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欣醒來時身處濃霧之間,她記得自己在巡邏時偶然發現最近惡名昭彰的連環殺手,當時她有預感——這是唯一一次能將他逮捕歸案的機會,於是違背上司命令、一路飛車追趕到山上,一時剎車不及、撞上護欄,巨大的衝擊力讓她當場昏厥,醒來時周遭都被濃霧覆蓋、宛如當年一家人遭遇死亡車禍時一樣。
「難道我只是因為有執念才沒有離開人間嗎?」方正欣想起以前看過的靈異節目、隨後立刻否定自己的想法:「哪有地縛靈可以離開死去的地方、還能去讀警專。」
一想到連環殺手可能還在附近,現在山路上能見度不到十公尺、隨時都有可能被偷襲,方正欣打開佩槍的保險、步步為營,走沒幾步就看到前方的濃霧裡有一道人影、提心吊膽地打開無線電呼叫支援,沒想到無線電一打開就爆出一連串刺耳的雜訊、讓方正欣後悔莫及:「我是白癡嗎!」
既然位置已經曝光,方正欣索性將計就計、對著人影大聲叫嚷:「警察臨檢!請你站在原地、出示你的身分證!」
一手緊握警證、一手放在佩槍上,方正欣感到一股涼意竄到後背、小腿在微微發抖、雙手被冷汗浸濕,隨著距離的縮短、濃霧中的人影的逐漸清晰——正是連環殺手!
「把手舉起來、放到後腦杓!身體轉過去、慢慢趴到地上!快!」方正欣舉槍對準連環殺手、慶幸對方手上並沒有任何凶器。
「當然沒問題。」連環殺手輕蔑一笑,右眼瞳孔和眼白的顏色在轉過身的瞬間對調,方正欣車禍身亡的家人們突然就出現在他身邊、令她大驚失色。
「爸、媽、哥、正儀……怎麼可能……」方正欣還沒反應過來,驟變橫生、煞車聲尖叫,一輛轎車完全沒有煞住的態勢、高速撞破護欄,一半車身掛在懸崖邊動彈不得;不知何時出現的一條麻繩,一端綁在轎車後輪軸、一端綁在方正欣的左手臂上,離奇的是方正欣的左手臂沒有被扯斷、僅僅只是整個人被轎車拉走,最終麻繩繃成一直線、承受著方正欣勉強可以拉動的重量。
轎車、麻繩和方正欣保持著微妙的平衡,誰都拉不下誰,出於警察的職業本能、方正欣拚了命想把轎車拉上來,不知為何轎車主人像不要命一樣拼命踩油門,天曉得麻繩何時會斷裂。
「緣分到了。」連環殺手走到方正欣身旁、語氣平靜如命運早有安排。
「槍呢?我的槍呢?」方正欣回頭一看才發現佩槍落在遠處,原來是剛才被轎車拉走時脫手,詭異莫測的連環殺手就在身邊令她心急如焚,一有不測就會被轎車拖下去陪葬。
「想殺你的人可不是我、想殺車主的人也不是我。」連環殺手的說詞彷彿自己置身事外、與轎車失控毫無干係:「妳先看看車裡的人是誰。」
「不要光顧著說話、來幫忙啊。」方正欣思緒已經糊成一團、一心只想救人,然而當她忍不住好奇心像車窗內看去,赫然發現轎車車主就是當年酒駕撞死她全家的立法委員,車內還有立委的一家老小而立委卻還是像失心瘋一樣踩著油門。
「你覺得他看到了什麼、是不是看到鬼了?」連環殺手的提示不斷引導著方正欣,讓她像沙漠裡乾渴難耐的旅人一樣追逐著綠洲。
順著連環殺手的視線引導、方正欣很快就發現立委死也要遠離她的原因——轎車內的後照鏡照出方正欣和她死去的家人,每個人的眼神都充滿歹毒的怨念,立委心裡有鬼還見鬼、自然本能地踩著油門想逃跑,早就忘記眼前是斷崖深淵;那怨念滿溢的眼神不只看著立委、同時也看著正在拯救仇人一家的方正欣,詭異的是人和鬼都出現在後照鏡裡、站在方正欣身旁的連環殺手卻沒有入鏡。
一個仇人和一車無辜的人,方正欣被自己的良心拷問著——拯救無辜意味著報仇將遙遙無期、鬆手等於將她一直以來堅信不移的正義摧毀殆盡,此刻她多麼希望連環殺手能把麻繩割斷、讓她的良心得以解脫。
「質問正義吧、警察小姊。」連環殺手消失在濃霧裡、宛如大夢一場。
方正欣閉上雙眼、不願再看立委家人恐慌求救的蒼白臉龐,再次睜開眼時左手徒留一陣痠麻,原來只不過是自己哭累了趴在桌上小憩一下,眼看角落一桌的幾名國中生用手機在拍自己的醜樣、匆匆結帳後走人。
小吃店的電視牆上正在播報著立委當選之夜慶功宴後酒駕車禍墜崖,與二十年前發生於同一地點的車禍案件驚人地相似,因果報應之說喧囂塵上、再次被一眾好事的網民和落選的競爭對手拿出來奚落,現場的攝影機角落無意間拍到連環殺手的身影,不知是否是畫面模糊不清所致、連環殺手右眼瞳孔和眼白的顏色竟然對調過來,跟過去幾次作案現場拍攝到的畫面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