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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文化協會的分裂與左派思想-專題報告

作者:A級2位三重麻糬幫武士│2019-01-14 22:21:28│巴幣:2│人氣:877
【台灣文化協會的分裂與左派思想】

壹、前言

       當我們在研究台灣的政治運動和民族主義時,有一個組織,打著「充實我們的智識,俾使順應世界潮流」[1]為名,由新興知識份子所組成,啟發了台灣的民族意識,並將台灣帶到了非武裝抗日運動的新階段[2]。它,正是鼎鼎大名的台灣文化協會(以下簡稱文協),由蔣渭水、林獻堂等人成立,目的在藉由文化啟蒙運動開啟台灣人的民族自覺,最終得以脫離日本之統治,以達民族自決之精神[3]。文協推行了多項活動,如講習會、讀報社、美臺團等,意在啟迪民智,並傳播新思想;亦有發行機關報《會報》,可惜後來常遭到統治當局杯葛,只得另創《台灣民報》以補會報之不足[4],亦成為後人研究當時台灣極其重要的史料。

        然而,在我們的求學過程中,歷史課本上卻大多僅著重於文協的功績,對於文協內部的矛頓以及分裂常以左派思想入侵來打發,不僅過度簡化,更似乎將左派思想與社會主義視為洪水猛獸般,能輕易摧毀一個擁有如此重要地位的組織。但,萬事萬物皆有其根本,左派思想不可能是憑空出現並造成如此大的爭端,其中必有緣由,如何理清文協分裂並衰退之間複雜的來龍去脈,並將其原因從單純的左派思想劃分為一連串歷史事件,將是本文所要探討的重點。

二、文化協會與分裂之因素

一)文協的組成與必然產生的矛盾—啟蒙運動與群眾力量
       文協與1921年10月17日舉辦創立,其主要領導份子大多為受到新式教育,或曾經在日本留學的知識份子,受到新思潮的影響,漸漸發展成為領導台灣社會運動的新興知識份子們[5],但文協所鎖定的焦點大多在庶民階層,而非上流的社會領導階層,這便導致後來的矛盾。對於文協成立的經過,這裡便不再贅述,我們僅須知曉在經過日本留學生的許多次討論會及聲明後,文協最終所採行的是民族主義路線,而非總督府所推行的「日台共榮」同化主義路線,並舉辦了許多如前言中所述之活動。這些運動達到了超乎想像的成效,對於啟迪民智有極大作用,而其中的「青年運動」更在各地協助組織青年團體(約1923年起開始成立),使島內的青年對於階級不平等和民族問題有基本的認知[6]

       然而,文化啟蒙運動亦產生了預料之外的效果,那就是因為人民開始懂得反抗既有的威權體制,再加上文協創造的社會氛圍,間接導致部份農工運動(1926年~)的發生[7]。這使得文協開始關注農工議題,當時的社會主義思潮亦開始傳播,即使文協本無心於無政府主義,但許多青年團仍受到影響,漸漸左傾,開始有所謂無產階級革命之思想,與原先部份幹部的思想逐漸分化[8]。綜上所述,可以說文協本身的組成(以新興知識份子為主幹)便註定了新思潮必定會對其造成影響,再加上政府壓榨工農,文協又創造了足以使工農們起來抗爭的環境以及思想,可以說,這些因素註定了文協必要受到左派思想的浸染,而偏激的左派份子又為文協的未來分裂埋下了隱憂,此即為一連串無法避免、必得發生的連鎖。

(二)溫和派與激進派的衝突—台灣議會設置請願運動的衰微
       台灣議會設置請願運動(以下簡稱議會設置運動)為文協幹部們所推動之另一代表性運動,同樣具有反同化、確保台灣獨特性之思想,主要目的為設置「台灣議會」以推動殖民地自治,並欲提昇台人之政治地位[9]。議會設置運動採取的較為穩健的作法、體制內合法的抗爭。在文協各幹部的推行下,從第一回(1921年)僅有日本留學生們188人連署,進而逐漸受到全島島民的關注[10],至治警事件後,由於儘管台灣總督府全力攻訐,但合法性仍受到法官判決的肯定,一時間該運動蔚為風潮,第八回(1927年)的議會設置運動更達到了史上最高的2470人[11],然而,第九回後的議會設置運動卻因文協分裂、互相鬥爭(1927年~),最終漸漸衰微,止步於第十五回。

        儘管議會設置運動所飽含的自治精神是文協內部的共識,受到民眾的熱烈支持,並且能夠連續舉辦多次請願,但其之所以能舉辦多次卻正是由於不斷的失敗。對於議會設置請願,日本眾議院及貴族院大多以「審議未了」或「不採擇」不予通過[12],這反而彰顯了溫和派在爭取改革上的無力;再加上連溫卿等左傾的激進改革派自「全島無力者大會」[13]後便積極鼓吹反資本主義的思想,並有著青年團以及農工抗爭團體的支持[14]。無產階級路線和資本主義合作路線在文協內部逐漸形成不同的派系並互相爭鬥,在1926年後,文協的主要幹部看到島內許多由文協無產階級成員主導的運動,發現自己漸已遠離群眾,認為應該有改變路線之必要,得出的辦法是轉型為政治結社,但由於思想上的衝突(民族主義為主以及社會主義為主),在1927年1月的文協臨時大會上,連溫卿一派正式掌握實權,,許多舊幹部在激進左派青年的造謠誹謗也不得不退出[15],最終,文協由原本的啟蒙民族思想一躍而成為階級鬥爭團體,採取的行動亦逐漸傾向非法化,不復原本文化啟蒙運動的聲名。

(三)文協的分裂與台共[16]與台灣民眾黨—政治結社與思想
        儘管舊文協因思想的不同而分裂,但如上段所說,兩派人儘管思想不同,但皆認為改變路線成立政治結社是首先該達成的目的。新文協(以下皆稱文協)方面,在分裂後所指導的幾件階級鬥爭中由於手段過於激烈、態度亦十分兇猛,導致被供出不少犧牲者[17],使得原舊文協的中堅力量市民階級逐漸離散,僅能煽動部份青年,亦導致了文協財政大受影響(1928年11月~)[18],使部份領導者對台灣島內的運動情形大為失望,只得遠走大陸。同一時間的文協內部亦發生了不同派系的爭鬥,在1929年,以連溫卿為代表的山川主義派遭到開除,至此文協轉而由台共掌權。此後文協則多存在解散與否的議論,在爭論不休下,文協最終轉為所謂「小市民的大眾團體」,漸漸失勢,最終在1931年的第四次大會中正式決議支持台灣共產黨,成為台共的外圍團體,可以說實際上已經消滅了[19]

       在舊文協分裂後,另一派欲與資本主義和平共處的舊幹部先成立了台政革新會,而後改名為台灣民黨,但因具有民族主義的色彩,在登記為政治結社時遭當局以違反〈治安警察法〉的名義不予通過[20],在向政府妥協改變黨綱及政策後正式改名為「台灣民眾黨」。在成立過程中,民黨亦分為主導的蔣渭水派—較近似社會主義且欲與農工團體合作,以及持相反意見的蔡培火派[21]。民眾黨的活動不僅有反對總督府政策的保甲制度改革和抗爭新鴉片政策的國際運動等,黨勢的擴大則藉由蔣渭水主導的聯合農工商全階級的全民運動[22]。在1930年8月,蔡培火正式成立台灣地方自治聯盟,與蔣渭水決裂,並且吸收了黨內大部分的資產階級有力人士。1931年2月,民眾黨則由於修改黨綱一事遭認定為非法團體,遭到解散。蔣渭水則自認台灣無產階級自覺仍不足,轉而致力於擴大無產階級團體的規模,最終在1931年8月因傷寒過世。

三、台灣總督府對於文協的箝制

        台灣總督府作為維持日本統治權利穩定的角色,對於文協這等鼓吹台人自主的組織本應當全力打擊,奈何文協具有合法性,且與日本許多政界有力人士頗有關連,只得採用較為合法的作為。在反文協的行動中,「全島有力者大會」可以說是有趣的一個點,這是由親日的士紳們(台灣公益會)所召集,欲藉此反對台灣議會設置請運動的決議,雖說有力者大會最後由於辜顯榮及林熊徵發生爭執,其餘會員又大多僅是跟風參加,在舉辦幾次講習會後便虎頭蛇尾。但反而造成文協最尖銳、最具戰鬥性的一次反擊「無力者大會」[23],促進了文協內部反對資產階級的呼聲,並且使得部份群眾主動出來參與該行動[24],但無產者意識的崛起,也加速了文協的左傾及分裂,尤其是農工等階級,代表著社會主義的基本群眾,在這方面取得的成功無怪乎左派份子會認為台灣已經到達適合革命的階段了。

        另外,在文協所舉辦的講習會中,總督府每每都會派警察來監督,但左派份子所舉辦的演講不僅監管力度較鬆,更甚有時不派人監督[25],可以出統治當局對於民族主義是較為忌諱的,對於當初台灣民黨的申請駁回也是以黨綱的「台灣人全體」及「解放」定為民族主義的象徵而不通過[26]。在日本眼中,能喚起全體台灣人民族意義及要求民族自決的民族主義才是真正能威脅他們統治地位的恐怖,左派激進青年或許同樣具有破壞力[27],但他們當時認為台灣已達無產階級革命條件成熟之階段所採取的激進行動反而使總督府更好處理,但由民族主義所帶起的全民反抗浪潮反而棘手,況且當下日本國內亦有對台灣人抱持同情心者,使總督府不敢妄動。而文協的左右分裂(之後又再各分裂一次)不僅導致了群眾力量的分散,更加激進的理念亦導致了許多非法的行動,也致使日本警察取締更嚴格、更有理由去解散團體、逮捕團體的領導人,最終抗日團體被各個擊破,台灣政治文化運動宣告平息,正式進入皇民化運動時期。
四、結論

       當我們再回顧這段歷史時,便會發現文協的分裂是有跡可循的,不論是從前後期領導群眾的演變,還是期間採取的運動,便可以看出其實文協一開始便是組合了不同思想的團體,只是他們有一個目標共識,便是所謂「振起民氣」、「普及台灣同胞智識」[28],在前期的不斷努力耕耘後,台灣人民終於懂得反抗威權以及對家鄉抱有認同感,農工運動的開始便是代表著文協的啟蒙有了成果,也代表了台灣當前的環境適合社會運動的發展,於是,不同的思想開始發展出獨屬自身的對台灣的一套理論,並決定採取不同的路線來拯救台灣,這才導致了文協的分裂,可以說,文協的分裂是必然的過程,因為這樣的發展正是社會運動須經歷的必然階段,才能得出對於這個國家來說最好的路線,只是當下台灣本身的政治局勢不適合散力量,才會導致最終盛極一時的社會運動歸於沈寂。

        與此同時,總督府對文協所做的一些措施表面上看起來更增進了文協的聲勢,如治警事件[29]、全島有力者大會等,但其實由於促進的溫和派與激進派的爭端、左右派思想分化等,反而加速了文協分裂的進程,可說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吧。最後,我想就前言所提出的「歷史課本總以左派思想入侵來斷定文協分裂」來總結,我們自上文可以看出,文協的分裂實是受到一串連鎖且複雜的歷史因素影響,並不是那樣簡單的「左派入侵、文協部份人受到影響變得激進於是分裂」,雖說礙於篇幅及筆者眼界問題無法全部討論影響的因素,但在這件事我們仍然可以了解到:一個歷史事件的發生有時並不如我們所想的那樣簡單和明確。對於未來也將成為新興知識份子的我們,更該保持著懷疑的態度去檢視每個結果背後的原因,如此才能正確的知曉真相,跨越謊言編織的幻影。

引用書目
一、參考書籍
莊永明,《台灣紀事》上、下。時報文化出版,1989。
葉榮鐘,《台灣民族運動史》。學海出版,1979。
張炎憲,《20世紀台灣歷史與人物》。國史館印行,2002。
王曉波,《台灣抗日五十年》。正中書局,1997。
向山寬夫,《日本統治下的台灣民族運動史》。福祿壽興葉,1999。
林衡道,《台灣史》。台灣省文獻委員會編印,1976。
簡炯仁,《台灣民眾黨》。稻鄉出版社,1991。
戴寶村,《台灣政治史》。國立編譯館主編,2006。
周婉窈,《日據時代的台灣議會設置請願運動》。自立報系文化出版,1989。
林書揚譯,《台灣警察沿革誌》之《台灣社會運動史》。創造出版,1989。


[1] 摘自台灣民報第一卷第四號(一九二三年七月十五日)社論—「社會改造和我們的使命」文末
[2] 《日據時代的台灣議會設置請願運動》,周婉窈著,頁9
[3] 《台灣政治史》,戴寶村著,國立編譯館主編,頁225
[4] 同上,頁226
[5] 周婉窈,〈臺灣議會設置請願運動再探討〉頁9,《台灣史料研究》第37號(2011)
[6] 張炎憲,〈臺灣文化協會的成立與分裂〉,台灣史論文精選(下)頁140
[7] 文協真正意義上參與的運動應當只有二林蔗農組合,其餘大多為受到文協新思想的影響,如鳳山農民組合發起人黃石順便曾言其為「受到文化協會啟蒙運動的影響」
[8] 同註6,頁138
[9] 常認為台灣議會設置請願運動的理論是基於「六三問題之運命」這篇由林呈祿所寫之文章,台灣青年第一卷第五號(一九二一年七月十五日)頁24至41
[10] 其中亦有文協推動的多項運動使台人的政治參與意願增加且理解不平等待遇等因素
[11] 可參考註2之書所附錄的台灣議會設置請願運動經過表,其餘便不多做贅述
[12] 同註11
[13] 此為對總督府「全島有力者大會」的反動,會在下文詳談
[14] 《第六屆中華民國史專題論文集》,國史館印行,頁1267至1269
[15] 《台灣民族運動史》,葉榮鐘著,學海出版社出版,頁339到343
[16]關於台共的成立,礙於篇幅問題無法詳述,可參考《20世紀台灣歷史與人物》頁1266至1275
[17] 同註15,頁350至353,可參考相關的「新竹事件」、「台南墓地問題」「台中師範事件」
[18] 《台灣警察沿革誌》第二篇,《台灣社會運動史》,林書揚譯,創造出版社
[19] 同註14,頁1274至1276,亦可參考同註17
[20] 《台灣民眾黨》,簡炯仁著,頁66至67
[21] 同註3,頁228至230
[22] 同註20,頁128至130,頁140至142
[23] 同註15,頁308至315
[24] 台灣民報第十五號(1924年8月11日),頁1至2,
[25] 台灣民報第一百五十四號(1927年4月24日),頁10
[26] 同註20,頁64至65
[27] 張炎憲,〈臺灣文化協會的成立與分裂〉,台灣史論文精選(下)頁152至153
[28] 台灣民報創刊號(1923年4月15日),頁1至3
[29] 台灣民報第一百八十六號(1927年12月11日),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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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 篇留言

加奈我婆
你好棒~ 感謝參考

02-22 1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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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喜歡★jeffcool285 可決定是否刪除您的留言,請勿發表違反站規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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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ddy60216欸 你也看小說啊
痾 好想更新了欸看更多我要大聲說3小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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