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方秀滿確實在知道孫子的名字後大發雷霆！
念愉！即使字不一樣，但是看就知道是懷念他老婆！
而且不姓李，姓裴！
她氣得找李宗裕理論，誰知道一向乖順的兒子卻突然臉一沉，語氣甚差地頂起嘴來。
「為什麼我們李家的孫子要姓裴？你最好立刻去改！」
「他是佳瑜拚了命……」李宗裕咬了咬下唇，接著道：「生下來的！他當然要姓裴。」
「這樣我們李家就少了孫子了啊！只有一個孫子卻姓裴？我會被街訪鄰居笑欸！」
「姓裴也是妳的孫子啊！」李宗裕看了一眼氣急敗壞的李方秀滿，他蹙起眉。他不懂為什麼姓裴就不是孫子了！
「不一樣啊！」看著李宗裕的表情，李方秀滿怒氣更加，但她卻說不出哪裡不一樣。
因為她只知道姓裴跟姓李就是不一樣！
「都一樣是我兒子。」一樣是身上流著他的血的兒子，並不會因為姓名而有所改變。
「內孫就應該姓李啊！」李方秀滿不懂哪裡一樣，她心心念念的孫子偏偏不姓李這件事情，她絕對不允許！
李宗裕看著李方秀滿的無理取鬧，他心一橫開口：「那媽就當沒有這個孫子吧！」
「不行！去改！」李方秀滿被李宗裕的那一句話嚇到，連忙抓住他的手，繼續說：「他的名字也不好！應該要叫進富才能帶財！」
她不只不要他姓裴，她還不准他的名字叫做念愉！
不用想也知道是拿來思念她的，思念那個叫做裴佳瑜的女人！
那個女人都已經死了！還有什麼好想念的？
「不要，我的兒子名字我自己取，財我能自己賺，他只要平安的長大，他知道他是他母親拼命生下的就好！」李宗裕沒有被李方秀滿左右，他意志堅決地回道。
一提到裴佳瑜，李方秀滿就覺得不舒服。她不希望自己的孫子記得她，於是開口：「他不用知道他媽……」
而這句話著實地惹怒了李宗裕，他的理智線直接斷成兩截！
「媽！妳可能覺得沒什麼，我也不想跟妳吵這個。她對妳而言可能是外人，但她是我深愛的女人，這個孩子的媽，他們裴家的獨生女！我累了，不想討論這個，總之我兒子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不用媽操心了！」
原本抓著李宗裕的手突然用力甩開，李方秀滿高聲地對著他咆嘯：「你！我不記得把你教成這個樣子！」
「那就當我學壞了吧！」
※
裴念愉是一個很安靜的小孩，他幾乎不哭更不會鬧。
成長的過程中，有別於其他活潑好動的小男孩，他總是靜靜地坐著。牙牙學語的時候，他第一個學會的發音不是爸爸，更不是媽媽。
而是「愉」。
雖然不是叫爸爸，但也讓李宗裕覺得很可愛，畢竟他一直叫著自己的名字。不過直到口齒清晰之後，李宗裕才發現，他叫著的不是愉，而是裕。
李宗裕的裕，他的名字。
他曾經試著要糾正他，希望他叫自己爸爸，但徒勞無功。
幾年之後，他也放棄了！任由裴念愉叫他的名字。
反正那只是個稱謂，且只是個小事情……
最重要的是現在的裴念愉越來越像他的妻子──裴佳瑜。
談吐上、行為上甚至外表上也都越來越像，幾次讓他懷疑裴佳瑜是不是一直沒有離開過，一直陪著他照顧著他們的孩子。
他心裡覺得溫馨，也感到不捨。
而且有好幾次像到，他以為那就是裴佳瑜，他朝思暮想的那個裴佳瑜。那心不該有的悸動，偶爾就會這麼的出現。
他會甩甩頭，告訴自己是因為很愛他媽媽的緣故。
他只是……想她。
直到那一天，他親眼看到了他兒子登入了一個網站，那個他厭惡至極的網站──
御啻居。
※
裴念愉登入那精簡的網站，跟十二年前一樣，有一個對話視窗跳了出來。
「我該說初次見面呢？還是久違了？」兩個問句併做一句地進入了裴念愉的視線。
見此句，裴念愉為之一震。
他不是因為看得到幽靈被裴佳瑜帶大的小孩，而是他自己就是裴佳瑜。
也不是轉生，勉強來說是附身而已。
「你知道我的狀況？」裴念愉顫抖著手，送出了這一行文字。
就在他送出語句沒多久後，收到了這個回覆：「我說過『如果做錯決定，痛苦不會停止。』對吧？」
這一句他一直記著，因為他當時根本不知道這句話所言為何。
直到她成為了他，從裴佳瑜變成了裴念愉。
這一切他才明白，他這輩子就會這樣痛苦下去，而且看著自己最愛的男人痛苦一輩子。
裴念愉想了想，他鍵入了一個名字：「奇語？」
「正是在下。」
「我現在知道你所說的痛苦了……但李家勉強來說也算有孫子了！」裴念愉如此地告訴奇語，他想要否定奇語的任何一個預言，即使有一點點出入都好。
尤其是他說李家會絕後的部分。
即使，就嚴格來說，李家確實已經絕後。
「你真的這麼認為？」
「雖然我現在姓裴，但我依然也是李家的孫子。」
確確實實地流著李家的血液，在李宗裕的名下長大。他有幾次想過，等到長大而且李方秀滿過世之後，他會去改名字，至少有一點點跟李宗裕有關係的名字。
如果名改不了，就去改姓吧！
這樣的想法在他腦海中盤旋了好一陣子。
肉體與智力的成長在十二歲之後慢慢地跟上裴佳瑜的靈魂，這也是他這時候才找上御啻居的原因。
在他腦海中盤旋的東西越來越多，越來越鮮明。
似乎知道裴念愉心中所想，奇語冷不防地潑了他一桶冷水：「你知道你的身體狀況嗎？」
「我知道心臟的事情，在頭七那天我有聽到醫生說的，但我已經順利長大，應該沒有事情了……」裴念愉回憶了一下，覺得胸口悶悶的。
最近的胸悶，他沒有想太多，只是覺得可能是心情不好導致的。
今天，亦然。
「我不覺得十二歲算長大，至少以男生來說……還在長大。」奇語瞬間不懂裴念愉對於長大的定義，即使在古代，也知道這時候的男生正準備發育而已。
那又是何來的十二歲已經長大之說？
「所以？」
「多陪陪你父親吧！你的來日不多了！」奇語笑了笑，送出這段文字。
看到來日不多的這四個字，裴念愉不可置信。他快速地敲打著鍵盤，「你騙我的吧！這次是騙我的吧！」
他不相信來日不多，他希望這是奇語開的不好笑的玩笑！
即使他還沒有看過奇語開玩笑。
「你已經錯過了陪伴你心愛的人一生一世的機會，你們的兒子本來就不該出世，他應該胎死腹中，所以一開始出生的時候就沒有靈魂在裡面，是你強佔了那應該死去的胎，靠著信念活到了這年紀，已經足夠了！」
「不夠，我才十二歲，我陪他才十二年……」連成年都還沒有……
裴念愉沒有鍵入最後那句話，因為等於是在說他還沒長大。
他意識到的，還沒長大。
「你這一世的福分，十二年已然用罄。記住，這是你欠他的，即使到下輩子，你還是欠他。」
「我真的沒有辦法一直陪著他嗎？」
「要陪的話，他現在正在你身後。」
看到這句話，裴念愉倏地轉身，看到的是……
李宗裕那驚訝與憤怒交雜的神情。
※
李宗裕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他只是接過滑鼠滑動了卷軸。
來回地看了好幾次那對話框裡面的所有訊息。
最後，他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房間，將自己鎖在裡面。
而裴念愉什麼話也不敢說，靜靜地望著那讓他心疼的人所在的房間。
李宗裕朝思暮想的女人變成了他的兒子，陪著自己十二年。原以為像母親只是因為遺傳使然，最多也只可能是因為他看的到自己的媽媽。
沒想到居然不只如此。
但回想過去的種種，卻又能說得通了。
他不願叫自己爸爸，因為他不把他當成爸爸。
他不願理會奶奶，因為她之前對裴佳瑜並不好。
他總是用著很奇怪的表情看著牌位，因為她覺得沒有必要。
他對他的那悸動，因為那身體裡面住了她的靈魂。
其他跟裴佳瑜一樣的習慣動作，也都是因為他就是裴佳瑜……
而那個叫做御啻居的網站，終結了他幸福的婚姻。
李宗裕不想接受這個事實，這幾乎已經超越了他能理解而且科學可以解釋的範疇。但他卻無法否認，剛剛看到那一串聊天訊息的震憾。
他快要瘋了！
他不知道現在該怎麼面對他兒子，更不知道該怎麼去接受兒子來日不多的消息。
就在混亂著的此刻，門外傳來一聲呼喚。
「裕……」這一聲，叫的輕柔，有些低啞。
他的胸口很悶，覺得很痛。裴念愉覺得他的心再度被撕裂，自從頭七之後再也沒看過李宗裕這般崩潰邊緣的表情。
「叫我爸！」聞言，李宗裕朝著房門大喊！
「裕……」這一聲，叫的輕柔，有些鼻音。
「叫我爸！」第二次，幾乎是扯著嗓音大喊！
這是命令，身為父親的命令！
這是宣告，僅是父子的宣告！
「別這樣、別……」聽出李宗裕言下之意，裴念愉那原本積在眼眶中的眼淚終於不爭氣地滑落。
「不然我該怎樣？這輩子我是你爸，你是我兒子，你身上流著我的血……」李宗裕傾身靠在門上，不甘心地捶著門，木質的門咚咚作響。
每一聲都代表著他的無力與心碎。
「不、我不要！」裴念愉慌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不斷地轉動門把想打開門，他害怕李宗裕在裡面做出傻事。而且他不想叫他爸爸。
一次都不想。
他沒有用過看爸爸的那個角度看這個男人一次，他始終愛著他，就如同當初那個裴佳瑜愛他一樣。
而這個舉動卻讓李宗裕更加惱怒心煩，他兩手用力一捶，扯著嘶啞的嗓音對著門大喊：
「夠了！兒子，別讓我恨你。」
※
裴念愉想用他僅剩的時間陪伴李宗裕，但李宗裕始終躲著他。
回家之後不花時間陪伴他，直接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面，靠著房門，環視著那十二年都沒有變過擺設的房間。
他知道裴念愉的時日不多了！但他不知道不多是多少時間。
他沒有概念，裴念愉也沒有。
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知道他是裴佳瑜的那一刻，他有好多好多話想說，他有好多好多事想做。
不能踰矩！不能悖倫！不能有失於常理。
他不能摧毀那身為父親的理智！不能！
他知道裴念愉就在門外，他也好幾次想開門。但這時候，他就會閉上雙眼，告訴自己──
門外的人只是兒子。
他們倆，一個在房門內側，一個在房門外側，背對背地倚著相同的一道門。
回想著的都是裴佳瑜在世的點點滴滴。
兩顆心離得如此的近，也相去如此的遠。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不知道多久，這個狀況依舊。
而今天，有點冷。
除此之外，沒有什麼不一樣，他們兩人依然背對背地靠著門，沉默。
直到裴念愉站起身的那瞬間──
「嗚……」胸悶，像大石壓在胸口一樣喘不過氣。裴念愉靠在一旁的牆上慢慢地滑坐在地，緊緊地按著那極度不適的胸口。
腦袋閃過了一幕幕回憶，那些場景讓裴念愉蹙眉，他心急地滑開手機，錄了一句話。
終於，要結束了嗎？
就在那句話錄完之時，他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
第二次，他沒見到最後一面。
當李宗裕打開房門的時候，在門外躺著的是氣絕多時的冰冷屍體。就像是靜靜地睡著一般，趴臥在地。
一開始以為裴念愉累了，直接趴在地上睡覺。
直到他翻過身的時候，才知道一切都來不及了！
沒有起伏的胸膛、微微泛紫的臉龐。俯下身靠在他身上，也沒有聽到心跳。
一切，都很安靜。
李宗裕幾乎出不了聲，他顫抖著手慢慢地抱起了裴念愉，將僵硬的他摟在懷中，兩行淚如雨下般地停不下來。
浸濕了裴念愉的衣服，也為他的肩膀提升了一點點的溫度。
裴念愉也是裴佳瑜，此時此刻正站在李宗裕的身邊，心疼地看著他。她什麼也做不了，已經進不去那冰冷的身體裡面。
那具已經冰冷的，屍體。
她瞥了瞥手機，想起了幾個小時前錄製的那段話語。
不知何時才能被李宗裕發現，或許是幾分鐘後，或許是一週後，也或許一輩子都……
不會發現。
「我愛你，下輩子還想再跟你結為夫妻。」
完
後記：
回台灣了！雖然回台灣之前看到投票結果之後就不想回來了.......
民智未開啊！日本上司問我不進福島食物的時候，我只能尷尬道歉啊
還順便說民智未開！
歐不行，太氣惹！！
這篇是BE，原本還想多寫一些關於比較陰柔的男生在學校被霸凌怎樣的
但感覺就偏掉惹！所以就刪了.......
畢竟是咫尺相思嘛！
希望能感動人
好吧！我打完也悶悶的~
因為原本想要讓兒子陪爸爸終老，但總覺得這樣好像太狂惹
不太正常，所以還是賜死了裴念愉......
不然我會想讓兒子偷親爸爸(別
好的~以下開放衛道人士開炮
05/12/2018
創作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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