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1946年6月20日10:30
硫磺島
電話鈴聲響起後,參謀職的驅逐艦一秒內便接起電話,愛荷華瞄了一眼,繼續埋首在敵艦的型式、編裝與戰力分析文件中,逐步翻到介紹各類重巡洋艦級的頁面,和那位愛宕相較,它們大多同樣為人形的外表、艤鎧與武裝外型則截然不同,性能則在伯仲之間;然而,這群敵艦的接戰距離無論大小都短到無法置信的地步,各級艦單靠砲擊火力與航空部隊往往就能在視線範圍外將他們摧毀大半,只是源源不絕的驚人數量依然讓各國疲於奔命,至今無法將它們從各大洋根除;
根據修理艦維絲塔對愛宕的解析報告,她的艤鎧雖然一樣以重油為燃料,但運作方式仍屬未知,主要武裝20公分砲幾乎與大東日帝國的高雄級並無二致,少許的差異集中在與艤鎧主體的接合部,比較有趣的是該武裝內部竟然預留有小巧的操作空間,可能就是為了讓小妖精那樣的傢伙在裡面操作或調整;然而不管是武裝還是艤鎧主體,包含鋼質在內的構成材料上有難以解釋的不同,與高雄的相比較後,目前只能確定整體材質強度略低,但卻遠較於容易加工;
愛荷華闔上面前的文件,將它塞回書櫃,雖然這位愛宕自稱是高雄級,可以確定和大東日帝國的該級艦是截然不同的存在,甚至,從近乎荒誕的艤鎧設計看,這傢伙應該並非建於人類之手;
「報告指揮官,高雄帶『愛宕』進行維修後試航,與擔任護航的驅逐艦兩艘已於預定時間準時出航。」
「知道了,那個小傢伙也跟去了嗎?」愛荷華意旨那個自稱妖精的玩意。
「沒有,小傢伙被艦載機群帶去機庫那裡了。」
「艦載機們又在動什麼歪腦筋?」
「聽說是請牠幫忙在艤鎧未拆解狀態下,進行內部維修。」
愛荷華收拾桌面後,起身離開辦公建築往機場走去,兩架F6F-5夜戰型地獄貓掠過她頭頂,向她揮手打招呼後降落在跑道上。
包括雪風在內的幾位驅逐艦、以及一打以上的各式艦載機們,圍繞在另一架將裙子褪下、開啟艤鎧趴在維修平台上的復仇者攻擊機身邊,她其中一側的腿部裝備維修門被打開,不斷有小零件和碎片從裡面被扔出來,
「再裡面一點,應該會看到剛才手冊上的那具組件,按照說明把螺栓旋開就可以把組件拿出來。」
『好!』
艤鎧內部深處傳來尖細的回應聲,經過一分鐘的敲打聲、金屬摩擦聲和復仇者發癢的呻吟笑聲後,小妖精頂著那磨耗到極限的組件從維修門冒出來,
「哇!一學就會!小傢伙真能幹!」一架地獄俯衝者轟炸機讚許道。
「還省了拆解裝備的麻煩。」另一架海鷹式偵察機也表同意。
小妖精和協助的復仇者攻擊機交換組件的新品,又鑽進艤鎧中忙碌,
『新螺絲套件!』『潤滑油!』『扳手!』『起子!』『這太大了!換一個!』
隨著小妖精尖叫似的命令,復仇者一個個將指定工具零件遞進去,又好一會兒後,小妖精頂著用畢的工具探出頭,輕鬆地拍打手掌接受眾人的歡呼,
「厲害呢!謝謝妳幫忙啦!這是約定給妳的!」
趴著的復仇者爬起來捧起小妖精,從另一同伴手上接過小杯冰淇淋,將與小妖精一樣大小的杯子遞給她,小妖精興高采烈的頂著冰淇淋蹦蹦跳跳,最後爬上雪風的肩膀上開始大快朵頤,
「請客人幫忙我沒意見,但別忘了維護勤務是自己的責任。」
「是!」
愛荷華的聲音出現在眾人身後,眾驅逐艦和艦載機們應聲後一哄而散、嘻嚷著各自跑回崗位,留下雪風、猛挖冰淇淋吃的小妖精和忙著穿回衣服的那位復仇者,
「這個叫做裝備妖精的小東西和妳好像特別親近?」
愛荷華蹲下來盯著小妖精看,復仇者穿好衣服後也收起艤鎧、靠過來端詳,
「呃,好像是。」雪風不很確定的回答。
「我們也很好奇呢。」復仇者說道。
『因為人家覺得雪風很眼熟!』小妖精嚷著回答,『還有高雄也是!』
三人詫異地盯向小妖精,
「怎麼說?」
『人家的鎮守府裡,也有艦娘叫做雪風和高雄!』
「我?還有高雄學姐?」
雪風猛然轉頭,差點把小妖精甩下肩膀,但是看後者一手抓著冰淇淋、一手熟練地拉著雪風衣領,全然鎮定的表情使她看起來很習慣這樣的狀況,
『雪風和雪風長得很像,高雄和高雄只有武器是一樣。』
小妖精爬到雪風頭上坐定,邊說邊抱著湯匙猛挖冰淇淋,只差沒爬進杯子裡,
「那麼!是不是還有磯風!野分!神通首領!朝雲姐...」
雪風急急忙忙的發問,但愛荷華一手輕按著她肩膀,「下午與愛宕的調查會談,開會時妳把小傢伙帶上,來得及的話請她幫忙列一下她原屬的『鎮守府』成員。」
「是!」雪風立定回應,小妖精也有模有樣地站起來行禮。
雪風帶著小妖精快步跑回寢室,一直在旁邊好奇傾聽的復仇者也回去分隊,愛荷華盯著雪風離去的身影好一會兒,也要離開時發現小妖精的「座機」,單手拿起來把玩了一下,嘴角頗感有趣的微微揚起。
硫磺島近海
接近中午的平靜海洋上晴空萬里,兩艘巡洋艦與護航的驅逐艦在艷陽下輕快航行,其中一艘巡洋艦不時直線加速衝刺、急轉或煞停,在海面上行雲流水的破浪前進,
「航行能力完全恢復了呦!謝謝高雄妳們的維修。」
愛宕笑咪咪的說道,雙手背在身後、反著身悠哉如溜冰般航行;
「欸,不要強迫艤鎧運作,還不確定是否完全恢復;」高雄稍顯擔心提醒道,「要謝謝的是維絲塔小姐的維修組哦,不過妳的裝備是如何運作的就連她們也還不是很懂。」
「嘻嘻,愛宕也很好奇高雄的艤裝呢,感覺起來就像是真正的人類軍艦。」
「啊?我本來就是軍艦呀。」高雄感到不解。
愛宕靠到高雄的身邊,傾身打量著高雄滿身的艤鎧裝備,然後手指輕敲一具陌生的電探天線,「這東西有點不一樣呢,是高雄原本就有的裝備嗎?」
「不是喔,我原本的電探已經損壞報廢了,這是她們借給我的SK對空電探─她們叫雷達,坦白說,這比原來的好很多呢。」
「啊啦?那麼高雄該不會全身裝備都換成美利堅聯邦製了啊?」愛宕瞇著眼睛,半開玩笑的問。
「怎麼可能,那等於重新建一艘船啦,」高雄笑了起來,「但是為了共同作戰,我身上的各武器確實都改裝成了她們的規格,主砲換砲管,對空機砲直接換她們的型式,不然可要一直從故鄉調彈藥來;以後說不定也會考量幫妳改裝。」
「愛宕現在只剩這座主砲啦。」她敲了敲艤裝上現存唯一的主要武裝。
「我想愛荷華她們會樂於借妳的。」
「那愛宕會『真的』變成半個外國人呦。」
愛宕笑著順了順自己的滿頭金髮,然後望了一下鄰近的驅逐艦,「高雄,這樣問有點不好意思,現在在日本...大東日,還有誰在呢?」
沉思近半分鐘,高雄轉向她回答:「不多了,還能出動的有重巡妙高姐、青葉、利根,戰艦長門、榛名,空母只剩鳳翔姐、隼鷹和...」
愛宕的臉色隨著高雄的敘述越發凝重,最後忍不住靠過來握住高雄的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對不起...我不應該問的...」
高雄愣了一下,淺笑著伸手拍拍愛宕的肩膀,「不…花了好一段時間,但我也慢慢能夠接受,無論戰爭還是…它們與妳的來到…國內的同伴和人類上級們想必也是吧,不然他們也不會派我到這個地方了;」
往前航行,高雄繼續說明:「目前海軍的總旗艦再次由長門接任,大和在支援沖繩的作戰裡嚴重受損,如果不是當時的星聯艦隊破天荒地前來搭救,也許整支部隊都回不來;現在她仍然在國內維修,情況不是很樂觀,不確定…還有沒有機會再出航。」
「受傷太重了嗎?」愛宕詢問。
「損傷是能修復,但大本營認為…殘存資源應該優先投入其他地方,而不是落伍的巨大戰艦。」
愛宕略為驚愕的摀起嘴,忽然想起了記憶中的什麼,輕輕嘆口氣,「難怪她總是討厭被叫做旅館呢。」
「對呀,千萬不能在她面前這樣講喔;」高雄淺淺微笑,「換我提問囉,在妳那裡,我的妹妹們是怎麼樣的人呢?」
愛宕開心的笑起來,先是描述起她們的長像,然後八卦似的講著她們的個性:「摩耶她很有個性吶,說話直來直往,個性強勢且元氣滿滿,不太聽說教但也不太需要擔心她哩,驅逐艦娘們對她可是又怕又崇拜,很有趣呦;
「鳥海又不一樣了,平常文靜溫柔、戰鬥起來又很勇敢,做甚麼事都要縝密思考一番再循序照計畫行動,不過某種程度上也有點單純,所以常常被摩耶逗得不知所措呢;
「她們倆個性差蠻多的,鳥海更總是被摩耶捉弄,不過她們總是很親密呦─」
無論外表還是個性,都和自己真正的兩個妹妹們相去甚遠,但聽著卻有另一種無法描述的熟悉油然而生,總感覺陌生卻溫暖的回憶淡淡盈上心頭;不過高雄並沒有提問另一個自己,就自己的觀察,這位愛宕似乎對另一個自己有超越姐妹的情感,同時,她認為愛宕已經在那邊的戰爭中失去了對方;
「高雄,愛宕,測試時間差不多結束了,整隊返航吧。」護航的驅逐艦向她們通訊。
「收到,馬上歸隊。」高雄回答。
「了解,乓乓喀梆!歸航囉!」
「砰…乓乓咯梆?」高雄很納悶這段話。
「唉呀,那是人家專屬的口頭禪喔。」愛宕笑咪咪地指著自己嘴唇回答。
下午 會議室
愛荷華拿著資料走向會議室,聽到後頭傳來細小的腳步聲,回頭一看卻沒有人,納悶之際仔細看一下四周,發現一疊資料懸在空中、經過她腳邊搖搖晃晃的往前進,再低頭查看,原來是那個小妖精雙手頂著資料往前走;出於好奇,愛荷華一聲不吭的跟隨於後;
小妖精來到會議室面前,放下資料抬頭望向高聳的門把,用力往上跳了幾下還是碰不到門把,雙手放在胸前皺皺鼻子,然後從背後拿出套索,揮舞繩子對著門把丟出,看看即將勾到,一隻手伸過來捉住鉤子,
「妳們平常都是用這樣開門嗎?」愛荷華低頭問,將鉤子放在妖精身邊,再起身轉開門把。
「有很多同伴就互相疊起來。」小妖精尖聲回答,重新頂起資料往會議室裡鑽。
「疊起來?妳原屬基地裡面有很多像妳一樣的人囉?」
「有很多很多很多,還有很多很多─」
小妖精不知哪來的力氣、旋身一甩把整疊資料扔上高聳的會議桌,然後再扔鉤子幫自己爬上去;
會議室裡目前已經來了維絲塔,正在從咖啡機倒咖啡,看見愛荷華出現後笑咪咪的揮手;企業以及南達克達稍後也走進來,兩人皆向愛荷華點頭示意,未久阿拉斯加也悠哉的溜進會議室,後面跟著雪風、高雄與這次會談的主角:艦娘愛宕;
「這是沒有人類參與的非正式會議,不用太拘束;我們這開會位子都隨便找,那邊的桌上有水、飲料和咖啡,想要就直接拿,五分鐘後我們開始。」愛荷華坐上中間的席位,主要是對著愛宕說著。
「是!」
愛宕俏皮的回應後,拉著高雄來到放著各式瓶裝飲料和咖啡機的桌前,好奇地拿起幾罐端詳,最後各選了一瓶果汁,雪風也拿了一瓶可樂,阿拉斯加只有拿水,南達克達和企業自行倒了咖啡,維斯塔也另外倒了一杯端給愛荷華;等大家都坐定後,愛荷華便抬起頭望向在座,右手邊由前往後是愛宕、高雄與雪風,桌子對面依序則為維絲塔、企業、阿拉斯加和南達克達,
「我們直接進入正題吧,這場小會議主要是將這位愛宕小姐介紹給各位首席,並請她概略自我介紹及說明一下妳原屬世界的現況,也許會作為我們部隊往後戰略方向的參考;」
「妳面前幾位是我們這支艦隊的旗下各司令,首先是巡洋與驅逐艦首席:阿拉斯加級大型巡洋艦─阿拉斯加;高速航母特遣艦隊指揮:約克鎮級航空母艦─企業;再來是戰艦編隊指揮:南達克達級主力艦─南達克達;最後是我們的維修總領班:維修艦維絲塔。」
會議桌一邊的四人依序和愛宕點頭或揮手示意,愛宕也一一以笑容回應,在旁的小妖精也挺直身體向三位敬禮;
「高雄和雪風是大東日帝國依據臨時協同條約,派遣至本艦隊的重巡洋艦和驅逐艦,我想妳們應該已經很熟識了,就容我不特別再幫妳們介紹。接下來就請愛宕小姐向大家自我介紹一下。」
高雄注意到愛荷華居然是用日文講話,在座的阿拉斯加等星聯艦艇也沒有聽不懂的跡象,大概是這幾天晚上把日文對話資料建入了;
愛宕點頭後要站起來,愛荷華揮揮手要她不用如此正式,但愛宕還是微笑地起身,手上抓著一小疊紙稿,「各位美利堅聯邦的朋友大家好,我是高雄型重巡艦娘二番艦─愛宕,隸屬為日本帝國海軍的橫須賀鎮守府;」,自我介紹後,愛宕瞄了一下愛荷華指導她準備的介紹重點,「我先說明一下我原屬的地方,那邊也叫地球,我最後紀錄的時間點是1914年1月,海陸分布、國家組成我比較了地圖,和這裡幾乎相同,不過我那裡的人類和我身形是差不多的,每個國家的名字也和這裡有些差異,總之,雖然和這裡很像,但應該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翻了紙稿另一頁,愛宕繼續:「那裡的人類也有海軍,不過他們的船艦長相和各位完全不一樣:」
接著她拿出一張手繪的圖傳閱,在座的各艦依序拿起端詳,圖的主題是個下半部略帶流線、上半部裝滿武器的巨大結構物,旁邊概略畫了一個人,還俏皮的註記了一下是愛宕自己,和結構物相比簡直渺小不已,除了武器之外,和在座各軍艦外表相去甚遠,
「看來我們比這傢伙小很多呢,」阿拉斯加短短滴咕,「看起來很像工業時代之前的帆船,把我們身上這堆東西放大擺上去。」
「武器看起來是比較早期的形式?」南達克達觀察著武器後問道,接著她想起密蘇里收藏的大東日帝國海軍歷史艦艇圖鑑,「有點像是三笠身上的。」
愛宕回答:「其實是姊妹艦敷島,帝國海軍三笠號先前在與深海棲艦的戰鬥中犧牲,那是在我們正式與人類合作之前的事情。」
「那邊的軍艦、民用艦艇都是長這種樣子?」這次是企業提問。
「是的,大型船艦的基本設計都是這樣,」
「有點難以相信呢,」阿拉斯加嘟噥,「不會講話還長得和建築物一樣大的動力艦艇。」
「換成是他們的人類,看到我們後想法應該會和妳一樣。」南達克達回應。
暫時沒有額外提問後,愛宕繼續介紹:「我和我的同伴們是『艦娘』,人類也是如此稱呼我們,是繼承著某個『過去』中船艦經歷的存在,人類對我們的評論是繼承船艦和船員的記憶、以人形重生後的樣貌,也因此才會和人類站在同一方;
「但實際上我們記憶中的那個過去,和那個世界中人類的歷史並沒有關聯,而對於我們這樣的存在是甚麼、以及從何而來,其實我們自己也還不太清楚,目前能夠確定的是我們和人類是同一陣線的夥伴、共同對抗名為『深海棲艦』的敵人。」
愛宕的初步說明在這裡告一段落,待她坐下後,阿拉斯加等四人開始小聲的嘰咕討論,愛荷華將視線移到愛宕桌前的小妖精,點頭示意請她將資料發下去,小妖精爬起來敬禮後抱起整疊文件,沿著會議桌邊緣跑起來,將打好的資料發給在座與會人,
「現在發的資料是愛宕所屬單位的成員,各位看一看,有想問的就提出來。」
閱讀資料間愛宕觀察著眾人的眼神反應,大多不約而同地浮現出訝異和饒富興致,高雄則偶而露出懷念與感歎交織的表情,雪風先前已經看過資料,還是仔細地把清冊詳讀一遍;愛荷華對著文件掃視幾眼後提問:
「在妳們的鎮守府目前只有大東…日本艦娘?」
「是的,不過就幾次成功的聯絡,世界各地許多大國也有許多艦娘和類似我們鎮守府的組織,在和深海棲艦作戰著,只是現在還沒有辦法實施共同作戰。」
眾人點點頭表示了解,等一會沒有提問後,愛宕繼續下一段介紹:
「對於我們和人類的共同敵人『深海棲艦』,就像我們自己一樣,對於他們的來自也不怎麼了解,有人類認為我們艦娘和深海棲艦彼此就像是光明與黑暗,永遠對立卻又不能消滅對方;總之,當今深海棲艦的侵略阻斷了人類的海空交流,也某種程度影響了既有的海洋生態,我們現有的目標就是協助人類努力奪回,也在戰鬥的期間努力找尋這些答案。」
除了愛荷華之外的眾人再次開始悄聲討論,愛宕則等待著新的提問,
「對於與深海棲艦的戰鬥,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建議?」企業問道。
「這個嘛…如果就共通的特性,深海棲艦不會主動攻擊被大破的艦娘,人類船艦也一樣;另外,在與深海棲艦作戰時,一個艦娘編隊如果超過六艘,被偵蒐到的機率就會大幅度增加,如果超過十二艘,大概就是百分之百了,深海棲艦那邊也一樣,所以大多數的戰鬥都是六對六。」
在座眾人大多開始振筆紀錄情報,其後愛荷華說道:「關於妳們對大破的定義,是指受損到失去戰鬥力?」
「是,大致上是這樣,用數據來講大概是75%這樣的程度。」
「那麼妳們攻擊對方,也是到大破就主動停火?」
「這個嘛…並沒有,我們會攻擊到擊沉為止,主要是根據我們觀察,深海棲艦可以在水底下活動,所以擊沉不一定代表真的消滅對方,它們往往會在水下撤退或回收;對了,除了潛艇外,深海棲艦在水下也無法使用武器。」
「水下回收…這樣可以部份解釋敵軍一直能維持戰力的疑點;另外我請教一下,深海棲艦的接戰範圍好像都短得很奇怪?以艦砲來說,我們主力艦可以在將近四十公里展開砲擊,但對方的同級艦從來沒有在十餘公里外開火過。」南達克達詢問。
「我們和深海棲艦與生俱來就被賦予這樣的限制,砲擊方面,超過十五公里的任何攻擊都會無效化,航空戰的範圍也只比砲擊長一些。」
在座成員大多浮出無法置信的表情,連愛荷華都揚起一邊眉毛,
「在你們世界的人類兵器呢?比如剛才的『敷島』。」企業問。
「沒有,就和大家一樣呦。」
繼續請教一些有關艦娘戰鬥的細節後,愛宕接著說明她來到這世界的經過,就和高雄、雪風她們之前聽到的相同,包括她姊姊失蹤的那次,
「針對那艘兩次都有出現的未知形式巡洋艦,有進一步的情報嗎?」
愛宕搖搖頭,「不,只知道它未曾參與過攻擊,不確定實際性能和功用到底是甚麼。」
愛荷華放下手上的筆,背靠椅子雙手盤在胸前,「一年多前,我軍一艘無武裝的主力艦與護航的驅逐艦,首次遭遇正面遭遇深海棲艦,對方同樣只有兩艘,一艘是巨大主力艦、一艘推估可能是巡洋艦級;我方與敵方的主力艦在戰鬥中同歸於盡,我軍驅逐艦重創,而那艘巡洋艦也是全程保持距離並未加入戰鬥;
停頓一下後,愛荷華繼續道:「根據驅逐艦的紀錄,那兩艘船像是憑空從海上跑出來。」
期間南達克達盯著愛荷華的臉,為她描述摯愛的犧牲,仍幾無動搖的神情感到欽佩與心疼;
而隨著愛荷華的描述,愛宕也眼睛一亮,「愛荷華小姐,您是說『憑空出現』嗎?」
對方點點頭:「結合妳的經歷和我軍的紀錄,我認為它、也許它的裝備,可能具備類似『跨越』這樣的功能,至少,可以讓船艦能往返妳我的世界。」
「嘛,聽起來真像人類科幻小說裡的玩意哩。」阿拉斯加嘰咕。
「企業、南達克達、阿拉斯加,」愛荷華指示道:「麻煩傳達給各隊,爾後密切留意敵艦隊中是否存在類似特性的船艦,也請規劃一份俘獲敵艦為目標的戰術方案。」
「了解;要實施俘獲作戰嗎?」
「可能有這必要性。」
企業和南達克達的表情帶有些微訝異,阿拉斯加與維絲塔則顯得興致勃勃;小妖精抱著比她還高的筆在紙上紀錄要點,瞄了一下自己身邊喝乾的小杯子,又望向對她來說相當遙遠的飲料桌,愛宕則將自己的果汁倒了一些給她,小妖精開心的咕嚕咕嚕喝起來,
「愛荷華小姐說的主力艦是誰呢…?」愛宕悄聲詢問高雄。
「我也不知道是哪艘船艦呢。」
不知為何,高雄想起曾在愛荷華寢室看到的合照,那位同樣是金髮、身材比愛荷華更加高挑的船艦,但不確定她是不是愛荷華所述者;
再經過一些作戰方面的提問後,愛荷華總結:「和海軍部研擬後,請愛宕小姐繼續待在我們的艦隊配合行動;阿拉斯加,讓她與高雄和雪風編在同一隊伍;裝備部分請維絲塔安排改裝作業,目標是恢復至與高雄同等級的武裝,以上是否有問題?」
「沒問題。」阿拉斯加應道。
「好的。」維絲塔笑咪咪的回答,然後將視線移到愛宕身上打量。
「愛宕了解呦。」愛宕也注意到維絲塔饒富興趣的視線,便以放馬過來的表情回覆。
會議結束眾人離開之時,桌上的各類飲品也被大半搜刮,多半被從未見識過美利堅聯邦產品的愛宕聯合雪風一起帶走,就連小妖精也頭頂著兩三瓶,維絲塔還不忘提醒她們注意保存期限;最後離開的愛荷華將門帶上時,發現南達克達站在門旁等她,
「妳該不會認為,她…」南達克達針對擄獲行動而問。
「如果完全沒有,就是說謊。」愛荷華淡淡地回應。
南達克達微微嘆口氣,輕拍愛荷華的肩膀後轉身要離去,
「如果有一絲希望,妳能夠讓那晚失去的同伴起死回生,哪怕機率趨近於零,是否也會去追尋?」
愛荷華指的是她、華盛頓與四艘驅逐艦,在三年前於瓜達爾卡納爾島的夜戰,四艘擔任前衛的驅逐艦全都被大東日海軍大破或擊沉,意外電力中斷的南達克達也只能一路挨打而無法返極,只有華盛頓成功重創敵方戰艦;雖然戰略上最後是友軍獲勝,但失去的同伴也再也不會回來,無法在當下為她們還以顏色讓南達克達一直耿耿於懷;
南達克達略低下頭,一手按在腰上的某個位置,那裡有個她不願修復的戰痕就是為了銘記當晚失去的同伴,臉上的燒疤亦同,
「大概…會不顧一切吧。」
南達克達淺笑,從窗戶的倒影,她看見有一絲光線從愛荷華的側臉上、靠近眼角的位置反射出來,也許是窗戶老舊該換一片了。
工廠
維絲塔領著愛宕進入碩大的廠房,來到整齊排滿各式武裝的儲放架,搬起一座砲塔拿到愛宕面前,
「哇!三聯裝的20公分艦砲!愛宕第一次看見呢!」
愛宕雙手捧起維絲塔遞給她的砲塔,小妖精也好奇地從她肩膀跳到砲塔上仔細端詳,還爬上砲管撥開砲口保護套往內部窺視,接著維絲塔再遞給愛宕一本手冊,
「這是Mk15型的8吋艦砲,妳艤裝空置的兩個安裝點都會放上這種砲塔,等結合座改裝完就會交給妳,這本則是保養維護和射擊諸元的資料,好好收著哦。」
維絲塔和小妖精大眼瞪小眼,伸手敲敲她的小腦袋,小妖精則抓著她指尖被
「好的;」愛宕仔細收好手冊,並把砲塔放回架上,「維絲塔小姐好像我們鎮守府的明石小姐呢。」
「嘿?維修艦明石嗎?不過愛宕說的應該不是我所知道的那個明石吧。」維絲塔想起深海棲艦入侵前的戰爭中,明石─也就是大東日帝國唯一的維修艦已經被擊沉在港中,但她沒有講出來。
「我想也是呢;我們鎮守府的明石除了維修之外,還負責裝備的改良開發哦,她的工廠裡可堆滿了許多有趣的東西呢。」
「在鎮守府的工廠有人類在幫忙做事嗎?」維絲塔問道。
「沒有喔,整個鎮守府除了提督外只有艦娘,其他則都是像她一樣的妖精。」
愛宕手指掛在維絲塔手臂上的小妖精,維絲塔則讓她爬到肩膀上;她們附近有兩架地獄貓和一架海盜好奇的湊近,小妖精看見她們後立即臉色大變,
「好小子!來給我們看看嘛!」
「咿勒─」
小妖精對著她們做起鬼臉,三架戰機則擠過來想要捉住她,小妖精一躍而下後便在工廠裡和三架戰機展開你追我跑,維絲塔看著她們不禁微笑起來,
「我們這裡原本也有很多人類,與深海棲艦的戰爭開始後他們就後撤到靠近國土的防線去了;妳說整個鎮守府有一大堆像她這樣的妖精?真想去看看呢。」維絲塔饒富興致地對著愛宕說。
「是呀,妖精們不僅是好夥伴,還可愛得不得了呢。」
追逐的四人經過高雄身邊,愛宕這時才察覺那三架戰機的身材與自己、高雄很接近,但與自己站在一起就像是尺寸縮小了兩號,因為是艦載機所以才會有尺寸的差異嗎?
「如果說妳們艦娘是船艦的轉世,妖精們或許就是人類的轉世囉?」維絲塔問道。
「嗯…確實有少數妖精的特徵,通常是個性或戰技,符合我們那個對『過去』中某些人類的記憶,但因為數量很有限,所以我們也不很確定。」
「戰技?士兵嗎?」
「大多是飛行員妖精,有些精銳隊伍有自己的名字,比如岩井隊、友永隊之類的;另外也有些妖精會長得和特定艦娘很像哩。」
「聽起來真神奇呢…呦?」
她們看見剛才的三架戰機你推我擠的逃命,後面是雙手頂著一枚空用炸彈的小妖精反過來追趕著她們,讓維絲塔和愛宕一次發笑不止,
「這小東西力氣這麼驚人呀?要是人類來得出動整個班呢。」維絲塔捏著下巴觀察著。
「她們生來就是這樣呦。」愛宕笑咪咪地回答。
「那麼,妳的艤裝先放在我這裡幾天,改裝完成後就會請妳過來試航囉。」
「謝謝,維絲塔小姐。」
愛宕和維絲塔握起手搖了搖。
6月21日00:50
大東日帝國本土
位於橫須賀郊外某座未經開發的森林深處,滔滔不絕的瀑布傾瀉著咆嘯,水霧如白紗隨風拂向四周,將此地幽幽的半遮掩著,即使所處國度已被戰火壟罩,這片狀景長年以來仍未曾改變;
刀刃劃過空氣的銳聲從瀑布的咆嘯中一閃而過,傾瀉的水流隨著寒光一刀兩斷,後來居上的流竄將那刀痕衝往下池,消失在水霧之中;
立於池中的女子全身被流水與霧氣浸溽,濕淋的白色薄衣透出她白皙姣好的身形,同樣浸滿水的黑色長髮略帶散亂的披於身後;女子在掩住半身的水中站穩、將刀收回後再次舉起,對著巨大白瀑再次橫斬,然而傾瀉白瀑這次卻擊退了她的揮刀,衝擊使她的刀從失穩的手中脫離,腳下一個失衡女子後女子也跌入水中;
載浮載沉間,女子感覺得到自己的淚水溢出眼角混入了河水,接著一雙手伸入水中,摟住她的腰與背拉出水面,
「長門…」她輕輕喚出那個國內僅剩能讓她倚靠的艦名。
「很可惜,是威斯康辛。」
綁著側馬尾的金髮女子將她從水中抱起,帶到岸邊讓她倚躺於草地,然後將她一開始就脫下放在岸邊的衣服蓋到對方身上,
「我記得妳家工廠千囑萬咐不能做這麼大的動作,看起來妳當它是耳邊風。」
身上只剩黑色內衣和吊帶襪的威斯康辛坐在一旁,解開她同樣被水流浸濕的馬尾,以手撥了撥整理,
「妳…為什麼知道我在這?」
「妳家旗艦長門請我幫忙盯著妳靜養,否則妳可能會自責到自我解體,看來不是在說笑,用不著敵人攻過來,妳馬上就能去拆船廠報到了。」
依臨時協定被派來大東日帝國交換佈署的美利堅聯邦軍艦─威斯康辛自顧自嘀咕著,躺在她身旁的女子則只淡淡喘氣不發一語,
「反正現在不是我執勤,等妳能站起來或是想喝牛奶時就叫我。」
威斯康辛伸直身體也躺於草地,雙眼半瞇起來養神,
「牛奶?」女子問。
「俺命名州的盛產,想喝嗎?」
威斯康辛爬起來面對著女子,再戳戳自己的豐滿胸部,換來對方一陣白眼,自己隨後也嗤笑一聲,再次躺回草地,「還懂得幽默,很好。」
「妳們不可能理解我的痛苦…」女子輕聲道。
「那當然,別以為我是來安慰妳的,最多只是來把妳拽回崗位。」
女子咬牙,「連修復都不一定有希望,我…」
「所以在這裡跟瀑布揮刀等死嗎?」威斯康辛語氣變得冰冷,「原來大東日帝國海軍繼承古國之名的最強主力艦只有這種程度。」
「唔…」女子慍怒而呻吟,蠕動著身體要爬起,「放肆…妳…我會要妳收回那句話…」
「很好,我拭目以待,別忘了妳還有和密蘇里姊的約定;現在,別給我亂動。」
威斯康辛坐起身,把女子抱起拉到懷中,十指交扣住對方的手掌,將損管力量分享到對方身體內,修復剛才留下的震盪傷害;在曾為敵國主力艦的懷裡,女子慢慢緩和心中的翻騰,努力撫平那自責與無助交織成的悲傷,再次下定決心。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