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總是無法說服，改變的自己
那個我總想忘了的場景又來了。
知道要離開了。
你直到最後那一刻的聲音都還是溫柔的。
就像是每個落日的時分所吹巷弄裡的風，輕輕地撫過耳邊的髮絲。
國三那年夏天尾巴，我們最後一次坐在眺望台，沒有其他人，彼此一齊看著那片依舊蔚藍的汪洋，以及高掛在眼前的雲海。
記得那時我突然開口，第一次向外人說起了夢想。
你回答了我，如果是妳，絕對沒問題的。
看著你微笑的側臉，知道你沒有說謊，也更不可能是隨意的負荷。
我很開心你是第一個除了親人之外所肯定我的人。
在那天黃昏，我們走到了後山的桐樹下，我有些難為情的向你說了那樣的約定。
你認真地答應了我，並與我互相交換諾言。
開心得想哭的我刻意地走到你的身後，背對的夕陽，想要讓那平行於我們之間的光線，掩護說好不再流下的眼淚。
──大學那一年，成為了那樣的我們之後，再見面吧。
──
「老闆娘……我說老闆娘妳有聽見嗎──」
「……？」
看見久久沒回應的我，一旁的陳大哥口氣顯得有些不耐煩。
「嘖，妳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啊，看上去老是心不在焉的。」
「……沒什麼，陳大哥是你多操心了。」
「最好是這樣。我都不知道看幾次妳一清早就跑出門了，也不知道妳上哪去，一搞就搞到中午才回來店裡。」
「有些事情要去找朋友而已。」
「找朋友打太極啊？」
大概是聽厭了我的藉口吧，陳大哥不僅語代諷刺還冷笑了兩聲。
「大家都看的出來，妳有點太過頭了。」他用手上那疊厚厚的貨單朝我的頭上拍了過來，「好說我也是看著妳長大……現在的妳雖然更精明更有能力，但跟以前相比，明顯少了什麼。」
「……」
「我覺得，小桐妳還是稍微對自己好一點吧……」
聽到這麼一說我不禁心一突，擔心起他是否察覺到了些什麼。
「……我自有分寸，謝謝陳大哥。那些貨裝箱前再確認一下，沒事的話我先上樓休息一下了。」
「妳等一下。」就在我準備轉頭進屋的時候陳大哥叫住了我。
「……？」
他的神色比剛才還凝重了一些，沒有半絲的輕浮：「或許失去的那些，本就不曾屬於妳；而能找回來的，其實從未離開……切記。」
雖然這並不是陳大哥第一次說這樣類似的話。
那時候的我誤解了那句話，以為失去了就是會後悔，而能找回來的就應該感到慶幸才對。殊不知自己沒能發覺，這句話只是一個在乎你的人所給的真摯諫言。
走回房裡，我放任累癱的身體陷進鬆軟的床墊之中，一手遮著眼、一手抵著胸口。
「好悶。」
那天的事、那些話都像極了一個一個的巴掌，無法就這麼樣的無視。
這還是第一次……覺得自己走了一步無法被挽救的棋。
……本只希望你能夠少些煩惱，不要因為這種事情而絆住了你新跨出的腳步。我不解，你又是為何要說出我意料之外的那些話。
為什麼，你總是讓人捉摸不定。
這個什麼都不明白的笨蛋。
──
當我暫別清晨工作回房休息起來的時候，走出房門便發現到門邊貼了張便條紙。而上頭寫了一串熟悉的字跡。
『今天我會北上辦些事情。出門前看妳似乎還在休息，所以我出門前我麻煩小張顧著工坊了。如果沒什麼特別的事，今天就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將便條紙揉成了一團，我嘆了口氣靠上了門邊。
又只有這樣呢。
記得我到這個家的時候他雖然就不是個很健談的人，不過至少臉上還掛得起笑容，給人也沒什麼距離感。
只是在我長大之後，他就漸漸的話少了、沉默了，一天一天地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走回房裡，我重新躺回了床上，並忍著嘴裡的噁心拿起放在床頭充電的手機。
覺得那幫老粗會準時回傳訊息真的是我想太美了。
無奈的嘆了口氣，我閉上雙眼輾轉思忖了一會，腦子最後停留在陳大哥跟紙條的那些話上。
「也好……出去散散心吧。」
只是說來可笑，雖然每天到處奔走，但現在卻沒想出個所以然。
我重新打開了手機的螢幕鎖，不經思索地點開了通訊錄，並在一陣游移中打開了某個人的電話。
「……要我陪妳去晃晃？」
才剛接起電話沒多久我便能聽見一陣忙碌的吵雜聲。
「如果妳在忙的話……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聽到我這麼說的夕方發出了一聲咋舌，隨後用嚴厲的口氣回頭大喊。
「欸──這邊訂單的紀錄就交給你了，我突然有些事情要出去。李姐，我不再的時候盯好那些懶惰蟲，要是味道有一點變調，我回來就找兇手算帳──！」
隔著電話聽她說這些後，我更感覺是不是不應該現在找上門。
「這樣好嗎……」
「哪有什麼好不好的，我可是老闆娘，這間店的事我說得算。況且妳難得想找我出去走走，拒絕妳可就枉費我們這些年的姊妹情了。」
「謝謝妳。」
「我換套衣服，待會再過去那找妳。」
「嗯，待會見……」
掛掉電話的我坐起身，一時間與梳妝台上的鏡子對上了視線。
「……」
不知道為甚麼，一股陌生感突然湧了上來。
我脫下寬鬆的睡衣，提起手輕撫著臉頰。
「在你眼裡的我又是什麼模樣呢。」
平凡的我們，永遠不會了解某個擦肩而過的人是怎麼看你的。所以如果人生有那麼個機會，許會，我會希望能看懂別人眼中得自己。
「……要白日夢也得再風停了之後吧。」我拍了拍自己的臉頰這麼告訴自己。
重新打起精神以後我走向衣櫃，換上了一套輕便的外出裝，重新回到梳妝台前綁起那悶得過份的長髮。
這個時候被我丟在床上的手機響起了通知。
『打定主意要去哪了嗎，如果沒有的話……要不就回大晴國中走走吧，那裡平時不會有太多人聚著，應該能好好靜靜。』
『設想得真周到……看來妳平時有去跟林伯母請教不少招。』
『妳這個雞婆的女人還好意思說！』
看到這裡我不禁忍不住笑意地笑了幾聲。
說來從認識這個人開始，她就是個講話不是很客氣，但骨子裡卻是個很照顧人的大姊姊。除此之外，她也很是個很好的吐苦水的對象，所以每此我才能很放心跟她說些比較情緒性的話語。
「……」
平時為了怕漏接任何訊息，所以我都會確認手機有放進外套的口袋後才會出門。不過就在我慣性的拔掉充電線的時候，我稍稍頓了一下。
但今天既然等不到那些老粗的下文，也不可能說撥夕方的冷水臨時說要回去。
……我想，這次就通融自己一回吧。
把手機丟回了床上，我心存僥倖的，像個篤定教授不會點名的大學生踏出房門。
創作內容
新刊試讀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