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5月24日，蘇聯開始了一項名為科拉超深鑽孔的計畫。儘管時至今日，此計畫已荒廢多年，那些坑洞依然存在，深約12公里。
據某些研究或聲明，科拉鑽孔並非蘇聯唯一一次向下挖掘，直到超越他們應該觸及的範圍，而許多坑洞現在仍能被找到，毫無防備的坐落於俄羅斯的荒野之中。
進入那些坑洞是我此生最大的錯誤。
—
一年前因為工作因素，我來到了一座俄羅斯西伯利亞的小漁村，人口不過200人左右，大部分的居民都是漁夫或獵人。
身為一個科學家，這不是我第一次來到奇怪的地方。我是一名地質學家，雖然這跟故事沒什麼重大關聯，但在家鄉美國，我曾有一些參與搜救行動的經驗。
我的俄語能力低於水平，而考慮到除了我的團隊，那座村莊中僅有兩人有英語能力，這實在是一個莫大的挑戰。
不過，透過友好的態度和願意分享伏特加的精神，我仍結識了幾名在我一生中所遇過最友善的人們。
其中我最享受和村莊中唯一的「警察」，Vadim間的友誼，至少他會說一點基礎英文。
他的工作通常包括了護送醉醺醺的村民回家，雖然更多的時候他會選擇加入酒局而非阻止他們。我們很快成為了朋友。
即使身處這奇異的世界，與現代文明幾乎斷絕，我們仍十分自得其樂。
至少在研究展開後的第九個月之前是如此。
其中一家居民的七歲小女兒失蹤了。
她的名字是Daria，原本和朋友在一座被認為是蘇聯時期的核彈基地的老舊廢棄建築旁玩耍。這座建築已被拋棄並遺忘了四十年之久，但孩子們很喜歡在附近的區域嬉戲。
那天，「核彈基地」開啟了。大門被破壞，顯現在眼前的是一間放滿了古老設備的房間，以及中央的巨大黑色坑洞。
直徑約15公尺，深度未知。中央有一座簡陋的升降平台，像是某種用以深入洞穴的設施。
放眼望去，映入眼簾的只有無盡黑暗，直直延伸至無底深淵，而Daria掉下去了。
那一刻我的心裡便得到了答案，Daria已經死了。從這種高度墜落，就算底部是一池水池，也將使人致命。
另一名孩子堅稱聽見了Daria從底部傳來的求救聲，給了她嚇壞了的母親錯誤的希望。
那時是我第一次看見Vadim認真工作的模樣，迅速組織著一場救援行動。請求政府的援助是毫無希望的，就算他們真的派出救援，待他們到達時也為時已晚。
憑著我過去的搜救經驗以及急救知識，我自願參與，另一名同事Stanley跟隨在後。
技術人員正在試著啟動這些老舊的機器和那座電梯，而我正以一條綁著鉛錘的線測量坑洞的深度，但即使我們將最長的線繩綁在一起，長達300公尺，仍無法觸及底部。
幾個小時後技術人員和我們說電梯已經可以使用，以及他們找到了一些安全裝備。根據一些在這找到的文件，裡頭的氣壓比地表高，且溫度可高達攝氏65度。
我知道我們最終只可能帶回一具小女孩的屍體讓她的家人埋葬。
「Gotov，準備好了嗎？」Vadim問。
不合身的安全裝備幾乎難以穿上我們毫無訓練的身體，摩擦刺痛著某些我不知道是否合理的部位。我們進到了電梯，四周被充滿破洞的金屬圍欄圍繞。
我們只有一個無線電能和地表的人通訊，還有幾台舊手電筒。
「我們好了，把我們降下去吧。」Stanley說。
電梯的齒輪開始轉動，低沈的聲響在巨大的空間中迴盪，傳入地底。電梯上有一台顯示深度的小螢幕。下降的過程緩慢得如同折磨，一秒大概不到三十公分，但周遭空氣的轉變卻十分顯著。
我們持續下降……
30公尺：
黑暗已將我們吞噬，手電筒微弱的照明無法帶給我們一絲安全感。
「如果你覺得這很黑，那你一定沒看過村子冬天的樣子。」Vadim說，一如往常令人尷尬的幽默。
我和Stanley乾笑了幾聲。
「Vadim，可以檢查一下通訊能正常運作嗎？」我問。
「運作正常，放心。」他回答。
150公尺：
無線電在這十分鐘的下降過程中第一次響起，但內容因為對方濃濃的俄羅斯腔和雜訊，使我這個新手幾乎難以理解。
「他說了什麼？Vadim。」我問。
「噢，只是問我們到多深了。」
「我們不是應該可以聽見他們說話嗎？這裡離地面才150公尺。」Stanley問。
「照理來說，沒錯。這裡不太正常。」Vadim回覆。
除了電梯發出的機械聲和Stanley焦慮地移動重心的聲響，我們無法聽見任何上頭傳來的聲音。
「太奇怪了。」Vadim嘀咕著。
Vadim看起來很不對勁，我從沒看過他這麼緊張。
「各位，是我的錯覺還是這裡越來越熱了？」
「對，我流了很多汗。」我回答。
300公尺：
「Pomogite*！」一聲輕柔的哭喊從深處傳來。
「你們聽到了嗎？」我問。
「聽到什麼？」
「下面有人在呼救。」
「我什麼都沒聽到。」
我將食指豎在嘴唇前，暗示他們保持安靜並專注地聆聽，然後我再一次聽見了聲音。
「救命！」相同的叫喊，但更加清晰。
「又來了！」
「對，我聽見了。」Vadim說。
「等等，他在呼救？」
「對，你也聽見了嗎？」
「當然，可是那是英文。」
孩子們從我們身上學到一兩個英文單字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但現在的情況不是這樣，一個小女孩沒有道理理解那個詞，尤其是在這個荒僻的西伯利亞村莊。
Vadim朝著聲音源頭大喊，但無人回應。
「該死，這東西就不能動快點嗎？」
1200公尺：
已經過了一個小時以上了，仍沒有一點到達盡頭的跡象。自從聽見那求救聲後我們已經安靜了一段時間，周遭的熱意使我的頭開始陣陣抽痛。
假使真的有人從下方呼救，我們早該到達了才對。
「各位，我看見光了！」Vadim說。
「你在說什麼？」
「底部的光！你們看！」他狂躁的上下躍動，伸手指向下方的無盡黑暗。
「Vadim，那裡什麼都沒有。」Stanley說。
「你們怎麼可能沒看到，那裡超亮的！」
我以疑惑的眼神暼向Stanley。腦中第一個浮現的念頭是Vadim因為這裡的悶熱和黑暗發瘋了。
1500公尺：
自從Vadim告訴我們光芒的事後，我們之間便只剩一片死寂。我們的理智正以比電梯更快的速度墜落，加上我幾乎快被頭痛殺死。
毫無理由的，電梯乍然停止，劇烈的震動著。我失去平衡，重重跌落在地，瞬間失去了意識。
恢復意識的幾秒後，我看見Stanley一動也不動的倒在我身邊。Vadim，卻失去了蹤影。
「Stan，你還好嗎？」我搖晃著他的肩膀。
他悶哼著坐起身子，「發生了什麼鬼事？」
「我不知道，老兄，但Vadim不見了！」
「什麼？他去哪了？」
「我不知道，他突然消失了。」
我們掃視四周，沒有任何道路可以離開這座電梯，就算周遭的金屬圍欄上有幾個洞，但一個像Vadim一樣身型龐大的男人根本不可能穿過。
「嘿，我找到無線電了。」Stanley說。
「試試看能不能聯絡地表的人。」
他以無線電發出呼救，但唯一回應我們的只有斷斷續續的雜訊。我們試著呼喚Vadim，但他已經消失無蹤。
電梯再次開始下降。
「幹你的，我們回去吧。」Stanley坦言。
我按下面板上的幾個按鈕。
「不可能啊？控制系統是壞的，只有地面上的有用。」
他開始仰首向上嘶喊，希望上頭的人們能把我們帶回地表，但我們兩人卻也都心知肚明，這些吶喊將無法穿過如此長遠的距離傳入他們耳中。
3000公尺：
四個小時過去，我們才終於到達了這個深度，電梯每下降一寸，周遭的灼熱便越加猖狂。儘管我們攜帶了充足的飲用水，這期間我仍因脫水數度失去意識。
「為什麼他們還不讓我們回去？」Stanley以虛弱的聲線，顫抖著發問。
「我不知道，再說，到這麼深的地方是合理的嗎？」
Stanley沒有回答，他再次失去意識，但我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喚醒他。
我幾乎即將第九次昏過去，但是某種如歌聲的低語乍然而現，將我的意識拉回。那是我此生聽過最美妙的聲音，雖然內容是俄語，我無法理解，但它是如此平穩、安詳，如此純淨無瑕。
「Stan。」我以虛弱的聲音呼喊，「你聽到了嗎？」
「誰在唱歌？」他喃喃低語，半昏半醒。
一道光芒自深處顯現，歌聲漸強。
「我看見了！那道光！」我說。
電梯再次停下。Stan不見了，就像Vadim一樣憑空消失，但那道光還在，溫暖動人的光芒。它開始朝著我的方向接近，每多靠近一點，我的內心就洋溢更多的平靜。
然後，一切轉為虛無。
—
一個星期後我在醫院醒來，兩名獵人在東俄的一座森林中發現了我。我沒有任何文件或證件能證明自己的身分，並且據從他們口中得到的消息：我先前的經歷毫無合理性可言。
所謂的坑洞在世上任何能見的紀錄中皆不存在，這並不是什麼令人驚訝的事。但當我更加深入挖掘真相，我才發現我待上了一整年的村莊甚至不存在於地圖上。
先前的折磨對我的心智造成了後遺症，留下數個記憶斷層，但我還記得幾個同事的電話號碼。
但每當我試著聯絡他們，電話要不是無法接通，就是被完全不相干的人接起。
經歷了一連串的調查後，我終於獲准以緊急護照返回美國，我的指紋符合一些身分證明是一大幫助，也沒有犯罪紀錄。
當我終於回到家時，卻發現自己房子的擁有者是其他陌生人，而且他們已經在那住上至少十年了。
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理清思緒，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有些變化太過龐大，超出了能以僅僅巧合帶過的程度。
避開我個人經歷的轉變不談，連這個世界的歷史都與我讀過的相悖。地理學和我的認知天差地遠，而且天殺的有一整個大陸消失在地圖上。
逃避是一個強大的工具，我花上了好幾個月，才終於得到了一個再簡單不過，卻又複雜的無法想像的結論……
……這不是我屬於的世界。
--
*俄文的救命。
（作者說澳洲東邊應該有一個叫Eboracum的大陸。）
來源：
創作內容
【轉】歐美系列《坑洞》
動漫相關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