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就這樣睡了好幾天沒有醒了。」
一雙褐色的手,撫上了一名睡得相當安祥的男子。男子跟那雙手的膚色一致,臉龐俊俏而顯得厚實,但也不難看出風霜在上頭留下的幾條堅毅的線紋。
手的主人──那名女性隨後站了起來,一頭銀髮順著她頭輕晃的方向而甩動,她跟那名睡著的男子一樣,都是黑暗精靈。她看向了身旁的椿逆瞳,語氣就跟她天生所持有的能力一樣冰冷。
「我說妳,如果只是來看戲的話,那還是趕快滾吧。」
※
逆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在這之前,她不過是參加了貝武夫的加冕晚宴,看著那名她曾經護衛過三次的勇王,踩過了無數領導者的屍首,終於成為了一統全諾爾斯的王者,並受到了奧丁的加冕。她認為這無論如何都是值得見證的一刻,但是卻怎麼都沒想到會有一名奧林匹斯的神族闖入這裡,直白的揭發了會影響整個諾爾斯的大事件,也是無法在一時之間被人們接受的行為。
不僅如此,奧丁甚至依然照做了,到現在,諾爾斯全境依然看得見沖天的綠色光束。
只要光束還持續著,諾爾斯的人們就會一個接一個的被抽走靈魂,因成為奧丁製作奇蹟兵器的材料而倒下。
對逆瞳來說,她原本就只是來見證戰爭的,她的目的就是想在耶阿特觀察在王位戰爭砲火底下的人們會如何自處,是否也有「跟她一樣」的人存在。
不過看樣子,諾爾斯發展的時局依然跟她所預計的不同,她並沒有遇到多少她所期待的景象。因為她當初的情況是兩國之間成為敵人,但是王位戰爭的耶阿特卻把敵國一個一個的收成了同盟。
就算可能在這片土地上真的有跟她處境相似的人,她也無從問起。好比說曾經被討伐殺害,家人也全被滅口,所以想對沃松格家族復仇的法夫納,就是遙遠得令她無法觸及的人之一。
如今諾爾斯的時局演變成這樣,諾爾斯的人們為了能看到未來的希望而努力至今,但是最後卻全體被強制判死刑,連她一個旁觀者看了都覺得有點賭爛。
但是這件事情是她應該管的嗎?
按照自己的原定計畫,只要看完貝武夫的典禮,戰爭結束了之後,她就可以撒手走人的,奧丁這個中途殺出來的計畫所造成的災難,她根本沒有理會的必要,因為這本來就不是她所追求的目標。
然而,那天在會場上,她身邊絕大部分的冒險者,都對這件事表達了他們的憤怒,甚至開始動身展開了各方面對諾爾斯人民的救援。
為什麼這些人可以對一個外地國家的土地和人民做到這樣的程度?逆瞳依然完全無法理解。
阿達歐的光芒實在太好找,所以她決定跟著他一起行動,並對曾經幫助過她的這名元素精靈適時的給予協助,甚至跟著一群試圖想要突破子嗣之柱、讓綠光消失的人們一起來到了躲在女武神身軀中的奧丁面前。
想當然的,每一個人的攻擊對聯手的奧丁和瑞吉蕾芙來說都是不痛不癢,甚至奧丁的固執程度也難以說服,差一點點被情感左右的瑞吉最後依然被奧丁壓制了下來,眾人也只能就地解散。
騎著自身唯一的坐騎弦月鹿,逆瞳隻身一人漫無目的的往寒冑城以北的方向前進,月色將鹿雪白的毛色映的更加耀眼,她卻無心於四周的任何景物而繼續驅使月鹿前進著。
幾陣驚呼和安撫諾爾斯人民的聲音飄進了路經的她耳中。她不禁想到如果換作是她要安撫的話,效用又有多大?她這麼個一板一眼習慣的人,最不會的就是安慰人了,她又怎麼能做到對那些陷入恐慌的民眾說「絕對不會有事」這種善意的謊言呢?
或許,她就是對諾爾斯毫無情感可言,所以才會跟奧丁一樣對於奪取外人的生命這件事不太在乎吧?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麼她看到人忽然倒地不起的時候揪的那一陣心又是何解?修道的她不就是應該常駐著慈悲的嗎?
逆瞳一路上都在想著這些心境拉扯的問題,自然也不會想到,她就這樣進了永夜區的範圍之中。
感受不到太陽有升起的跡象,四周環境也更加的冷起來,前路也更顯荒涼,這才讓逆瞳開始有了想知道自己所在位置的警戒感,拿出羅盤偵測活人氣場比較多的方位後,用符咒點起了一發火焰,不只是照明也同時暖暖身子,繼續駕鹿前進。
但是在漸漸開始聽見人聲之後沒有多久,符火很突然的熄滅了。
逆瞳的法術底子還是感覺得出來熄火的原因是被外力影響的,她一回頭,只看見一名黑暗精靈女子正相當不滿的望回來,手邊還有一絲寒冰魔法的殘留。
「還有心情點火取暖啊?不知道人間疾苦的人類女人。」
「……妳說什麼?」
逆瞳差點被對方的言詞激怒,但是一想到現在全諾爾斯都在愁雲慘霧之中,她還是忍氣吞聲下來。
「在問我之前,妳要不要先看看妳那隻蠢鹿腳邊有什麼?」
確實,逆瞳來這裡的路途中,從來沒有留意過腳下,聽見女子這麼一說,她才注意到那名睡得很沉的男子,在晚風中蓋著簡樸的稻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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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火熊熊的燃燒著,逆瞳坐在熟睡男子的旁邊,持續用咒術維持著火勢的大小,而女子則是坐在逆瞳的正對面。
「我並沒有想看戲的意思,只是參加完加冕儀式從寒冑城離開的冒險者。因為一時迷失方向才來到這裡。」
「切……原來是那個因為什麼鳥法案而跑進來的異邦人,不是聽說無所不能嗎?居然還會迷路。」女子很不屑的叱了一聲,但是由於逆瞳的火焰提供了幫助的關係,她的口氣很明顯的有比一開始和緩了。「告訴你吧,這裡是瓦塔爾法海姆,是一般人根本就不會想來的地方。尤其在現在這種情況,就更像是被放棄了一樣。」
「那麼,妳接下來想怎麼做?」
黑暗精靈的目光在逆瞳身上游移了幾下,像是做好了某個決定。
「塔塔里亞,妳知道吧?」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