面。
我的Brera停在我家的騎樓底下,昏暗的路燈在一旁的街道打下,在正紅色的鋼琴烤漆車身上反射出路燈白色的光。外面的街道如同我預期的一樣一片死寂,整條街只有我一人,我享受了一下這種萬籟俱寂的氣氛後,便解鎖了車子。
「叭、叭。」開鎖的聲音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不斷傳來回音,我坐上了車子,發動了引擎。
「轟――!」一陣響亮的引擎聲像是點燃了整個巷子一般,從幾條街外傳來的回音都聽得一清二楚。我踩下油門,小鋼砲有力的引擎聲再度在巷子傳開,我現在要開往高速公路,往臺中前去。
小港區附近就有一個交流道,很方便。我駛出巷弄來到大馬路。跟剛才有著天壤之別,這裡交通依然車水馬龍,充斥著交通來來往往的聲音。不管白天或黑夜,這裡都是重要的道路,永遠沒有休息的時候。
我沿著導航的路線行駛,預定路線是先找到國道一號,在臺中轉國道四號再從交流道下去。
不久後,我已經在國道一號上了,半夜雖然仍有車輛,卻遠遠不及白天,我加重油門、換檔、提高了車速,時速來到一百七十左右。維持這個速度,大約兩個半小時左右會到。
◇◇◇
凌晨1:58
臺灣 彰化縣 國道一號
已經來到彰化縣了,這樣子算一算好像還真的有點遠,還好我現在人很清醒,等等就趕快把事情辦一辦,看能不能在天亮前回高雄吧。
這時一個不尋常的聲音從後方響起,那是跑車的引擎正大肆兇猛發揮的聲音,後方的一片死寂突然出現了兩個光點,快速的朝我逼近。
很快。
剛剛大約一公里遠,現在剩不到兩百公尺。
那是什麼車輛?他難道是來挑戰我的嗎?
我緊盯著後照鏡,不敢鬆懈。
亮點及引擎聲越來越逼近,神秘的恐懼感襲上我的心頭,這是以往曾未體驗過的緊張與期待感。
來自後面遠方的怒吼,究竟是……
第四段BGM: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