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的世界》潘斯（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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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間，貝爾被突如其來的噪音吵醒。其實他分不清現在到底是什麼時刻，由於熔洞內有火光的關係，潘斯比其他魘塵大陸的領區還來得明亮。之前好不容易習慣從溫度、黑暗間的一些端倪來判斷時間，現在到了潘斯後生理時鐘又出現變化，令他覺得有點倉皇。
　　
　　昨晚睡覺時，貝爾就已經覺得很難入眠。一來，是環境炎熱。二來，地面凹凸不平睡不安枕。三來，身體狀況變得很差。他都不曉得自己是來當賓客還是來當難民的。貝爾原本還很慶幸終於可以放自己一週的假好好的休息；因為深冬王領那種地方根本不是人待的，貝爾一直這麼覺得。
　　
　　現在自己的窘況一定也在亞基拉爾的預料中，陛下就是不會讓自己過得太如意。
　　
　　吵醒貝爾的是一群穿紅袍、頭戴大兜帽的修行者隊伍，這群人井然有序地排隊準備進入多別克。每一位修行者都低著頭，雙手合十誠心的禱唸咒文。話說潘斯那麼炎熱，他們卻還把自己包得那麼緊，難道不會悶嗎？貝爾好奇地心想。
　　
　　「睡得好嗎？我還沒來，您就先醒了。」戈羅恩向貝爾問了早安。
　　
　　這裏根本沒有床啊！怎麼睡的好？貝爾一臉惺忪，伸個懶腰後從地上坐起。「還算有休息到。話又說回來，這些像僧侶的都是什麼人？」
　　
　　「聖火修行者──伊索恩教派的學員們，全都是火山大人的信徒，今天是來總壇進行課程。」
　　
　　「信徒？火山大人還有培養自己的信眾？」
　　
　　因為貝爾這句話，戈羅恩大怒。「什麼叫培養？你這是誣蔑！火山大人本就是崇高的存在，信徒們的信仰是發自內心，而不是刻意培養或逼迫。」
　　
　　「對不起，我又失言。」貝爾見對方震怒，先道歉再說。
　　
　　「我來是要告訴你，今天你可以到處自由活動，我沒辦法再帶著你到處逛。」
　　
　　「是因為我剛剛說那句話的關係您生氣了？」
　　
　　「不是。」戈羅恩解釋：「今天我本來就有事在身，沒辦法再和昨天一樣跟你四處閒逛。即使只有你一個人也沒問題，有什麼需要可以到多別克或兀嶺宮找人幫忙。」
　　
　　這是什麼學習之旅，每個人都那麼冷淡，那我自己一人又該做什麼？貝爾心中千百個疑問。「好的，您去忙吧。」貝爾無奈地說。如果自己一個人真的能自由自在的散步，也能夠減少旁人跟著的束縛感。他接著問：「我可以跟著那些修行者一起行動嗎？我對他們還頗感興趣。」
　　
　　「請隨意。」戈羅恩行禮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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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火大教堂就建在多別克的人民廣場內，這個禱告堂裏面充滿了煤灰，已經夠炎熱的室內竟然火盆一個接著一個的燃燒。雖然室內空間廣闊，但是卻密不透風，整座教堂就好比烤爐一般，恐怕真的已經熱到能把食物烤熟。
　　
　　多虧昨天那名冬霜將領贈送的調節冰球，再加上貝爾自身以神力抵禦，還算勉強能在這種地方活動而不致受到高溫的傷害。其他的信徒們不但沒有調節冰球，再加上裹緊的衣服，貝爾光是在一旁看著就覺得難受，真不懂他們為什麼還可以若無其事的靜靜祈禱。
　　
　　最前方的講臺後面還有一座壁爐，裏面雄雄大火熾烈地燃燒，身處其中的貝爾覺得實在太瘋狂了。
　　
　　聖火講師自稱是聖火修行者──伊索恩教派的六大賢者之一，名字叫萊瓦．黑灰。他有一顆禿得發亮的光頭，身高不高，一撮深黑色的長鬚垂垂落下。
　　
　　他清了清喉嚨。「各位學員，歡迎來到多別克聖火大教堂，今天除了在座的見習學生外，還多了一位來自外地的旁聽者，我們也同樣熱烈歡迎他。」
　　
　　外地人？看來是指我了。貝爾東張西望，不過其他學員仍沒注意到他。也可能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不理睬。
　　
　　「很好很好，大家都很棒。選擇火焰這條道路是對的，火之道將是各位開啟成功之扉的一把鑰匙，而堅定的信仰正是不二法門。」萊瓦攤開雙臂，表現得熱絡。「歡迎各位，我們今天要談的主題也是『火焰』！」
　　
　　慘了，這場演說好像會很無聊。貝爾真的那麼覺得，他腦中浮現想轉身離開教堂的念頭。
　　
　　「最早包圍著魘塵大陸的，正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因為第一道原始火炬的燃燒，所以才讓魘塵大陸有了生命。人生於火，死歸於火。」萊瓦抹抹嘴後說：「是這麼解釋的，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從原始火炬而生，當然死後必定有歸於本身理當去的世界，那是終結的世界。唯有經過火化，才能在世界熔爐繼續開啟新的生命。所以生命的輪迴，正是不斷的經由火焰而生，再葬身於火中。」
　　
　　「那死後沒火化的怎麼辦？」貝爾不經意的自言自語，音量很小。
　　
　　然而萊瓦卻聽得一清二楚。「人不能只要求別人付出，而自己則坐享其成，那是不對的。死後沒有火化的屍體，注定得不到輪迴，去不了世界熔爐，一輩子只能在空間裂面下當個孤苦無依的幽魂。要知道，原始火炬的能量是需要靈魂去推動，大家死後都不火化，原始火炬能量消減，連帶影響新生命的誕生，蒼冥七界將瀕臨毀滅，世界也回到黑暗。」
　　
　　太厲害了，竟能聽到我細碎的聲音。貝爾不敢再表達意見，他還是把話放在心中就好。
　　
　　「各位，各位，聽到我這邊。」萊瓦舉起雙手。「現在的世道太混亂、太可怕了。所有人都自私自利地只為自己而活，完全忽視運行世界的真理法則，早晚會連累所有生民；當黑暗降臨時，沒有火焰那會是多麼無助？這絕對是一場浩劫。我們聖火修行者是無私的，隨時可為世界奉獻的，我們理應做的工作就是讓火焰再次燃燒整個魘塵大陸，甚至整個宙源。燒吧！燒吧！盡情的燃燒吧！將你們看到的所有東西全都燒光，一把火全燒為灰燼。讓死去的靈魂得以安息、讓世間的罪惡消弭、讓普羅大眾感受火焰的恩惠、讓悖離的真理回歸正常軌道。」
　　
　　豈有此理！簡直歪理連篇、胡說八道，在這裏聽著這種東西的我真是浪費時間，貝爾慢慢地鑽出人群，接著走到其他房間。哼！要是讓亞基拉爾領主聽到這群瘋子想要把深冬王領連同他本人一起燒光，不曉得會有什麼想法。到時，多別克的命運大概就和托佛一樣悲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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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間演講廳的演講者剛到現場，正要準備開始他的演說發表。
　　
　　他自稱是聖火修行者──伊索恩教派的六大賢者之一，名字叫帝達斯．火波。一個身形乾癟瘦小，蠟黃的皮膚上刺著難看的圖案，語調緩慢的人。他正用意味深長的目光掃視著大廳上每一個列席的聽眾。「今天我要為大家演說的題目是──火從何而來？」帝達斯的目光停在貝爾身上。「小兄弟，你曉得火是從那裏來的嗎？」
　　
　　火不就是自然界中的元素嗎？「呃……我想應該是從原始火炬而來。」
　　
　　「從原始火炬中誕生的是生命。」帝達斯糾正貝爾。
　　
　　「那麼會是大雷擊落嗎？還是自燃？焚風？我……我不知道，只能亂猜一通。」
　　
　　「那你曉得我們信仰的主神嗎？」
　　
　　「火山大人？」
　　
　　「又錯了，火山大人是帶領我們的英雄，我問的是主神。」
　　
　　「渾沌與黑暗之神多克索？」
　　
　　「我們是災炎一族，不是其他魘塵大陸人。」
　　
　　貝爾煩躁極了，明明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才會來聽講，幹嘛特別要挑自己來問問題。「那……應該是能量與元素之神，人稱虛空之王的雷亞納？」他不確定的回答。
　　
　　帝達斯點頭。「總算答對了一題，幸虧你對十二天神還算有個概念。」
　　
　　「我當然有概念，好歹也在亞蘭納住了二十多年，只是還不太熟悉而已。我知道聖靈界人信仰聖潔與光明的精靈之神艾波基爾、亞蘭納人信奉平衡的雙子之神阿加優和歐霍肯、救贖者崇拜著掌管生死之神希沃涅爾……」
　　
　　「好了好了，這不是我們今天要談的主題。」帝達斯撇嘴。「我不知道亞蘭納人本來的知識就是這麼貧乏或者是你得到的知識來源根本是錯誤的。不管是什麼，有關平衡的雙子之神阿加優和歐霍肯那段簡直大錯特錯。亞蘭納人和平衡的雙子之神一點關係都沒有，因為你們亞蘭納人全都是異地來訪的不速之客，宙源的一切本來就和你們完全無關。」
　　
　　以前，貝爾也曾經聽亞基拉爾說過有關亞蘭納人是外來種的事，但他始終不明白原因。「請問，亞蘭納人的起源究竟是什麼？」
　　
　　「別再打岔了，我不是說過嗎？這和今天的主題沒有關聯。看來你的頭腦似乎很不好，難怪會說出可笑的知識。」
　　
　　貝爾雖不服，但他也承認自己的確只值這麼點斤兩，「是的，您請繼續說。」
　　
　　「創世之神坦海恩構築了宙源的雛型後，虛空之王雷亞納便前往凡人不可到達的聖域──元素之間，進行祂身為神的工作。祂在元素之間施展神力令這個世界的部分元素有了自己的意識，因此創造出獨一無二的元素生物。也由於火、水、風、地等元素出現的關係，宙源才得以達到安穩與平衡。結束任務後的虛空之王雷亞納離開了元素之間，祂下一個目的地就是我們眾所皆知的裂面空間。一直到現在，撐起整個宙源的偉大主神，正是雷亞納。」
　　
　　「既然都是同樣的主神創造，為什麼災炎一族和冬霜一族還會不合？」
　　
　　帝達斯反應很快，馬上回答貝爾：「那你要怎麼解釋同是多克索子民的亞基拉爾領主與托賽因領主雙方為何要互相殘殺？」
　　
　　貝爾真的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來，我們再進一步的解釋信仰與陣營。同是一樣的主神，為什麼我們伊索恩教派和伊利恩教派卻有不同理念呢？」帝達斯又問貝爾。「你知道為什麼同是亞蘭納人，卻要分成五國嗎？既然要成立五國聯盟，那又何必分成五國，合併成一國不是比較好？」
　　
　　不要再問我了，我怎麼可能都知道原因。貝爾猛抓頭皮，一句話都沒辦法解釋。
　　
　　「這不是很簡單的道理嗎？因為世上沒有任何人和自己的想法是共通的，就連聖靈界人也不例外。不同的理念、不同的政治觀、不同的喜好、不同的族群、不同的種族等等，人總是可以分出自己以外的族群。伊利恩教派和我們雖同出一脈，在核心思想上卻大相逕庭。災炎一族奉為圭臬的行為準則只有守護以及破壞；太奧的多琳卓恩領主代表守護派的保守與傳統，維護災炎一族的榮譽；我們潘斯的英雄火山．煬代表守護的防衛者，火焰的敵人都需要受到制裁；荒理的黛芙卓恩代表中立派，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墜陽的火神．烈代表著破壞，燒盡一切後重新再造。」帝達斯繼續解釋陣營和信仰的形成，災炎一族與其領區的深層關係，還有災炎皇室的貴族們與必須被認識的英雄。「……信徒能從信仰的主神身上得到神力，前提是你得要有虔誠的心、忠貞的信念、奉獻的精神。一名失去火焰庇佑的災炎人將會死亡，他的屍體必定回歸世界熔爐。」
　　
　　「講師，我有個問題。」貝爾發問：「對火神大人不認同的伊索恩教派為何會選擇和異族一起建國？伊索恩教派支持的不正是火山大人的信條──『火焰的敵人都需要受到制裁』這點嗎？但與冬霜一族相處時卻沒感受到理念的貫徹。」
　　
　　「因為雙方是屬於暫時性的同盟，以毀去迂腐無能的伊利恩教派及邪惡的聖靈界為首要。」帝達斯回答。
　　
　　「但是據我所知，伊索恩教派與冬霜一族的人民之間也不算融洽。雖然沒有大規模的衝突，但零星的紛爭依然從不間斷，這不是很矛盾嗎。」
　　
　　「這是潘斯內部的問題，外人不必多問。何況我也沒有辦法代替伊索恩教派高層回答你任何有關策略執行方針的問題。」
　　
　　「你們可以為共通的目標放下成見，那我也可以成為災炎一族的朋友囉？」
　　
　　「不行！」帝達斯斬釘截鐵的回答。
　　
　　「那你們承認冬霜一族是你們的朋友嗎？」
　　
　　「不承認！」帝達斯搖頭。
　　
　　「那冬霜一族與我仍能在潘斯活著而不被火山大人燒死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只是因為伊索恩教派不想腹背受敵才選擇妥協嗎？」
　　
　　「世界熔爐仍不需要你們，現在還不是時機點，火山大人有他自己排程的計畫，我們追尋的信徒得按部就班來行動。」帝達斯有些不悅。「別把我們和那些低俗又瘋狂的伊利恩縱火犯相提並論，以為我們只會放火燒人。能接受真火的洗禮是榮幸、也是榮譽，不要用你的定義來玷污我們真火洗禮的神聖儀式。」
　　
　　貝爾認為這都是藉口。「恕我無禮，但整場演說在我聽下來，伊索恩教派似乎不是忠於信仰，更像是火山大人盲目的追隨者。」
　　
　　「小子，要知道真火第一個焚燒的對象就是那些口無遮攔、滿口胡說八道的造謠之徒。今天我不特別針對你是因為我看在你無知的份上才予以寬恕，別再讓我聽到這樣輕率的話。之後，有關你提問的任何問題我將不會再回覆。」言罷，帝達斯頭也不回地離開講演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