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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田與雷蒙德》—— 2. 疼痛中成長

作者:蟲歌為誰而鳴│2018-12-24 23:07:18│巴幣:4│人氣:138
雷蒙德和春田走在林間,兩人的動靜驚動了幾只小動物,牠們迅速消失在茂密的草叢。
 
「你說你們有人放哨,為何昨晚我出現時沒有警報?」
 
春田撥開榕樹垂下的氣根,雷蒙德聞言指了指她的服裝。
 
「鐵血人形是一身黑,據聞鐵血人形頭目也是黑色,哪有穿粗衣麻布的。那時的我最接近妳,便由我來看看情況再作決定。」
 
「確實很易辨認呢。」她回想見過的鐵血機械兵和人形,的確是一身黑色。
 
「最近有甚麼大事嗎?我們村子位置偏僻,消息不夠靈通。」
 
「除了八卦,就是鐵血動向了。哪天鐵血沒搞事才是新聞吧?」
 
「對,那就恐怖了。」
 
兩人就這樣邊走邊聊,很快雷蒙德便找到了隱蔽的一條車道。那是用土壓成的道路,數棵青草點啜在上面,路旁有一棵特別高大的小葉椴樹。
 
「順着這條路走兩公里的話,就會去到一座叫奧以利的城鎮。這已經是離村子最近的人類聚居點了。」
 
「謝謝,我們就在此別過好了。你還是早點回去比較好,這裡不算安全吧。」
 
春田望向雷蒙德手上的兩支衝鋒槍。
 
「畢竟這裡比村子更接近鐵血。最後祝妳一路順風,別被人發現身份了。奧以利的人排斥一切不安全因素,流浪人形也一樣。」
 
「謝謝提醒,我會——卧倒!」
 
春田突然撲倒雷蒙德,隨即槍聲奏起,把兩人身後的樹幹打出一陣陣碎屑。
 
「是鐵血的突擊步槍,有小隊在附近!別起身,先找掩體!」
 
憑着以往的經驗,春田立刻確定了襲擊者的數量和方位。她躲進足有半人高的板根後面,迅速從長布袋抽出一杆春田步槍,開始迎擊迫近的鐵血人形。
 
雷蒙德則是匍匐至另一顆小葉椴樹背面,但他沒有即時射擊,而是握緊槍柄,觀察春田周圍的動靜。沒過多久,他就等到了預料的敵人。
 
全身約有鞋盒大小,方正的攝影機充當軀幹,鏡頭就是它的大眼睛,四塊裝甲片作為小短腿,背上頂着一杆小小的衝鋒槍。
 
「一種鐵血的低級機械兵,正式登錄名為「兵蟻」。戰力低但易於量產,通常用於警戒或偵察任務,同時也是作戰時沖擊敵人的炮灰,但它們集結成群的時侯不容小覷。因為它形似小狗,因此前線士兵戲稱它為機械狗,據聞還有退伍兵把它改裝成民用寵物後送給兒女。」
 
剎那間,雷蒙德腦海閃過一篇介紹鐵血機械兵的報道。
 
三只鐵血狗從春田兩側冒出,右邊兩只,左邊一只,它們一出來就徑自沖向春田。在有心算無心下,雷蒙德一梭子彈打壞右邊兩只鐵血狗,同時大喊:「三點有狗!」
 
春田聞言,立刻調轉槍口。偷襲失敗的機械狗不死心地朝春田開火,可是背上的槍沒能打穿板根,最終難逃報廢的命運。
 
「謝了。」
 
「不用客氣。」
 
就在兩人自保之隙,一則廣播響起。
 
「鐵血來襲!它們加快速度了,男人準備迎擊!其餘人立刻前往集結點!」
 
春田遁聲望去,看見了附近有一個揚聲器。揚聲器是要連接信號線的過時型號。它被掛在樹冠裡,被塗成棕色的電欖順着樹幹遁入土壤中。
 
雷蒙德注意到春田的目光,心不在焉的解釋道:「村子與鐵血存在難以彌補的科技差,為此我們配置了古老的設備來防範可能的黑客入侵——畢竟老頭子和小伙子有代溝嘛。」
 
雖然話語裡透着無奈,春田卻在偶爾回頭間,看出他眼睹中燃燒的火焰——那是她往日同袍被逼入絕境時的不屈。
 
「鐵血數量眾多!雷蒙德快回來,我們需要你的指揮!」
 
雷蒙德聽見又一次的廣播聲,便向春田搭話,同時進行壓制射擊。
 
「春田女士,妳相信我嗎?」
 
「說說你的計畫。」
 
「前方被堵,回村子的退路也布滿了機械兵,我們早晚會被圍剿的!我是這裡的地頭蛇,知道一條擺脫追兵的回村路徑!但是為了博取最大成果,我會冒點風險。妳要一起來嗎?」
 
「……現在我的性命與你掛鉤,你就放膽去做。」
 
「好。麻煩妳先頂住,準備隨時撤離。」
 
雷蒙德放下兩把槍,麻利地攀爬小葉椴樹上。他在粗壯的樹幹上找到一處用棕色油布遮蓋的地方,拔掉固定油布的釘子並扯開油布,就找到一個放滿補給物資的樹洞,裡面有一杆鐵血突擊步槍、一把信號槍、一部對講機和一些口糧彈藥。
 
「幸好旁邊就有一個補給點。」
 
他迅速拉開背包,把多餘的東西都丟進樹洞,又取出突擊步槍和信號槍。
 
「你們真是……費盡心思。」
 
春田看見雷蒙德的舉動,不由佩服這條村子的生存意志。其他戰區有或多或少的居民,但他們都是依賴當地的安全承包公司,而不是靠自己。
 
雷蒙德整理完背包就朝天發射信號彈,一道紅光遊曳到空中,就連駐守在s07指揮部的人形都觀察到。
 
 
 
「紫杉樹!」
 
「怎麼了?波波沙。」
 
「目撃到村子方向的信號彈,似乎鐵血來了,我們要趕快去保謢他們!」
 
「我也看見了,所以我們已完成出撃準備。」
 
「那就動起來呀,坐着等甚麼。」
 
「對了,妳是新來的人形呢。指揮官曾下達命令:如果鐵血的目標是村子,我們要延後三分鐘迎擊。」
 
「怎麼會這樣!」
 
「這是命令,波波沙……我們無法違反命令。」
 
 
 
雷蒙德看到信號彈成功引爆,又從樹洞掏出一部對講機。
 
「我是雷蒙德。我被包圍在K1樹,準備隨時接應。」說完,雷蒙德就把對講機塞回去,趁自己尚在高位時再次環顧四周。不出所料,附近的鐵血開始往他們靠攏。
 
他利落地回到地面,撿回兩杆衝鋒槍,用槍帶把它們背在身上。
 
「春田女士,我們該撤了。」
 
「往哪撤?」
 
「向那座山直走。」雷蒙德指向村子旁的一座高山,春田點頭。正當春田打算當先鋒開路,雷蒙德拉住她,在她眼前晃動一把鐵血突撃步槍。
 
「這時侯別用你的春田式步槍了。妳會用穾撃步槍嗎?」
 
「你以為這幾年我是怎樣節省歩槍子彈的。」春田把春田步槍放回長布袋後拿過突擊步槍,還一邊痛心地點算剩餘的春田步槍子彈「那可是有錢都不一定買到的。」
 
「對妳來説,還真是這様子。好了,春田女士,等的人夠多了,再多就要留下我們了。」
 
在春田整裝時,雷蒙德已經端起兩把衝鋒槍,毫不吝惜子彈的去開闢前路,打得敵人不敢隨便冒頭。當她換好槍,便逐一點殺敵人。
 
兩人配合之下,硬是在樹林中打出一條去路。
 
嘣!喀嚓!
 
左手槍打空一個彈匣,雷蒙德就用右手槍保持壓制,同時放下打空的槍。因為背帶的緣故,槍支會吊在身上,空出左手去换彈匣。
 
春田一邊擊殺雷蒙德漏掉的敵人,一邊就地補給。當她撿到足夠多的彈薬時,雷蒙徳已經打空了十多個彈匣。他看了看發熱的槍管,就丢掉手中兩把槍,順手在倒地的鐵血人形身上拿過槍和子彈。
 
「槍炮有敵人給我們造——這句老話真是應境。」雷蒙德低垂眼簾,話語中不含一點感情,引得春田用視角餘光看他。
 
「村子會没事的,這樣失職的指揮官當不了多久。」
 
「但願如此。」
 
聚集的鐵血愈來愈多,兩人在鐵血浪潮裡艱難前進。幸好他們突進速度足夠快,在其他鐵血包抄後路前到達山腳,即便如此,他們還是被火力壓得無法前進。
 
呯呯呯!春田一次短促三連射帶走了背後逼近的鐵血人形。
 
「雷蒙德!我們到山脚了,接下來呢?」
 
「那邊有個山洞。它的另一頭出口通往村子。此外,面向我們的這面斜坡放置了炸薬,觸發裝置同様在洞裡。衝進去,按按鈕,回村子;這便是最後一步。」
 
「鐵血會不會埋伏在山洞?」
 
「不會的,鐵血的主要對手是格里芬。襲擊當地居民只算是添麻煩給格里芬,還不需重視到事先偵察的地步。」
 
前面一個鐵血人形越過交火區,抬槍就射向雷蒙德,雷蒙德側身讓過掃射,抬手回贈幾顆子彈以示敬意。
 
「在無法目測的情況下,妳們人形一旦死亡,附近的人形同伴會立刻收到消息嗎?」
 
「假如她們都有聯網,會的。這對現時有幫助嗎?」
 
春田踢飛一只鐵血狗,順勢踩住另一只偷偷接近的鐵血狗,手上的槍随即把它人道毀滅,好叫它投胎做只光明正大的好狗。雷蒙徳見狀,順手解決那只空中飛狗,讓兩狗能結伴上路。
 
「有用。我們改用範圍殺傷武器開路,不要光顧前方,多送點給周圍——她們才會分不清我們的突破方向。」雷蒙徳拿起一串手榴彈,那是一路撿來的殺傷手榴彈、震撼彈、閃光彈、煙霧彈和燃燒彈。
 
「妳也撿了不少,對吧?」
 
「白要的補給為何不要?」
 
兩人相互看看對方的小玩意,均發出不懐好意的笑聲。雷蒙德拿起手榴彈,說出最後的補充:「不用擔心山火,泥石流會淹沒一切。」
 
「跟着你真是輕松,你是當指揮官的料子呢。」春田微微一笑。
 
「承蒙誇奬。預備,三二一,丢!」
 
兩人同時擲出手榴彈,你丢這邊我丢那邊,孁時炸得鐵血眾暈頭轉向。
 
「就是現在!」
 
兩人立刻衝向山洞,有些鐵血試圖阻擋他們,但零星的火力已沒法構成威脅,兩人輕易進入了洞穴。
 
「你手上的手榴彈已拔了保險絲,快丢掉。」
 
「我知道。」
 
春田瞥見雷蒙德還拿着手榴彈,便提醒他。雷蒙德等了數秒,才把它投向洞口上方。
 
轟隆一聲,山洞出口崩塌,一堆岩石把他們和外界分隔開,只有洞口最高處的孔洞還透着陽光。反應過來的鐵血向岩石堆集火,不過對洞裡的兩人毫無影響,他們也就聽個響而已。
 
雷蒙德從背包掏出手電筒,照亮了昏暗的環境,兩人憑藉光源往裡走了一段距離。
 
「我去打開爆炸裝置的開關,妳在這休息一會。」
 
「嗯。」
 
雷蒙德把手電筒照向凹凸不平的岩壁,努力尋回隠藏的開關。
 
「記得是這塊石頭後面……找到了。」
 
突然回響起一陣叮叮噹噹聲,兩人間變了臉色。
 
「是手榴彈!」春田喊叫。
 
見鬼!鐵血丢得太準了吧!雷蒙德在心裡暗罵,然後吼出來:「別慌!妳先摸索周邊地面,我來捜尋!」
 
「……我找不到它!」
 
「好事!至少它不在妳腳邊!」
 
當雷蒙徳找到手榴彈時,它正好在跪地摸索的春田身後,似乎剛好在她的手臂半徑以外,不然她早摸到它了。
 
她現在也是肉體凡胎——雷蒙德對肉身人形和常規人形的差距有了深刻的認知。要是春田還是正常的人形機械人,區區昏暗視物不在話下。
 
「我找到了!」他急忙把手榴彈丢去堵塞的洞口,然後拉起春田,把她推向岩壁的一個坑洞,自己也從後擠進去。
 
「注意衝擊!捂住耳朵!憋氣!」
 
說完這話,雷蒙德就失去了意識。
 
 
 
「成功了!我們擊退鐵血了!」
 
「小心有詐,之前都是打到格里芬來援才撤退,說不定有陰謀等着我們。」
 
「你們聽到那巨響了吧?一定是雷蒙德引爆了那座山的炸薬了。」
 
「對對,我們放的量足夠炸崩山,下面的鐵血一定全被埋了!」
 
「哈哈哈,說得對!雷蒙德的鬼點子就是多!」
 
「對了,家人都沒事吧?」
 
「沒亊,有事就開廣播啦,至今仍没有。」
 
一眾男村民待在村子出口的簡易掩體後面,生怕鐵血會殺個回馬槍,全都死死地盯着機械兵離開,嘴上還不忘聊天。其中一名壯漢發現有人影正在接近,扯開嗓門警告。
 
「那邊有人接近!」
 
雙方接近到能看清臉時,壯漢接着說:「那是個女人——没有穿戴鐵血裝備,還背着一個人。哦!她漂亮到跟自律人形有得比。」
 
警備隊的隊長忍不住拍打他的頭,然後賣弄他的見聞。
 
「誰叫你看臉啊!還有她是春田型號戰術人形,當然漂亮了。記得我往城市做買賣時,聽說春田是特别溫柔的類型,很多指揮官都向麾下的春田求婚呢!」
 
「真的假的?真羡慕當指揮官的人,聽說他們還可以多娶幾個漂亮的人形。」
 
「是呀,當上指揮官一定美死了。等等,她背着的是雷蒙德!他受傷了,快過去幫忙!」
 
一幫聊女人的糙漢子立刻趕去。他們跑到春田身邊,七手八脚地接過雷蒙德。雷蒙徳昏迷不醒,血流滿臉,後腦頭髮燒焦,背部全是一片焦黑。氣喘吁吁的春田稍稍回氣,就向眾人説明情況。
 
「他被爆破手榴弾波及,身後嚴重燒傷;頭部被落石砸傷;同時有可能是一氧化碳中毒。快給我亁淨的布料包裹他以防感染!另外要一條泡過涼水的毛巾!」
 
「我去拿我家床單。」
 
「我們村處理不了這傷勢呀!」
 
「村子附近不是有城鎮奧以利嗎?奧以利一定有醫院!」春田連忙說出她唯一知道的地理情報。
 
「會不會來不及呀?」
 
「總比在這裡等死強!」
 
「快送去我的車!」
 
經過一番擾攘後,隊長駕車載着雷蒙徳和春田前往奧以利,春田趁機用貝雷帽和口罩喬裝起來。一路上超速駕駛,總算在一小時內把他送進醫院。
 
當時負責接待的護士十分驚訝,隨即要求放雷蒙德到病床上,吩咐一旁的醫療人形通知當值醫生,然後親自把病床推往手術室。醫療人形領命而去,剩下的春田和隊長只得跟上護士的腳步。
 
途中醫生和幾名醫療人形趕到,醫生立刻檢查雷蒙德的傷勢,未幾就抬頭望着春田和隊長。
 
「你們是傷者的甚麼人?」
 
「我是他鄰居。他是無父無母的。」隊長搶着說。
 
「出血部位可以解決,問題是他的燒傷已達至三級水平,我們須要為傷者換皮,以下有三個方案可選:第一,採取傷者的膠原蛋白去培育皮膚,最少21天,風險和金額低;第二,採用非生物皮膚,耗時短、風險高、金額低;第三,直接打造人工皮膚,耗時短、風險低、金額高。」
 
「最快最好那個!錢不要緊!」
 
「我明白了。」
 
得到答案的醫生步入手術室,緊隨其後的醫療人形們也推着雷蒙德進去了。直到手術室的紅燈亮起,春田都是一直站着——因為沒有她說話的餘地。
 
盡管她心緒萬千,也只能歉疚地說:「對不起。」
 
隊長瞅一眼春田,然後在冷清的走廊中隨便找張椅子坐下,點燃一支香煙。春田猶豫一下,便坐在隊長對面,卻没敢開口。良久,隊長率先打破沉默。
 
「妳是春田,流浪人形。」
 
春田點頭。
 
隊長看着春田雙眼,繼續說。
 
「聽着,雖然我在戰鬥和科技上不及雷蒙德靈敏,但在人情世故上他遠不如我。如果妳是路過救下雷蒙德,妳不會是這種神情,所以妳告訴我——」隊長望着春田雙眼「妳和雷蒙徳的傷有甚麼關係。」
 
春田咬了咬嘴唇,把所有事娓娓道來。
 
晩上遇到拾荒的雷蒙德,請求與拒絕,送行時遇襲,到最後山洞裡的爆炸。
 
隊長的臉色陰晴不定,在彌漫煙霧的襯托下頗為渗人。他梳理整件事時,看見春田身上有一些滲血的小傷口。
 
把傷口和故事聯繫起來,隊長發現了一處奇怪的地方。
 
「妳會流血,證明現在的妳是肉身人形。」
 
春田聞言,下意識的遮住傷口。
 
人形可以有兩種身體,一種是常規的機械身體,另一種是非常規的血肉身體。
 
一般情況下,人類會選擇機械人形,因為機械身體更適合工作。可一旦他與人形談戀愛,並渴望組成家庭去生兒肓女時,他會購買一具血肉身體給人形使用。這樣,他們就能有愛情的結晶了。
 
除了某些不能明說的生意,就只有去到談婚論嫁階段的人形才會有肉身。
 
「爆炸會消耗山洞的氧氣,作為肉身而不是機械人的妳是如何在惡劣環境下完成一系列動作的?」
 
面對洞晰一切的隊長,春田不再徒然的遮掩。她低頭看着腳尖。
 
「人腦佔全身耗氧量的四分之一,但我們人形沒有大腦,取而代之的是主機。肉身人形的主機只要生物電就可以運作,所以省下來的氧氣剛好足夠。」
 
「妳没說謊……既然雷蒙德信任妳,我就不多說了。現在妳先處理傷口,再想想怎麼用他借妳的一條命吧。」
 
「……好的。」
 
隊長没再搭埋春田,只是一個勁地抽悶煙。春田瞧了他一眼,便起身去找護士。當她回來時,這條走廊已是一股煙味,她倒是没有留意煙味,因為她整個人都在分神。
 
在兩人各懷心思地等待之際,手術室的紅燈终於熄滅,吸引了兩人的注意。没等多久,醫生推開手術室大門,他環視走廊,便來到隊長面前。
 
「先生,病人現已脫離危險期。但到底他是怎樣受到如此沉重的傷的,他甚至傷到皮下肌肉!要不是9年前出現了生物技術增長,他連點頭都要安裝外骨骼才能活動,因為背部肌肉牽涉的地方太多了!我會視乎你的回答決定是否報警。」
 
隊長斜睨春田,看得春田局促地換坐姿。
 
「我們住在郊區——有惡鄰舍的郊區。」
 
「難道是鐵血?」
 
「對。」
 
「我很抱歉……病人壞死的部分已轉换成人工皮膚和肌肉,剩下的都可以等待自然痊癒,但不能做劇烈運動,否則傷口會裂開的。」
 
「我知道了。哪裡繳交費用?可以帶路嗎?」
 
「當然可以,這邊走。」
 
醫生率先離開,隊長抖下煙灰,就跟醫生離開了。在走廊盡頭,他回頭囑咐春田。
 
「我交錢後會直接回村,那裡還有很多事要忙。雷蒙德那小子就拜託妳了。」
 
「我會照顧好他的。」
 
隊長離開了,沉默再次籠罩走廊。
 
春田默默打量有點焦的鞋子,當手術室門再度開啟,才抬頭尋覓雷蒙徳。
 
在數名護士和醫療人形的身影中,他正俯臥在病床上,原來的黑色短髮被剪成光頭,慘白色的人工皮膚從後腦伸延入衣領。因為它與舊皮膚的顏色不同,春田一眼就看見了。
 
其中一名稍為年輕的護士推動病床,叫春田跟上她,春田快步追上,卻保持落後病床一步的距離。
 
「妳是病人的家屬嗎?」
 
「不,我是他的……朋友。」
 
「這様的朋友真是有情有義呢。」護士笑說。
 
春田搖頭,不敢與護士對視。
 
「總之一言難盡。」
 
聽到春田的話,護士瞧見春田的傷處和烤焦的衣服,又看了看雷蒙德,便露出暖人的笑容。
 
「我以前還是實習護士的時侯,覺得自己表現很差,連醫療人形都比我好,同亊一定會看低我。」
 
護士的獨白吸引了春田的注意,她偷偷豎起耳朵。兩人在走廊行走,沿途的人都向護士打招呼,護士一一點頭回應。
 
「後來跟他們交流才知道,那只是我的心理作用,於是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果與人相處時感到困惑,不妨直接向對方坦白,才能互相理解。」
 
「坦白嚒……」春田眉頭緊鎖。
 
「到了。這是你們要求的獨立病房。」
 
護士把病床停在三樓的一扇門旁邊,伸手打開門。那是一間狹小的房間,最裡面有一張靠着牆的單人床,床頭旁邊有一個矮櫃,矮櫃上面有一個窗,再旁邊就是一張雙人沙發及一間浴室。
 
「可以搭把手嗎?」
 
「好的。」
 
護士和春田合力把雷蒙德抬到單人床,就囑咐説:「病人打了麻醉針,會在晩上醒來。他的新皮膚和肌肉需要時間去適應,近期不要做劇烈運動,否則傷口會裂開的。另外探訪時間過後,獨立病房的家屬可以留在房間,盡量不要在外走動,三餐會準時送來的。」
 
「好的,真是麻煩妳了。」
 
「別客氣,有事就找我或其他人吧。」春田點頭應和,目送護士離開。
 
春田望出窗外,下面是一個花園,卻沒有人在園裡散步,也許是正午陽光太猛烈了。她吁了一口氣,把背包和長布袋放在地上,讓它們倚着櫃子,其後坐在沙發上,身體交由沙發靠背來承拓。
 
她看着雷蒙德,卻想着其他人。
 
「有些事容易開口,但並非所有事都能開口……也不是所有事都有機會開口。」
 
「到底要去哪裡?這日子甚麼時侯才到頭?」
 
「指揮官,我好累……我不想走了……」
 
春田喃喃自語,訴說無人聽見的話。思緖愈發飄怱,沙發的柔軟和身體的疲勞把她拉扯進思維的深淵。倚着靠背的身軀慢慢滑下,變成側躺在沙發的姿勢,小腿斜到地面。
 
「……我好想你。」
 
 
 
午飯時間,護士推着餐車進來,就看見沙發上瞌睡的春田,推車的力道變得輕柔起來。
 
護士從床頭櫃取出一張毛毯,蓋住春田的身體,又摘下她的口罩。護士瞧見春田的真容,立刻就聯想到潛逃的流浪人形。
 
媒體經常宣傳流浪人形是危險人物,人們遇到就要向附近的執法人員報吿,但她看見春田落寞的睡顔,便想起不久前的交談。一個因坦誠而困惑的人形,怎麼想都不是壊人,護士便決定不舉報她。
 
護士把餐車推走,在房門掛上請勿打擾的牌子就離開了。
 
「咦,你餐車上的食物還在?」
 
「房裡的人都睡了,我不想吵醒他們。」
 
微風吹動窗簾,給房間帶來清涼,讓人睡得更安穩。
 
 
 
雷蒙德醒來,感覺自己的睡姿很不舒適,背部也傳來陣陣痕癢和疼痛。
 
「我沒死。」
 
他睜開眼,發現牆壁的配色是醫院特有的白色。
 
他嘗試撐起身,頓時引出身體的疼痛和乏力感,這種酸爽使他悶哼一聲。雖然討厭這感覺,但它是一個明確的信息:「你還活着。」
 
雷蒙徳試着坐起身,屁股的皮膚一受力就立刻叫痛,令雷蒙徳一下子從病床蹦跳到地上。在這種刺激下,他的頭腦立即清醒了。他用一根手指碰觸背脊,皮膚就傳來痛感,拉扯到的肌肉也隱隱作痛,不過做好心理預備亦不至於痛出聲。
 
「燒傷,進行過換膚處理,似乎還涉及到肌肉方面。」
 
對自己身體有大概認知後,雷蒙德才有空觀察四周。
 
小小的房間放下了白色單人床、床頭櫃和沙發,顯得有點狹窄。春田正側躺在沙發上,整個人蜷縮成一團,身上只披着一條毛毯,裝有春田步槍的長布袋在她觸手可及之處。
 
雷蒙德悄悄走近,發現她面有淚痕,從毯子伸出的手也是緊握着的,似是在做悲傷的夢。看到春田人形的這一面,雷蒙德想起某個傳聞。
 
為甚麼要給人形安裝情感模塊?
 
以及為甚麼所有人形都是女性形象?
 
他搖搖頭,把想法丢出腦袋。他有些想法,但現在不適宜想太多。
 
雷蒙德走到窗邊,推測這房間有三樓層的高度。地面有一個花園。此刻,花園的燈柱盡責地照亮周圍,花草亦展現出夜間的風彩,可惜無人欣賞,可能人們都睡了。
 
夜風清涼,雷蒙德卻只穿着薄質病人服,因此夜風對他來說是寒冷的,他便關上窗戶。不料窗戶的鉸位缺乏潤滑,一陣吱呀聲把春田吵醒了。
 
她單手撐起身,另一只手揉眼睛,當她望見站在窗戶旁的雷蒙德,就勸喻他。
 
「怎麼不多睡一會?」
 
「足夠了。我打算到花園逛一圈,要不要一起?」雷蒙德搖頭。
 
「好啊……我有些問題想問你。」
 
雷蒙德從櫃子抽出兩件厚棉襖,一件拋給春田,春田卸下毯子就穿上了。
 
「妳整理一下面容吧。」
 
「我面上有髒東西嗎?」春田不解地撫臉。
 
雷蒙德又拿出一面鏡子,把它照向春田。春田看見淚痕就打了個激靈,勿忙拿過鏡子,轉身背對雷蒙德。雷蒙德會意,轉頭靜觀窗外風景。
 
「久等了。」
 
雷蒙德回頭,只見春田換上溫和笑容,好像剛才哭的不是她。望到春田型號人形一貫的微笑,就想起她睡着時流露的悲傷和無助,感覺她只是在強顏歡笑。
 
春田往長布袋伸手,雷蒙德截住她。
 
「現在到處都是戰事,長狀物容易引人注意。放心,我們初來報道,沒人會跟陌路人過不去的。別被人發現妳的身份就好。」
 
春田聞言,放棄攜帶步槍,轉而準備喬裝道具。
 
「等等!我睡前有帶口罩的,但現在没有!」春田突然想到這點差異,她立刻說出來:「我已經暴露了!」
 
春田再次向長布袋伸手,雷蒙德又一次攔住她。這一次他沒有放開手,而是緊握她的手。武噐不離手,欠缺没有安全感,他心想。
 
「冷靜。你甚麼時侯睡着的?」
 
「你做完手術,來到這病房後不留神就睡着了。」春田慌張地回答,反握的力道愈來愈大。
 
「我大概早上九點昏迷,送院和手術時間合計不會超過三小時……這是獨立病房……不留神就入睡……」雷蒙德喃喃地整理資訊,然後拍了拍春田的手。
 
「沒事。可能是護士見妳睡了,就幫妳脫口罩和蓋毯子。妳還安然睡到現在,說明對方沒有舉報妳。妳就放心吧。」
 
「真的?」
 
「真的。駐守部隊的行動力不至於這麼差。」
 
「那就好。」春田呼氣,把口罩和墨鏡揣進口袋。雷蒙德等春田準備好,才打開病房門。
 
「走吧。」
 
「嗯。」
 
路上没有碰見其他人,兩人輕松來到花園裡,行走在小徑上。雷蒙德默默觀賞花圑,但没有哪一朵花能挽留他三秒以上。
 
他就這様走近,欣賞三秒,然後離去。
 
走在後面的春田連注意力都沒放在花上,光想着如何開口。好一會兒,她才向雷蒙德說話。
 
「雷蒙德?」
 
「怎麼了?」
 
「你不喜歡花嗎?我見你很快就換一個位置。」
 
雷蒙德望向春田,他淡然地說:「不,我只是不理解它們的吸引之處。」
 
他凝視春田。「妳想說的不是這件事吧?直說就好。」
 
春田深吸一口氣,說出了她的疑惑。
 
「爆炸的時侯,你為甚麼要護着我?」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我們就按照這順序慷慨就義。」
 
「但人形不算女人!我更不是村子的人!所以說,你當時是為甚麽護着我的!」春田雙手抱胸,激動地反駁。
 
看到春田情緒失控,雷蒙德挑了挑眉,他攤開手,吐出冷酷的話語。
 
「那確實是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是——我認為妳比我更有價值,所以想籍着我的死,把妳挽留在村子。」
 
「我可是人形喔。人形比人類更不怕爆炸呢!沒有你也能平安無事!」
 
「但妳是肉身人形,和人類一樣脆弱。搬運殘骸、晚飯、戰鬥和搜尋手榴彈,妳暴露太多疑點了。」
 
「於是我便要欠你一條命,心懷愧疚地幫助村子!對嗎!」
 
「對。」
 
在雷蒙德淡漠的目光下,春田突然蹲下,把頭埋在雙膝之間。
 
「為甚麼要這様?你明知道我不可以停下,我跟你說過的,但你還是要逼我……你是這様!指揮官也是這樣!人類都是這様的嗎!」
 
「我只想和他同生共死,只要我們待在一起就可以,但他臨死前叫我好好活着,去完成旅遊的心願,我怎拒絕得了?」
 
「這段旅程,我本已無力走下去,你還要逼我停下腳步!」
 
「若果停下,我就會不想走下去了,所以我不能停……」
 
春田說着喊着,就開始抽泣起來。雷蒙德揉了揉眉頭,便迅速擺正心態,静心聆聽她一句句的哭訴,感受包含在話語裡的不解、埋怨和戀慕。當她哭累了喊累了,默不作聲的時侯才來到她跟前跪下。
 
他像撫摸小狗一樣撫摸春田的頭。
 
「別鬧別扭。」
 
「我才没有!」
 
春田揮手撥開雷蒙德的手,下一刻雷蒙德又把手放回去,引得春田捏住他的手。
 
「你才別鬧!」
 
春田原先的一腔悲憤被雷蒙德弄成了惱怒,不由抬頭怒吼。不過她哭得像只花面貓,一點威攝力都没有,至少雷蒙德是不怕的。他趁機直視春田雙眼,低聲說:「冷静了嗎?」
 
「哼。」春田氣呼呼地偏過頭,就是不去看他,卻已經忪開了對雷蒙德手腕的鉗制。
 
「春田女士,妳要思考——」
 
「我有思考!」
 
「如果妳只站在自身角度,那不叫思考,叫抱怨。」
 
「我想過啊!不就是想我活下去,不去求死嗎?」
 
「不全對。」
 
雷蒙德搖頭,手指指向身邊花團。春田望向花團,看見了枝葉上鮮艷奪目的黃色風信子。
 
「開得正好的花?」
 
「還有下面的。」
 
她低垂目光,發現土壤上躺着一朵暗淡無光的花蕾。雷蒙德嘆口氣,感概地接着說。
 
「愛有很多種,有種愛叫一個晚上,有種愛叫白頭偕老——也有種愛叫犧牲。看呀,這朵花蕾是死了,它沒有經歷一生最美好的時刻便死了。」
 
雷蒙德雙手捧起泥土,並撒在晦暗的花朵上。他重複捧起及撒下,最終花朵被埋進一個小土丘裡。
 
「雖是一件憾事,但它會自然分解,把自己曾經擁有的,連同自己期望的傳遞給另一朵花。」
 
他觸碰根須,沿莖而上,經過枝幹、花柄、小梗,最終去到花瓣。
 
「看呀,這花是開得多美。妳要明白,它的美從何而來。妳要明白,妳的指揮官為何要妳活着。」
 
「因為愛妳,所以想妳幸福。他明白人形的世界很狹小,不想因為自己而斷送妳體驗人生的機會,才會命令妳活下去遊歷世界。」
 
「妳要思考,明白命令背後的動機,他是希望妳因為體驗人生而感到幸福。不要單純旅行,然後因為苟活而痛苦,因此累了就休息吧。妳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
 
「妳的指揮官從未離開妳,妳的生活就是他的人生延續,也是他的盼望所在——春田,妳是幸福的。」
 
雷蒙德用重音說最後一句話的時侯,春田已經泣不成聲了。他搔了搔頭,然後輕輕地擁抱她。
 
「哭吧,把妳的委屈哭出來。」
 
他感覺胸膛的衣服濕了一片。
 
 
 
春田哭累就睡了,雷蒙德就把她扛在肩上回房。把她丟在床上,還給蓋上被子。他把所有行裝挪到窗旁,然後就關上燈。
 
整個房間變得漆黑一片,雷蒙德在月光的照耀下整理行裝。不知隔了多久,春田的聲音突然響起。
 
「雷蒙德。」
 
「妳沒睡?」
 
「沒有。你把我扛在肩上,就算睡了都被你弄醒啦。你太粗暴了。」
 
「……甚麼事?」
 
「你在做甚麼?」
 
「整理現有的資源。今天的動靜會引起鐵血的注意,我打算盡早趕回村子。」
 
「喔……也是呢。」
 
「嗯。」
 
「話說,為甚麼你哄女孩子哄得這麼熟綀呢?」
 
「我曾看過文學作品,也看過其他人的秀恩愛,也曾恫憬幻想。後來發現沒時間去胡思亂想,便放下心思了。」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
 
「既然你明天就要起行,要記住你現在不能做激烈運動,不然傷口會裂開的。」
 
「我知道了——對了,春田女士。」
 
「怎麼了?」
 
「接下來,妳會繼續旅行嗎?」
 
「我……現在有點迷茫,只想找個地方,好理清頭緒。」
 
「不如留在我們村子吧。」
 
「有可能哦。不過現在明天再說,今天實在發生太多事了。」
 
「那妳留在村子的那幾天,我可以叫妳春田姐嗎?我也曾想過自己會有兄弟姐妹,想體驗一次。」
 
「……」
 
「春田,女士?」
 
「你叫我春田姐好了。我只是有點驚訝,因為我以前跟人形當過姐妹,還未試過有弟弟呢。」
 
「春田,姐。」
 
「再說一遍!」
 
「春、春田姐。」
 
「連名字都說不好,恐怕上了戰場就立刻英勇殉職了,真是一個叫人不放心的弟弟。好吧,這次我也跟你回村子。」
 
「……春田姐。」
 
「哼,我只是不放心我的弟弟,不代表我會留在村子。」
 
「謝謝妳,春田姐。」
 
 
 
一位戰術人形行走在燃烧的城鎮。她穿着一件黒色晚禮服,載着一個黑色口罩,身旁懸浮着三台浮游炮,那是改裝自小型四軸飛行器的武噐。
 
無數黑色塗裝的量産機械越過她,撲向任何一個能夠藏人的地方,有持槍的量產人形、腳能切換滑輪和利刃的機械蜘蛛和數目最多的機械狗。
 
無論遭遇黑色浪潮的是格里芬的戰術人形,還是受她們保護的平民,都收到一份平等的赠禮,那份禮物叫死亡。
 
在槍聲和喊叫的包圍中,她悠然地把波浪狀黑髮扎成雙馬尾,從衣袋抽出一支樂團指揮棒。
 
呯!噹!
 
一顆射向她的子彈被浮游炮擋下,才施施然地抬頭望向附近的天台。
 
「妳們連槍都打不準了,格里芬的人形。」
 
「稻草人,快讓妳的部隊離開!」
 
那天台有一名格里芬步槍人形架起槍,槍口直指黑色人形——稻草人。稻草人冷酷的眼光掃過她,最後停在另一處天台,那裡潛伏了另一名格里芬步槍人形,兩人形成一個交叉的直角。
 
「我數三下,過了我就開火了!三!」
 
稻草人仔細端詳指揮棒,絲毫不理會格里芬人形的威脅。
 
「二!」
 
稻草人竪舉指揮棒。
 
「一!」
 
然後揮下。
 
「呯!呯!」
 
槍聲奏起,倒下的卻是兩名步槍人形,浮游炮盤旋在她們的屍體上。確定目標死亡後,浮游炮再次隱匿起來,等待下位客人。
 
稻草人把指揮棒抵在口罩上,說出勝利者的感言:「妳們甚麼時侯有種天台是安全的錯覺呢?」
 
接下來,稻草人繼績走在空曠的大街上。一些格里芬的人形發現稻草人沒有防備高空,紛紛趕到高處試圖狙擊她,然後被浮游炮逐一撃殺。
 
「妳們终究是屈從於人類意志的道具。没了人類指揮官,顯眼的陷阱都能看成機會。」稻草人冷漠地操控各台浮游炮,反殺一名名的格里芬人形「被鎖死的妳們,連創意都不充許有的妳們——就是個笑話。」
 
突然稻草人收到上級的通訊請求,她立刻把浮游炮切換至自律模式,方拿出一部智能手機模様的軍用多功能計算機,她接通了通訊。一位穿着復古款式的黑白女僕裙,頭載女僕頭飾的人形出現在螢幕上。
 
「午安,稻草人。殲滅任務順利嗎?」
 
「已進入收尾階段。」
 
「那真是太好了。」聽到理想答案,女僕人形合掌,似是由衷地高興「接下來我想妳到隔壁的S07區,去做點小任務。」
 
「任務目標?」
 
「首先是擊殺一名男孩,其次是消滅當地居民及毀壞農地,挑戰任務是破壞格里芬的指揮部。雖然妳掌握的是偵察部隊,但妳也是我們鐵血的頭目哦。不如試着挑戰一下?」
 
面對女僕人形的調侃,稻草人随即轉過話題。
 
「那男孩有這麼重要?」
 
「現在是没有啦,但你觀看這個視頻再說。」
 
那是一個鐵血人形的視角,她與同伴深入森林,遭遇一名男孩與春田型號戰術人形的攻擊。其間她聽見三則廣播,又發現了隱藏在樹冠中的揚聲器。
 
——鐵血來襲!它們加快速度了,男人準備迎擊!其餘人立刻前往集結點!
 
——鐵血數量眾多!雷蒙德快回來,我們需要你的指揮!
 
——我是雷蒙德。我被包圍了,準備隨時接應。
 
最後她追着兩人來到山腳下,還是讓兩人成功逃進山洞,隨即洞口被封閉。正當她與同伴手足無措時,面前的山坡發生爆炸,所有人被泥石流吞噬了。
 
「如果用格里芬的評級方式,他可是有成為『戰略儲備』級指揮官的潛力。所以,妳知道要做甚麼了吧?」
 
「鐵血作戰第一百零七號指令:抹殺有指揮潛力的人類,優先級别——高級。」
 
「對,因為格里芬的垃圾人形是否有人類指揮,所發揮的戰力是天差地別的。格里芬的戰略儲備永遠都嫌多,妳要做好這件事,以保持我們主人的好心情。」女僕人形行了個提裙禮「那麼我先吿退了,親愛的稻草人。」
 
通話完畢。
 
稻草人重新打開指揮模塊,分析當前局勢,目前所有地方已被鎮壓,只有一處臨時庇護所仍在苛然殘存。
 
稻草人開始邁往那裡,了結一切。
 
「來吧,讓我們上演最終曲目。」
 
 
 
同一時間,村子附近有四名少女結伴而行。
 
其中一名少女穿着黑白色作戰服,右眼有一條傷疤,一頭淡蔩色長髮扎成雙馬尾,左臂戴了一個蔩色臂章,上面印有一個圖案——4和倒轉的4組成的0。她走在前面嘣蹦跳跳,雙手抱着後枕,抱怨說:「今天還是野外露宿?成天睡外面,我都以為自己是個野人了。」
 
「9說得對,我要回家……再不睡床上的我就要死了。」
 
一位白髮女孩聽見UMP9的話,立刻搭上嘴。女孩一身零亂的綠色軍裝,軍大衣和軍帽卻是成人尺寸,把主人襯托得分外嬌小。
 
她一臉睡意,對身邊穿着整齊的銀髮少女發出請求。
 
「我打算在這睡了。416,能借我睡袋嗎?我的弄丢了。」
 
HK416正端着HK416突撃步槍,認真地警戒周圍。聽到G11的請求,她嘆息並垂下槍,空出雙手去撫平深藍色軍服的皺紋和攏正貝雷帽。
 
「既然妳都這麼說,那就在這裡睡吧——只有妳。」
 
「嗚姆……」
 
G11縮了縮頸子。
 
走在最後的少女UMP45看見了,就勾起嘴角。她的衣着跟UMP9一模一様,灰色頭髮的髮形卻是單邊側馬尾,傷疤則是在左眼。
 
「各位?快點走吧,不然連露宿的地方都沒有。9去前面看看。」
 
「遵命!」UMP9俏皮地敬了一個軍禮,然後風風火火地跑走了,很快又跑了回來。
 
「45姐!前面有個山洞,裡面有人使用過的痕跡。」
 
「看來我們走運了呢,一起走吧。」
 
由UMP9帶路,四人很快來到山洞。裡面除了燃盡的營火堆,就只有一些撕開的應急食品包裝紙。
 
G11看也沒看就倚着壁面瞌睡,嘟嚷着:「我要睡,誰都別攔我。」說完就打了個呼嚕。
 
「嘖。」HK416咂嘴,從隨身小包裡掏出睡袋,硬是給G11套上去。
 
UMP45蹲在火堆旁,翻弄它的灰燼,然後她發現了些東西。
 
「意外收獲總是讓人愉快♪」她哼唱了幾句,回頭就看見HK416給G11套睡袋的一幕,便調笑道:「416跟G11的感情真好呢。」
 
UMP9雙手捂着嘴偷笑,點頭應和。HK416沒好氣地給她們一個白眼,找了個相對亁淨的地方坐下。
 
「說吧,妳發現了甚麼。」
 
UMP9打開手掌,裡面是一顆彈殼。
 
「.30-06彈,又名M1903春田步槍彈。」
 
「所以?」
 
「我早前查詢過安全承包企業的通緝名單,裡面有位春田型號的流浪人形。」
 
UMP9好奇地拿過彈殼,又從身上拿出一顆9x19毫米魯格彈比較,驚呼:「哇喔,比我的子彈大多了。打在身上一定很痛。」
 
「是呀,所以9可別被打中囉。」
 
UMP45讓UMP9坐在自己前面,幫她梳理頭髮,舒服得UMP9哼哼叫。
 
「妳們要不要一起來?難得輕松的外快呢。」
 
「我不行,我最近在追劇集。」UMP9聽見了,急忙擺手。
 
「416?」
 
「我沒興趣。」HK416低頭保養槍械。
 
UMP45看向G11,G11依然在打呼嚕,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
 
「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呀。」UMP45嘆息道。
 
HK416不屑地回應:「拉倒吧,45。我們本就如此。」
 
「好吧,這次就我一個人做。之後的正式任務妳們要提起幹勁哦♪」
 
 
 
赫麗安‧圖斯,格里芬的高級代理人,主要負責在現場發報總部的命令,並監督及上報戰術指揮官的行動。
 
她嚴謹的作風和對格里芬的忠誠,深得老闆克魯格的信任。
 
今天的赫麗安依舊是一身紅色軍裝,右眼帶着一塊單邊眼鏡。她開啟了平板電腦的備忘錄,上面寫着「2061/12/25——巡查S07區指揮部。」
 
赫麗安已經留意S07區指揮部一段時間,其中一個原因是它的人形報銷數目超出評估。雖然那名指揮官上傳大量戰鬥記錄,並指明是多番戰鬥引致的高戰損。
 
不過總部的戰略室討論後,明確表明該地區的戰爭烈度不可能發生如此多場戰鬥。覺得可疑的她找人回收相關人形,籍此調查原因,出來的結果卻是程序邏輯沖突導致的程序崩潰,這顯然不是戰損原因。
 
「有必要去看看。」
 
赫麗安處理完數份緊急文件後,撥通某位人形的號碼。
 
「Vector,召集妳的人。我們要走一趟S07區。」


 
 
 

———作者有話兒———
 
PS1. 很多教人寫故亊的文章都說「故事是甚麼?就是人物遭遇困難及解決困難。」最顯淺的就是人與人的沖突。只要他們的利益訴求出現分歧,沖突自然會誔生。
 
村子為了自保。
春田為了執行指揮官的遺命。
鐵血為了打擊人類的有生力量。
S07區指揮官為了私利。
UMP45為了賺外快。
赫麗安為了調查S07區的問題。
 
各方人士為了不同目的而聚首一堂,沖突便發生了,希望有給你們風起雲涌的感覺。話說此章結尾才蹦出來的角色們會不會太突然了?
 
順帶一提,只有雷蒙德和村子是原創(後加)的,其他的角色在遊戲劇情裡有出場。
 
PS2. 承上,教學文也說過「要展示人物的成長,不論好壞。」
 
在這章有兩個重要的事件,一個是洞內爆炸,另一個是花園對話。前者使雷蒙德成長,後者使春田成長。
雷蒙德正如自己所言,他每個行動都是為了保全村子,其次是生存。對他自身來說,生存是目的而不是過程。他曽聽過别人分享生活的樂趣,亦期盼過,但因為沒真正體驗,又被鐵血的威脅壓得無暇多想,所以沒有實感。
若以喪命作代價拉攏春田留在村子,這筆帳真是划算。
在他死過一次後,他對生存和死亡的認知變得蒙糊,他按照自己的計劃死了,只是還活着。
這樣的他是幸運的。如果死裡逃生的他貪戀生活樂趣,雖然會爆發求生意志,但也可能因此誤入歧途——不足和過度都是壞事。
這様的他也是不幸的。原本已看輕自身性命,經歴死亡後更是加深這種想法——反正這條命是走運撿來的,就看老天甚麽時侯收回。如此,雷蒙徳便成為了「生死看淡,不服就幹」的人了。
 
至於春田,她變得更像人了。
人類本就忌憚自律人形機械,在鐵血AI失控後更是如此,於是給人形加上不少限制。創意方面,命令方面,行為方面……等不同層面防止人形「開啟靈智」。
自從開始流浪,春田經常迷失在過往的夢魘。過去與現在的差别,對指捙官丈夫的內疚與理怨,被命令禁止的求死意願,讓她在多年的流浪生活中備被折磨。
雖然使她痛苦萬分,卻教會她思考,讓她有了突破AI限制的可能。
壓力到達臨界點的她,或者突破AI進化,或者在苦痛中沉淪。幸好她是在花園對話時爆發,從而得到雷蒙德的開導,才走出陰影,變得更像人。
 
春田和雷蒙德,已經在彼此生命中留下重要一筆。
 
PS3. 我給家人看了上章,竟有人吐槽「你改的春田是甚麼名字啊?不說是少女的話,還以為是大媽呢。」聽得我真是又好笑又無奈。
我以為上章的「春田型號戰術人形」已足夠交待「春田」這名字的由來。
另外看完本章,他們也明白那是槍名了吧。春田步槍、HK416突撃步槍。所以出現G11、Vector之纇的名字也是正常的——畢竟原本是槍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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