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哥爾摩症候群 (阿帕基x女讀者) 上

　　妳被軟禁在這間小房子裡已經多久了？或許快一個月了吧。自從帕希諾組織的流氓突如其來的將妳強行從妳家中帶走之後，他們便阻隔了妳對外界的一切接觸，同時也拒絕告知妳時間與日期。

　　據他們的說法，妳是「人質」。為了剷除與他們敵對的組織，他們需要一件關鍵的籌碼來脅迫敵對組織的高層，藉此向對方施壓。而妳，正是這麼巧合的，是他們敵對組織老大的繼女。

　　妳與繼父之間並無任何血緣關係，也對他沒有任何家人般的感情，妳甚至不確定自己對他熟不熟識，更別說涉身於幫派事務內。從一開始，妳繼父的事業對妳來說一直都毫無意義，但如今妳卻因為這份空有其名的親屬關係被捲入黑手黨鬥爭之中。事情很明顯，假如妳的繼父不對妳被綁架這件事情做出行動，他只會證明自己是個懦弱無能、不配成為黑手黨首領的窩囊廢。他無論如何都必須向帕希諾組織交涉。但就連不諳時事的妳也能夠隱隱感覺到，妳的繼父與他一手建立起來的黑暗帝國正在無可避免地走向毀滅之路。

　　妳被綁架之後便被他們安置在一棟小房子內，對外窗戶被完全封死，使得妳無法看見外面的景色。主要的出入口從外頭緊鎖，再怎麼試也打不開，唯有那群流氓能夠隨意進出。屋內有間臥室，裡面有小小的衛浴與一張陳舊卻整潔的床；而除了客廳那一套再怎麼擦都擦不淨灰塵的沙發與桌椅，他們還留下了一疊書給妳翻閱，起碼還夠妳過活。

　　負責看守妳的流氓總共有六個人──布加拉提、喬魯諾、米斯達、福葛、納蘭迦與阿帕基。他們二十四小時輪班看守妳，並在固定時間為妳送來食物。偶爾他們會成群聚在房子內談天吃食，但在大部分的時候只會有一位成員與妳共處在屋內。與妳原本的預期截然不同的是，他們誰都不被允許隨意傷害妳，甚至有幾位會主動向妳搭話談天，要不是礙於目前的情況，他們或許會和妳成為很好的朋友。

　　隊長布加拉提穩重而極富責任感，當妳剛被他們強行帶走時，他成功地安撫了妳的情緒，並向妳保證一旦妳有合理的需求，他都會盡力為妳達成；溫柔而帶有爽朗氣質的喬魯諾總是十分關心妳的情況，不厭其煩地詢問是否有他能為妳幫忙的地方；看似隨興而吊兒郎當的米斯達非常平易近人，他在與妳獨處時常和妳聊天，雖然有著會突然自言自語的詭異習慣，但他多少對妳的幽禁生活帶來了一些慰藉；活力充沛的納蘭迦總是帶著活潑可愛的笑容積極的與妳對話、開玩笑，有時妳甚至會被他逗得忍不住笑出聲；文質彬彬的福葛舉手投足與用字遣詞都帶著名門仕紳的氣質，他總是斯文有禮地與妳互動，從不對妳做出輕佻的舉止。

　　至於，阿帕基……

　　打從一開始妳被他們帶到這棟房子，他沒有直接和妳交談過任何一句話。妳仍記得妳初次面對他們六人時，唯有阿帕基靜靜地站在旁邊斜眼看著妳，臉上盡是冷漠。阿帕基在他的同伴之中年齡貌似最為年長，身材相當高大，沉默不語時也頗為冷峻，隨時散發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他絕不是像米斯達或納蘭迦那樣會主動與妳談天甚至相談甚歡的類型，他也不像布加拉提、喬魯諾或福葛那樣會主動詢問、關心妳的狀況。事實上，他總是擺出一副對妳完全漠不關心、愛理不理的態度。每次當妳試圖與他交談時，他要不是裝作沒聽見，就是一臉不屑地把眼神別開。而妳也非常配合地不再嘗試與他接觸。

　　但當阿帕基獨自值班，房子內只剩妳與他兩人時，妳有時卻會感受到他那有意無意的視線。在妳窩在沙發上休息時，僅僅只有一瞬間，妳從眼角餘光瞥見他正坐在桌前望著妳，但在妳回頭望向他時則發現他只是若無其事的在看書或是吃東西，似乎打從心底拒絕與妳有任何正面的視線交集。

　　即使是這樣冷漠、難以接近的阿帕基，妳卻曾經親身體會過好幾次他個人風格的無聲溫柔。當他發覺妳默默將三明治裡面妳不喜歡的餡料挑掉之後，他帶來給妳的食物裡面再也沒有摻有妳討厭的食材。在一天流氓小隊成員齊聚在屋內時，淘氣的納蘭迦對妳做了個無傷大雅的惡作劇，阿帕基是第一個板起臉大聲斥喝納蘭迦，並將他趕出房間的人，那態度之激烈，甚至連妳都覺得有些反應過度。而還有一次，是在妳得了輕微感冒的那一夜。

　　那晚妳全身無力的蜷縮在沙發上，頭暈又鼻水直流，每隔三分鐘就得擤一次鼻子，甚至連走到臥室躺到床上的力氣都沒有。屋子裡只有妳和阿帕基兩人，但妳早已習慣他不理會妳的情形，因此沒有向他開口提起。阿帕基則是保持他那一貫的態度，他沒有上前對妳說話、提問，只是沉默的坐在遠處做自己的事情。妳因頭暈而昏昏欲睡、意識模糊，但當妳回神時卻透過昏花的雙眼看見桌子的顯眼處擺著不知從哪弄來的感冒藥與一杯熱水。阿帕基什麼也沒說，依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坐在遠處看書，在妳囫圇吞下感冒藥與熱水時沒有看過妳一眼。

　　　藥與熱水總算舒緩了妳的症狀，妳放緩呼吸、闔上雙眼，靜靜享受著這難得的太平，不知不覺漸漸沉入夢鄉。

　　但突然之間妳感受到一雙結實的手臂以非常輕柔的力度將妳從沙發上抱起，往臥室的方向走去。直覺告訴妳繼續裝睡、保持平順的呼吸、不要亂動，靜靜地任由對方將妳放到臥室的床上。他為妳覆上棉被，妳閉著眼睛感覺身軀陷入柔軟的床鋪與溫暖的被窩內，有如身處天堂。

　　驀地，有一隻手輕輕觸及了妳發熱的臉部，雖粗壯卻溫柔無比。輕悄悄的將覆蓋住妳臉龐的髮絲撥到妳耳後，卸去妳臉頰上的防備。妳感到那隻手靜靜覆上了妳的額頭，似乎正檢查妳有無發燒現象。

　　幾秒過去，房內靜寂無聲。

　　在妳認為阿帕基的手掌將要離開時，他的手指卻突然轉移了方向；他將修長的手指伸入妳那些攤在枕頭上的髮絲，緩慢而輕柔的梳理妳糾結的頭髮。片刻過去，他的手指在離開妳的髮梢時悄悄轉移了陣地，它們無聲無息地再度貼上妳的臉龐，緩緩滑過妳的額頭，並往下撫過妳的眉、妳的臉頰、妳的嘴角，動作小心翼翼地不想驚醒妳。

　　妳閉著眼睛假裝感受不到這一切，妳不想讓他知道妳已經醒了。因感冒提高的體溫使妳的雙頰發紅，掩蓋住妳臉上剛剛泛起的紅暈；但妳的心跳仍無法控制地越發加速，在胸前如打鼓似地狂跳。拜託千萬千萬不要察覺，妳暗暗祈禱著。默默感受著阿帕基的手指繼續滑下妳下巴的肌膚，輕撫妳發熱的頸項，接著緩慢地往鎖骨前進。

　　不行，再這樣下去的話──

　　但他就在那一刻猛然收回了手，妳依然閉著眼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他也不再觸碰妳。在一陣令人焦躁不安的死寂過後，妳聽見他沉重的腳步聲漸漸遠離，最後傳來臥室門被輕輕關閉的吱呀聲。而妳默默翻過身將臉埋入枕頭，壓制自己忐忑的心跳，強迫自己進入夢鄉。

　　當妳從沉睡中醒來，喬魯諾已經接手了阿帕基的看守工作。他似乎從別處得知妳昨晚的狀況，特地為妳弄了十分豐盛的食物用托盤送到床前。妳十分感激他的心意，但妳的心思全然都放在昨晚發生的事情上。妳想起阿帕基昨晚的舉動，又想起他平時對妳故作冷漠的態度，越思考卻越發心亂如麻。

　　依稀是從那天起，只要是在阿帕基與妳獨處的時候，妳便會拉長妳在沙發上的閱讀時間，只為了藉著書本的掩護偷偷地觀察他。在過去妳經常無視他，更曾經畏懼過他，但如今他卻成了妳周遭最不穩定的一個因子。妳總得搞清楚那晚發生的事情究竟只是他的一時興起，或是，他真的對妳……

　　但轉念一想，到底為什麼呢？

　　為什麼妳會這麼在意他？他只不過是個將妳綁架囚禁作為人質的流氓，不是嗎？

　　

　　　當妳從永無止境的思緒迴廊之中回過神來時，都是在他已準備離開與其他小隊成員交班的時刻。妳每次都望著他那高大的背影走出房子，目送他離開，卻有個陌生而含混不清的情緒繚繞在心頭，讓妳感到心頭沉重而又焦躁不安。

　　難道妳已經習慣阿帕基那沉默的陪伴了？

　　或許吧。

　　在妳與他獨處的時候，你們兩人從沒有溝通過一字一句。但經過這些事情，妳逐漸發覺他其實都在以他自己的風格不露聲色的關心著妳，再以漠不關心的態度來武裝自己，彷彿刻意不願讓妳接近。在那雙紫金眼眸裡流露的不僅是無盡的憂鬱與冷漠，而是被前者層層掩蓋住的一絲溫柔。

　　也許、只是也許……妳不只是習慣了他的陪伴。

　　

　　而他，阿帕基──對妳又有什麼感覺呢？

　　妳奮力甩甩頭，企圖將非非雜念驅離自己的腦袋，抓緊手中的書本強迫自己繼續專心閱讀，苦澀的微笑卻不由自己浮上嘴角。不可能，阿帕基不可能真的喜歡自己。這很明顯。

　　因為在那一晚之後妳再也沒有感受到過他的視線了。

　　

　　如今妳與他獨自共處一室，氣氛卻沉重而令妳焦躁不安。即便你們彼此仍然不會直接接觸，但妳感受到他對妳變得比以前更加冷漠，他那輪廓分明的臉孔比以往更加陰沉憂鬱，甚至不再像以往一樣趁妳視線在別處的時候凝望著妳了。

　　甚至最近他變得……很怪。他開始會望著什麼都沒有的地方出神，他的視線直直地穿過他手上久久仍未翻頁的書本、落在空無一物的彼方，彷彿那裏有著什麼新奇的東西吸引住他的視線，像世間萬物都無法打擾他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無法自拔。視線的焦點有時是妳的椅子、有時則是妳習慣坐著的沙發，但共同點便是那兒除了空氣之外什麼都沒有。

　　他在刻意迴避著妳。妳幾乎可以肯定。

　　或許那一晚發生的事情完全只是一時心血來潮吧……

　　妳蜷在沙發上無聲地闔起手中的書本，將視線轉向正在茫然凝視著那張上面什麼都沒有的椅子的阿帕基。

　　那張椅子究竟有什麼特別的呢？

　　當然沒什麼特別的，就只是張普通的舊椅子。硬要說的話，只不過是稍早自己曾經坐在那張椅子上面梳理頭髮而已──

　　突然從門口傳來喀擦一聲，妳與阿帕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一跳。阿帕基立刻起身擺出防備的架式，妳則直起身子望向正被推開的門，不確定自己究竟要待在原地還是躲起來。

　　

　　但那只不過是喬魯諾。他手握著門把，佇立在門口望著你們兩人，他一手將門關上，一面掃視著房間，開口道：

　　「阿帕基，布加拉提要我來──」在他的視線聚焦到阿帕基曾凝視著的那張椅子的同時，他的語句瞬間中斷。他微微張大眼睛，彷彿看見了令他不可置信的事物。

　　不知為何，氣氛瞬間僵化而凶險起來。阿帕基瞪大雙眼望著喬魯諾，僵直呆立在原地不語，冷汗卻從他蒼白而毫無血色的臉龐緩緩流下，呼吸於剎那之間變的紊亂不已，好像無意間被撞見了自己最深沉的隱私一般。

　　而下一秒，赤紅血色湧回阿帕基的臉頰。

　　「你看到什麼了？」阿帕基的雙眼狠狠瞪著喬魯諾，低沉的聲音像是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壓抑怒氣般微微顫抖。

　　喬魯諾臉上的錯愕早已迅速消退，此刻他換上了一副冷靜卻面無表情的神情，默默站在門口看著阿帕基不語。

　　但接著好大一聲撞擊聲轟然響起，阿帕基縱身撲向了喬魯諾，粗暴地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按在門上，青色的血管從頭側浮現，臉孔因憤怒而扭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