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之二〉
「對啊。」卓男想盡量都以兩個字來做結。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十分鐘，從志翔口中了解了他的來歷，基本上就是個不太會讀書的人，在社會跑跳幾年，然後沒什麼成就，收到兵單就來當兵了。
「所有人東西收一收樓下集合。」
下士的聲音迴盪在走廊，隨著腳步掠過。卓男皺眉，這才幾分鐘而已，這麼快就要集合了。
看看手錶上的時間，十點多而已。
「走吧！別理這爛廁所。」志翔一臉爽的，卓男心想再怎麼爛也比新訓的乾淨多了。
所有人又在樓下集合一次，下士點了點人數，確定沒少後，就開口道：
「要抽菸的在我右手邊成一列，出列。」
瞬間，有菸癮的人像聽到什麼高潮的字眼，一個搶一個的跑了出來。
剛剛的志翔果然也是個癮君子，大陸人和厚唇男則和卓男一樣站在原地沒動。
「其他人等等就可以去樓上休息了，下個集合時間是十一點半，不要遲到，趕緊把東西都整理好。然後剛剛士官長說了，手機就暫時不管制，你們在樓上要用就用，順便跟家人報平安，但是集合的時候千萬不准帶，不要開放福利給你們還反過來害上面的人，有問題嗎？」
「沒有！！」所有人聽到這消息都欣喜若狂，那個天哥果真是個好人啊！
「那解散吧，抽菸的跟我走。」下士說完，便把抽菸的人帶到別的方向，其他人則快步上樓，大家都迫不及待想休息了。
回到寢室，卓男簡單地拿出了會用到的盥洗用品和服裝，放進了他床附近的置物櫃，然後就拿起了手機，躺在床上開始放鬆。
在外面簡單不過的事情，在軍中怎麼就這麼難能可貴了。
卓男打開了手機，看著FB和LINE，沒什麼重要的訊息，該刪的他都刪了，該報平安的也說完了，該道別的也道別了，這一瞬間，他竟然覺得如此空虛。
旁邊幾個人聊了起來，以大陸人為首，開了一個2214梯次的LINE群，卓男也被加了進去。
卓男不是很想多聊什麼，將頭側向一旁表示休息。當兵的世界和外面不同，在外面你可以自由選擇和你有相同興趣或喜好的人組成圈子，可是在軍中，你的圈子無從選擇，再不喜歡也要相處、共生，就是這麼矛盾。
滑著手機螢幕，卓男向右滑，打開了一個J開頭的同志交友軟體。
附近似乎沒什麼使用的用戶，卓男想找人聊聊天也沒辦法。
索性關掉軟體，卓男閉上眼，這麼小睡了片刻。
不久，十一點半的集合時間到了，菜兵們集合完畢後，下士便帶所有人進中山室用餐。剛進中山室，卓男等人就看見了天哥和其他士兵已經在開動了，大家排著隊，各自拿著鐵盤和鐵碗及筷子，就開始打菜。
和新訓完全不同，沒有專門打菜的打飯班，不需要”謝謝弟兄”這句話，一切自己來，想吃就再去夾，輕鬆得很。
「多吃點啊，吃不夠再跟我說。」天哥笑笑地說，大家也就定位開始吃起飯來。
雖然不比外面的餐廳，但至少有自助餐的模樣，比新訓好太多了。
吃完飯後，大家洗洗碗盤，將飯菜都撤收，又回到了寢室，臨走前一樣被告知，下午兩點集合，大家都很意外，這真的比想像中的輕鬆太多了吧。
午休時間，一群男的自然又開始聊了起來，聊著聊著，聊到了女朋友這件事情，所有人都一一講起自己的感情狀況。
一些人沒交女朋友、一些人真的被兵變，卓男想著，自己也剛結束一段爛感情，只因為新訓久久放一次假，對方就忍不住和別人好起來，想著就覺得度爛。
「你咧？」話題轉到了卓男這。
「一樣，剛分。」卓男假笑道。
「怎麼大家都這麼慘！」大陸人總算開口了，卓男還真想聽聽這傢伙又是什麼狀態。
「唉唷秋哥，老江湖吼！」志翔喊著，不知不覺那大陸人已經被稱做秋哥了。
「當然囉！跟我上過的女生都數不清喔！我家鄉還有個未婚妻在等我！」大陸人一臉驕傲地說著自己的豐功偉業，下巴還不自覺揚起，那神情也不知道是誇耀還是說真的，大家聽完一片歡騰。
就你這樣……？如果真的是的話，我只能說那些女生的眼光很獨特。
然後大陸人又繼續吹噓自己的床上功夫，大家笑道，也半信半疑，反正卓男是聽不下去了，暗自轉向一旁。
「嗨，你叫卓男對吧？」突然，又一個不熟的弟兄跑了過來，輕輕地和卓男打起了招呼。
卓男有些意外，自己已經刻意避開人群了，這個人還特意來找他搭話，感覺不是隨便找聊天的樣子。
「對啊。」卓男也回應著，一邊看著對方。
又一個精瘦的類型，但偏瘦，臉小小的，帶著眼鏡，不難看，但也不是帥到哪裡，總之還算順眼。
「我叫黃軍和，我睡你旁邊。」男子指指卓男旁邊的床鋪。
「喔……」卓男心想原來他旁邊有睡人呀。
「感覺你很安靜。」軍和臉上總掛著一個和善的笑容，卓男看得出來，那是老實人的表情。
「哈哈……就有點想睡覺了。」卓男笑笑，當然不敢隨便說出內心話。
「是喔。話說，你也有用這個啊？」軍和突然放低音量，將他自己的手機悄悄遞到卓男面前，卓男好奇地看了過去，那是J交友軟體的介面。
「你…？！」卓男很訝異，這個人竟然大大方方地把他也是同性戀的身分公開讓他知道，更驚訝的是這老實長相的背後完全隱瞞了這個身分。
「我剛剛用的時後才發現你有上線。」軍和笑笑，解釋道。
「但我剛剛沒看到你啊？」卓男低頭思索，他確實沒發現這個人的存在啊。
「我剛剛才開的啦，所以沒有看到應該正常。」軍和又說。
卓男不禁在心中盤算著，通常用交友軟體十之八九不是什麼好人，基本上都是約砲的，但眼前這個人，卓男卻完全察覺不出他的危險氣息，卓男不禁害怕，自己的雷達是不是隨著入伍漸漸失靈了。
「原來，你用很久了嗎？」既然兩人都知道彼此的底了，再裝不熟也奇怪，想想乾脆還是跟他大方聊看看。
「剛用而已，想說不知道軍中有沒有，還真的碰到了哈哈。」看軍和笑得燦爛，彷彿像個涉世未深的小孩，卓男開始相信他的真誠，應該不是裝出來的。
「那你找什麼？」卓男問的是他用交友軟體的目的。
「朋友啊、男朋友都可以。」軍和依舊回答地直接、毫不掩飾。
「沒有在約砲吧…？」以防萬一，卓男還是小心地問了出他心中的疑惑。
「才沒有，那太可怕了。」軍和趕緊澄清一邊猛搖頭，有些慌忙的樣子竟讓卓男開始覺得有些可愛了。
「那就好。」卓男笑笑，也放下一顆心。
「你呢？我看你自介寫不約，也不找男友，可是剛剛又聽你說你剛分…？」換軍和反問起卓男了，好奇的樣子看得出似乎對卓男很有興趣。
「喔，剛分是真的，不找男友也是真的，現在沒有心情，會用那個只是想找個可以聊天的對象啦……」卓男也對軍和一五一時地回答著，也許他真的太需要個對像吐露心聲吧。
「那我呢？你要和我聊聊嗎？」軍和又笑，卓男才發現他的笑容看久了竟越來越覺得迷人……
「可以啊……但……」卓男說，沒把話說完。
「但？」
「現在午休，我想先睡一下，晚點再跟你說吧。」在軍中學會的其中一件事情就是把握時間睡覺，即便現在有個新的發展對象可以試試，卓男還是想把握休息的時間。
一方面也是不想太快就把一切告訴對方，有所保留是卓男固有的原則。
「OKOK，我也來睡一下。」軍和說完，便跟著躺在卓男旁邊的床鋪。
兩人對看了一下彼此，笑了一下便雙雙閉上眼睛，度過這還能把握的溫存。
下午，菜兵們很有規律的在中山室集合，大家穿著簡便的運動服，坐在中午就坐過的大桌旁，等待著指令。
沒有看到天哥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幾位中午見過一面之緣的其他長官，他們發著幾張表單，讓菜兵們互傳下去。
卓男也拿到了，開始看著表格寫些什麼。
結果和新訓大同小異，都是填寫一些資料，家庭背景，學歷，自我介紹，盡是一些有的沒的。
「這個資料寫一寫，有不懂的地方再問，晚點營長會來，大家不要浪費時間。」長官說道，底下的菜兵們聽到營長兩個字都議論紛紛，趕緊動筆寫起資料。
「等等寫完你借我看。」坐在卓男對面的軍和說，一臉期待。
「再說啦。」卓男笑笑，寫他自己的。
兩人寫得快速，自我介紹也寫得完美客套，卓男知道這些資料一定會讓長官看到，亂寫只會惹麻煩。
「借我。」看卓男完工，軍和立馬伸手。
「你的也借我。」卓男乖乖地交了出去，也和軍和要他的那份資料。
「OK。」兩人互相交換，卓男馬上看起有關軍和的資料。
天啊，光是第一個屏東人就嚇死卓男了，竟然從最南的地方跑到國之北疆，真不知道他的心理素質有多強大。
卓男繼續看下去，文化大學、有一個妹妹、沒有女/男朋友、興趣是打電動，好正常的一段背景啊……
似乎看不出個所以然，卓男便將表格還了過去。
「我也看完了。」軍和也將卓男的資料還了回來。
「都沒問你也是機步連嗎？」整個下午卓男都忘了問這件最重要的事情。
「算是。」
「算是？」卓男不解。
「我之後會到營部連那裡，會在營站那幫忙。」軍和又接著說。
「什麼意思？」卓男還是不懂。
「嗯……反正我就是調到營站那邊，不會在機步連這，類似做超商店員的工作。」感覺從頭說起太複雜，軍和簡短地回應著。
「這樣啊……」不知為何，卓男聽到這，心不由得涼了一半，不在同單位的話就什麼也不用多說了，虧他以為總算找到了不錯的對象可以好好開始，看來果然還是夢一場。
「怎麼？你覺得失望啊？」軍和不愧是軍和，這種讓人不好意思承認的問題他都問得出口。
「沒有啦……你那裡聽起來是涼缺啊。」卓男趕緊轉移話題。
「哈哈是啊，有空都歡迎來逛逛。」軍和笑笑，似乎真沒對卓男的反應多想，老實人一個。
「會啦會啦。」卓男也假笑回應。
好在這戀情根本還沒開始，只是他單方面的想法。卓男苦笑，連下部隊都還沒下到，本來就沒有什麼值得失落或開心的。
人再找就有了嘛！卓男對自己喊話。
現在時間是下午兩點半，距離卓男正式下部隊還有倒數二十二小時。
創作內容
【BL】《我在東引，天氣晴》〈序之二〉
【BL】《賭注》(完結) (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