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哥哥也有哥哥的认真的地方,我也不想把你当成傻瓜或者蒙混过去。如果要我说说个人的意见的话,在考虑是不是喜欢对方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对方了吧?」
「是么?」
「要是讨厌的话就根本不会深入思考这个问题吧。」
「不,倒也不是想要深入思考什么的。」
该说是有些疙瘩么。
还是说有些苦恼么。
就像雾霞一般,总觉得有总不干爽利——只是如此而已。
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因为我是一个从来好好面对自己内心的人,可以说是完全无法把握自己的感情。
不过,
这样的自己是不对的——我现在这么认为。
现在正这么想。
所以现在——才想要好好得面对自己的内心。
想要好好面对自己的内心,自己的感情,或者类似的那些东西。
「该怎么说呢,我基本上没有喜欢上别人的经验。」
「没有么?」
「可以说是完全没有。」
我像刚才月火做过的那样,一边正坐在地上一边挺胸炫耀道。
「我迄今为止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
…………
…………
怎么了。
说完这句话,就有种非常空虚的感觉。
挺着的胸膛上,也好像开了个巨大的空洞一样。不,或许那里本来就开着一个奈落之穴也说不定。
哎?
我是这样的角色设定么?
很不妙吧?这种。
挺直的上半身一点点萎缩了起来,最後驼起了背。嘛,驼背也好挺胸也好,我并没有与正坐相适应的脊骨就是了。
「在修学旅行的晚上,在枕头大战结束就寝时间过了以後展开的夜谈大会里说到恋爱话题的时候。如果有会说『不,我现在没有喜欢的女孩子。』这种话的人,那就是我了。」
「我有种哥哥之所以没有朋友的原因就是由于这种地方的感觉了。」
真是多余的担心。
现在不是在说友情的话题,而是再说恋爱的话题哎。
因为无法谈恋爱所以交不到朋友的人,到底是哪儿来的新时代人类啊。
「嘛,那就听一下我的借口吧。」
「我不想听借口。」
「给我听!」
「不要!」
「这是哥哥的命令!」
「唔……是哥哥命令的话就没办法了。」
妹妹认同了。
看来肯听一听我的借口了。
「总之,那个修学旅行晚上的事情是个不错的例子。不过,在学校这个空间里,不是会有中『一定要喜欢上谁不可』的奇怪的压力么?」
「唔。」
月火微微有些反应,看来我说的话在她所想到的范畴之外,有些意外的感觉。
「我把它称作恋爱压力。那些来找你商量的女孩子们或许也是如此吧,就像这种,该怎么说呢,就是因为这种,一定要求和别人关系很好的暴力般的空气吧。不过我是很讨厌的。」
「虽然我也有种别扭的感觉,但说学校是一个恋爱至上的地方这一点,或许哥哥也没说错吧。毕竟是大量的男女一直呆在同一个地方,自然就会变成这样吧。不过——」
月火暂且理解了。
或者说是装出了一副理解的样子。
「不过就算这能够成为大家对恋爱那么感兴趣的理由,也不能够成为哥哥无法爱上他人的理由哦。」
她这么说。
「所以说,虽然这会让哥哥一直觉得无比沉重,但却不能成为哥哥无法爱上他人的理由吧。」
「不能呢。」
「是个借口吧。」
「是借口呢。」
把话题拉回去了。
拉回『阿良良木历迄今从来没有喜欢上谁。』这里附近吧。
不过我总觉得,我和月火的对话里把话题拉回去的次数特别多的样子。
「也是呢,哥哥把女孩子带回家里什么的,至今为止一次都没发生过呢——嘛,男生也没有带回来过就是了。」
「对嘛,所以说,我才会不太明白自己是不是喜欢上谁了。那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语言一样。」
「但这种东西,在漫画动画电视剧之类的地方看到的话,总会多少明白一些的吧?」
「虽然也不是不明白,但这种东西不都是幻想么。这不是类似于要我相信龙真的存在一样。看到演员们的那么华丽的恋爱情景,你会觉得『哦哦这不错啊,我也要这样。』之类的想法么?」
「嗯——这倒也是。」
......
「或者应该说是刚好相反吧?」
「哈呀?」
「也就是说,就是因为在漫画动画电视剧里面看到了很多那种华丽的,又或者是浪漫的恋爱。所以才会觉得如果不是那种程度的话就算不上恋爱了,或许正是因为过于追求那种华丽虚荣的效果,我就没法注意到潜藏在日常生活中的小小的恋爱了吧。这么说来我可是这个情报过剩的现代社会的牺牲者啊。」
「对你所说的话和想说的话也不是不能明白,但这种说法总有种责任转嫁的感觉,让我很不爽。」
什么牺牲者啊,你这个伪善者。
月火边这么说边抬起了一只脚,踩在了正坐在地上的我的肩膀上。其实她是想要踩在脑袋上的吧,但脚好像没法抬那么高的样子。
月火不停踩踏着我的肩膀。
平时的话肯定就打起来了,嘛但毕竟是这种状况嘛,就大度一点当作没有看到吧。
但这是不是搞错了大度的地方?
「可不能这样将错就错哦,哥哥。在这个情报过剩的社会里,大家都是普通得谈着恋爱的哦。」
「也就是说,总结一下这个议题的话,哥哥是一个缺少爱的人,对吧?」
和这家伙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但还是弄不明白她到底是要别人吐槽还是别吐槽的判别基准。
「也就是说,你并不讨厌女孩子吧。」
「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并不是讨厌女孩子的那种人。」
「啊,并不是那回事。虽然曾多次有过想做个讨厌人类的厌世家的念头,但即使那样,我还是可以很自豪地说只有女孩子是例外。」
「人类过半都是例外吧。」
「真的耶。」
事先声明,刚才那段纯属玩笑。我从未自豪地说过那样的话,说到底也没有想成为个讨厌人类的厌世家。
和妹妹之间的对话总觉得缺乏认真和真实,这是不好的。但我又不能贯彻认真的态度。
嘛。
即使这样——
也不能做出一副强硬粗俗的感觉。
我又不是讨厌女孩子,也没觉得她们像块烫手的山芋——
反正我是这么想的(也没有能够断言的自信)。
「嗯。也是呢。因为哥哥啊,虽然有着不把自己的朋友往家里带的习性,但是以前经常陪着我和火怜带到家里的我们的朋友之类的人玩呢——」
「是那样吗?」
「嗯。哥哥在我的朋友里很受欢迎呢。」
「什么?我很受欢迎?」
「那是哥哥最初也是最後的受欢迎的时期呢。」
「我也有过那样的时期啊……嘛,也就那样吧。」
要说的话就是以前,月火和那些众多带来家中玩的朋友,玩人生游戏还是其他什么的,记不清到底是什么了。反正带来的朋友的总人数加上月火是奇数的话,我就为了凑人数被她们拉入伙。
但是,这也都是过去的事了。
没什么值得怀念的。
「总之,我并不讨厌女孩子。谈不上喜欢还是讨厌,这就是至今为止我的人生。」
就算这样的我。
冷静且理智的我,要说的话具有如同鸟取沙丘般人性的我,现在居然所有动摇,这样想想的话还真是个大事件。天翻地覆一般的大事件。
「所以才找我商量恋爱方面的事吗?」
「嗯。就是啊。不如说,说了这么多我也不是想要什么明确的解答。只是想听听你的事例作为参考。你的男朋友,那个,是叫蜡烛泽君对吗?」
「唔。亏你还记得住呢。」
「只有名字而已。」
又没和那人见过面。
与其说只记住了名字不如说除那之外一无所知来的准确。
「你是在什么开始,到什么阶段的时候,判断出自己喜欢上那人了?我想请你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那些啊,嘛——」
月火欲言又止,撅起嘴,沉默着。
说话支支吾吾的,可能是单纯的害羞吧。
真可爱啊,这个家伙。
要不要上去亲一下呢。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哟。」
「没理由的?」
「对。不清不楚。感觉上就那样了。」
「那样好吗?」
「那样就行啦。本来不就是那样的吗?」
最後那种说法总觉得很不负责任。那或许也是为了掩饰害羞吧,但是,也可以看成一方单方面简单地放弃了说明。
已经放弃了吗。
已经放弃哥哥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还真是个可悲的事情啊。
那我就算是死也要给你看看哥哥我的坚持。
「那么,哪个阶段喜欢上的问题就先放一边,就先请告诉我出于什么理由喜欢上的吧。那个蜡烛泽君,你是为什么会喜欢上他的?」
「那也是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哟。」
这次马上就回答了。
但果然还是不负责任,回答中还有种腻烦的感觉。
可能不太想说关于自己的话题吧——心情我不是不理解,但是,都到了这样深层面的话题(?)上了,现在还这么说就太任性了吧。
「但是,真的是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啊。开始没什么特别的理由,然後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最後还是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啊。」
月火像是闹性子似的说道。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然后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最后还是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最初想着『是不是喜欢上他了』,然后感到,『是喜欢上了呢』,最后明白『是喜欢他的』。就是这样的感觉。」
「你搞细微差别主义也要有限度啊。」
这三段活用算什么啊。
就算你说就是这样的感觉,可我完全感觉不到什么。
「提到喜欢上某人理由的话。那牵涉到很多方面吧?帅气也好,温柔也好,个子高也好,有钱人也好,有着各种各样可能的理由吧。」
「…………」
从喜欢的类型中混杂着「有钱人」这点来看,让人觉得月火的人性还真是好理解啊。
但重点并不在那里。
不如说是之后的那些话,
「但是,那些全部都是骗人的话。」
大概就是这部分的内容吧。
「该不该说那些都是为了能让自己感情得到合理解释的假仁假义呢?与其说是找理由不如说是牵强附会吧。先有了喜欢的这个结论,然后架设对应那个结论的梯子的感觉。」
「梯子。」
「想要和某人一直在一起的话,我觉得那就是恋爱啊——你听过这样的话吗?哥哥。」
「什么话?」
「爱上蟾蜍的人,看蟾蜍就像月亮一般美丽。」
「……我可从没听说过那样的话。」
不过,我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对于恋爱来说,没有像样让人容易理解的谚语。
喜欢上某人了的话,是不会在乎什么理由的——这和月火说的话也是这个意思。
确实,「为什么喜欢上某人」「喜欢什么地方」本身就是没问到点上的问题也说不定。同样,在什么阶段「喜欢上」的问题也有种偏差的感觉。
喜欢并不是那么严密的东西。
不如说是模糊不清。
「……也就是说,原来如此,正式因为怀着那种理由来考虑这考虑那,我才没有喜欢过谁啊。」
「嘛,说你缺爱确实有点过头了呢。爱上人和爱上某个人其实是完全相反的事。」
「有那种事啊!」
「嗯。就说博爱吧,结果不是和谁也不喜欢不是一样吗?公平和平等的爱并不是恋爱哟。选择无可替代的某一个人,换句话说就是要有差别。博爱主义和差别主义不是完全两立的么?」
哥哥的话可能是博爱主义吧,月火这样说道。
唔。
那——该怎么说呢,没有被夸奖了的感觉啊。
听起来不错的感觉,但是究竟怎么样呢——不禁想起了春假时候的事情了。
春假时候的事。
那就是我博爱主义招致的结果。
想起了不想回忆起的事。
「爱上全人类的话不就和圣人一样了吗——但是你能想象出圣人因为恋爱而手忙脚乱的样子吗?」
「想象不出来呢。」
那样有种染上俗世的感觉。
唔嗯。
嘛,说是差别主义的话有点过头,也就是说恋爱说到底就是俗世的东西,不然话是没法存在的吧。
和博爱不同。
完全不同。
概念和定义的事就先放一边。
说太多的话等等可就收不住了。
我班上H同学的事。
「嘛,如同你说的那样,我是活到现在从未爱上谁的寂寞的家伙也说不定,但是这样的我,即使是这样的我,阿良良木历,现在正处妙龄十八岁之际,可能也坠入情网了哟!」
「不!不要说可能,就这么断言吧!」
月火弯着上半身,啪一下将手重重的按在我的肩膀上。
然后用实在是强力的笑容断言道。
「可能就是那样哟。」
「是可能啊……」
「哥哥坠入情网了!决定了!」
「就这么决定了啊!」
「是的!预定不是未定!」
蹭的一下将脸靠了过来,额头顶着我的月火。甚至连呼吸都能感受到的极近距离。
「哥哥喜欢H同学!我来替你决定了!」
「你决定了的话就没话说了……!」
我被那超凡的魄力所压倒。
除了点头别无他法。
不,不如说是没办法摇头。
「……」
是呢,唔。
正如月火说的那样。
不,是不是真的如同她说的那样,我仍然丝毫完全一点也都不清楚但是——但就先按她说的去试试看吧。
可能喜欢,就等同于喜欢好了。
想着『是不是喜欢上了』
感到『是喜欢上了呢』
明白『是喜欢的』。
想要和她一直在一起。
就是这样一种感觉吧。
「是呢。很好,顺畅了,月火。能让被称作纠结的小孩子的我舒畅起来,真是了不起啊。看来至今为止我都太小看你了呢。」
「不不不不,没有那么了不起的啦~」
害羞的月火。
双手捂脸嗖嗖摇着头,还一边傻笑着。
「嘛,说了这么多,哥哥。一个人喜欢上别人,就如同狗狗嚎叫一般,是理所当然的事,不用那么烦恼啊。」
「是吗。理所当然的吗?」
「嗯。很正常啊。」
「班级里有在意的女生是很正常的?」
「正常!」
「上课时比起看黑板,更想看着那个女孩也很正常?」
「正常!」
「上学放学时寻找着她的身姿也是,想着会不会偶然遇见她也是,买书的时候想象着各种各样的事也是正常的?」
「正常!」
「想要揉搓那人的胸部也是!?」
「不是。」
对话中断了。
「嗯?」
「嗯?」
两人用探寻对方内心一样的眼神对视着。
为什么对话会中断了呢,两人都不明白。
「哎?啊咧?月火。你刚才究竟说了什么?」
「咦咦咦?我、是我吗?」
「我觉得你也正座比较好吧?」
「啊,是。我知道了。」
月火就那样困惑着正座起来。
兄妹两人面对面正座。
这里是哪儿啊,茶室吗?
忘说了的设定,月火是茶道部的。
「不,我是想说。因为那个H同学的胸部非常有魅力,所以才想去摸,想去揉捏。刚才说的就是这回事。」
「抱歉打断下,哥哥,请你能不能不要用摸啊,揉捏之类露骨的词啊。」
「嗯?是吗?」
宽大的我接受了妹妹提出的请求。
「那么,就只有去碰碰了吧!」
「不露骨了,反倒是有种可爱的感觉……」
说着此类的感想 ,月火就那样让忧郁占据着自己内心。
看着我的眼神不再是看着哥哥的眼神,感觉像是变为看着变态似的眼神真的只是我的错觉吗?
嘛,就是错觉吧。
现在电视特摄之类的东西正在运作吧。
「然后,也是说,总之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想要碰触H同学胸部的事,这就是恋爱吧!」
「不对。」
月火断然否定着。
直截了当地,用想要把我这正当性的主张无视一般的顽固口气否定着。
咕。
这个顽固的家伙。
但是我捏紧拳头,果敢地向那样的月火发起挑战。
「但是,你不会想碰不喜欢的人的胸部的吧。所以我觉得这种感情绝对就是恋爱。」
「假如哥哥真的这么想的话,那么我不得不感受到让你确定那种想法的责任了……」
月火露出一副简直是一位使被古代人封印的破坏魔人苏醒了的考古学家一样的表情。
希望她感受到责任后不要有亲手作个了断的想法就好。
「我想就算是你那最喜欢的蜡烛泽君,肯定也一直想摸你的胸部。」
「虽然他可能这么想,但我觉得那只是归咎于集合论这种真理,蜡烛泽君想摸包括我在内的全世界女孩的胸部!」
「…………」
真是不想见到这种家伙啊。
还有,将能将那些大声喊出来的你又算什么呢。
「所以,哥哥。男孩子想要摸女孩子的胸部是自然的情感,你不用太在意的哟。」
「…………」
感觉谈话内容开始向着别的方向发展了。
从恋爱商谈转向了性教育时间。
「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嘛。在意班级上女孩的胸部,上课中比起黑板更想看那个女孩的胸部,上学放学时也尽在找那女孩的胸部,就算去了书店也尽想象着那女孩胸部的事。这不是性欲又是什么啊。」
「给我等下。有很多词语都被调换了啊!」
真是不得了的纸面刷新。
这算哪门子的重制啊。
「如果这么说的话,我也会觉得那不是恋爱而是性欲了,也有那人不是哥哥而是个变态的感觉,但是,月火,不要小看了自己的激烈想法啊。现在的你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是吗?」
「是啊,请不要误会我啊。退一百步说,想要碰H同学的胸部这种纯粹的心情就算是性欲好了。算是纯粹的性欲好了。这次的事情我就承认参合了很多这方面的事好了,我也是,既然你都说道那份上了,我也就欣然接受了吧。我不会不给妹妹面子的。但是我这样表达你感觉如何呢,月火。」
我稍微停顿了下。
然后往接下来预备已久的台词里注入力量一般地说道。
「没有性欲,恋爱从何而来!」
别把无聊的东西说得像是名言一样,月火厌烦似的咂嘴说。
真是没品的家伙。
「这可是问题啊。」
月火说道。
「我的胸部的话倒还好,但是如果哥哥继续这样欲求不满下去的话,最后只有对H同学的胸部下手了呢。」
「那就玩Twister。指定H桑胸罩一样的颜色。」(注:Twister就是在一张画满圆圈并涂上颜色的图纸上站立,依靠转盘决定自己手脚的去向的游戏,胜利就是要完成转盘所给自己的指示,但是,身体除了手脚以外其他部位决不能接触图纸)
「与其说是肤浅,那才叫做平面吧?」
不对。
仔细想想的话,月火说的不正像是我所能想到的把戏吗?
我点着头慢慢咀嚼着月火说的话。
是吗,欲求不满啊。
真是过分的话,虽然的确深深地伤害到了我(泣),但是,我也不是接受不了这种说法。
岂止这样,我还觉得就是那么一回事。
可以说是一针见血吧。
被名侦探点破真相的犯人大概就是这么一种感受吧——原来如此,别人都是清白的啊。
真让我有种舒畅了的感觉。
是吗,这种感情称作欲求不满啊。
「原来如此啊。是这么一回事啊。」
「嗯,哥哥真是差一点啊。根本不是喜欢那个人,只是因为胸部的魅力就对同班同学产生了恋爱的误会。」
「是吗是吗,这才真正叫做『请你不要误会啊』呢。」
「H同学要是在这种场合的情况下肯定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呢。」
「唔。」
确实。
不仅将难以处理的性欲误解为恋爱,而且还就那样告白了的话,还真是让人无可奈何的事呢。
只能称为灾难了。
即使这样。
即使这样,亦或者考虑到H同学性格的话——即使是那样的灾难说不定也能忍受下来。
正因如此。
我要端正自己。
不端正不行。
「是呢。月火,你在危机时刻帮助了我。我真是差点落入魔道啊。」
「那就没有办法了。」
月火订正了自己的话。
「去买工口的书吧。」
「……」
结论是那个吗。
「所以,哥哥在那误会之下,因为在意H同学的目光,所以这一个月间都在犹豫要不要去买吧?而且哥哥的话,会不会把以身心调整的理由将至今为止秘藏的宝物也用绳子扎起来扔掉了?」
「为、为什么会知道那些!」
这个妹妹嗅觉太敏锐了。
还是说我的行动模式那么容易被人看穿?
「那样才增进了欲求不满的。所以重新购入那些工口书来解决引起的问题吧」
「唔……」
听的时候虽然觉得没啥意思,不过那样说起来的话不是什么治标方法,或许是治本的方法也说不定。
以根治为目标。
是呢。
有了工口书的话恋爱什么的不谈也没关系。
万事解决了!
回过头一看,月火又一骨碌躺在了我的床上。看来是打算就这样睡觉了。来妨碍别人睡回笼觉的人采取这样的行动也太任性了吧。嘛,直白的也好,拐弯抹角也罢,总算是帮了我忙,提供睡觉的地方也没啥大不了的。希望她能把那根铁棒收拾好吧。
最后我向月火询问道。
「月火。」
「什么?」
「嘛,虽然这次是得出了误会这样一个结论,但是即使像我这样的人,你觉得会不会有一天也坠入爱河呢?」
「会的吧,只要是人类的话。」
「是嘛。」
晚安,我这样说道。
等月火回答后,我将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然后笑了起来。
悄悄地笑了起来。
人类啊。
怎么说呢,自从春假以来,我总会对这种理论所当然的范畴一一做出反应。
「人类强度的什么,现在想想的话,真的是滑稽的让人心痛的话啊。」
强大的事。
强度。
那些概念也被春假发生的事所打破,而这正式因为H同学的缘故。
H同学。H同学。H同学。
从最爱的妹妹,月火哪里卷走了三千元——应该是借走了(或许之后就会遭遇到强制要求还款),又从火憐那里接受了适当的建议(虽然之后应该也不会有派上用场的机会)。我登上了心爱的山地车,向着镇上唯一的大型书店出发。
当然,是为了买色情书刊。
虽然这是黄金周,但我并非为了什么内心的不同寻常的跃动,而只是为了这种平凡日常的目的出门,对于这样禁欲的自己,我不由得沉醉在一种陶醉感中,正当我拼命踩着自行车踏板的——途中。
我看到了H同学。
也就是。
看到了羽川翼。
HANEKAWA同学。
「…………」
我没有仔细思考,只是通过脊髓反射就踩下了急刹车,把车身倾斜过来,轮胎擦过地面(两轮漂移?)停了下来。
「唔哦…………哦哦哦。」
吓了我一大跳,这是什么时机啊。
竟然在这种刚刚和妹妹们激烈讨论过羽川的事情之后,而且才刚刚发现自己对于羽川的感情并非恋情只是欲求不满这件事,就突然遇见了看起来只是在散步的她,这种非同一般的偶然也是存在的么。
怎么?
难道她在准备去图书馆的途中么——不,黄金周的话图书馆也会关门吧?
这样的话,或者是她想买参考书,正在去书店的路上么——要是这样,碰上的话可就糟大了。
计划必须中止才行。
但如此一来,我心中的决心,还有借给我零花钱的月火的一片心意,不就都要白费了么。把比生命还重要的妹妹的心意浪费掉什么的,简直比停止建设到一半的大坝工事还要严重不是么。
「……嗯,不,没关系的吧?」
仔细一看。
羽川行走的方向与书店的方向完全相反。而且她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我,步伐毫无变化,正在通过人行道。
看起来她的目的并非书店。
唔嗯。
那样的话她又要去哪里呢?
「…………」
这里我还是先对羽川——羽川翼进行一番说明吧。
羽川翼。
我们班的班长。
班长中的班长——优等生的化身。
无论是三股辫以及眼镜的外装,还是其内容物,都完全符合班长这一定义。从今天虽然是黄金周但她还是穿着制服来看,也正是因为遵守校规才会这样的吧。
头脑非同寻常的好,常年把持学年第一的位置——而且还非常若无其事。在考试中悠然获取第一名的她的名字,在年级中相当轰动。
而且性格也很好,公平正大又非常有人望。该怎么说呢,简直是个完美超人式的让人害怕的女子。
完美这个概念,也是靠着超能力预知了羽川的诞生的古代占卜师以她为样板创造出来的吧?我个人是这么认为的。
和我这种半吊子比起来,她根本就是另外一个次元的人类,是完全不应该有任何交集的人——但是,就在不久前的春假中,我和她变得有所交集了。
应该说。
我被她拯救了。
被救了性命。
她的温柔,在我的身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痕迹——所以,从那以来,我和羽川就成为了朋友。
……她好像把我误认为不良少年(估计在羽川看来,像我这种半吊子完全和不良就是同义词了吧),正为了让我获得新生而不断活跃着,甚至我还因此被她任命为副班长,这点还是先当作她的亲切吧。
也就是说从春假开始的这一个月里,羽川和我这种完完全全的一般人的关系是非常非常的好啊。
好到让人误以为那是恋爱了。
「呼。不过,现在还是当作没看到吧?」
虽然我自从升上高中以来就基本没有什么友人关系,在这个意义上或许我是个非常不会抓好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的人,但休息日碰上朋友应该打个招呼这一点,我还是明白的。
这就是叫做朋友的东西。
也不用把事情想的那么严重——但是,正因为是今天。我现在,正有着伟大的使命。正怀着妹妹的心意,必须去书店一次才行。
而且这件事从结果上来说也是与保护羽川联系在一起的——虽然在和月火说的时候就已经这么觉得了,先不管胸部如何,如果我因为这种错觉而向她告白了的话,肯定会给羽川带来困扰吧。
不,比起带来困扰这种说法,我最后肯定会被她说教,将这种错觉纠正过来吧。
告白了然后被说教,还真是让人郁闷啊。
不过这里也有有趣的地方就是了。
被她说『不行哦!』之类的话。
虽然有着这种预想,嘛而且想和羽川说话的心情实在是有山那么高,但这里还是好好忍耐一下,收敛自己的欲望离开,才是男人该做的事情吧。
再见了羽川。
黄金周结束后,在教室中再相会吧。
那时的我,肯定身为人类又再度成长了吧——可不要迷上了成长了的我哦。
正当我再度踩上踏板的时候。
又一次,我的双腿停了下来。
并非双腿——而是整个动作停了下来。
「……哎?」
羽川在人行道的拐角这里改变了方向——然后因为这一方向的改变,之前一直只能看到侧脸的羽川,变得正面向我看来了。
正面。
因此——我察觉到了她左脸上覆盖着的厚厚的纱布。
说不出话来。
那是让人只能沉默的——看起来就很痛的,治疗的痕迹。
脸的左半侧完全看不见。
绝对不是稍微擦到了一点,或者撞上了墙壁这种程度的伤痕,明显不是——被绷带绑住的白色纱布,完全遮住了羽川脸的左侧。
看起来好像很痛——比起这种说法来。
很痛。
只是看着就觉得很痛。
就像是疼痛会直接传递过来一样——
不,如果是仅仅如此的伤痕的话,我现在肯定会走到羽川的身边,向她搭话,
为她担心。
会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受那种伤。
跌了一跤么?还是撞上了电线杆?肯定会一直这么问的吧。
但是——我的身体却完全僵在了原地。
因为——不,是我想多了吧?
会不会我只是经由在春假里经验的,那些战斗的记忆,才得到了这种粗暴的联想?
大部分人因为都是右撇子,所以会用右手打别人的脸,那样的话,就会刚好造成那样,只有脸的左侧受伤的痕迹——
「…………」
除去那个纱布的话,那完全是平常的羽川的样子——三股辫,眼镜,连制服也一同往常的羽川的这一模样,反而有种壮绝的感觉。
反而有些壮绝。
着实相当强烈。
看到了羽川这样的样子,我不由得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时,羽川好像察觉了我。好像察觉了我的存在。
暴露了。
这也是当然了——只是侧面而过的话还好说,毕竟是正面相对了,我这边都已经察觉她了的话,羽川不察觉到我才比较奇怪。
要说的话,这或许正是我黄金周中最初的失败吧——Mistake。如果一开始就不出声走开的话,如果干脆装做没看见,赶快消失的话。
我这种家伙。
本就是该消失不见的人。
但我并没有这么做,而只是像是被迷住了一样站在了原地——所以我一下子就被羽川认了出来。
「啊。」
羽川说到。
一边指着我。
「呀霍——阿良良木同学。」
这么说了,她小跑着走到了我身边。
「耶——最近怎么样?」
这态度也——完全是平平常常的羽川的样子,所以我不由得——
越发觉得那左脸侧的纱布更像是乌云一般的浮现在我眼前。
「……呀霍,耶——我很好哦……」
如此回答的我的声音,反而变得更加与平时不同。声调也高了起来,而且明明只是那么短的话,或许也还咬到了牙齿。
「嗯,啊。」
羽川,在这时,也露出了——失败了一样的表情。
她在听到了我那句,实在是不看情况的,像是复诵般的话之后,想到了吧——现在的自己的样子。
当然,她脸上也没有什么贴在嘴边的饭粒,也肯定知道自己脸上纱布的存在吧。
正因为如此。
我的这一差劲的反应,一定会让羽川察觉到起因到底为何——如果之前是我的失败的话,羽川这时,也失败了。
羽川也是,就和我一样——在她察觉我的时候,也绝不应该向我搭话的。
就是这么一回事。
羽川虽然是完美的——但也并非不会犯错。
不,或许这并不是失败也说不定。
羽川或许也只是想要装出把那个伤口忘了了样子——想要那么努力。或许都已经完全的,完美的忘记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让她想起伤口来的人,——就是我。
就是我这低等的反应能力。
如果。
「嗯——那个。」
羽川像这样说不出话的情况还真是少见。该怎么办呢,要怎么样才能把这种情况解决呢——比起这个,她或许只是单纯感到困惑吧。
然而,我是了解的。
我能够了解羽川,现在现在究竟在困惑些什么——那绝不是因为这种状态的自己被看见到了所以感觉很不好这种困扰,她现在,正对让我感到困扰这件事情,而感到困惑。
她正在考虑,应该怎么做,才能够然我觉得舒服一些。
在这种状况下她。
还在顾虑我的想法。
还在为别人,而非为自己着想。
而正因为能够明白这件事——反而让我更加无地自容。
「那个,阿良良木同学。」
「哟~」
她是想要解释什么么,还是只是想要打破这个持续的沉默而随便说两句话呢?我像是想要盖过羽川正在叫我名字的这一台词一样——行动了。
虽说是行动,但说实话这里并没有什么深入的思考——再说的直白一些,其实我根本没有思考。
就连小聪明都没用上。
这里存在的,只是非常不想看到羽川那种让人心痛的身姿,这种非常个人性的需求。
不想看到她脸上的纱布。
所以。
所以,我想象着如果真实存在的话一定会席卷棒球界的擅长低手投球的投手,用右手向下挥去再抬了起来——做出了将羽川那条延伸至膝盖下方的长裙掀了起来的这种奇异行为。
也就是俗称的掀裙子。
「啊呀哦!?」
在我的这一奇异行为之后,我就直接吃了羽川一巴掌——身为女孩子这也是当然的行动吧。真是美妙的决断力,但是仔细思考的话,她还是不应该做出这种事吧。
羽川的这一巴掌相当没有留情,而现实情况则是我被打地失去了双膝的平衡——或者说是完全倒在了地上,结果,我从这一基本正下方的角度,完完整整得看到了被掀起的,被我掀起的那个裙子内部的东西。
羽川现在正穿着的内衣的颜色,正是完全黑暗的黑色——对于不太了解衣服素材的我来说,完全无法想象怎么才能获得那种程度的黑色。
那种程度的深黑色。
鲜烈的黑色。
可以说是有着超越了想象的——推翻了之前评论的,色情感觉啊。
白色也好黑色也好。
只要穿在同一个人身上——那就是同样的东西。
这一片深黑色,那附着在羽川身体上的黑色,实在是非常认真,非常纯粹,非常整洁——简直让人没法移走视线了。
还有色情也是可以和认真纯粹整洁并存的,这种颜色也是存在的。
还有这种人也是存在的,我和月火就一定会在心中牢记这些事吧。
兄妹应该一起好好反省了。
话说回来,那个时候话题会从内裤转移到H同学身上,也是因为我在春假的时候很多次,一而再再而三的有看到羽川穿着的色彩丰富的内裤的机会,才会如此的——话说回来没想到黑色也会在你的兴趣范围之内啊,羽川翼。
果然——真是,让人畏惧的女人啊。
「……不,我非常觉得阿良良木同学才是让人畏惧的人。」
像是看到双引擎的走马灯般想这想那的我继续倒在地上,完全没有要起来的意思。看到这样的我,羽川好像已经取回了冷静,用非常冰冷的口气这么说着。
「高中生了还掀裙子什么的……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阿良良木同学。」
喂。
被她怒斥了。
被正面直接的这么怒斥了之后,说实话我已经完全无话可说了。
就算问我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也只能说啥也没想。
我到底在干些什么啊。
掀裙子什么的。
现在连小学生也不会干这个了啊。
「那个,羽川。」
「我知道的。」
来,羽川对我伸出了手。
抓住这个!好像是这样的意思。
虽说是倒在了地上,但我也没受到什么巨大的伤害,所以就算没人扶我也一定能够站起来吧。但绝对不能辜负羽川伸出来的手啊。
我为了握住那隻手,抓住了她。
站了起来。
「…………」
这是为什么呢。
在抓住那隻手的同时,在双手牵起来的那一刻,我微微有些心跳加速的感觉——这也是单纯的欲求不满的产物么?
不明白啊。
「真是温柔呢,阿良良木同学。」
羽川这么说了。
带着笑容。
那是被纱布遮掉了一半的笑容。
「真是温柔的好人呢。」
「…………」
我应该怎么说才好啊。
那个笑容——很恐怖。
真的很恐怖。
在这个状态下能够对我露出笑容的羽川——果然,是和我这种半吊子是『不同』的吧。
虽说是『不同』,但也没有什么违和感。
又或者说是畏怖。
也就是可怕。
这么说来,忍野那家伙,还更加露骨的——把羽川称作『让人感觉恶心。』。
「我呢,是很喜欢阿良良木君的这些地方的哦。」
她说了上面那句话。
嘛,这也是平时的羽川啦——但为什么呢。
被羽川说了喜欢这种词,当然也有开心的心情,但为什么呢,总有种受伤的感觉。
就像是被什么柔软的刀尖刺中了一样。
有种寂寞的感觉。
真是,到底是为什么呢。
然后羽川说了句。
「走走吧,稍微。」
她提出了这个提案,但还没等我回答,就走了出去。
虽然还是有些困惑,但我毫不犹豫地——把停在一边的自行车的脚架抬了起来,握住龙头推起自行车追上了羽川。
然后和羽川并列行走着。
男女两个人一起走的时候,男性应该走在机动车道那侧好像是一种礼仪,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下,如果要这么做的话我就要走到羽川的左侧去了,于是我还是走在了她的右边。
当然,如果有汽车直接冲入了人行道的话我还是想毫不犹豫挺身保护羽川的——但羽川现在,肯定不希望我走在她的左侧吧。
肯定不希望我走在纱布的那一侧吧。
我是这么觉得。
「羽川。」
已经并排行走了,我还是首先从无关痛痒的地方开始对话吧。
「你准备去哪里呢?」
「嗯?嗯嗯……」
羽川听到了我的疑问。
「没什么地方。」
这么回答道。
「休息日是散步的日子。只是闲着无聊到处散布而已。」
「……就算是这样,至少也有个目的地之类的地方吧?」
「没有哦。没想到哪里去。」
「…………」
「也不是想到什么地方去。」
「…………」
「哪里也不会去。」
羽川这么说完。
「阿良良木君你——应该,有妹妹的吧?」
这样反过来问了我一句。
唐突的改变了话题——倒也不是如此。
「春假里还想从你那里听說过。」
「啊……」
我说过么?
我记得呢——我完全无法如此感叹。
羽川的记忆力,已经可以说是达到了超级电脑的程度了吧。就算你说她记得我们之间的所有对话我也不会觉得不可思议了。
「嗯,我有妹妹的。」
这么回答道。我一边拼命思考着,为什么羽川会说出这种话题呢?
「有着就算没有也没关系的,两个妹妹。」
「就算没有也没关系?」
羽川露出一副有些捉弄的表情,我马上「不,我是认真的。」拼命主张道。要是被觉得我只是害羞的话可就麻烦了。
「那种麻烦的妹妹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第二个了——嘛,应该说是只有那两个了。因为她们的缘故,我的人生才会如此偏离正经的道路啊……我的人生才会被弄得这么支离破碎的。一想到这一点我就不知怎么才好了,只要一想到要是没有她们的话,我现在一定会走在非常正经的人生道路上吧,就让我觉得有些目眩啊。」
「你还真能说啊。不过虽然这么说,你们关系还是很好吧。」
羽川的微微笑容仍旧没有消失。
应该说是更加浓厚了。
「好像还会做互相看内衣之类的事吧。」
「…………」
这家伙到底知道一些我的什么事!?
不,我也不是要说我们没有互相看啦……但感觉她简直是像是看见了今早我和月火之间的事情一样的说法啊。
这样的话,或许她也已经看穿了我骑着自行车准备去干什么这件事吧……真是可怕的事情啊。
她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
「这种事情是绝对没有的。」
我非常干脆的,以男人中的男人的表情,这么回答了。
要说画风的话,绝对就是原哲夫老师系列的。(注:北斗神拳作者。)
「完全都是吵架而已。这五年来,我们基本没说什么话。就算她们找我,我也都是无视的。」
「全是撒谎的吧。」
「没有,这是真的哦。我们只用身体语言来说话而已。」
「那不是关系很好么。」
的确。
从旁人看来的确是关系很好的胸背。
「连今天也是这样的哦。今天也从一大早起就和比较小的妹妹不停吵架呢。她还用胸部狠狠揉了我的手呢。」
「用胸部揉手……?」
「对啊!真是的,非常可怕哦的说!」
我表示了强烈的愤怒,但可惜羽川并没有同意我。
反倒是。
瞪出眼睛般的惊讶了。
真是直白……
调侃的感觉完全没有了。
唔,我还是重新说一下吧。
「嘛,不管怎么说毕竟是家人了。也没啥危险的事情。但是给我添了很多麻烦这一点是真的哦——不过我这边也给她们添了一点点麻烦的吧。」
「彼此彼此么?不是很好嘛。那不是很有家人的感觉?」
「家人?」
「嗯,Family——」
羽川走路的节奏简直如同计算过一般保持着一致性。我推着自行车跟着她的节奏。
「我家里只有一个孩子这件事,我说过么?」
「不——我想应该没听到过。」
不过嘛,现在被这么一说的话,倒也有种的确如此的感觉。羽川的确没什么有兄弟姐妹的感觉。
「所以呢,阿良良木君——我并没有,家人,这种东西哦。」
羽川很普通的——说出了这样的台词。
这口气实在是太過普通了,简直让我听了之后差点就想逃跑了——
真是想要随便回一句放过这句话了。
没有?没有什么?
「喂喂羽川——光因为没有兄弟姐妹就说没有家人的话也太过了吧。总有爸爸妈妈、祖父祖母之类的吧——」
「没有。」
这次并不普通。
非常干脆的,像是强调一样的——羽川这么说到。
顽固的。
「爸爸也好妈妈也好,哪个都没有哦。对我来说。」
「……?」
虽说有些让人不好意思,但在这个时点上,我完全没有明白羽川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完全没有预料到——虽然只要稍微想一想的话就能明白了,但是。
这一点与我对羽川所怀抱的印象,相差的实在是太大了。
这句话所意味的内容。
还有这句话的表达方式。
「一定要好好珍惜家人呢,阿良良木君。」
「羽川……你。」
「不不,你可不要误会哦。」
虽然羽川说了句非常傲娇的台词,但在这个场合上完全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吧。
「我也并不是天涯孤独什么的。也是呢,对不起,我说过头了。我有爸爸和妈妈。也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三人一起哦。」
「啊……这样啊?那么,但是——」
「只是,他们并不是家人。」
就是如此。
这么说着的羽川的脚步——仍旧没有变化。
「我的爸爸和妈妈,并不是我真正的爸爸妈妈。」
「真正的……?」
「也就是说他们是假的。」
羽川露出一副微妙没劲的样子说到。
那是一种于其说故意的语气,还是应该说是只能那样发音的预期。
「那么,」
羽川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要从哪里开始说起了——首先,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十七年前,有一个可爱的女孩子那种感觉的吧。」
「女孩子?」
「你可以想像成和我一样的,十七岁的女孩子哦。」
「嗯……」
我不是很明白的样子点了点头,羽川继续说了下去。
「某一天,那个女孩怀上了一个孩子。」
干脆地。
羽川说出了那种非常了不得的话。
「怀——怀上了孩子?」
「嗯,也就是怀孕了。顺便说一句她也不知道对象是谁。因为她是一个有些滥情的女孩子呢——然后,生下来的孩子就是我了。」
「等……」
我因为非常困惑,慌忙吧自行车转到了羽川的前面,让她听了下来。
「等一下。故事的展开太快我都有点跟不上了——欸?是你?」
「是我。」
「…………」
羽川身上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仍旧是平常的——和平常一样的羽川翼。
「所以就是私生子呢。嗯。」
「等等——这样不是很奇怪么。不知道谁是父亲的话,不是很奇怪么。你刚才不是还说和爸爸妈妈三个人一起生活么?」
「啊,对不起对不起。那个爸爸,是另外一个爸爸。我的意思是我并不知道生父是谁。」
仔细来想也并不是不能理解吧,但也是应该要追加一些话呢——羽川这么说了,歪了歪头,晃过了站在她面前的我,继续前进着。
明明没有目的地,
但却不停前进。
「顺便说一句,现在的妈妈,也是不同的妈妈哦。因为生下我的妈妈,已经自杀死了。」
「自杀?」
「自杀。用绳子绕在脖子上呢——自杀的地方是婴儿床的正上方,也算是比较奇怪吧。」
就像是会动的雕像之类的东西呢。
羽川这么说到。
就像那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
就像在说以前看到的电视剧里的剧情一样。
说着自己的半生。
说着本来不应该残留在记忆中的记忆。
「不过,在自杀之前,她重新结婚了。因为对她来说,她单身想要养育女儿在财政上也是非常難的——也就是为了钱呢。」
「钱……」
「虽然根据场合来看也无法责备没有爱情的结婚,但这种情况该怎么说呢。在丈夫看来一定是个悲剧吧。于其说是悲剧,还不如说是麻烦吧。因为非得养活一个不知道对方是谁的小孩子嘛。对了,那个人就是我第一个父亲了。」
「第一个?」
「那个人,也不是现在的爸爸。」
「…………」
不是现在的爸爸——么。
不是,到底有多么不是呢?
「妈妈自杀的原因究竟是什么这件事,说实话我也不清楚。不过她原本就是个精神很纤细的人吧——过着为了金钱而结婚的生活,对她来说也太过辛苦了吧。」
但即使这样,受害者还是我的第一个父亲吧——羽川如此陈述着自己的见解。
这种冷酷的说话方式。
一点都不像她的说话方式。
让我的内心不由得有些嘈杂的感觉。
「这个第一个父亲,嘛虽然我也不是记得很清楚了,但是他是一个认真的,几乎可以画在画上的工作人类——是一个根本没法养育子女的人。所以,又结婚了。这次或许是为了要找人带孩子吧——要是这样的话干脆雇个保姆嘛。」
嘛,从教育上考虑,没有母亲对孩子并不好,但或许就是因为他认真吧——羽川继续对『第一个父亲』的行为作了解释。
「然后,那个父亲,最终也因为工作过头而过劳死了。然后,被留下的母亲,也就是第二个母亲就是我现在的妈妈,而现在的爸爸,则是她的再婚对象。」
以上。
羽川带着笑脸总结。
如果她接着马上说「什么的,都是骗你的啦。回到家里就会有热汤和温柔的父母等着我的啦。」的话,我肯定会立刻相信后面那段话的吧。
不,实际上。
那是非常像是骗人般的——荒唐无稽的故事。
也可以说是让人完全搞不明白。
虽然也说不上复杂,如果画在图上也是很容易明白的家族图谱。
不过,如果这是真的话,那现在和羽川生活在一起的——生活在一起那些并非家人的父亲和母亲是——
「对,现在一起生活的爸爸和妈妈,和我完全没有血缘关系。完全是不相干的人了。啊哈哈,没有血缘关系的完全的不相干的人。——如果吸血鬼听到了肯定会笑出来吧。」
「……笑不出来啊。」
因为是我说的——所以不会错。
「这是什么啊。又是什么故事了?」
「有种昆虫物语的感觉吧。不不,当然户籍上也还是写着父亲和母亲。虽然是爸爸妈妈呢。不过他们也从来没做过爸爸和妈妈该做的事情。」
明明我是,
这么想扮演好女儿的角色呢。
我好像听到了一句类似如此的话语,又或者是没有听到呢?
虽然我不觉得羽川会说这种单方面的抱怨的话。
但到底是怎么样呢?
这只是我听错了而已么?
我又知道羽川的什么了呢?
羽川的话——就绝对不会困扰,不会烦恼么?
羽川的话,
就不会受伤了么?
她的话,就不会反省不会后悔么?
也没有任何讨厌或者不擅长的事情么?
羽川就应该理所当然的很幸福——我是一直这么认为的么?
我是一直这么强加于人的觉得么?
「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能够成为家人——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是经过了那么多家庭才得到的家,所以我也曾经想过要加油和大家搞好关系的。也真是不如意呢,真的。」
不如意。
也很无聊。
这么说着,羽川突然转过了身,这回事她转到了我身前,堵住了往前的路。
「抱歉呢,阿良良木君。」
这么说着。
「刚才,我说了很坏心眼的话呢。」
「欸——不,没有这种是。」
我真是不明白这些对话怎么会导致羽川对我道歉,相当困惑。
这时,羽川说到。
「因为这只是转嫁而已嘛。」
「突然之间听到别人说这种话,肯定会困扰该怎么反应吧?所以才会这样觉得,而且这件事本来就和阿良良木君没什么关系——不过,还是会觉得有些同情感,还会为了这种随便的同情而自己感到些许罪恶感吧?会有做了不好的事情呢,这种……不快的感觉吧?会有不小心看到朋友的隐私了,这种沉重的感觉吧?」
喋喋不休的羽川的话语中满是悔恨的感情。
接着她露出了一副十分软弱的表情——就像是如果走错一步的话就会被破坏的无法恢复一样——那是完全不允许我反驳的氛围。
而她脸上的纱布,或许正强调了这一氛围吧。
「所以我才对你说了哦。」
羽川说到。
「就像我想的一样。我靠着阿良良木君一下子就心情爽朗了。」
「…………」
「让阿良良木君觉得很不快,让自己变得愉快了——这根本没法称得上是抱怨呢。」
羽川那好像真的非常抱歉的样子,让我无法直视。
「这种,根本就是消除欲求不满而已嘛。」
「欲求——不满。」
说实话的话。
在这个时点——我已经基本能都猜到事情的经过了。
那让人惊惧的推测的正确性——我那正确猜测所代表的东西。
羽川的脸上盖着的纱布。
以及其理由。
如果,那其中有着如同我所想的那种理由的话——羽川应该不会突然和我讲这些话才对吧。
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像是靠我来抒发郁闷什么的。
应该不会靠我来抒发郁闷吧。
「不过——这种事情,还亏你都知道啊,一般来说这种事情都不会告诉本人吧?直到二十岁生日都瞒着之类的——」
「因为是坦率的双亲吧。在上小学前就从他们那里听说了。对他们来说——好像真觉得我的事情很麻烦的。」
「……羽川。」
我下定决心——问道。
我无法敷衍了事。
在这种时候,不要多问,不要了解明确的答案,不和别人对答案,才是最好的方法吧——
不过已经晚了。
我已经非常深入羽川的物语之中了。
深入了她的内心。
深入了她——家庭。
我已经踏进了围场。
「你的脸——是被谁弄的?」
虽然没有确信。
仔细考虑的话,就算不用考虑,那脸上受伤的理由,绝不会是其他——绝对是,被谁弄的吧。
但是。
「为什么,你要问这种事呢?」
羽川说到。
并非拒绝了我的质问,那只是,像是觉得不可思议一般的,小孩子说话的口气。
「为什么阿良良木君,要问这些呢?」
「……那是。」
我没有说下去。
大概这正是羽川给我的机会吧——不,应该不是机会这种积极的东西。
『如果要放弃的话就是这里了。』
或许正是羽川给我发出了这样的警告文——不,最后通牒吧。
又或者说是,威吓射击。
但是,我没有放弃。
「那大概是,因为我是你的朋友啊。」
「……朋友。」
「朋友的话在这种场合就该问问吧?虽然我也不是很明白。」
毕竟羽川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朋友。
没法很好抓住——距离感。
就像是3D电影似的,到底在哪里呢——有着这种视差感。
「嗯——是么。也是呢。或许是吧。」
羽川认同了我的话。并没有多问一句的,认同了。
「也是呢。如果在这里就停止不说了的话,就真的只是用阿良良木君来发泄一下而已了——只是被掀个裙子什么的,还没发扯平呢。」
「…………」
不,完全可以扯平啦。
简直是我想让你看看我的内裤作为找头了。
我不会真说啦。
「你能够答应我不告诉任何人么?」
「嗯,那当然。」
「是任何人哦。真的,任何人。妹妹们也好,家人也好,都不能告诉——」
像是要强调一样的口气,虽然也有一半开玩笑的口吻——但是其中的认真感觉我还是感受到了。
简直像是要取得口实一样的感觉。
就是这样的语气。
或许是被她的语气所压——我点了点头。
「嗯,说好了。」
「今天早上被爸爸打的。」
羽川的回答几乎和我的答应同时。
带着一副没意思似的,笑脸。
轻笑着。
她就像是——那是非常理所当然的,哪里的家庭都会有的事情一样,说道。
「那怎么——」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因为愤怒,因为恐怖。
「那怎么可以————!」
当然了。
根据之前的对话,这件事情本身并不是什么值得震惊的事情,这也是当然的结论吧——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也只是打的人是父亲还是母亲,被打还是被东西敲了之类,小程度的变化而已吧。
「虽然他们是从来不会表现出亲切感觉的人——但没想到竟然会做出这种相反的事情呢。我吓了一大跳。」
「吓了一大跳……」
我无法隐藏自己的疑惑。
「……你们并不是那种冷淡的家人吧?」
「完全不是家人哦。虽然冷谈的确有。」
羽川这么说道。
这才是,真正冷淡的口气。
「或许是有些太过冷淡了吧——已经冷冻了?还是因为,我想着正因为已经这样了,所以才想更加接近一步的缘故?难得已经取得平衡了。所以应该是我不对吧。」
「怎么会是——你不对呢。你怎么会,不对呢——」
因为。
你一直都是——正确的啊。
「还有,为什么你父亲要打你啊?」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对晚上父亲带回家的工作插了几句嘴,就被打了。妈妈只是在旁边看着而已,就这样。」
「就这样——。」
那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的确只是就这样——
都不用强调的,就这样。
但是。
「就因为这种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为什么父亲就要打女儿呢——」
「你看,阿良良木君你好好想想吧。如果,阿良良木君是四十岁左右的时候——突然就有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十七岁孩子,突然用一种像是什么都知道的口气对你指手画脚的?肯定会有些生气的吧,突然有些发怒,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吧?」
「——」
完全不认识的十七岁孩子?
算什么啊——这种自虐式的说法。
比起羽川被打了的这件事,还是这边更加恐怖一些。
不,这并不是——恐怖。
我明白自己身体颤抖的理由了。
我明白自己内心骚动的理由了。
因为我——感觉很恶心。
如果借用忍野的话的话——不对。
我,现在是自己心中的感觉——以我自己的语言,因我自己的实感。
觉得羽川翼很恶心。
不能称其为家人,也不是真正的双亲,只是假的双亲,明明也说是非常冷淡的——但刚才,羽川翼,却正在庇护着她的双亲。
总而言之。
她正在庇护那并非亲人的亲人,那个会殴打自己女儿的亲人——
这样的羽川。
让身为朋友的我——感觉非常地不好。
什么啊这家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暴力是没有办法的事什么的——你在说什么啊。你说这种话可以么?这对你来说,不应该是最无法原谅的事情么——?」
「没关系的吧——就一次的话。」
羽川这样说到。
不。
是我被她这样说。
「这样说的话,我刚才不也打了阿良良木君么。所以阿良良木君就会生我的气么?」
「不——那是。」
那是我不对啦。
就算有着足以成为大义名分的理由,但去掀同学裙子的男生被打了应该也是没有办法的吧。
「对吧?所以也是没有办法的吧。」
羽川轻轻笑着,露出了像是没事人一样的笑脸——这并非逞强,也不是想要获取同情,而是她从心底里这么想的一样。
说了。
「因为我是我嘛——所以被打也是没有办法的。」
「…………」
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并非如此。
而是无语到说不出来了。
对于现在的羽川——一句话也没有。
看到这样的我的沉默,羽川到底是怎么理解的呢?
「我们约好了的吧?阿良良木君。」
她像是强调般的再说了一遍。
又把我和她的距离缩短了一步。
就像是耐心叮嘱式的再说了一次。
「我们约好了的哦。阿良良木君。不会对任何人说——我们约好了的哦。」
不对任何人说。
对妹妹也好,家人也好。
又或者是——学校里也好,对警察也好。
不。
不是,不仅仅如此。
最最重要的是不能对羽川本人,再次说起这个话题——我们这样约好了。
羽川正是要这么说。
正因为她把真实毫无保留的告诉了我,却反而能够束缚住我的行动。
羽川从我这边获得了口实,把说出去的话留住了——为了她的双亲。
为了守护殴打了自己的父亲。
为了守护在旁边看着的母亲。
为了守护完完全全的他人。
「但,但是——这种约定。」
好不容易才说出口的我的声音,大概正在微微颤抖着吧。
「这种约定——虽然应该要守住的。」
「……拜託了,阿良良木君。」
羽川说到。
对正说出口吃不清的话语的我。
对着这个随意就可以打破约定的我这种不诚实的人,一直诚实的羽川翼——低下了头。
深深的。
简直让人怀疑她的腰会不会折断般,深深的,就像是要沉入黑暗中一般,她把低下的头越发低了下去。
「这件事情,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羽川……但是,我——」
看到即便这样也还要抵抗的我,羽川只是机械的重复着「这件事情,请不要告诉任何人。」这句话。
「如果可以不告诉任何人的话,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欸!?真的!?羽川什么都能做!?太棒了!!」
我赶紧抓住不放。
「阿……阿良良木君?」
我用双腕做出了胜利的姿势,当场跳了起来大叫着。羽川则是无法隐藏的惊讶,睁圆了眼睛,退回了刚才踏出过度一步。不,两步、三步,大概如此。
感觉上心灵的距离会离得更加远吧。
但现在的我是绝对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的。
羽川可以为我做任何事?
那个羽川翼?
只要我不告诉任何人就可以了!?
「该怎么办呢——但是被这么一说也还是会有所迷惑哎——可恶,自己的优柔寡断还真是让人烦恼啊。这种时候就应该立刻决定,才像男人中的男人吧。」
「不,这应该是最差劲的男人吧……」
羽川的语调很低落的样子。
好像随时会逃走一样。
「哪阿良良木君,你还记得我们刚才说过的那些认真、沉重的对话的内容么?」
「我不记得。」
「不记得了啊。」
「阿良良木是谁啊?」
「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吗……」
这还真是没有意料到的展开啊,羽川抱着脑袋叹息道。虽然看到看到因为我连我的名字都忘了而感到非常震惊的她也很开心啦,但是这种不足轻重的事情现在随便嗯么都好啦。
现在唯一需要记住的东西,就是刚才羽川说过的台词了。
这里一定要留下口实。
这样的话接下来就可以爱怎么干就怎么干了。
我就能登上舞台了。
阿良良木厉一个人的舞台。
「什么都愿意做,么……但是说真的,到底要你做什么好呢!因为选项实在是题啊多了所以才会让人犹豫嘛!不,这简直可以说是小论文了!我现在需要书写文章的构成力啊!」
真是应该认真学习的!
好不容易上了升学校,为什么我至今为止一直在迟到啊!
『过大的幸福,反而会让人陷入混乱状态』我现在正处于如此的状况之中。不好好冷静一下再行动的话,只会犯下难以置信的大失败而已。
「等等!?这么说来羽川没有限定愿望的数量啊!也就是说刚才那句话,就意味着可以无限听我的话的意思么!?」
「只有一次!」
羽川立刻订正了。
「真是,我都头痛起来了……」
羽川这么说着,真的抱起了头。
「比起被爸爸打的脸上,还是头更加痛一些。」
「头痛么?」
「嗯,从认识阿良良木君的春假以来,就一直有些头痛。」
「唔嗯。」
这还真是让人有点担心啊。
嘛,不过现在就先放到一边。
「总而言之我们先去个没有人的地方吧,羽川。」
「那个,我觉得这里已经相当没有人味了。」
「不是没有人味,而是没有人啊。」
往这里,我带着路。
「哈——……好好,我明白了。反正也没有什么要去的地方。」
羽川像是故意地叹了口气,跟在了我的後面。
哼,就算你装出这样一副样子想要增加我的罪恶感也是没用的。
现在,羽川整个人可以说是握在我的手心里了——我可不会蠢到放过这种机会啊。这里才是让她看看我的男人味的地方吧。
我把自行车停在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安全的地方(那是辆相当不错的山地车,要是被偷了的话可是相当郁闷的。),接着,我把羽川拉进了附近的树丛里。
「…………」
把羽川拉进了附近的树丛里。
把羽川拉进了附近的树丛里。
把羽川拉进了附近的树丛里。
……怎么说呢,听起来有种微妙的犯罪感的话语啊!
不!
这是双方都同意的情况,所以不是犯罪!
应该说这种情况,是羽川要让我把她拉进树丛的才对!
这就是被诱拐么!?
还是说被傲娇!
……不,嘛,虽然羽川身上一点也看不到傲娇党要素,但好像就现在显得非常傲的样子。
期间限定傲娇。
「好了,那么,做什么呢?阿良良木君?」
是准备坦诚相对了么,羽川自己说出了这样的话。
她把身子靠在了身后的树上,感觉就像是在陪上幼儿园的小孩办家家的亲戚家的姐姐一样的感觉。
是是,真像啊。
「哦,羽川,你相当有余裕嘛。」
「嗯,很有余裕哦。」
羽川像是挑拨似的说到。
游刃有余啊。
「因为接下来的展开,我基本能够料想到了。反正不管阿良良木君对我提出什么要求,只要我堂堂正正的回应那个要求的话,阿良良木君就会十分羞愧地什么也不做的吧?」
「你,你说什么!?」
十分羞愧地!?
这么何等的侮辱啊!
我到底什么时候说过羞愧了!
「春假,体育仓库。」
她以单词回答了。
我只得沉默。
完全沉默时的使徒,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哎呀——我真不想想起来啊——春假时候的阿良良木君实在是太小鸡了。就算不知道鸡这种生物,只要看到那时候的阿良良木君,就能够大致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了呢。」
羽川难得露出了一副讽刺的样子。
还说真不想想起来啊——什么的,看来真不想想起那时的事情啊。
「那么,小鸡阿良良木君。你到底希望我做什么呢?反正是什么都不用做的吧。但你说说我还是会听到。怎样?脱么?几件?」
「…………」
看起来在羽川心中,我的男人度是非常低下的。
身为男性怎可容忍这种屈辱呢——不,但是,羽川其实误解了。
的确春假的时候我只是个小鸡而已。
这点我承认。
但是,你要是以为小鸡总是小鸡的话就大错特错了。就像小鸡终有一天会变成公鸡一样,我也——哎,这样的话不还是鸡么?
不对不对。
我怀着要把春假时的失态表现一口气都扳回来的心情,要好好掌握住现在的状况。
呵呵。
能够给予这样的我一个复仇的机会,神明也真是慈悲啊。
……
真是哎,『这样的我』哎?
神明也太宠人了吧?
「唔嗯……」
我用手撑着下颚,一边思考着。我的视线从羽川的脚尖到脑袋,来回打量着。
「唔……」
面对我这样的视线,羽川虽然略微露出了些害怕的反应,但她还是很强悍的背起了双手,挺直了脊梁,就像是让我能够看得更容易一些。
唔。
这就是胆量么。
还是说,她真的从内心里认为我只是个小鸡而已呢?
……大概是后者吧?
「怎么了,阿良良木君。相当装模作样嘛——还是说什么都没想到么?又还是说,像这样舔着我全身一样的看着我,就是阿良良木君想要做的事情?视奸?」
「…………」
嗯。
啊——对了。
刚才那句话在羽川看来,应该是为了要挑拨我,或者是想要削弱我的气势才说的吧——但是,正相反,这句话给我了一个巨大的提示。
这正是我需要的线索。
对了。
正因为被羽川的那一句『什么都愿意做』所引诱,我一直都在思考应该让羽川对我做些什么这种事——但这种情况下,应该也可以采取相反的动作吧。
并不是让羽川对我做些什么——而是对羽川做些什么。
也就是说,如果要说成符合语法的说法的话,就是请羽川做『请你忍耐一下。』这种事吧——嗯。
非常可行啊。
而且羽川的话语中所包含的提示也并非就这一个——她真是多么愚蠢啊,真不像她。
羽川自己,向我提示了对她自身的攻略方法。
在我心中仅存的那一片良心现在正要消失了——不等一下,这不是很不妙么?
良心啊,
良心要消失了啊。
「羽川」
「什么?」
「舔着全身一样的看着你并非我想要做的事情。」
「嘛,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啦。」
羽川微微侧了侧头,说到。
「因为,那个,阿良良木同学平时就有对我做吧。」
「暴露了么!」
在上课时候一直看羽川(的胸部)这件事暴露了么!想要自杀了!
「这是我好心提醒你,上课的时候还是看着黑板比较好哦。老师好不容易要教我们很多东西的。」
「唔……」
被温柔地告诫了……!
比起这个来还是直接责怪比较好啊……我简直要被她击败了!
加油啊我!
内心要强大起来!
伤口就用来把内心补强吧!
只要能够越过这里的话就有着极乐的世界在等着我啊……大概!
「然后作为参考,我就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吧,女孩子对于视线可是意外地敏感哦,所以看的时候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可恶……你想要通过这么说来折服我,也是没有用的哦……」
我好不容易维持住了差点要倒下去的膝盖,支起了身子。
「羽川。我想,」
我直直地盯着羽川的双眼,说道。
「——我想要舔,那个纱布底下的,你被殴打的那个伤痕。」
004
那么。
虽然之前的内容已经多多少少地暗示了接下来的话题,但我觉得好歹是把春假时发生的事情以比较容易理解的形式说出来的时候了。
老实说身为罪魁祸首的我,其实并不是很乐意去讨论发生在那两周的事情,不过遗憾的是,关于这个黄金周的话题,最终还是无法避免的。
春假的时候。
我被吸血鬼袭击了。
从结果上来说,由于得到了有点邋遢的路人大叔和班长的协助,最后,我总算是变回了人类。
幸运。
或者不幸。
多少遗留了一些后遗症。
不过至少,我正在无限地接近人类,我——变回来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Happy ending。
不过在这世界和人生中并没有如此容易接受的终结,况且根本连所谓的终结都不存在。如果实在要找到个终结,那么当那个美丽的吸血鬼咬住我的时候,那便是一切的终结。
那么,暂且不提这个了。
要说为什么在这里插入这个话题是必要的,那是因为「多少遗留的后遗症」——吸血鬼的后遗症。
那个后遗症最主要的部分在于恢复能力和治愈能力——也就是,吸血鬼的不死之身什么的,跟现今那些漫画呀动画里描述的一样。
比如说,在路上摔倒了擦伤了膝盖,手指被纸片割伤,或者和妹妹火怜打架而受的伤,当然也要考虑到当时的条件,也就是吸血鬼化的程度,一般的轻伤眨眼间就能被治好。
治好。
恢复。
就像字面上这样,那是超越人类的恢复力——而这种恢复力根据实际情况还可以用在他人身上。
可以治好他人所受的伤。
在对方的伤口上涂抹血液或者唾液——只要涂抹上去,伤口就可能被治愈。把那个想象成大冢制药或者曼秀雷敦出产的软膏也未尝不可。
涂抹上唾液的话。
舔舐一下的话——就能够治好。
所以。
就是因为这样。
「谢谢。」
——事后,羽川向我道谢了。
话说回来,我的企图一下子就暴露了。
若无其事,就算牺牲了好感度我也若无其事,终究装作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的样子,治疗羽川纱布之下伤口的企图,彻底暴露了。
就算提出治疗羽川也一定会拒绝的吧,虽然那是抓住对方话柄的作战计划,不过太容易被看穿了。
太羞愧了。
好想自杀。
话说回来羽川也不愧为羽川,看穿了我的图谋却什么都没说依然任我摆布,与其说是想要治疗伤口,不如说顾忌到我的面子的成分更重一些。
唔嗯。
就像是一场在开始前就知道结果的比赛一般令人悲伤。
「总之,先把纱布重新贴一下吧。」
像是为了掩饰难为情,我那么说道。
不,其实就是为了掩饰难为情。
「一下子就把伤口治好的话很奇怪吧,不装作还是受着伤的话——」
「父母会觉得奇怪吧?」
羽川把我的台词抢先一步说了出来。
接着又说。
「他们不会的噢。」
「他们不是那样的人,就算我突然把头发剪掉了,他们也不会注意到。可能他们——连我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呢。」
……另外我还是先解释一下,实际上缺乏胆量把羽川的脸舔一遍的胆小如鼠的我采取的办法是,用包上别着的回形针刺破指尖,然后将流出来的血液涂抹到羽川的患部,如此极为健康的行为。
成为名古屋油鸡展翅飞翔的日子还遥远得很。
嘛,反正,就暂且不说春假的事了。现在的我与只是吸血鬼的残渣,体液已经无法彻底根治伤口——但从最终的结果看,它至少可以抹平伤痕。
反过来说。
如果我不做那种治疗的话——
那将是会留下明显伤痕的十分严重的伤。
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量殴打之后才会留下这样的伤痕呢。
苦涩。
无情。
她的父亲,照着女儿的颜面打了下去——按照羽川的说法,那似乎只是父亲的一时冲动,但我一点也不是那么想的。
纠缠不休——执拗地,一次又一次地殴打。
应该是那样才对。
羽川所说的「殴打的理由」,无论怎么想都是极为琐碎的事情——具体来说的话,无论是怎样的「理所当然」,那都不足以作为父亲殴打女儿,或者说一个成年男人殴打一个女孩子的理由。
然而。
「我送你回家吧。」
对于我的这个提议。
「不,不用了。」
她以淡淡的话语——坚决地拒绝了。
那完全是不允许他人干涉的态度——也是当然。
因为羽川并不打算向我寻求帮助。
况且我们只是在路上相遇。
这只是偶然的产物。
不,就算她向我求助了,我也没有帮助她的理由——人啊。
人啊,只能自己帮助自己——
所以。
所以,在那之后,我们暂时只是走在一起,像平时一样进行着没什么营养的话题,然后在适当的地方,不知不觉地,不着痕迹地,分别了。虽然我们似乎还在途中将一只被车子碾死的白猫埋葬了,不过我已经记不太清了。
事情的大概就是这样。
结果,我也没对那之后的预定作出什么大的变更——水坝的建设中止了。一点去书店的心情都没有了。我在和羽川分别的地方跨上自行车,就那么直接返回了家里。
「噢,哥哥,怎么了。那么早就回来了。」
我回家一看,火怜正倒立在楼梯上上上下下——到底在做什么啊这个妹妹。这究竟是什么训练啊。
「…………」
但是我连吐槽的心情都没有,径直从她的身边走过来到洗手间洗手去了。
「什么嘛,别无视我啊,哥哥。至少也对可爱的妹妹说声我回来了嘛。买完东西了吗?」
「买东西?不——要买的东西……」
所以说,没有买。
别说是消解欲求不满了,焦躁的情绪反而愈演愈烈。
那份思念,也持续不断地变得越来越严重——
005
翌日。
也就是四月三十日。
话虽如此,单从感觉上来说,我觉得那仿佛还是在四月二十九日的半夜(原本我就觉得不被妹妹吵醒的话,新的早晨是不会来的)——当双亲,以及由于庆祝节日而熬夜的火怜和月火终于入睡的时候,我悄悄地出了家门。跨上山地车,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地,我静静地踩着踏脚板。在一段时间里小心翼翼地不打开车灯,尽管连我自己都觉得这样有些太过了。
夜游。
其实并非如此。
我并没有那种大胆行为的志气——虽然我的成绩非常差劲,但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是个非常老实的高中男生。
从来不会做出不良行为。
那么我抑制着睡意究竟要去哪里呢,其实我是要去城外的一处废墟,那里过去曾是补习班的一座废楼。就连试胆大会也不屑于使用的接近崩坏的废墟般的建筑物——而在半夜中来到这样的地方,印象上就不像是什么好事情。
就算说是不正当行为我也无法反驳。
然而我是有理由的。
去那种地方的理由——时间选在半夜的理由。
确实存在。
我把自行车停在了废楼的围墙前面,虽然这里完全没有人烟根本不用担心,不过为了慎重起见,或是单纯出于习惯,我还是在后轮上了锁。然后从围墙与围墙之间的间隙中进入空地,接着走进了大楼。
虽然说这种地方连试胆大会都不屑使用,但实际上,像这样擅自在半夜侵入别人的废墟,还是让人惊慌得背脊发凉——况且。
况且——在这座废墟之中,存在着真正的怪物。
怪物。
妖精。
怪异——怪异之王。
吸血鬼。
暗夜行者。
「嘛,现在说起来这也是过去的事情了——」
很久很久之前,在某个地方。
没错。
在这里的并不是吸血鬼——而是吸血鬼的遗族。
吸血鬼残留下来的渣滓——吸血鬼榨取下来的渣滓。
那是个吸血鬼残渣的幼女。
在那比外观看起来更加荒凉的建筑物中,我一边躲避着瓦砾和废弃物,一边走在通往最高的第四层的通道上。
在四层有三间屋子——无论哪一间在过去都是用作教室的——我漫无目的地按照顺序拉开了门把手。
今天的运气真差。
第一扇门后和第二扇门后都没有。
第三扇门后也不能完全说有——那吸血鬼残渣的幼女的确是在那儿,不过另外一个,原本应该在那里的男人却不在。
「奇怪……忍野那混蛋,大半夜的上哪儿去了?」
出门去了?
一点都没变,依然是行动模式让人完全搞不懂的家伙——不过在这种时间,他在楼下的某个地方,把破旧的桌子拼成床正呼呼大睡的可能性也并非没有。预测到我的到来,为了睡眠不被影响而事先避开四楼的教室里的这条线也是存在的吧。虽然我没有告知他来访的正确时间,不过那家伙毕竟是个能够看穿别人的男人呐——话又说回来我的到访很容易看透就是了。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是个给人造成困扰的客人呢。大半夜地来访确实很没常识。他总是说着「阿良良木君,太晚了。」什么的,我把这当做欢迎也是错误的。
面对没有常识的吸血鬼,以没有常识的行动来应对,自然是极为在理的——只是。
伸手将身后的房门关上,在那一片漆黑的教室中,原本是吸血鬼的幼女坐在角落里——我望着她,不禁吞了口口水。
我显然紧张了起来。
仔细思考的话。
像这样单独与她两人相处——从春假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在这次之前,像这样在这里见面的时候,忍野总是在场的——虽说是两人独处,但那幼女绝对不是人类,而我也绝对不是人类了。
半吊子的怪异——半吊子的人类。
而我和幼女之间,如果存在责任的话——大概责任都在于我。
紧张。
心也紧绷了起来。
罪恶感也——萌生了出来。
萌。
「…………」
啊啊不是,萌的意思是萌芽之类的近义词,绝对不是穿着清凉的金发幼女可爱得让人心生怜爱的意思噢。
八岁左右的天真无邪的坐姿。
发量很多,却一根一根如薄绢般纤细的金色发丝。
穿着可爱的连衣裙——鲜少在这废墟之中来回走动,透明一般的肌肤颜色,不带赘肉的光着的脚。
她一点也不可爱。
关于这点不需要费口舌描述……简直完全不需要讨论。
带着恨意,狠狠地盯着我,只要描写那仿佛是刺过来一般的视线——就足够了。
「……别露出那种眼神啦。糟踏了好好的美人。」
一边说着这种玩笑话,我一边向她靠近过去——慎重地一步一步靠近。
「好啦,微笑一下看看嘛。笑脸是最适合你的噢。」
没有回应。
明明就不是一具不会动的尸体——不,该说宛如一具不会动的尸体。
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没有期待回应的声音。我没有企图让春假结束以来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她,在这种地方,这种时机唐突地出声讲话,毕竟我也不是机会主义者。
只是。
就算这样,如果连我也沉默不语——那只会让心情变得更加消沉。所以,起码我要继续喋喋不休地饶舌下去。
况且今天还要加上忍野的份。
嘛——虽说如此,笑容是最适合这家伙的这种话,却是我的心声。
面对着在教室一角抱膝而坐,就那么即将发霉的她,我突然弯下腰,将上衣敞了开来。
无需多言。
所谓吸血鬼的进餐——那就是吸血。
「……喂,至少也说句我开动了啊。不管你再怎么着急,这也不会成为符合礼仪的进餐仪式啊。」
我用手臂抱住她小小的身躯,强行将她向上拉起来,一边把她往我的脖子处引导——这样就成了拥抱的样子,这个姿势无论多少次我都无法习惯。
进餐。吸血。
不,可是,对她来说这大概也算不上进餐,不如说得贴切一点,这或许是在打营养点滴——况且现在的她也已经丧失了原本意义上的吸血能力了。
体质方面经过怪异专家,忍野咩咩之手进行了改造,她的身体变得只能接受我的血液——而副作用则是,如果不定期吸取我的血液,她就会无助地死去,无助地消失,她就是如此悲剧的存在。
现在的她从灵魂上来讲算是接近于阿良良木君奴隶的存在——忍野曾经那么说过。
不,可是,我觉得继续给予她血液的我,才真的是她的奴隶吧。
我觉得我是她的仆从。
吾之仆从。
她曾经强势而傲慢地那么称呼过我——想到她曾经那样称呼我,再看看现在她虚弱的样子,胸口隐隐作痛。
每当她吸血的时候。
那作为吸血鬼的痕迹好不容易残留下的虎牙在刺入的时候,痛的不是脖子,而是——胸口。
心脏在痛。
一跳一跳。一跳一跳地疼着。
痛入心扉。
但是,然而,正因如此才什么都没做——那种疼痛反而让我觉得安心。
在她摄取我的体液的时候——至少,她是活着的。
连自杀都曾经图谋过的吸血鬼。
比之前更像是死亡了的吸血鬼。
因为我而像这样活了下来——
「……哎?」
话音刚落。
我才意识到,今天她没有在我的脖子上咬下去——她以拥抱般姿态,将体重完全施加在我的身上,不只是那纤细的手腕,木棍般的双腿也缠绕着我的身体,两人的上半身紧密地贴合着,总觉得这好像是考拉的姿势,可是,她却没有咬我。
「…………?」
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不,难道说,都到了这一步,她却,拒绝吸食我的血液么——难道她拒绝再活下去么,一瞬间我战栗了起来,自然地,加重了抱着她的双腕的力道,甚至重到了有折断她背骨的危险——然而并非如此。
不是这样。
看过去的话——顺着吸血鬼幼女的视线看过去的话。
她并没有看着我的脖子。
取而代之,她看着的是我拥抱她之前就放置在一边的行李。
散发着香甜气味的行李。
「那个……」
那是为跟丰裕生活毫无缘分的流浪者,至今都住在这座废弃大楼里的自由人忍野咩咩带来的,与其说是土产,不如说是慰问品一般的东西。
美仕唐纳滋的什锦甜甜圈。
在店里十个才卖一千日元。
黄金巧克力,法式油饼,法国天使,法式草莓奶油,甜蜜西班牙油条,椰子油饼,芬迪环,D-POP,双重巧克力,椰子巧克力。
气味香甜。
跟羽川偶遇回来的路上,作为带给妹妹们的礼物而买的东西。
不过火怜和月火口径统一地说出「减肥中」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把哥哥的好意完全无视了。
成长期的女孩子减什么肥呢,不是更应该变得柔软一些么,虽然这争论后来上升到足以成为今后人际关系重大障碍的程度,不过话说回来买甜甜圈的钱还是从月火那里借来的呢,这种架吵起来也对我不利。
只不过一个人吃的话十个的量实在是太多了,而且甜甜圈这种东西放得越久味道就越差,没办法,只好给穷困地终日过着吃了上顿不知道下顿在哪里的忍野带了过来。
对那个勉勉强强地忍耐着废弃大楼中的雨露,或者说,不得不喝下雨露的家伙,偶尔给他带些甜食这种程度的交情我还是有的。
…………
春假事件以来,我欠了那个男人巨额债务,具体来说是五百万的金额,为何这样的我仅仅带来一千日元的甜甜圈礼盒就强硬到这种程度,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
五百万。
那是成年人都想上吊自杀的债务金额吧。
然而我既没有考虑一下如何还债,就连检讨一下的想法都没有。
卖内脏吧?
利用不死之身的体质,不管几次内脏都会重新长出来。
「好可怕啊。」
那么。
先不说那个了——总之这香甜的什锦甜甜圈就是由于以上原委而出现在这里的,现在吸血鬼幼女正以抱着我却完全无视我的状态,一心一意地盯着它。
火热的视线。
也就是说她将火热的视线送了过去。
「不……难道说。」
不会吧。
那种事情不可能啊。
虽说穷途末路,虽说她是榨取后的渣滓。
就连存在的证明也几乎被夺走——影子与形都没有留下,就连名字都被剥夺,然而她依然是自尊心很强的吸血鬼。
而且也不是普通的吸血鬼。
铁血的、热血的、冷血的吸血鬼,拥有贵族的血统。
可说是吸血鬼中的纯种。
是那样的她噢?
然而作为主食的血液就在面前,却把注意力转移向了甜甜圈,这种可能性到底……
咕噜。
发出了一个这样的声音。
一看才发现幼女流下了口水。
「别破坏我的梦想!」
随着怒喝,我推开了幼女。
摔出去的幼女的脑袋撞上了后面的墙壁,一定非常痛。
糟了,不假思索地就采取了粗暴的举动。不过这样也是因为在我裸露的肩膀上直接流下口水让我十分不快。
当然,真要说起来,就算是未遂,想要在羽川裸露的脸上涂抹唾液的我,也绝对不值得褒扬就是了。
「没,没事吧?」
我将手伸过去想要摸摸她的头,幼女却用相当的强力打开了我的手,我也被还以粗暴了。
她似乎生气了。
金发全部倒竖了起来。
……我说,怎么像是动物一样。
连摸都摸不得,就像闹别扭的小猫。
不过把她激怒了还真是难办——而且这也不是加油,再不给她吸血的话,这家伙的身体真的会坏掉。在这个时候,我的脑中却出现了奇怪的烦恼,恨不得没来过这座废弃大楼。虽然可以将把那奇怪的烦恼与恋爱的烦恼搞错了归为原因,但是托月火的福,其实那个原因应该已经消除了,所以就算是出于将被浪费掉的购物时间夺回来的考虑也好,我希望她能够在今晚就把我的血吸掉。
躲过妹妹们的眼睛大半夜地从家里出来也绝非易事——就算是白天那也不能说简单。那是因为,对于夜行性的吸血鬼来说,白天的时间基本上是用来睡觉的。
没有什么生物在被吵醒的时候还会保持好心情——这么说来被吸血也算是另一份辛苦了。
说起吸血的时间段的话,果然半夜是最佳的。
……真的好像是在照顾动物啊。
或者是小婴儿什么的。
感觉我就像个喂奶的妈妈一样。
那么,该怎么办好呢——我抱臂思考起来。
忍野在的话还能向他寻求帮助,可是他不在。如果他在别的教室里睡觉,那就不单是吵醒他这种程度的事情了。搞不好他可能要以求助金为名义向我要钱。我已经无法承受继续增加的债务了。
话说。
我已经决定一生都要背负吸血鬼之名了。
连这种程度的困难都不能一个人解决的话那怎么行呢。
「这种时候,摸摸头是不是会比较好……不,那会成为服从的证明啊……」
唔嗯。
啊,对了。
虽然应该有更省钱的办法,不过既然事情是从甜甜圈开始的,那么就让甜甜圈来解决不就好了么。
就是这样,摸脑袋的问题就全部让食物来解决吧。
哈哈哈,像这样用食物收买的话就能压制住怒气了,这样的感觉。
我从塑料袋里取出甜甜圈的盒子,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让吸血鬼幼女看着我缓缓地打开。
然后将最靠边的一个黄金巧克力甜甜圈取了出来,伸出了手。
伸了过去。
与此同时,甜甜圈已经被夺走了。
其实你根本就没有丧失吸血鬼的技能吧,竟然以那种超快的速度夺走了甜甜圈。
接着幼女连细细品味都没有就直接咬了下去。
又是以那超快的速度,幼女三口就将黄金巧克力甜甜圈吃了下去。那架势让人怀疑她为什么没有将自己的手指头也吃下去。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
那是什么个狼吞虎咽的吃法哟。
虽然说过了,但是怎么不见你喝我血的时候也显得那么美味呢——真让人觉得受打击。
「——呃,喂!」
才刚吃完,紧接着,吸血鬼幼女又向放在我膝盖上的剩余的九个甜甜圈发起了攻击。
我好不容易抱着盒子躲开了攻击。
不是开玩笑的,幼女又沿着弧形轨道迅速向我袭来,那动作让我觉得自己的腹部肌肉也会受到牵连一命呜呼。
「给我坐下!」
我想也没想就对着再次攻过来的幼女那么喊道。
虽然喊了,但是给我坐下这种话。
她又不是狗。
然而吸血鬼幼女却忠实地按照我所喊的,就地坐了下来——而且不是惯常的抱膝而坐,而是抬起屁股如蹲坐一般的漂亮坐姿。
然后唰地以认真的表情向我看了过来。
「…………」
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完全无法理解。但是我觉得就算保持沉默事态也无法得到发展,总之先试试吧。我从剩余的九个里取出我最推荐的法式油饼甜甜圈,然后将它放到吸血鬼幼女的面前。
想起刚才黄金巧克力甜甜圈的下场,我觉得假如我就这样拿着的话可能连手都会被吃掉,所以打算把甜甜圈放在她的面前。
当然,废墟的地板就算恭维也不能说是有人打扫过的(原本吸血鬼幼女就是光着脚的,而我和忍野则是穿着鞋走路的),所以我首先铺上一张附送的纸巾,然后再把甜甜圈放上去。
虽然我以为甜甜圈会立刻消失,不过吸血鬼幼女只是流着口水,保持着蹲坐的姿势。
如同字面所写的一样,她用鬼一般的眼神盯着我看。
直到刚才为止的瞪视还能乐观地认为是强烈地将眼睛向上看的结果——然而实际上,如果视线可以杀人的话,我肯定已经死了。
这样说起来,这家伙在春假的时候好像只是盯着看就让混凝土碎裂了——我现在是不是有丧命的危险?
「……手。」
不自觉地。
我将手伸了出去。
接着,吸血鬼幼女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掌与我的手掌重合了起来。宛如电影《ET》一般,但或许是肚子很饿的缘故,这动作如同本垒打成功的球员之间击掌相庆一般。
「那么,那个……请吃。」
在我说出「请吃」之前,她已经行动了——不,是已经行动完毕了。
野生兽类一般,她向着法式油饼甜甜圈伸出了尖牙。
话说回来,说起野生的兽类。
她完全像是饲养着的小狗嘛。
看上去八岁大小的金发儿童,做出匍匐着舔舐地板一般将脸凑近纸巾上的法式油饼甜甜圈的姿势,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非常危险。
但是纸巾什么的……果然还是拿在手里才是正确的感觉。
话虽然那么说,不过纸巾好像没办法消化,她灵巧地在口中加以挑选,然后「呸」地吐了出来。
实在称不上是举止端庄。
原本匍匐着吃甜甜圈的时候就称不上是举止端庄了。
嘛——就算是在春假的时候,她也不是什么具有进餐礼仪的家伙。回想起她那时候所说的话,原本吸血鬼与人类的进餐礼仪就是不同的。
目不转睛地看着别人进餐的样子也是违反礼仪的,那个时候我被那么说过——但是现在是这个家伙紧紧盯着我看,绝不是因为我违反了礼仪,而是因为她想要袭击剩余的八个甜甜圈。
「不,可是,这些原本就是给忍野带的——」
而且不管吃了多么美味的甜甜圈,那对吸血鬼幼女来说也无法成为营养。因为吸血鬼幼女的营养——唯一的完全营养食物——就只有我的血液。
「——不过嘛,你再吃三个左右也行。」
反正本来有十个。
考虑到忍野和这家伙平分,一人五个是正确的计算结果——想起来忍野应该和我一样,一个人吃不下十个甜甜圈。
「那么,哪个比较好呢?再选三个噢。」
我把盒子拿给幼女,让她能够看见里面。
「指给我看就行了。」
于是幼女移动了左手的手指——从一头开始按照顺序,一个一个地,全部指了一遍。
从一头到另一头,一个一个地。
「…………」
全部。
欲望真强烈啊。
她似乎并没有让步的意思,幼女保持着板着面孔的样子,又重复了一遍,从一头到另一头巨细靡遗,一个接着一个地指了一遍。
由六部分组成的D-pop,她还特地很有心地一个部分一个部分地指了出来。
「唔嗯。」
是吗,这家伙原来是甜食党啊——不,可是,就算这样也不可能全部吃掉吧。那个小小身体的哪个地方把甜味吸收了呢。
吸血鬼幼女盯着难以作出决断的我——我感到压力很大,能让混凝土碎裂的压力。
真的快要崩溃了。
嘛——快要让我崩溃的或许是罪恶感也说不定。这个吸血鬼幼女必须过着这样的生活,果然是我的责任啊。心高气傲的美丽吸血鬼,现在却趴伏着吃甜甜圈,这个现实不能不让人心痛。
春假以来,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那时候还总是笑着,现在却一脸不快地板着面孔。
一想到她所做过的,她所经历的这些事情,我便理所当然地产生了同情——虽然我知道作为人类不该产生这样的同情。
「我明白啦,全都给你吃吧。」
我说道。
极具气度,极具胸怀地,我把装甜甜圈的盒子放到了地板上。
简直像是放上了贡品。
「那么,叫三声汪。」
啊。
糟了,想都没想就提出了这个要求——我正那么想着的,还来不及撤回命令的时候,她已经在那里独自享乐一般,漂亮地完成了阿克赛尔三周半跳。
说是独乐,不如说像是知更鸟。
但是直到最后她也没有说「汪」,而是转向了一边,那或许是前贵族最后保有的骄傲吧——但是这份骄傲登场得也太晚了些。
嗯。
果然还是不说话啊。
我还以为她必然会发出声音的,但果然还是没那么顺利。
不过在这样的闹剧场景下说话的话,我也会失望的。
我不想看到那种糟糕的展开。
我把装甜甜圈的盒子推了过去,说了声「吃吧」。接着吸血鬼幼女迫不及待地,再次匍匐在地上,这次她连带着盒子一起,一口气啃起八个甜甜圈来。
说是忘我的食欲,不如说那气势像是要把地板也吃掉了。
说是狗还不如说是饿坏了的儿童。
「太棒了,这个环状的食物真是太好吃了——这就像是装满甘甜戒指的宝石箱嘛。」
「刚才说话的是你!?」
我唰地往旁边看了看,又震惊地回过头来,然而吸血鬼幼女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依然无限接近没有表情地吃着地板——不,是鼓着腮帮子大口大口地吃着甜甜圈。
什么嘛,幻听啊……
呜哇,心跳好快。
白激动了。
真是的,这种惊喜太狡猾了啦。
「唔嗯……嘛,知道这家伙喜欢什么东西也算种收获……但是为什么呢。」
知道了她喜欢这东西到了会让我产生幻听的程度,这为今后我跟这家伙维持关系提供了有力的情报。
但是。
然而,就算这样——她也不说话。
尽管我这边希求到甚至产生了幻听——但是她仍然顽固地不向我开口。
虽然只是很短暂的,主从的关系却显现了出来。
「哈啊——明明八岁儿童的喉咙和舌头也不会讲话不利索啊——」
不对,虽然没有想过,但是说不定就是这样。
但是就算是这样,只言片语也好,我希望她能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