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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長篇小說】黑山-11:班尼楊

作者:大理石│2018-11-30 01:23:47│巴幣:20│人氣:697
※終於抽出時間把11給寫出來了!
※最近考慮過要不要再像以前一樣把每章節的篇名給寫出來,畢竟章節名稱也算是簡單的故事提要,如此一來讀者閱讀新篇的時候也會比較有心理準備吧?
※但想歸想,結果到現在我還是沒把它給寫出來。



----------《黑山》-11:班尼楊

  時間三月十六日十一時二十三分,野牛老爹帶了午餐給留在地窖中養病的狗弟,兩人歡喜相見,但場面略顯尷尬。

  其實狗弟對野牛老爹的新造型沒什麼意見,盡管度過神秘的四點四二秒沉默以及各種徒勞無功的平行世界對話,他甚至差點就一鎗爆了眼前那名自稱是厄米特.墨勒忒的牛頭怪物,但狗弟很快就恢復了冷靜並且絞盡腦汁把所有能問的問題都問過一遍,從像牛的部分到不像牛的部分都抓得仔仔細細,而對方也如他所願地以最簡短地方式給予解答——是、對、不能這麼說、我坦承自己離標準人類有點距離、當然、嗯、謝謝你的諒解——狗弟很高興自己能了解野牛老爹的神秘故事,他覺得自己能夠做出這麼有創造力的夢真的是太了不起了。

  另一方面,鼻青臉腫的貓步與可悲的獨居老人正待在前廳中享受著不甚愉快的一餐,外頭大雨不斷,緊閉的木窗滲入絲絲水花,牆角淹的一蹋糊塗。老人問說貓這麼怕水,怎麼還挑靠窗的地方坐,貓步不想明說自己之所以坐在窗邊是因為野牛老爹要他別老是待在窗邊,所以就沒由地回了一句:我爽坐窗給水潑,你老人家最好別再跟我說任何話。

  「麥傑小子,可以的話我真他媽的不想理你,但緣分到了,我不能再把你視作外人。」班尼楊蹲在壁爐旁燒熱水,小凳子上擺著老舊的錫製茶具。

  「狗屁緣分......」麥傑嘀咕著。他將貼在臉上的冷水袋翻了個面,手上的營養棒一口接著一口吞下肚。

  「那位黑山之主就是用你的樣子做出來的,我清楚得很,因為我同時反應著你與他的樣子,我們三人同在一條船上,所以就算往後永遠不會再見面,現在聊一下也不壞。」

  「"用我的樣子做出來的",哇,好神奇喔!哇噫————」

  班尼楊自顧自地繼續說:「本來我以為你就是黑山之主,祂應該待在你們身邊才對,"祂應該就是你",可是那東西不在這、而你也還活著,我猜這只能表示黑山之主已經在座前等候了......也可能被那群魔鬼引錯了路,可恨的異國魔物,它要是還有點思考能力就該明白卡拉卡亞不是個遊樂場......活久了真的甚麼怪事都要見過一輪,麥傑小子,但這當然不包括剛才那群鬼怪。我跟你老大不一樣,我不是個通靈者,儘管這個空間對我來說一切都是真的,此地的居民也視我為同伴,可恨的是剛才的東西偏偏就是個意外......」

  「我沒興趣知道。」

  「你該離窗子遠一點。」

  「我爽坐窗邊你管不著。」

  「別這麼大聲囔囔。」

  「你到底有什麼意見!」

  班尼楊盯著麥傑沉默半餉。「別把牠們嚇著了,這對誰都沒好處。」

  老人家的話語觸動了麥傑的目光,他眼下跑過了幾團毛茸茸的影子,那些東西偷偷咬走了幾片擺在桌上的口糧餅乾,隨後牠們笨拙卻迅速的身子從這側死角跑到另一側死角,麥傑只捕捉到那些不明物體化作煙霧消失的片刻,彷彿空氣中開了個洞,掉進裏頭的東西全都摔進了宇宙深處。

  「那幾隻小老鼠偶爾會走捷徑過來一趟,雖然我們不太常培養感情,倒是有一些不錯的共識,反正牠們別打我倉庫的主意,大夥各過各的日子,」班尼楊覺得麥傑的反應有點小題大作了,「我有提過卡亞嶺是什麼地方嗎?這裡到處都是看不見的洞,洞裡住了很多東西,有大有小、有毛茸茸的、有濕漉漉的,我家就湊巧連了幾個洞,來的只是群老鼠就該先天謝地了。」

  「我不信你這套把戲,」麥傑猛然起身,「再機機歪歪的我就讓你好看!」

  ("麥傑,離開窗邊。")

  「操你的我爽坐這邊啦!」

  厄米特詭異的牛頭探出後門,殘留些許人類特徵的嘴巴開開合合:「看來你是嫌屁眼太緊是吧?」

  班尼楊盤算兩人肯定會有一番對峙,但他沒料到麥傑在跟厄米特對峙之前就氣呼呼地走向了屋子的另一角席地而坐,就像那位隊長最初下達的命令,遠離窗邊。儘管麥傑老是要自己別再理那頭混蛋牛頭,對方只是個性格乖戾又反覆無常的怪物,他根本不夠格當一個隊長,但烙印在腦海中的訓練成果以及不久前留下的暴力陰影讓麥傑乖得像條狗,狗是不能反抗主人的,縱使對方的真身是個牛頭怪物也一樣。

  「別這樣跑出來嚇人好不好?」班尼楊語帶失望。

  「哼,我可沒嚇著誰,」厄米特的視線掃過客廳,最後停留在大門與窄窗上,「班尼楊先生,你屋子裡的時鐘準確嗎?」

  「每個星期進行一次例行校正。」

  「你最後一次聯絡常規局的是甚麼時候?」

  「就上禮拜,但這也已經相隔一個多月了,自從狄林蘇叛軍攻佔山腳之後卡亞嶺的訊號就變得非常不穩定......我之前還懷疑過帕克托羅斯是不是在山邊動了甚麼手腳,奧盧馬伯爾人可偷不少稀奇古怪的小寶貝在身邊,但對方好像也有類似的狀況,可憐的烏尊從來沒少抱怨過這件事。唉,看來卡拉卡亞終究不是地上人兒的國度,我們說句話都得經過它的同意。來點茶?」

  「謝謝。」厄米特走進廳堂接過裝了熱茶的鋼杯。

  「這裡太多事情可以講了,我也不曉得該從何說起,而且現在外面又是這副德性,」班尼楊找了張墊子坐下,「是誰搞的鬼呢?我們面對的又是甚麼鬼狀況?太亂了,堪比入秋的山風紊流!」

  「對,亂得很,但氣流可不會無中生有。所以,你和他講過什麼多餘的事了嗎?」

  「啥?」

  「在角落發脾氣的那位。」

  麥傑低聲喃喃了幾句髒話。

  班尼楊聳聳肩。「多餘?怕什麼?我比你們還懂這個儀式細節,要怎麼拿捏分寸不用大人你來教。」

  「那就一次把話說清楚,我們倆洗耳恭聽。」厄米特坐上剛才麥傑坐著的椅子,焦黑的手一隻擺在桌上、一隻對著窗戶比劃了兩下。

  「你現在又是在幹嘛?」

  「替這棟破爛小屋蓋座牆啊。那東西還在外面徘徊,惹人厭的賤貨......」

  麥傑忍不住露出一絲不屑的微笑,在這間小屋裡嚼著不雅字眼的厄米特.墨勒忒才是真的,平常那位高高在上、矯揉造作的傢伙不過就只是層假皮,大夥都明白這個道理,畢竟卡登斯的乖寶寶也只有兩種人,一個死人、一個專吃人,既然兩者都不是,那肯定就是個非人了——然而當厄米特發現麥傑的表情時,對方也回了個傲慢而自信的笑容,他就像在說:小野貓,你真他媽的蠢。

  ......不,他不是墨勒忒,那傢伙到底是誰?麥傑想著,睨笑隨之瓦解。

  「你們要在......傍晚六點前抵達山頂,」班尼楊思考了會兒,他起身到後屋找起了東西,「我不曉得保羅跟你談了多少,我猜應該是啥都沒說,常規局什麼都很反常,就是那屎爛的官僚風格跟所有公務員一個樣,所以現在我他媽的得把所有事情都講清楚,可是解釋起來又太瑣碎......好吧,就概略講一下,簡單帶過......總之,現在我們所處的位置被稱之為卡亞嶺,是通往卡拉卡亞山巔的唯一節點,下面那群的肥腸腦能可能提到過要在"卡亞嶺"滯留一段時間。墨勒忒,你已經猜到一點內情了,但我就當你不知道吧。無論如何,實際上你們最後必須要抵達的地方其實是卡拉卡亞山巔,別名又稱艾紐賽天柱。

  卡亞嶺高約海拔一千兩百公尺,充其量只是個小山丘,而卡拉卡亞主峰位在海拔五千一百六十五公尺的地方,距離卡亞嶺至少還有五公里的直線路程,見鬼了才要你們在六個小時內抵達卡拉卡亞山巔!好在你們要去的地方其實在艾賽紐天柱"裡頭",談論物理距離沒有意義,抵達"那裡"最重要的是站對地方,所以接下來三位......包含黑山之主,你們要做的就是通過卡亞嶺的第二門移轉至天柱底下的宮殿,最終目標是找到王座讓黑山之主歸位。」

  「怎樣,還跟得上嗎?」厄米特問麥傑。

  「無所謂啦。」麥傑把臉埋進雙手中,冷水袋正好貼著雙眼。("不,這很有所謂。")「屁。」

  「這是個脆弱又不理性的宇宙,卡亞嶺只是其中的一小角。」

  「就像場夢。」("就像場夢。")

  「夢比你都要真,因為你在這裡是假的......要慶幸,想像還沒成真。」

  「神經病。」("神經病。")

  班尼楊帶著一本A3大小的皮製圖夾本與一捲大圖紙回到前廳,他問:「我剛說到哪了?」

  「艾賽紐天柱底下的宮殿。」厄米特回答。

  「哈,宮殿!艾賽紐天柱宮殿這個的概念源於在距今約十世紀以前派羅特(Parrot)王朝,當年他們還在禿子角那邊開鑿了一座洞穴之城,聽說這麼做為了更接近艾賽紐天柱與它的神聖殿堂。當然,那座本身也是個小小的災難,我剛稱卡亞嶺上頭的"正確地點"做第二門,因為第一道門已經被派羅特的山城給定走了,而那地方又被稱作——」

  「卡普,門之屋,烏拉許馬山道的終點。」

  班尼楊的動作停了半秒,他才正準備在屋內唯一的桌子上攤開圖卷。「這兩個地方不是個非常知名的風景名勝。」

  「你猜我們從哪上來的?」

  「......你他媽的沒開玩笑?」

  「山下多的是他媽的玩笑話,我們能完整的活到這裡已經很不錯了。」

  「誰給你們報的路?保羅嗎?」

  「冷靜點,有問題麻煩直接說出來。」

  班尼楊的頭跟著眼睛往上轉了一圈。「我就當你們是運氣好,我們就先別談那裏的事了。說到關於艾賽紐宮殿,它是黑山之主的歸宿......」

  「烏拉許馬是不是曾發生過甚麼難堪的事啊?」

  「......那地方是個岔路,」他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麥傑,「或者說,烏拉許馬根本就是宮殿的仿造品,是為了超越艾賽紐天柱而打造的、錯誤的捷徑。不久以前流亡的伊比姆德臣民曾在裡頭胡搞瞎搞過一遍,他們可能是想從山城中研究出卡拉卡亞的奧秘。數百年前他們曾因卡拉卡亞的艾賽紐建國,而今那些亡國之人或許又想再借重這座山的力量重返榮耀吧?無論如何......我知道那些人的下場肯定不好受。」

  「那座城就像個獻祭場。」

  「是嗎?大概吧。早年住在烏拉許馬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守衛、一種是聖徒,他們替派羅特王朝守護著偉大又可怕的卡拉卡亞與艾賽紐,等改朝換代後那裡又成了苦修者的國度、流亡者的國度,新舊居民總是無聲無息地代換著,每個人期望自己成為卡拉卡亞的一部分,到來、然後消失。獻祭,這個詞不夠精準,但也算是一種解釋了。」

  麥傑嘀咕著:「都在說甚麼鬼話啊......」("他們都是瘋子。")

  厄米特啜飲了一口茶,接著說:「我很好奇,從烏拉許馬到卡亞嶺的這段路到底有多重要,只要走過那都會成為卡拉卡亞的祭品嗎?」

  「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這隻怪物到底從哪知道烏拉許馬山道的?」

  「是黑山之主報的路。」厄米特啃起了剛剛搜出來的包裝巧克力。

  「它想走過那裡,不可思議......你給它起名字了嗎?」

  「代號卡拉遢奇,黑之冠,但它也明確表示自己是卡拉佑的槲鶇,山堡之王。」

  「啥?」班尼楊雙手重拍桌面,「幹你娘的槲鶇。」

  厄米特覺得班尼楊的反應很滑稽,他那張難以辨識情緒的醜惡牛臉霎刻意凸顯了幾分輕藐,班尼楊查覺到自己做了多餘的反應,所以就連忙縮回那副老態龍鍾的模樣。

  厄米特問:「這不在你和保羅的預想之內,也許你們本來是希望我們慷慨赴義......帶著名為黑山之主的魁儡留在所謂的宮殿裡,但我們的黑山之主已經擁有自己的人格了,他獨立於你與麥傑之外。」

  「墨勒忒,你到底做了甚麼好事?不、不,臭怪物,你搞錯了,我沒打算——」

  「我從頭到尾都被蒙在鼓裡,現在只是走一步算一步。當然,卡拉遢奇的脫序演出也讓我很苦惱,因為原本我只要把小貓帶去指定地點卸貨就行了,如果運氣好可能還會跟著死在那,但現在我可得確確實實地把一位黑山之主押進王座前,要是對方不聽話大夥還得多費心神去處理呢!」

  「他既然是山主,自然不用你管......他會做自己想做、應該做的事情。」

  「烏拉許馬這段路究竟藏了什麼秘密?」

  ("吵死了、吵死了。")

  班尼楊苦思了好一會兒,糾結的表情左扭又扭,腦中的掙扎一覽無遺。後來他故作輕鬆地打開了桌燈,雙手小心翼翼地把圖卷攤平。「木已成舟,就像你說的,走一步算一步!好,我承認......這的確是個"可能有點生命危險"的任務,可是我們認為你夠行,況且顧你們這些外籍傭兵來幫忙不就是要你們幹些我們幹不來的工作嗎?事實證明你和你的夥伴真的有點能耐,保羅的眼光可真不錯......聽著,關於黑山之主這件事,不管是誰造成的影響,這對你我而言都不會是好事。太多變數了,更別提它是槲鶇倒影,卡拉佑的槲鶇是烏拉許馬的最後一任掌管者,他親身驗證了整個儀式的流程......比較異端的那種版本。」

  「這裡沒有人在威脅你,班尼揚,沒有人。」

  「啥?呵,我這是看你這麼有求知欲望的份上才講的,反正信不信由你,」班尼揚裂嘴一笑,「看著這張地圖,我們在卡亞嶺的這端,正好位在山嶺的平台上,而外圍這幾棟聚落就是各個年代建成著次要門屋,因為這些塔樓,卡亞嶺的空間一直存在著無解的小毛病。然後這棟建築,位在南方這座堡壘就是卡普,真正的門之屋,這段山線則是烏拉許馬,現在從山腳經由山城走向卡普的過程被稱之為逆行,跨過卡普抵達第二門的過程則又成了順行,最後,第二門往通往艾賽紐天柱宮殿的這段路被他們叫做反轉,派羅特王朝的國王在巫士的建議下打造了那條路,據說只要通過這三段路就能找到通往艾賽紐天柱最深處的通道:第三門。」

  「他找到了?」

  「他消失了,從此烏拉許馬再也沒有人進住過。」

  「如果我沒搞錯,卡拉卡亞的艾賽紐天助跟桑祐地區歷朝歷代的國家興亡有莫大的關聯,包括狄林蘇的前身伊比姆德王國?」

  「我不否認這種說法。」

  「盡管你說槲鶇體驗過完整的歸山旅途,他可能為了找到第三門而導致烏拉許馬的滅亡,然而我相信槲鶇沒有完成過任何事,他走的是別條路、別道門。」

  「我不說服你接受"我所知的答案"。」

  「迂迴作答不能解決任何事,」側坐在椅子上的厄米特斜瞪著班尼楊比劃地圖的指頭,那隻乾瘦的食指微微顫抖,「我很清楚保羅跟狄尼斯在打什麼盤算,表面上他們之所以找上卡登斯的墨勒忒是因為他是個懂巫術的超自然生物,墨勒忒能替卡拉卡亞打造一個封閉那座山頭所需的虛構祭品,只要過了這個關卡,一度活躍的異常現象就會平息,狄林蘇也別想打卡拉卡亞的主意,至於實際情況,我只能猜......你們要的不是封閉這個登山儀式,而是破壞它,用錯誤的方法、錯誤的步驟、以及一枚擺對位置的炸彈那座邪山給夷平。」

  「墨勒忒,我不覺得這兩者有何差別,你們只管把任務完成就是了!」

  「桑祐對卡拉卡亞山留下的東西很有興趣,不把上頭的障礙物毀掉,誰都沒辦法上來。」

  「大話可別說太滿,你無憑無據這樣瞎猜,我還能怎麼回答你?」

  屋外的雨勢加足力道,門扉、窗扇、牆垣,無處不是拍打聲,不得其門而入的訪客呼喚屋內的旅人,它們的呢喃夾在雨點中稍入了三人的耳中。桌燈閃爍,幾許明暗讓人分了神,此時班尼楊不經意抬頭望向大門,雨水在門縫邊打轉,一輪光框卻訴說著烈陽高照。

  「"安靜!"」厄米特大聲怒斥。霎時,狂如洪流的驟雨又消退成早先的大雨,稀哩嘩啦的水滴不帶暗示,它們只是場不合時宜的氣候。

  「安靜。」麥傑副誦著。

  「小貓,你聽見了嗎?它們在找你呀,呵呵呵呵......班尼楊,別害怕,沒有邀請,那女人是進不來的,可是其他東西呢?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屋子已經告訴我了,這裡本來曾是個庇護所,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是在槲鶇走完`朝聖之路以前的事情嗎?你是不是曾是上一個槲鶇呢?肯定的,你肯定是,你是所有黑山之主的看守者與鏡像,你是卡拉卡亞的傳聲筒。厭煩了吧?想永遠離開這裡......」

  「閉嘴,怪物!」班尼楊重搥桌面,「去你媽的大偵探!」

  「對,我不是來當偵探的,我只是個狗娘養的智障傭兵,既然我們收了錢,該做的事一定會做,但你真的能離開嗎?山下那群人知道你打算離開嗎?」

  「......我......我不在乎。結束它吧。」

  「小貓,你覺得呢?」

  麥傑才從恍惚中清醒,他隨口答了一句:「做就做吧。」

  「很好。班尼楊,既然你們想要它完蛋,那我們就把它炸個粉碎!」

  「你們不可能蠢到去送死......」班尼楊低垂的腦袋搖了搖,「......算了,反正被困在這座山也只是早死晚死的問題,你們已經沒有退路了,不幸的是我還有路可退。」

  語畢,老人家拿出了預藏的鎗指著厄米特,他一面警戒著兩位士兵,一面緩步後退,然而兩位人卻不為所動,他們各有盤算。麥傑仍坐在原地,他盯著班尼楊彆腳的動作與那副徬徨不定的神情,深邃的法令紋微微鼓動,臉頰不時抽搐著,像隻不知該怎麼露出利牙的山貓。

  「M1911比較合手嗎?那群貝洛格的狗竟然咬著塔蘭製的小木棍,國際社會好像還真是那麼一回事。」厄米特打趣地說。

  「不習慣......但現在也只能湊合一下了。」

  班尼揚突然間槍口抵著自己下巴,浮在板機前的指頭顫了半秒,瀕臨極限的恐懼瞬間轉為動力。他的退路就是結束這一回,只要忍過這陣痛,卡拉卡亞的儀式就會立刻中止,沒有完成、沒有毀滅、更不會有結束,賽局翻盤重新來過,未來常規局有得是機會再賭上一局,他們會找更好、更聽話的人選來取代怪物厄米特與引路人麥傑。

  班尼揚的食指貼近板機。麥傑準備行動了,然而他不可能來得及阻止事件發生,兩人距離至少一個屋寬,就算麥傑捨命飛撲最後也只能撞到班尼揚的屍體,可是他依舊做好了準備要捨命一搏。那厄米特呢?他依舊選擇什麼都不做,那隻怪物連正眼都不瞧一眼,他現在只想著要再喝點茶水。

  為什麼?班尼揚臨死前思考著,同時他扣著板積著指頭傳來一陣灼痛。那個走投無路的老人家已經無暇理會自己的手指到底怎麼了,他只管用力扣著板機,抵在下巴的鎗口也跟著往上猛戳,把皮膚都壓出了一小塊瘀青。子彈一定要射準一點,把腦袋炸出一個洞,要死也得死得痛快,畢竟任誰不想在死前受多餘的折磨。

  快點、快點!怎麼還沒開始?子彈呢?不對,板機呢?板機去哪了?

  被撲倒在地的班尼揚苦苦思索著,一會兒後,他開始叫罵:「該死的墨勒忒!」

  「安分點,老頭!」麥傑用膝蓋抵住班尼揚背頸,探手擒拿便卸除了對方的鎗。

  這時牛頭怪物緩緩起身,班尼揚的眼角餘光看見他的走了過來,厚重的靴子揚起塵埃。「當你知道我會點小戲法的時候就不該接受我給的禮物。」厄米特把將那把鎗拿在手中把玩,他以鑑賞的目光確定鎗上的板機是否已經融成了一團廢鐵渣,「是不是很有趣?我很擅長玩火,也能在任何地方埋下像是遙控炸彈一樣的火種,盡管如此,要準確地融掉一塊鐵片也是有難度的......還好沒把底火給點著,你真幸運。貓步,把他綁起來。」

  「我不要,」麥傑加重了力道,「我幹嘛聽你的話!」

  「這是在鬧甚麼脾氣?班尼楊,你看看他,你的樣子是參照這隻小貓咪做出來的噎!」

  班尼楊痛得低聲哀號,麥傑快把他的手給扭斷了。

  「你才別鬧了,我要原本那個隊長!」麥傑直勾勾地等著厄米特,「你只是個神經病!」

  「呿!理性點,我他媽的已經很理性了,你不能跟我表現的一樣聰明嗎?」

  「智障!瘋子!」

  「你們兩個別再唱雙簧了!」班尼楊使勁抗議。

  「沒錯,老人家說的有點道理,」厄米特雙手一攤,「拜託你行行好,把那些狗娘養的問題一次說完,好嗎?」

  麥傑抿著嘴,猙獰的表情是苦惱多於憤怒。「你跟原本那個墨勒忒隊長根本是兩個人。」

  「社交需求,你懂得。」

  「屁!在卡登斯工作要甚麼社交需求啊!」

  這次換厄米特苦惱了,他伸手按壓著牛角下方的鬃毛與太陽穴,濕潤的牛鼻扭了扭,看起來不太情願。「我很不想談這件事。你知道那種連續七天沒闔眼的狀況下身體突然賞你一記多巴胺套餐的感覺嗎?這就是我現在的感受。」

  「呃......所以你隨時都會掛掉?」

  「我現在就很想把你掛掉。」

  「喔......喔?」

  「你應該有更重要的事情想問吧?」

  「對。對!我他媽的到底是來幹嘛的?」

  「你知道什麼是附身嗎?」

  麥傑瞪大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甚麼。「你是說這個我其實不是我?」

  「去你媽的不要事情搞得這麼複雜......」厄米特深呼吸一輪,「......麥傑,還記得我們這次要幹嘛嗎?當總管他們忙著在狄林蘇陣營那玩躲貓貓的時候我們要送一位重要關係人到卡亞嶺上,而那位重要關係人實際上就是你,或者說是以你為藍本創造出來的假身分,也就是卡拉遢奇。」

  「我就知道,那傢伙根本——哈?」

  「你是一名引路人,負責把黑山之主卡拉遢奇帶到卡亞嶺。最初的黑山之主本來應該是任何一位有求於卡拉卡亞的活人,但這次常規局口頭上說到社會安全與區域穩定,所以他們決定要用一個"謊言"封閉維持循環了一千多年的朝聖儀式,一旦儀式終結,理論上卡拉卡亞地區的異常現象都會大幅降低,而現在你也看到了,我們的委託人別有用心,葫蘆裡賣的藥吃不得。」

  「幹嘛找我們!我們看起來像是那個"黃道帶"的分部門嗎?」

  「少囉哩八唆,你只管跟著我走!」厄米特一時氣憤本來想把鎗給砸爛,但最後他選擇輕輕地將它放入桌面,「我會帶著你跟鈞安兩個人安全下山。包括所羅門在內,參與這趟任務的所有隊員一個都不會少......這是我的責任與義務,至於其他瑣碎的問題,我只能保證,能解釋的、能讓你明白的,我永遠不會迴避,前提是你還願意相信我。」

  麥傑思索良久卻始終沒答話,他只管把班尼楊從地上給押到牆邊,隨手從雜物櫃上拿了捆細麻繩就將班尼楊的雙手綁在背後。他是條乖狗,這也多虧了狗主人還懂得狗兒心裡在想什麼。

  「那就來吧,把路給走完,」班尼楊喃喃低語,「我會期待下一個我還會記得一些事,一些卡拉卡亞猜不到的事......」

  厄米特笑著回答:「常規局跟你要的不就是把椅子給砸爛嗎?誰也別坐上去,讓卡拉卡亞的艾賽紐宮殿永遠成為傳說,而我說到做到。怎樣,想加入嗎?班尼楊?」

  「我隨時會從後頭推你一把。」

  「也得推得動才算數。」

  突然間,麥傑急著問:「等一下,那小安又是來幹嘛的?我們這趟不可能有多餘的人吧?」

  「小貓,你的腦袋越來越靈光了......他啊?他可是我們的救命稻草呢!哈哈哈哈!」

  厄米特誇張的笑聲讓在場的兩人都不禁皺起了眉頭,班尼楊覺得麥傑可能跟自己有類似的想法,於是他多費了點心神向那位年輕人所求認同,可惜麥傑理都不理,因為他現在準備好接受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怪物隊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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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 篇留言

白石
看到一半總是會想,麥傑到底是什麼鬼,怎麼跟小孩一樣那麼叛逆

09-20 01:03

大理石
這個問題有點複雜,除了心智年齡的問題已經沒救了之外,麥傑的精神狀態其實一直受到山中之物的影響,所以他變的多疑與神經質,同時厄米特總是不肯把話說明白,這也直接導致麥傑對厄米特的領導能力產生了致命的不信任,因此他像個小屁孩一樣叛逆(ry09-20 0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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