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鳥絕唱(72)

第七十二章<無名碑前的遺孀>

在懷特一行人會到根據地後不久，他們發現搶救帶回來的那幾人怎麼弄都無法使其甦醒，視為會呼吸的屍體似乎比較妥當。然後，即使將其中一人擊斃之後也沒有形成英雄殘燼，這是相當關鍵的發現。

從這些線索來看，禍璃的深闇魔法的真面目呼之欲出，說起來也是簡單的事情。水魔法是支配水，風魔法是支配空氣，光魔法是支配光，至於深闇魔法並非支配黑暗，而是支配魔力。那深闇魔法即是支配魔力的魔力，所以才能夠奪取他人魔力的控制權使魔法自行瓦解，也能直接包覆人體把體內的魔力全數奪取，造成死後沒有魔力可以形成英雄殘燼。由於魔力是意識與單子的結合體，或者說是靈魂與單子的結合體，奪走魔力形同奪走靈魂，所以才會讓受術者變成行屍走肉。

魔法師的魂魄強度是凡人的幾十萬倍，因此才需要幾秒鐘的時間才能奪走魔力，相對地凡人的魔力極其微薄，所以才可以在一瞬間奪走三千人的魔力。從靈魂量來看，即使湊出幾十萬凡人圍攻禍璃也是沒有用的，對禍璃來說跟對付一個魔法師比起來差別不大。想要對付她，最好的方法顯然是準備大量的魔法師以超出操控上限的魔力量群而攻之，只是她的魔力似乎深不見底，想要達成這點極為艱難。

此外，根據熾韻的證詞，他們是飲用一種叫生命之泉的液體來取代魔法的體力消耗，但禍璃從被她邀出來到樹林中的戰鬥都沒有飲用生命之泉。也就是說，使用這個魔法甚至沒必要使用生命之泉，對體力的消耗低得可怕。只是想想也可以理解，深闇魔法幾乎不對現實世界本身造成任何影響，不會改變溫度也不會造成運動，唯一的影響只有讓環境變暗，無法造成改變的魔法當然也就幾乎不會消耗體力了。說穿了，她只是奪走了支配權，並沒有對萬物加以命令，當然不怎麼費力了。只是直到此刻他們終於察覺禍璃刻意稱帝的原因，那是一種提示，如果以魔力支配萬物的魔法師可以比喻成王的話，那可以支配魔力的她理當是統御諸王之王，也就是皇帝的意思。

除此之外，禍璃是怎麼創造出黑色獵犬與火蜥蜴的方法也呼之欲出。既然能夠控制他人的魔力，當然也能控制英雄殘燼這種魔力的凝聚體，大概就是用這種能力將魔力轉嫁給其他人。通過這種方式，當然能夠創造出擁有複數種類魔力的存在，只是使用相似魔力對於這些喪失心智的改造人大概會比較容易。然而，眾人擔憂的則是另一件事，就是禍璃是否能夠直接使用奪取而來的魔力。

更進一步說，禍璃瓦解魔法是通過控制魔力本身讓對手無法繼續維持操控來達成，卻沒有直接控制敵人的魔法反過來攻擊，或許是無法做到也不一定。然而，擁有如此強大的魔法過去卻從不曾使用，可見禍璃有隱藏王牌的習慣，說不定有辦法做到只是故意隱藏本領。然而，就算無法直接使用，應該也可以像賦予改造人力量那樣把魔力黏合到自己的靈魂上，雖然那樣會傷害心智，但以禍璃的魔力總量隻巨大來看靈魂也是極度強大，即使混入數個魔法師的靈魂應該也不會造成太大的扭曲。

先扣除禍璃可能持有其他種類的魔力不提，光是現在的狀況就足夠糟糕。深闇魔法本身就極為強大，凡人瞬間就會被大量擊斃，而魔法師的攻擊則會被奪取控制，唯一的破解方法或許是魔法騎士以樸實的手段進行攻擊。說穿了，因為深闇魔法控制的是魔力本身，並不含有任何現實的物質或能量，也就沒辦法對現實造成直接的改變。也就是說，任何一人射發的弩箭或揮出的刀劍，都足以擊斃禍璃，畢竟她沒有辦法像一般魔法師那樣操控東西來抵擋。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過去禍璃總是帶著不少護衛，畢竟深闇魔法是無敵卻又脆弱至極的魔法，只要一個意外的襲擊就有可能帶走她的性命。

然而，這個漏洞已經消失了，這也是為什麼禍璃敢如此明目張膽地使用深闇魔法。原本，只要使用深闇魔法殺人就肯定會漏餡，畢竟看到失去靈魂的身軀實在太容易察覺到施法者做了什麼，因此以前才會不肯拿來戰鬥，即使刻意把用深闇魔法殺死的人以刀劍處理掉也很容易看出那些人都是在沒有抵抗的情況下被殺的。然後，被發現之後安全就失去了保障，只要一個精巧的計謀就足以殺死她。然而，在禍璃創造出偽造聖劍之後這個破綻就消失了，透過神的力量祝福彌補了禍璃本體脆弱而且沒有防禦手段的弱點。

理解了她所持有的深闇魔法，眾人也終於可以明白她為什麼可以號令深淵六君王，為什麼大膽到敢釋放那些幾乎一度摧毀世界的怪物們。眾所皆知深淵六君王是靈體存在，以特殊的魔力構成身體，凡人的刀劍或者魔法師的攻擊都無法傷害深淵君王本身，所以才會這麼難纏。可是，禍璃作為天授之器有著巨大的魔力還有深闇魔法可以控制魔力，也就是說，她可以輕鬆有效地殺死本應只能被封印的深淵君王，也可以隨心所欲奪走他們的力量移轉給其他人。在如此可怕的超人面前，連深淵君王都只能抗手稱臣，真真正正是王中之王。

如今，禍璃已經沒有任何弱點，連同為天授之器的懷特都難敵其鋒，真的可以為所欲為了。討論出這樣的結論，炎獄之國參謀部頓時充滿了頹廢的氣息，這個對手強大到根本不講道理。另一邊，懷特則已經下定了決心，定不會讓魅藍獨自在刑場被處決，即使想不出有把握的方法也要賭上一切相信會有奇蹟發生，縱使只是陪著魅藍一起死也好過見死不救。

如果禍璃知道他們現在的想法大概會覺得很可笑，的確，看起來自己是無法被戰勝的。然而，最後自己卻是勢必要失敗的，因為故事必須如此安排。形塑一個極為強大、幾乎不可戰勝的反派是為了最後的逆轉，如果結局是這個無比強大的反派「理所當然」地擊敗主角群的話，那這個故事乍看之下似乎脫離老套陳腐的劇情，但事實上就只是一團崩潰的垃圾。因為，所謂的難題是為了被解決而設定，到了最後才說這是個無解的難題只是在污辱觀眾的期待，即使強行冠上「寫實」或「合理」之類的妝容也無法掩飾其低劣空洞的本質。追根究柢，編寫劇情這檔事並不是過程導出結果，而是結果引發過程。劇情的編排上是先決定要什麼樣的收尾然後再去補充中間的過程，雖然也有喜歡先設定人物再隨人物性格自然地推進劇情的方法，但探究根本還是靠編劇的想法去拋出題目來讓這些演出者處理，始終，一切命運皆掌握在編劇的目標上，只有連自己在創造什麼樣的故事都不知道的人才會讓劇本脫離合理性的軌道。

可是，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的努力及思考與成敗並無關聯，一切都決定於編織命運的神。所以，他們無謂地思考著擊敗禍璃的方法，只是以他們的力量與智慧並不能做到這點。然後，兩個人的相繼來到帶來了希望，其中一人是炎獄之國的女帝紅蓮，另一人則是神示之國的公爵亞謝里德。

紅蓮帶來了新的魔法師大隊並且統合了先前損失不少人手的三個大隊，還統籌了所有現存的資源，為擊敗禍璃做出了相應的準備。然而，如果按照紅蓮的計畫，應該會在三月中旬才會發動對神示之國首都的攻略戰，在那之前應該會先把禍璃在首都外的人手全數清除完畢。說穿了，禍璃或許真的是不可戰勝的，但一個人終究會分身乏術，沒有部下也將失去情報源，屆時要設計擊敗她就不是不可能的。然而這件事情很明顯禍璃自己也很清楚，所以她才會以魅藍為人質要脅懷特二月一日前去首都。不管怎麼說，懷特這樣重要的人士是不能夠眼睜睜看他去送死的，但二月一日實在太早根本沒辦法完成戰略上的布置。

事實上，紅蓮一度考慮放棄懷特，索性讓他去送死算了，不管是多麼強大的棋子如果無法控制就沒有意義。但是，亞謝里德與他的秘密王牌及時出現，讓紅蓮改變了主意，認為這正是一鼓作氣擊敗禍璃的機會。如果可以的話，紅蓮希望可以在二月一日前就發動進攻，搶在對方把陷阱鋪設完成之前殺她個措手不及，但在自己跟亞謝里德相繼抵達之後只剩兩天時間，光是在當天進攻要做的準備就已經極端緊迫了，更別說還要提前。

另一方，道格拉斯將家人送走，派人保護遠走前去海濱之國定居，他自己則留了下來。跟禍璃相比某種角度來說相當類似，他趁機把一些舊部一起送走，也特地通知熾韻應該離開，就像禍璃對待希珀的方式那樣。然而，他自己並不打算離開，在一月的最後一日，終於把事情都安排妥當並且整頓好心情之後再度前往皇宮。

一邊前進，道格拉斯一邊想著已經知道真相的自己為何還要效忠女皇陛下，明明已經知道那些曾經承諾的理想都只是謊言而已。

——是因為沉溺於地位與權力嗎？不，並非如此，他知道這殘破的國家已經無法維持存在了。

——是因為同情女皇陛下必須與整個世界為敵卻沒有同伴嗎？不，並非如此，道格拉斯知道自己並不是富有同情心的人。

——那麼，究竟是為了什麼理由？為了什麼而要留下來成為為禍世界的罪人並且接受終將敗亡的結局？

答案，早就已經知道，早就已經明白，道格拉斯不是沒有自知之明的人。

因為自己是守護禍璃的騎士，不是守護王的騎士，也不是守護貴主或皇帝的騎士，更不是守護救世主的騎士。是的，從支持禍璃得國、稱王、封帝開始，保護禍璃直到自己濺血、倒下、斃命為止，這就是他自己選擇的工作，他的使命。或許這份工作是天命所注定，但無所謂了，道格拉斯沒有打算捨棄自己的過去，沒有打算捨棄構成人生的核心要素。

拋棄了榮光與正義，放棄了希望與未來，投身於絕望戰鬥的黑衣騎士踩著沉重的腳步緩慢地前進著。

在收到消息之後再度前往無名碑前等待，禍璃輕撫著墓碑，想著明日的決戰自己會有何種下場。接近正午的陽光從雲端灑落，光輝刺眼，卻不能讓禍璃感到一絲一毫的溫暖。

墓碑的底下沒有屍體，以檀香木製成的棺材中僅僅放了一枚七彩指環與兩件婚紗，一件是雪銀色，另一件則是墨黑色，正是日無塔婚禮中所用的那兩件，上面沾有兩人些許的血液。在婚禮的隔天蛋糕之類的東西就已經都處理掉了，婚紗則被帶回收藏，意外地在這種可悲的地方派上了用場。

「為什麼······為什麼我非得獨自死去不可？」禍璃以微弱的聲音自言自語抱怨著，哀愁與痛苦表露無遺

只要想起從魅藍口中得知的詳細死狀，只要想到雪鵑喪命時的悲慘遭遇，禍璃就感覺體內的血液彷彿凍結成冰，連胸中的空氣都化作了寒水。一切都是自己的過錯與命運的作弄，魅藍或懷特充其量只是工具，如果洩憤於她好似是在推卸責任。不得不認清殺死雪鵑的是自己和地獄的機械，造就這一切的也是自己和地獄的機械，禍璃清晰地認知到自己是什麼樣卑劣的存在。

在禍璃的心中，這是自己跟雪鵑合葬的衣冠塚，至少想要有這麼一個墳地。雖然她很清楚這死後的世界並不存在，靈魂也不會飄盪而是化為英雄殘燼凝結成物品。然而，卻依舊想要如此，禍璃很清楚自己有多麼懦弱與多麼想逃避現實。即使只是一個無名墳墓也可以稍稍撫慰她的心靈，作為被留下來的遺孀，至少希望可以有一點象徵物存在。

不管是雪鵑的屍體還是她的靈魂，禍璃都沒能夠取回，但或許那樣會比較好也不一定。如果可以把兩者都給取回，那禍璃很清楚自己肯定會嘗試將雪鵑復活，在技術上是可能做到的。只要利用孳生之君王的生命魔法修復填補雪鵑的身體，把身體回復跟原本的狀態，然後再以禍璃的深闇魔法清除沾黏到屍體上的雜魂之後再以深闇魔法將雪鵑自己的英雄殘燼移植回去，在理論上是可以做到的。然而，即使擁有完善的身體與靈魂，將其黏合的雪鵑是否能保存原本的心智也難以保證，說不定會很不穩定，畢竟禍璃完全沒做過這方面的研究實驗。

但是，都沒有差別了，禍璃已經沒有研究死者復生之法的必要性。經過了這些時日，雪鵑的屍體就算沒有被燒掉也會腐敗，不，應該說雪鵑死的時候孳生之君王不在身邊立刻進行保存與修復就已經注定不可能完整地復活了。雖然也可以讓孳生之君王耗費大量時間設法製造出同樣外型的軀體再移植雪鵑的靈魂，但思想是由肉體與靈魂共同持有的，失去了原本的身體只有靈魂的話只會變成令人哀傷的殘缺品。如果真的製造出那種東西，恐怕只會把禍璃自己逼瘋，況且現在連英雄殘燼都沒能取回。

現在，禍璃所持有的憧憬，都已化作了無名碑下的象徵。碑上沒有寫任何字，那是因為如果寫上自己和雪鵑的名字的話，將來恐怕會被挖墳並加以破壞，畢竟自己可是人類史上最強大最邪惡的罪人，莫說屍體了，就是衣冠塚大概都會被毀掉。畢竟，在她做出了這麼多事之後，一切都會如預言所說，眾多喪親的人們會為她帶來的無端之死而悲嘆，然後詛咒她這個被深淵所祝福的怪物。

已成了遺孀的她再一次編織花圈在墓前獻上，一如過去那樣拙劣，沒有人教的情況下似乎是弄不出什麼好成品的。

「參見陛下。」終於來到的道格拉斯半跪下來敬禮，一如往常

「回復正常了呢，我親愛的道格······道格拉斯卿。如何？做好最後的決定了嗎？」禍璃的手仍舊放在碑上，表情柔和

「微臣懇求陛下賜予機會，讓微臣作為陛下的劍參與戰鬥。」道格拉斯沒有站起，在半跪中乞求戰鬥

「很適合卿的說法呢，很好，如果下一戰能夠活下來，便賜予卿與孤的利劍之名相襯的力量。」禍璃心想時間實在太趕了，沒有時間在明天之前完成力量授予還保持某種程度的心智

「斗膽請問陛下下一戰能得勝嗎？」道格拉斯當然知道明天就是魔女魅藍的處刑日

「準備已經堪稱萬全，除了命運妨礙之外沒有敗因存在。好，是時候該完成最後一步了，道格拉斯卿，跟孤進入地下墓地，見識一下這國家最古老最強大的王牌。」禍璃相當有自信，她持有的王牌壓倒性的強大

「地下墓地？」道格拉斯心理尋思到底是指哪個墳場

「英雄王的聖墓，一般是這樣稱呼的。」禍璃聳了聳肩

「聖墓不是只允許國王進入嗎？」道格拉斯相當錯愕

「都到了這種時候，還在乎什麼規定？如今國已將亡，社稷壞崩，法律早已沒有意義，更遑論孤可是皇帝，沒有誰可以質疑。道格拉斯卿似乎還沒正確認識我們的角色定位，我等可是意圖摧毀世界的兇惡罪人，是毀棄一切輝光的至惡愚者。一切枷鎖，一切禁忌，一切律法，均無法束縛我等；任何兵械，任何計策，任何魔法，均無法抵擋我等——唯有命運方為最終之大敵。」禍璃也很錯愕，她沒想到都到這一刻了道格拉斯還拘泥於常識

「不，請稍等，微臣記得英雄王的聖墓只有在夕陽西斜的時刻才能打開，若是今天進去的話得要明天傍晚才能出來，便趕不上魔女魅藍的處刑了。」道格拉斯趕緊提出新的反駁

「這個嘛，孤早就另挖一條通道了，只能在特定時間出入實在太麻煩了。那麼······『於此處綻放，生命之花。』」禍璃說完的下一刻數道紅色的泉水裂破地磚從地下噴湧了出來，然後從紅水之中有東西生成出一個看上去約六、七歲的小女孩，道格拉斯認得，從數年前第一次見到至今未曾變過的幼女

「小雛，有人入侵地下墓地嗎。」禍璃看著小女孩詢問

「沒有異狀，陛下。」雛芍露出甜美可愛的孩童笑容，但用詞很不像小孩

「那好，我們一起下去吧，道格拉斯卿也一起。」禍璃點了點頭，雛芍隨即掀起旁邊的大片地磚，裡面有雛芍挖出來通往英雄王聖墓的通道

「好的，道格叔叔福安，好久不見。」雛芍對著道格拉斯做了一個簡單的敬禮

「等等，雛芍這到底是——」道格拉斯並不知道雛芍擁有的強大力量

「邊走邊說吧，孤已無意隱瞞。」禍璃拿著偽造聖劍率先走入往地下行進的階梯，這路程相當長，沒有強化體能的話會頗為勞累

「請問陛下剛才的紅色液體是什麼？」道格拉斯緊跟在後

「是血，當然是血，不然還能是什麼？」禍璃翻了翻白眼，覺得道格拉斯這問題也太蠢了

「不然微臣換個說法，雛芍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道格拉斯頗為驚懼

「還記得一開始小雛罹患絕症無藥可救嗎？為了救她，孤一點一滴陸陸續續灌注孳生之君王的碎塊以及魔法騎士的英雄殘燼內含的自身魔力給她，好從根本上強化她的抵抗能力。孳生之君王的生命魔法能夠進行生命的抽取以及變換，能將他人的生命化為體力的替代品，然後再以自身魔法的效果修復身體。如果不這麼做的話，即使是魔法騎士如果身體太過虛弱也沒有體力發動自身魔法修復身體，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也因為這樣，身為凡人的小雛不可能承受那樣巨大的魔力，雖然因為分段灌注和細部調整而沒有崩壞，但仍舊失去了過去的全部記憶。」禍璃解說

「那麼，雛芍現在的意識其實是孳生之君王的意識嗎？」道格拉斯用有點複雜的眼光看著聽到這段話的雛芍

「不，不是的，孤在灌注碎塊之前盡量以深闇魔法碾碎了孳生之君王的意識，英雄殘燼中的自身魔力也是一樣。雖然多少還是會有殘留，但現在的小雛是以眾多靈魂黏合後的新魂魄逐漸成長而來的，並不是深淵君王的宿主。追根究柢，思想是由肉體與靈魂共同持有的，肉體不變的情況下意識還是會大致有連續性。」禍璃加以反駁

「肉體不變······說起來，雛芍的樣子似乎沒怎麼變過。」道格拉斯提出了過去雪鵑也一直很想問的問題

「因為孳生之君王的碎塊可以讓人長生不老，萊布尼茲卿、黑色獵犬、灰燼使者也是同樣的道理。至於託付給卿的冰結的雙子原本沒有長期運用的意思，也沒有做細部調整，能支撐到現在已經算是意外之喜了，也就沒有給予祝福。說起來，孳生之君王的碎塊應該是孤最常用的，這些改造人的身體與精神都很不穩定，精神方面可以靠深闇魔法加以修正調整，但身體方面就需要生命祝福的填補以及自身魔法的強化才能夠避免構成崩毀。」禍璃持續解說，但她不確定道格拉斯是否已經知道深闇魔法的事情

「具體來說，雛芍到底有多少魔力啊？」道格拉斯好奇

「小雛持有孳生之君王總體四分之一左右的碎塊，還擁有八十個魔法騎士份量的自身魔力，也因此衍生出了眾多不可思議的權能，連完整的孳生之君王都辦不到的權能。舉例來說，她能製造複數分身，也能讓自己的身體散落在各個地方感知狀況，甚至還能隨時重生出來，守護整個皇宮以及地下墓地的鮮血壁壘就是這樣構成的。」禍璃如此這般地解釋，雖然她也大概明白道格拉斯根本不會懂，除了禍璃跟萊布尼茲外根本沒幾個人知道鮮血壁壘的存在，諷刺地連當初隱形進入皇宮的懷特都不知道發現他入侵的其實是根本沒動手的雛芍，由於皇宮內移動的人本來就多，用散落在全皇宮的稀薄血霧以觸覺方式感測的雛芍並不知道懷特處於隱形狀態，也沒有立刻做出回報，直到懷特進入地下實驗室這個禁地才發現有問題而回報禍璃，因此導致了該次懷特的敗逃

「四分之一的孳生之君王加上八十個魔法騎士······」道格拉斯看著這個曾經以為脆弱不堪的幼女，如今竟強大到這麼誇張的地步，恐怕僅她一人就足以擊潰冰霜之國全數的魔法師，能自由運用生命魔法的她在人口密集區根本不愁體力問題

「順帶一提，生命之泉的製作有一部分也是委辦給小雛。製造方法是以生命魔法抽取可以做為體力替代品的生命力出來灌注到特殊液體中，那是以來布尼茲卿發明的配方調配出來的，可以有效的儲存生命力還能靠飲用的方式很便利地讓魔法師加以吸收。特殊液體的材料以國家的層級動員是很容易大量準備起來的，至於被抽取生命力的犧牲品則由情報局暗中捕捉一些即使消失也不容易被察覺的民眾來擔當，流浪漢與缺乏社交的人們都是很好的標的物。」禍璃悠然地繼續解釋，言語之中全然將人命視為一種可量化的資材，這並不純然是刻意在扮演反派角色，而是她確實對不認識的人欠缺關懷。位居高位的人很容易把人命當成統計上的數字，即使是禍璃也不例外

一步，又一步，三人共同前往位於地下的聖墓。

或許，不該說是三人也不一定。雛芍的體內含有從他人身上奪取而來的生命，禍璃的魔力中隱匿控制著眾多魔法師的魔力團塊以及那三千騎兵的微弱魔力，只是雛芍可自由運用生命力，而禍璃自己則無法使用那些奪來的魔力，只能轉嫁交給其他人使用——除非禍璃願意把他人的靈魂黏合到自己的靈魂上，玷汙自己的意識，而這是禍璃不願意做的。

她們兩人都是軍團，都是集群，在單一個體中隱藏著眾多存在的怪物，是支配生命與支配靈魂的萬軍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