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騎士和鎮長的女兒從此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我闔上故事書、哄著女兒茱蒂入睡。
「媽咪、我以後也要嫁給白馬騎士。」茱蒂和我吻上晚安吻、滿足闔眼。
「晚安、寶貝。」
「晚安、媽咪。」
茱蒂在他父親諾曼上火車的那天剛滿八歲,我預計再過兩年就教她怎麼開槍射擊,這裡土生土長的姑娘大多如此,先學走路、說話和識字再學開槍和裁縫,年紀再大一點就學廚藝農務或套馬趕牛,我也沒有例外、我的嫁妝裡子彈比針線還多。
一杯龍舌蘭和一根菸犒賞忙碌一整天的母親並不過分,短暫的休息後我還得去保養槍枝;大環境使然,黃金比槍可靠、槍比馬可靠、馬比人可靠——在我父親把槍口對準我後才領悟到,我害他丟了金礦開採公司的股份、搶了他的槍和馬、順便讓他再失去一個女兒,諾曼此去此行就是替我善後、而我負責讓他無後顧之憂。
我父親是個具有冒險精神的生意人、喜歡鋌而走險而不愛慕虛榮,這個優點讓他在龍蛇混雜的世道跌打滾爬大半生,不算順風順水但也強過路邊的無名屍,這片土地上很少有人能像我和諾曼一樣活出曲折離奇的結局、我父親也不能。
「我來到鎮上、正午時分;
惡人擋道、舉起左輪,
綁好韁繩、迎接門口的美人,
咖啡正溫、如昨夜溫存;
噢——親愛的白馬騎士,不要想著死神的香吻;
噢——親愛的鎮長女兒,不要想著美夢成真,
妳的摯愛也曾是惡人,
噢——他們親愛的女兒,別被瀟灑的牛仔迷昏,
妳的摯愛也曾是惡人。」
地下儲物間離茱蒂的房間只有一牆之隔,我盡量壓低歌聲、保持在比拆卸槍枝的聲音還要大一點;總有一天我會告訴她——不要相信純潔的愛情,就算對象是虔誠的信徒也一樣,男人十有八九都會對妳圖謀不軌、剩下那一個對你沒興趣,妳要隨時擦亮眼睛、不要被不切實際的幻想蒙蔽,就像妳要隨時槍枝上油防鏽、別等到開槍時才想清理槍膛裡的沙子,否則妳永遠都得在床上獨自醒來、獨自清理昨晚留下的爛攤子。
當年對我圖謀不軌的男人很多、諾曼是唯一一個會跟我一起處理爛攤子的男人,在我不再奢望這片土地上有紳士的時候教我如何不當淑女,送我一把左輪手槍、教我如何打中一百公尺外的硬幣,讓我可以在這片土地上作我自己。
我把保養好的槍枝重新填滿彈藥後收進儲物箱、盤算著諾曼回來的時間,如果明天報紙頭條是遠走他鄉的鎮長遇害、我的白馬騎士就能趕上感恩節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