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雖然不冷,但是陣陣秋風已經開始吹起。莉莉怕還在養病的李亦心著涼,忙東忙西,又是把還在掙扎的李姐姐押回床上,又是關起一半的窗戶。
「心心姐,我不是說了嗎,別在家裡抽菸!」
張莉莉一面關窗,一面撿起了窗溝裡的菸蒂,兩手插腰氣嘟嘟地跑來床邊理論。
李亦心被小混混打傷,已經是將近十天前的事情。這一個多禮拜以來,李姓病人多次嘗試逃脫,但是每次被林銘進和張莉莉一人一邊架回房間。小倆夥早已達成共識,也早早就連絡李姓病人的同居人跟姜大哥。姜姊姊聽到消息後甚至帶著李亦心的換洗衣換過來,然後從紅色的大衣裡把家裡鑰匙掏出來沒收,放話:想搞事,骨裂癒合了再談!
林銘進點點頭深感贊同,然後把一張A4大小的自製診斷單貼到床頭上。上面用有點潦草的字跡大大地寫上:右跖骨、右尺骨龜裂、右側第四根肋骨骨折、刀傷(皮肉)還有超級多瘀血。林銘進怕李亦心的腦袋撞壞掉,還特別把她拖去大學附設醫院去照了自費CT。
不過李亦心本人倒是好像沒有非常在意自己的腦袋,也不太管骨頭的狀態。住進林銘進家裡第二天起,李亦心就開始在屋內隨意走動,還自己偷偷摸進「處理室」裡翻止痛藥吃,吃完再趁兩人不注意時跑去窗邊抽菸。因為不能亂丟菸蒂,但是也不能丟在室內的垃圾桶(這樣馬上就會被發現了),所以她都把菸蒂塞在窗溝。
然後過一會兒,大概是一天三次抽完後的半小時左右,張莉莉就會咚咚咚地跑來訓話。
李亦心蜷回自己的大衣裡,把兜帽戴上。「莉莉,可是,很無聊耶……」
「──心心姐,不是說好了嗎,在妳們期中考完之前,妳都要乖乖的,最好不要一直活動。」
雖然本來就知道心心姐根本聽不進人話,但張莉莉不知道真的住在一起,會有這麼多困難。
東西不收(而且還會去弄亂整齊的東西),挑食,一天到晚吵著要抽菸喝酒,喝完之後又有八十趴機率會穿著大衣縮在角落一動也不動……也難怪姜姊姊舉雙手贊成讓心心來住這裡。
「莉莉,可以了吧,放我出去,嗚嗚……等等別拿我的菸!拜託啦──」
張莉莉把菸蒂都清掃完後,把手探到李亦心的大衣口袋裡突襲檢查,不意外地又摸到一包剛開封的香菸。
張莉莉覺得自己的理性快要下線了。
「沒收!銘,拿束帶過來!」
「啥?喔喔,等我一下──」
客廳裡傳來翻找東西的聲響。張莉莉快速地把香菸盒丟到房外,然後招手讓林銘進拿白色的束帶進房間。
小情侶兩人快速地把李亦心綁在床上。
「晚餐之前,不准離開房間一步!」
張莉莉生氣的樣子,像極了調皮國小學生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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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遠一推開房門,就因為這詭異的景象,呆滯地站立在房門數十秒。
李亦心,連同本體的紅色大衣,被用醫療束帶綁在床上。肩膀連同手臂一條,手臂和腰部一條,雙腿上再一條。李亦心動彈不得,但仍然不忘掙扎,整個人在床上上上下下地震動(或者該說是彈跳?徐遠也不知道),床板咖搭咖搭地響著。
─癲癇?
徐遠環繞四周,找不到適合的東西,只得拿起剛才莉莉用來清理窗溝的抹布,朝李亦心嘴裡塞。
「朽木,你做什麼!」
「電視看過、這樣、才不會、咬到舌頭。」
李亦心一番尖叫掙扎後,徐遠才終於了解情況,放下抹布。
「學姊。」
「幹嘛?」
徐遠直立站在床緣。
─不,還是不要幫她解開束帶好了。
徐遠沒有主動綁人的膽量,但是也知道放虎歸山的嚴重性。
「沒事。」綁著也不錯,徐遠想。
李亦心斜眼盯著徐遠瞧。「最好是沒事。是說我的菸呢?買了沒?」
雖然李亦心也很想快點脫離被綁住的這個狀況,但是實在難以向學弟低頭求救。徐遠大概也猜到了這一點,所以兩人繼續維持在這個奇怪的狀態下對話。
徐遠默默地把黑色的背包拉到身前,掏出兩包香菸。然後才想到現在的李亦心沒辦法用手接過,只好幫她塞到大衣口袋裡。
「學姊。」
「嗯?」
「妳是不是有點抽太快了。」
自從學姊暫時住到這裡之後,徐遠幾乎是每天過來探望。稱不上愧疚,也稱不上罪惡。徐遠也不清楚到底是怎樣的情感。但徐遠總覺得要來。
於是,常常出入這裡的徐遠就被賦予了一個重責大任:幫李亦心走私菸酒。
反正我不需要對她的身體狀態負責,徐遠這樣認為。
但是一天兩包……這個人是連鼻孔都拿來抽了嗎?
「還好吧。我最近一天也才抽四、五枝。」
─那我這一個多禮拜拿來的其他十包菸都去哪了?
徐遠第二次環顧周圍,然後在垃圾桶裡發現了散亂的香菸跟菸盒。
這一瞬間徐遠覺得,為了情感煩惱的自己真是智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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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銘,你好了沒?」
房間外,林銘進東翻西翻,就是找不到許大哥送他的運動背包。張莉莉則忙著清洗廚房用具,爐上的鍋傳來陣陣補品的香味。
「哎妳有沒有看到我那個N牌的包包?想說最後了,要帶著去。」
「等我一下。」
張莉莉迅速收拾好東西,擦了擦手,一下子就從收納櫃裡幫林銘進找到了背包。
兩人換上黑色襯衫與長褲,一身喪服。正當林銘進以為兩人都已經準備好可出門時,張莉莉突然「啊」了一聲。
「雞湯!」張莉莉快步走進廚房,關掉瓦斯爐,然後用碗公盛了一碗,放到托盤上。「銘,可以幫我開門嗎?」
「喔。」林銘進應了一聲,為端著托盤的莉莉敲了敲李亦心所在的房門。「李姐!」
「嗯──?」
「……李姐,妳怎麼還在床上啊。」
林銘進原本以為徐遠來了之後就會幫李亦心解開束帶,所以沒有特別關注房間內的情況,沒想到過了一個多小時,某大木頭依然直立站在床邊,李姐依然被綁在床上。
林銘進對於兩人居然有辦法在這種姿勢下持續對話感到不可思議。
但是,對於讓李亦心受傷這件事,林銘進其實依然有點生氣。他無法理解「可以面無表情地看著同伴受傷」的人的心情,也不是很能理解為什麼徐遠明明都見死不救了,還天天來「探病」的理由。
「心心姐!」張莉莉端著湯進入房間,把湯連同托盤放到書桌上。「我幫妳盛一碗過來了。要喝喔,不要挑食,那個人參是姜大哥特別拿過來的。」
「又是雞湯喔……」李亦心臉都皺了起來。
「李姐,難得大哥拿來的,妳就乖乖吃掉吧。還有你,」林銘進用力拍了下徐遠的背,但是身高的差距,讓這一拍看起來很沒有威嚇的效果。「不要再偷吃了!這個雞湯不是給你吃的!」
「好了啦。」張莉莉放完東西,便把林銘進拉開。「人家好歹也是心心姐的朋友,不要這麼兇。」
徐遠理所當然地沒有生氣,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氣嘟嘟的國中生。
「李姐也是,明明都有大哥了……」
林銘進不滿地繼續碎念,但這一回卻直接被張莉莉在手臂上擰了一把,痛得只得閉嘴。
「啊你們穿這樣,是要去誰的喪禮嗎?」李亦心好奇地打量兩人的裝扮。
「嗯。」林銘進瞥了徐遠一眼,決定不要把對象、內容講得太詳細。「就一個之前很照顧我的大哥的。今天出殯。」
「噢。」李亦心難得沒有笑鬧,似乎是在猶豫著要如何接話。
「沒事啦,李姐,習慣了。回來再一起打PS4吧!」林銘進努力地露出了笑容。
─沒事的,這是常有的事情。就算哪天發生在自己身上,也不會奇怪。
林銘進感到張莉莉牽起了自己的手。溫暖的觸感,總是能讓他安心一些。
「嗯!」李亦心也不再多問。「等你回來,再一起──」
「不行。」
「哎?」
道別的話語才說到一半,就突然被徐遠打斷。
從剛剛開始都沒有說話的徐遠,像是突然從神遊中回神般地,很認真地開始說話。
「學姊,妳知道、下禮拜、是期中考、嗎?」
李亦心的笑容凝結在臉上。
這一天,李亦心回想起了被雙二一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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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篇遙遙無期(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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