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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

作者:玄都之王│2018-11-27 19:48:54│巴幣:8│人氣:497

  楚地民間宗教祭祀之九歌,是眾多巫師親身體驗感受,並集體創作初稿,再由屈原在三閭任內,加以潤飾加工而完成定稿,其相關問題如稱名之由來?內容如何?篇數是多少?是屈原之作或為改作?若原作,何人原作?有改作,則何人改作?又在何時何地而改作?又其為國家祭典之樂章?抑或為民間祭典之樂章?其特質為何?等等問題使歷來研究楚辭的人,對於楚辭中的九歌,都少有確切的解釋,古人如此,今人也是如此。因此,歷代學者亦對《山鬼》的內容及理解至今卻存有很多分歧。這樣我們不能以一種壟統的說法來解釋《山鬼》。現我們試從一個廣濶的視野,最為大眾接受的說法來解讀《山鬼》。本文只在集中分析山鬼是誰,《山鬼》的內容。



誰是山鬼
  宋代朱熹《楚辭辯証》說「《山鬼》一篇,謬誤最多」[1],所以一直以來對於《山鬼》中的山鬼是「山神」、「巫山神女」或是比擬懷王都有不同的爭論。而宋至清大多楚辭注家多認為「山鬼」是「其俗信鬼而好祠」的「南郢之邑,沅湘之間」所祠的「山鬼」,並不考究是何山之神[2]。

  其中以巫山神女的說法最為大眾接受,而顧成天是第一個提出此說法的。《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引顧成天《九歌解》說:「楚襄王遊雲夢,夢一婦人,名曰瑤姬」(本是出自宋玉《高唐賦》),即認為懷王夢到的「巫山神女」,不過這純粹是他的猜測,並沒有實證支持。

  郭沫若也認為山鬼是巫山神女[3],並提出證明,他指出「採三秀兮於山間」三句的「於山」即「巫山」,因楚辭中的「兮」字有「於」字的作用,「於」就成了多餘。並說「於」字古音是「巫」,是同音假借字,又引《山海經‧姑瑤之山》證明巫山神女是「帝之季女」瑤姬,死後「化為露草」的帝女「女尸」,在《高唐賦》叫 草為靈芝,而《山鬼》中的「三秀」是靈芝的別稱。那麼於山是巫山,即山鬼就是巫山神女,此說更得到很多楚辭研究家的贊成。

  而湯炳正雖不同意「於山間」之說,認為「於」未是後人妄增,與上文「雲容容兮而在下」的「兮」字同是誤衍,但認為《山鬼》與《高唐賦》、《神女賦》確有相似之處。首先是兩篇均有熱愛生活、追求戀愛的少女形象《山鬼》中「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相等《神女賦》「目略微眄,精彩相授,志態橫出,不可勝記」那種情態。其次「雲容容兮而在下」「東風飄兮神靈雨」則與《高唐賦》「雲氣崪兮直上」「旦為朝雲,暮為行雨」的氣氛相似。

  王夫之在《楚辭通釋》《山鬼》解題中說山鬼其實是一種動物,山鬼是「深山所產之物類,亦胎化而生,非鬼也」而作為「山鬼」的「夔」、「木客」、「五顯神」,名稱不同,但實為一物,因「楚俗好鬼」,故將此物同列入祀典。

  錢玉趾在《九歌全新解譯》就提出山鬼不可能是女性神,引用《國語‧魯語》「木石之怪曰夔、魍魎」,韋昭注「木石,山也,或云夔,一足……人面獸身,能言……效人聲而迷惑人也」這種山精要盜取婦女。又引《易林》《博物誌》《搜神記》《類說》「婦女有好者,輒益之而去」「晉州含山有妖鬼,好窃婦人」等等說明這些山鬼要盜取婦女,故都是男性。另一方面,指出「諸山山神,有馬身人面者...有羊身人面 ... 《山海經》對性別沒有說,但對於女性必說明」例如「是山也,宜女子」「有女子名曰羲和」「有女子方浴月」[4],並指出1989年河北正定縣出土的「祀三公山碑」「白石神君牌」所述都是男性山神,故屈原時代的山神應該是男性。另引梁釗韜《中國古代巫術——宗教的起源與發展》指中國古代的精靈名稱很多,如夔、喜、無、方良、罔兩,而罔兩中「罔」解無形遊動的「馬那」(mana),是原始民族信仰有種自然力量支配事物,即精靈的形象,而據王守仁《吊屈原賦》「四山無人兮狐鼠,魈魅游兮群跳嘯」故此傳說中的鬼狀是極醜、是怪物,故不可能是可愛女子。

  除了以上的看法外,也有將山鬼附會屈原身上。王逸《楚辭章句》將《山鬼》的人物定為(山鬼)與(我),認為山鬼是公子椒,「我」指屈原自己,清潔之士也即是指屈原自己。

  而朱熹也大致相類於王逸將《山鬼》的人物定為(山鬼)與(我)的見解,在《楚辭集注》中說「若有人,謂山鬼也……以上諸篇……皆人慕神之詞,以見臣愛君之意……故以人况君」,但卻認為山鬼「陰而賤,不可比君」,只可「鬼喻己」。

  國光紅《九歌考釋》[5]中說山鬼是祈雨女巫,要降的神為雨師。因為在甲骨文中「山」與「火」未寫法相似,故古人曾以山暗示火,而鬼字本義為巫覡,故《山鬼》中的山鬼可能是火巫,即火中的女巫,狂烈火中求雨的女巫。

  張壽平《九歌研究》[6]則認為山鬼只是一般的山神,而一般的山神被稱為「鬼」,是因為他們的地位最低微、最卑。張壽平在此書中也表示山鬼是女性,因為山鬼表現了女子的姿態「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故不可能是屬於男性。

  在分析《山鬼》內容之前,必須要提及九歌的內容,因為對九歌內容的分析是直接影響著對《山鬼》的看法。九歌創作至今雖然經過二千多年,但卻一直存在許多不同的解釋、見解,沒有一個全面性的定案,而以下則是選取了王逸、游國恩、蘇雪林三位學者的見解,並會用此等來切入去分析《山鬼》。

  首先,王逸認為「九歌雖是屈原代俗人祠神而作,其實是借他人酒杯,澆自己的塊疊」[7]即說九歌表面上是為祠神而作,但實際上是屈原借來發表其偉大的忠君愛國思想。所以以王逸註釋九歌,處處將屈原個人事跡牽合上去,每逢說到「君」就解作懷王,說到思念就降為念故國。

  游國恩則不同意王逸的說法,認為將九歌附會到屈原身上是迂腐之談。他說「九歌十一篇,有很明白的,也有很蕪雜的,一味穿鑿附會,固難講通......其中或言祀、或言情,處處都離不開巫覡,大概當時巫覡的職務與後來舞台上表演的優伶差不多,人們把他們所歌舞演唱的情形記下來,便成了十一篇詩歌」[8]簡單來說即將之分成唱的祭祀戲和唱的愛情戲兩組,覺得兩組是分別存在,不可混為一談。

  蘇雪林「九歌完全是宗教舞歌,完全是祭祀的歌辭東皇太一等為之祭歌...湘君、湘夫人、河伯之言情也不出宗教範圍...牠們也詠戀愛,但他們所詠的是人與神的戀愛.....」[9]蘇雪林在此提出了人神戀愛的分析。



《山鬼》內容
屈原舒發君臣關係的自況
  從諷諫、怨刺的觀點上看,本扁的內容可說是屈原喻已與君主遇合關係。文章開首,「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文中的「人」、「子」、「予」表層含義指山鬼和祈求山鬼著。深層含義是詩人以「人」、「予」自喻,以「子」喻楚懷王。正如朱熹楚辭集注:「此篇鬼陰而賤,不可比君,故以「人」況君,「鬼」喻己,而為鬼媚人之語也。」[10]李光地亦從朱熹之說,「以山鬼為屈原自指,人則懷王。謂始則人慕鬼,繼則鬼思人」。[11]戴震屈原賦注則言:「通篇皆為山鬼與已相親之辭,亦可假山鬼自喻,蓋自吊其與山鬼為伍,有自悲其同乎山鬼也。」[12]由此觀點上理解,屈原以「子慕予兮善窈窕」指出自己初遇楚懷王之時,被楚懷王起用、信任。可是,屈原「乘赤豹兮從文狸」說明自己以赤豹文狸的奇獸,將以乘騎侍從者,異於眾,帶出他不甘同流合污的情操。於是,讒臣得以攻擊他,當時讒言填塞,使屈原不得見君。屈原的仕途便是「路險難兮獨後來」難以前進,更可悲的是他還被流放。屈原以「歲既晏兮孰華予」帶出感嘆君主若能除去讒言,自己便能有所作為。不然,詩人便年華老去。於是屈原以《山鬼》責楚懷王置人才而不知用,羈自己以閑職,如同山鬼,充分表現出屈原心照投射。

  另外,從政治角度上看,屈原是以《山鬼》暗示楚襄王繼位一事。如「余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後來。」當中的「不見天」、「路險」文中的「子慕予兮善窈窕」、「靈修留兮憺忘歸」、「怨公子兮悵忘歸」。當中的「子」、「靈修」、「公子」是指楚襄王。在前 301 年,楚國兵敗垂沙后,資太子於齊以乞和。前299 年,楚懷王受騙入武關拘於秦,令楚國一度無君,舉國驚恐。在議立新王時,楚臣爭論不休,或建立太子橫,或議立懷王庶子。代令尹昭雎卻力排眾議,主立太子橫。在迎太子齊時,齊威迫楚割地以歸太子。楚之臣先後奔波游說齊王,景鯉也見風使舵投靠新主子而說公田嬰。見《戰國策‧齊策‧楚王死》。太子橫為楚襄王,景鯉又以功臣自居而得新主子青睞。太子橫自齊歸楚之時,屈原尚流放漢北服流僻之刑,故自謂「余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覆盆之下,焉見天日呵?所以,「路險難兮獨後來。」《思美人》「路遠處幽,又無行媒。」即此文之佐證。詩人因無功於新王登位之事,所以得不到君王的體諒與支持,故有自責。「留靈修兮憺忘歸,歲既晏兮孰華予?」文中的「靈修」是指楚懷王。屈原謂己放逐漢北是先王指令,先王未有赦令,詩人不敢回來。「憺忘歸」是詩人設問,自已無功於新王,暮年在即,誰給我報效楚國的機會呢?因此,屈原在郊原上徘徊,對襄王既怨艾又體諒地說出「怨公子兮悵忘歸,君思我兮不得閒。」之慨嘆。這充分表現出君臣關係的附會。再者,「山中人兮芳杜若,飲石泉兮廕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以山中人喻鬼,這可說是詩人自喻。屈原感嘆地說:假若,自已掛官歸去,隱居山中,棄官不做,潔身自好,君王又會懷疑我是故意標榜,有意疏遠他。「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又夜鳴。風颯颯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徒離憂。」詩人以風雨晦暗喻世局險惡黑暗。在這種型勢下,詩人對襄王的一切企望,都是枉增悲傷。


屈原隱居生活之寫照
  屈原被放逐到一個「幽篁兮終不見天」終日不見天的夷地。夷地的環境是「杳冥冥兮羌晝晦」昏昏沉沉,不知日夜。「東風飄兮神靈雨」東風飄,雨林林。「雷填填兮雨冥冥」雷聲隆隆,雨昏昏。「猨啾啾兮又夜鳴」猿猴怪啼,聲啾啾。「風颯颯兮木蕭蕭」風颯颯,落葉飄。加上,夷地是路險峻難行。詩人一連以九個疊字烘托出夷地是狂風大雨,白天像夜晚黑暗,路險峻難行,把氣氛烘托得如此險惡駭人,陰森可佈。雖然,屈原身處於這樣惡劣的環境下,詩人亦能潔身自好。文中的「被石蘭兮帶杜衡」、「山中人兮芳杜若」、「飲石泉兮廕松柏」比喻屈原品質堅貞,飲食居處都十分高潔,情操高尚。王逸《楚辭章句》:「《楚辭》之文,依《詩》取興,引類譬諭,故善鳥香草,以配忠貞;惡禽臭物,以比讒佞;靈脩美人,以媲於君;宓妃佚女,以譬賢臣:蛟龍鸞鳳,以托君子;飄雲霓,以為小人。其詞溫而雅,其義皎而朗。凡百君子,莫不慕其清高,嘉其文采,哀其不遇,而其志焉。」[13]另外,朱熹《楚辭集注》:「言其被服之芳者,自明其志行之潔也,言其容色之美者,自見其才能之高也。子慕予之善窈窕者,言懷王之始珍己也。」[14]這足可證明文詩人刻意運用大量香草「石蘭」、「香草」、「芳杜若」修飾自己的服飾、車乘實是屈原的自況。


人神戀
  人神戀愛最初是由蘇雪林提出,聞一多先生對此極表贊成「蘇雪林女士以人神戀愛解釋《九歌》的說法,在近代關於九歌研究中,要算是最重要的一種見解。」[15]

  根據劉耘《中國古典小說「人仙妖鬼婚戀」母題的發生研究》中說人神戀愛最初可能是由「神婚」模仿演變,古代的人對性生活、性要求反覆詠頌,而且更將這祟拜與神婚的巫術性模仿結合,由許多不同的人去扮演,首先是柴爾德《遠古文化史》所說「古代東方諸文明定期舉行盛大的賽會,以慶祝一個「王」與「后」聯婚的「聖婚」,在這場合中「王」與「后」便代表了神」,因為古代的王就像巫師一樣,負天降雨水、大地豐碩的職責。

  其次是巫師與祭司的扮演,在古希臘「天神宙斯與五谷女神得墨忒耳二人的結合來表示...」即說以男巫師與女祭司分別扮演天神宙斯與五谷女神,以代表天神宙斯與五谷女神得墨忒耳二人的結合。

  另外,在狂歡節和酒神祭禮中,在祭葡萄祭殖的植物神時,儀式是很開放,婦女喝葡萄至醉醺醺時,就會抬著男性生殖器模型到處遊行,見到男子就撲去。她們所抬的就是神的代表,女性就是性力精旺植物神的性伴,用帶有性意味的祀神歌舞去實現神的性生活。

  蘇雪林則認為人神戀愛,原是人祭的變形.....原來以人為犧牲祭神是原始民族的習慣。而其實人犧的心理基礎同各種神婚模仿儀式一樣,都是因為人民相信性欲對神支配自然有著直接的影響,人民用性伴侶去滿足神,是希望神繼續眷顧人間。因為祭祀神是要尊重、誠懇,故此必定要送上最好的祭品,而身為萬物之靈的人類也少不免成為祭品之一。但是無人想死,而巫師為了鼓勵人自願犧牲祭神,故提出幾種方法,他們到處宣揚如果自願犧牲祭神本身可以成神通,也有「淨土」、「極樂世界」之說,最重要的就是宣稱人神結婚這觀念,逐漸大家都受熏陶,相信人神戀愛。

  而人神戀的發生是有一定的過程[16],首先是神召的宣傳,因為人神是不相交通的,握人神交通樞紐的自然是神巫,他們往往扮演人神之間的溝通的神秘角色,對人來說,他們是神的化身,對神來說則是人間的代言人。就像「子慕予兮善窈窕」等一大堆讚賞是巫師的鬼計,是一種自我催眠的狀態,受之者受寵若驚,以為幾生修到,得神的鍾愛。第二是對神的愛慕,無論男、女向對方進行戀愛時,常恐對方無情,或怕他變心,故生疑慮的心理,人對神之愛,到熱度也如此,得神召後還恐神不愛他,中途有變卦。故此《山鬼》中出現了「君思我兮不得閒」「君思我兮然疑作」的句子怕山鬼變心。最後就是神境的想像,因為巫師將神家鄉說得好,令人對那兒產生憧憬,才使人願跑到深山或水裏去死。此篇中不是太明顯,但在《河伯》中處處描寫仙境之美。

  遠古時代人民對「神」的觀念曾經是極純潔、無所不能...全無「人」的欲念,而以「人」拟「神」的事...後來發展的結果,而「神」和「人」也差不多,同樣具有戀愛、結婚的「人」格,這更是「神」的權威的下降和「神」已不能全然支配人類的表現...在《九歌》賦予「神」以「人」格的寫法,使之配偶相愛,反映了一種時代進步[17]。

  全篇都在描寫着動人而哀怨的愛情故事,人神雙方都陷入愛情的漩渦,一發而不可收拾。《山鬼》:「風颯颯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徒離憂。」這些艷詞的大量鋪陳,完全可以讀作一首首纏綿的愛情詩。如神靈只能「表獨立兮山之上」眺望其愛人。同時,詩人以「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又夜鳴,風颯颯兮木蕭蕭。」來形容神靈所居住的惡劣處境,神靈並以責問或維護愛人的口吻說:「怨公子兮悵忘歸」到「君思我兮不得閒」,「君思我兮然疑作」,「思公子兮徒離憂」之感嘆,女神無奈地到山間採摘「三秀」送給愛人,透露出女神十分孤寂的悲劇情調,說明詩歌蒙上了一層惆悵的哀怨之情。孤獨之感,直使人為之下淚。這些儀式一方面表現了人神交接的艱難,一方面又於困頓無望中仍埶著地追求,帶出人神相戀的結局是渺茫,使文章顯得悲劇氣氛更加濃烈、悽楚感人。人神相戀之情,可謂奇詭而浪漫,美麗哀愁。


女神失戀
  馬茂元、陳子展公均認為《山鬼》是「女神失戀」。郭沫若在《屈原賦今譯》的《九歌解題》以提過。馬茂元則發揮郭氏之說,並明確指出,「篇中所寫的女神就是楚國民間神話傳說中的巫山神女」;詩中的「子」、「靈修」、「公子」、「君」,「都是山鬼所思的人」;全詩「所描繪的則是一位女神失戀得悲哀」,「表現出一種始終不渝堅貞純潔的情操。」[18]從這個觀點上看,文中的內容亦能以這個角度作析。首先,文中的山鬼我們必需假定為女神。文中的「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女蘿」、「窈窕」是描寫女神的形象。這位女神並沒有得到美滿的愛情。她只能「表獨立兮山之上」眺望其愛人。同時,詩人以「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又夜鳴,風颯颯兮木蕭蕭。」來形容女神所居住的惡劣處境,透露出女神十分孤寂的悲劇情調。女神並以責問或維護愛人的口吻說:「怨公子兮悵忘歸」到「君思我兮不得閒」,「君思我兮然疑作」帶出公子(山鬼) 對情愛由真變假,借故回避。女神經歷了這的樣打擊下,突然發出「思公子兮徒離憂」、「留靈修兮憺忘歸,歲既晏兮孰華予?」之失戀悲嘆。但女神仍是「山中人兮芳杜若,飲石泉兮廕松柏。」表層意義寫山中人(痴情女子/女神)的樣貌、舉動像芬芳的杜若、飲石泉、廕松柏。深層意義寫出女神一種始終不渝堅貞純潔的情操。


山鬼思其山公之情
  游國恩先生對《山鬼》內容解釋,沒有從「巫山神女」之說。他提出了「設為山鬼思其山公」[19]之說。這帶出古人謂山鬼亦有配偶一事。如河伯之有婦,湘君之有夫,故游國恩先生才提出這樣的說法。浚遒民俗之祠山也,既用山公,又用山嫗之祭(娶)山之俗,則是山神本有男女之分,而《九歌》所祀之鬼必為女鬼。故山鬼思其山公 (即篇中所屢稱之公子)。依這個觀點上分析,《山鬼》中的「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女蘿」、「窈窕」是描寫女鬼的形象。女鬼本來處於「山之阿」的「幽篁」裏,為了「折芳馨兮遺所思」而來,由於路途險阻來遲了,沒有會見她所思念的人。於是她登高遠望,痴痴久立高山頂峰,聊以寄情,可見雲霞變幻,風雨交加之中,一無所見,引起她對山公的思念。山鬼 (山嫗、女鬼)以「怨公子兮悵忘歸,君思我兮不得閒。」「君思我兮然疑作」、「思公子兮徒離憂」表現其思念山公(男鬼)的「眷戀」之情。那麼這說法,則完全改變了所舉浚遒民間的祭(娶)山之俗,把人、神之間的交接變為變神、神之間的戀愛。這樣的「祭祀」究竟是「人祭人」還是「神祭神?」有沒有「神祭神」的一種民俗?如將其設想為是表現「女山鬼」眷戀民間為她提供的「男公子」的祭辭。「男公子」為山鬼之「夫」,則山鬼豈非己適其願。但《山鬼》一文三次訴說「怨公子兮悵忘歸」、「思公子兮徒離憂?」難道俗人為山鬼娶「夫」,是發誓不讓山鬼得到「眷戀」的對象,而故意惹她怨恨祭祀她的俗人麼?祭祀神鬼而卻去表現神鬼對俗人的怨思,這樣的「祭祀」,恐怕在古今中外的民俗中也絕無先例。山鬼思其山公之說,在解釋《山鬼》的內容實是有相確之餘地。

  《山鬼》這類祭歌在祭祀態度上稍見莊嚴和輕肆之別,已經不能知道是原本如此,還是經屈原改編所致。但在祭祀方法上,人神交接的途徑都是通過模擬戀愛過程來完成祭祀儀式。我們現在看祭祀天神的幾篇中已經没有什麼「褻慢淫荒」之處了,但其中的依戀之情依然存在。



祭歌
苗族巫鬼文化
  楚人好鬼,鬼無所不在。沅湘間的各個民族,都有形形式式的山鬼傳說。在傳說中,山鬼的形象基本上都是醜陋、貪婪、愚蠢、凶惡、好淫、多疑而又容易上當受騙、愛捉弄人又容易被人捉弄的形象。楚人應付力些「鬼」的方法也是五花百門,據《日書》中看,大約有:

  以美色媚神。對於他們心目中真正的神,他們是不敢得罪。所以楚人會以「上神下取妻」[20],送個美麗的姑娘去供他玩樂。可以想象,採用的辨法是《河伯娶婦》那樣,以引沉河或殺殉的方法,以美女為祭。一如《九歌》的方法,以絕色女巫去侍奉神靈。再如「上帝子下遊」[21],上帝的兒子到人間來玩耍,對於這種偶然遊戲人間的神,當然不要殺美女以獻,那麼,絕色女巫的作用就更加重要了。

   用恐嚇辨法驅鬼。《日書》云:「以歌若哭,人見之,是凶鬼,鳶以芻矢,則不來矣。」[22]這是一種以靈茅作矢、懸掛辟鬼的巫術,大約相當於後世端午節懸掛艾矢蒲劍,和以石灰在大門口畫弓箭的風俗。另外,今日沅湘打過年鑼鼓,以鼓聲驚心動魄爭勝負,有的鑼鼓隊,能夠把上門的大門震開,可能就是其遺俗。

  打鬼的巫術。《日書》云:「肇鬼善戲人,以桑心為杖,鬼來而擊之,畏,死矣。」[23]桑木棍子可以將鬼打死,巫的法力真令人佩服。這可能與後世以桃枝於死人手中以驅鬼的風俗有淵源關係。

  讓鬼吃飽。以食物使鬼吃飽,滿足它吃飽的願望。從這些小恩小惠,設法將鬼趕走及送走並只求它不給人添麻煩就算了。

  從以上種種對付山鬼的巫術,可見楚地山鬼之多,人們為此想盡了辦法。然而,有時山鬼仍免不了作崇,所以要請巫師來祭祀安撫。《九歌》中的《山鬼》正屬於後一種情況,對付它的辦法,也與今日沅湘巫師採用的辦法相似。《九歌》反映的是比較盛大的祭祀活動,所禮拜的都是楚地的大神。對大神是只能敬奉,而不能驅趕的,所以採用的方法都是以絕色女巫媚神,雖小如山鬼,也不例外。在《九歌》中,山鬼是級別最低的山間精靈,楚人似乎還沒有想到給他定級。因此,稱他為「鬼」。但是,不祭祀他,又怕他興妖作怪;只好在祭祀時,也捎帶給山鬼一點好處。但因為他還不是正神,巫者以聲色去媚山鬼時,時比較輕佻也不恭敬的。


沅湘民間祭歌
  屈原在楚國的職掌,與宗教有很大關係。如清人馬其昶於《屈賦微》認為《九歌》是奉懷王之命所作。從《九歌》的性質而言,大多注家都承認它是一組祠神祭祀,這篇內容就必涉及到主祭者和被祭者的人稱口吻。依這個觀點上出發,《山鬼》便是祭祀舞曲。山鬼雖然是小鬼,不祭祀他,又怕他或她興妖作怪;只好在祭祀時,以美色去媚山鬼。文中的「予」、「我」、「余」也應多為主祭者自稱。「君」、「子」亦多指所迎所祭的神祭。文章的開首以「被薜荔兮帶女蘿,乘赤豹兮從文狸,辛夷車兮結桂旗。」「被石蘭兮帶杜衡,折芳馨兮遺所思。采三秀兮於山間,石磊磊兮葛曼曼。」說明巫者前往神靈居所去迎接,將自己裝扮成神靈模樣,吸引神靈並使神靈降符於巫身上,巫者更折「芳馨」(花枝) 贈予山鬼。至於,「子慕予兮善窈窕」一句,更是迎神巫者的自誇自贊,其用意無非在說:「我打扮得如此美好,你何不趕快降附我身呢!」可見,巫者用美色、假情假意迷惑山鬼,求山鬼不禍害百姓。

  另外,以女巫媚神的角度看《山鬼》,本篇是女巫與山鬼的情歌對唱。文章的開首便是祭祀活動的開始,女巫作已看見山鬼的樣子,輕佻地唱:「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山鬼偷看女巫,被女巫識破,只好出來接近女巫。但他不願顯得太寒酸,於是盡量地眩耀自己。唱:「乘赤豹兮從文狸,辛夷車兮結桂旗。」女巫對山鬼的自我眩耀並不感興趣。她只是從責任感出發,聊盡媚神之責。因此,她對於這位她不感興趣的山鬼說什麼並不理會,匆匆地把那些運用得熟練的媚神詞唱了出來:「被石蘭兮帶杜衡,折芳馨兮遺所思。」山鬼得了女巫贈送的香花,受寵若驚,生怕女巫怪他約會遲到,連忙解釋說:「余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後來。」女巫對山鬼的解釋漫不經心,卻在欣賞奇特的山間景色唱:「表獨立兮山之上,雲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晝晦,東風飄兮神靈雨。」山鬼見女巫對他愛理不理,以為難以得到女巫的情愛,慨然地唱道:「留靈修兮憺忘歸,歲既晏兮孰華予?」女巫的職責是媚神,她雖然不愛地位低下的山鬼,但如果完全不盡媚神的責任,她也難以交差。於是,她只好假裝鍾情,又帶點嬌嗔地唱道:「採三秀兮於山間,石磊磊兮葛曼曼。怨公子兮悵忘歸,君思我兮不得閒。」與其他神靈比較,山鬼的地位低顯得相當卑微,因此他對女巫的虛情假意,總帶有幾分懷疑。於是,他可憐地唱:「山中人兮芳杜若,飲石泉兮廕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雷雨昏昏,猿猴怪啼,泠風颯颯,落葉飄零,在這陰森恐佈的惡劣處境下,女巫實在難以和山鬼繼續談下去。女巫為了脫身,她想草草收場,機靈地唱道:「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又夜鳴。風颯颯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徒離憂。」山鬼總是不相信女巫會愛上他。女巫為了安撫山鬼,嬌嗔地留下一個「思公子兮徒離憂」的懸念,讓山鬼在懷疑中,又產生一綫希望,使山鬼不至於繼然絕情,為害人民。女巫可謂用心良苦。

   再者山鬼,為主祭之巫獨舞。篇中描述祭巫對女神愛戀之執著追求,以及身受挫折後之愁思與哀怨。首先言身披薛荔,腰束松蘿,眼波流轉,笑靨生輝,形象清新動人之祭巫,滿懷喜悅地前往赴約,但在幽深之竹林叢中,一路險阻重重,獨行踽踽,由於遲來晚到,終於没有見到女神,於是登高山,眺遠處,希望女神能看到他,可是天色陰暗,白日無光,飄風驟雨,又突然襲來,迎神祭巫,淒苦不安之心情,可想而知,最後祭巫在萬般無奈之下,就在山上採三秀(靈芝)來,此正足以表現祭巫對女神生死纏綿,亘古不化之痴戀,最後在如此淒涼的荒山之夜,祭巫自「怨公子兮悵忘歸」,到「君思我兮不得閑」,「君思我兮然疑作」(按:公子、君均指山鬼)之失望打擊下,突然發出「思公子兮徒離憂」之悲嘆,表露出苦苦依戀,自然悽楚之至情。

  《山鬼》的內容及理解至今卻存有很多分歧、疑問。例如:山鬼在祭祀中有沒有現身於祭場,歷代學者對此問題也有不少見解。《山鬼》篇中的「余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後來。」王逸《章句》的解說是:「言(山鬼)所處既深,其路險阻又難,故來晚暮,後諸神也。」[24]又注「表獨立兮山之上」曰:「言山鬼後到,特立於山之上,而自異也。」[25]也就是說,由於鬼與諸神居處不同,所以比諸神後到,但她畢竟還是降臨祭壇,現身於世人面前。不過在承認山鬼見身的同時,各家在具體人稱解說上有不少差異。朱熹《集注》:《山鬼》先述「媚人」之鬼在山中現身情狀,但自「留靈修兮憺忘歸」以下,則是說鬼卒不來。通篇的內容山鬼只現身在山中,而並末敍及對她的祭祀和降臨祭壇的事。另外,《山鬼》中的主祭者「我」、「余」曾一再訴及「君思我兮不得閒」、「君思我兮然疑作」、「思公子兮徒離憂」,從這些句子以指出祭祀山鬼的儀式中,神靈/山鬼是沒有現身於祭祀現場。

  總括而言,《山鬼》一文無論是其「山鬼」的形象、內容。歷代學者均有不同的理解和說法,我們亦不能為《山鬼》下個結論。因此,我們只能概括和羅列《山鬼》的形象、內容。但在儒家學者看來,《山鬼》便好像配上了儒家文化語碼一樣。準此而言,《山鬼》從人神戀愛到男女君臣,在儒家的倫理政治化思維中是一個順理成章的過程。這樣皇帝是天子,也就是神,用天子來取代人神戀愛、祭祀舞曲。加上,儒家學者從綱常出發的君臣關係,也能等同於家庭中的夫妻、父子關係,因此,人神戀愛可以被解釋為象徵、隱喻。人對神的取媚、愛戀,可以看作是臣下對君王的忠心,人對神的哀怨雖然含有批判、諷刺的意味,但它的根本目的還是向神乞憐,請求得到神的接納,所以對神的指責不可能是超越的,更不可能是敵意的,是發乎情止禮。可是,我們認為不應以這樣壟統的方法來解讀《山鬼》,因為這樣會扼殺了文章的可塑性和讀者的思考空間。正如《詩經》被二毛公鄭康成等以文王之化,后妃之德的壟統角度來解讀《詩經》。原來《詩經》中匹夫匹婦戀愛的歌謠,那些採蘭贈菊,桑間濮上,從前疑為是諷、刺。以另一角度來看,這是狡童怨女抒情的本色。我們不應以一概而論的說法,以儒家君臣關係應用到《山鬼》上去。



[1] 錢玉趾《九歌全新解譯》 頁 169
[2]〈《九歌.山鬼》研究辨疑〉《安徽師範大學學報》2000 年 2 月
[3]郭沫若《屈原賦今譯》
[4]袁琦《山海經全譯》
[5]國光紅《九歌考釋》頁 225
[6]張壽平《九歌研究》頁 67
[7]蘇雪林《九歌中人神戀愛問題》頁 2
[8]蘇雪林《九歌中人神戀愛問題》頁 5
[9]蘇雪林《九歌中人神戀愛問題》頁 10
[10]蘇雪林《屈原與九歌》頁 494
[11]蘇雪林《屈原與九歌》頁 494
[12]蘇雪林《屈原與九歌》頁 494
[13]王逸《楚辭章句》頁 56
[16]朱熹《楚辭集注》頁 219
[15]聞一多《聞一多全集》第一卷
[16]蘇雪林《九歌中人神戀愛問題》頁 30
[17]陳彤《屈原楚辭藝術輯新》頁 283
[18]馬茂元《楚辭選》頁 3
[19] 〈《九歌‧山鬼》研究辨疑〉《安徽師範大學學報》2000 年 2 月 頁 93
[20]林河《九歌與沅湘民俗》頁 251
[21]林河《九歌與沅湘民俗》頁 251
[22]林河《九歌與沅湘民俗》頁 251
[23]林河《九歌與沅湘民俗》頁 252
[24] 〈《九歌‧山鬼》研究辨疑〉《安徽師範大學學報》2000 年 2 月 頁 93
[25] 〈《九歌‧山鬼》研究辨疑〉《安徽師範大學學報》2000 年 2 月 頁 93



參考書目
《楚辭選》 馬茂元 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9
《九歌中人神戀愛問題》 蘇雪林著 台北 : 文星,1967
《九歌研究》 張壽平撰 台北 : 廣文書局,1970
《楚辭章句》 王逸 台北 : 藝文印書館,1974
《屈原楚辭注》 劉讓言編注 烏魯木齊 : 新疆人民,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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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歌新考》 周勛初 上海 : 上海古籍,1986
《楚辭集注》 朱熹注 香港 : 中華書局,1987
《九歌與沅湘民俗》 林河著 上海 : 上海三聯書店,1990
《屈原與九歌》 蘇雪林著 台北 : 文津出版社,1992
《屈原文學論集》 陳怡良著 台北市: 文津出版社有限公司,1992
《楚辭集解》 汪瑗擷 董洪利點校 北京 : 北京古籍出版社,1994
《屈原及其辭賦新解》 楊采華著 武昌: 武漢大學出版社,1994
《楚辭論稿》 周建忠著 鄭州 : 中州古籍出版社,1994
《屈原楚辭藝術輯新》 陳彤著 北京 : 文津,1996
《楚辭與原始宗教》 過常寶著 北京 : 東方出版社,1997
《苗族文化與屈賦》 羅義群著 北京 : 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1997
《九歌考釋》 國光紅著 濟南 : 齋魯書社,1999
《九歌全新解譯》 錢玉趾著 成都 : 巴蜀書社,2000
《安徽師範大學學報》 2000 年 2 月 <九歌.山鬼>研究辨疑 潘嘯龍
《北京教育學院學報》 2000 年 6 月 <中國古典小說「人仙妖鬼婚戀」母題的發生研究> 劉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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