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匹馬的故事──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一群同類每天在跑步。
長得跟我不一樣的生物,說著我聽不懂的語言,總是拿鞭子抽打我們,要我們跑快一點。
跑得符合他們的期待,就可以飽餐一頓,不然就會被鞭打,直到精疲力盡。
同類覺得有得吃,生活安穩就好。
一開始,我也是這麼想。
直到那一天……
白馬於山丘旁,滿足食著黃花。
頭上的幾撮金毛,經陽光照射後更顯閃亮,讓人印象深刻。
白馬優閒自得,不受任何人類拘束。
「奇怪,剛才那匹馬呢?」
「一溜煙就不見了。」
幾名壯碩的漢子,點算馬匹時,卻怎樣都看不到白馬。
那是因為,白馬早在沒人注意時,悄悄脫隊了。
「(這裡的食物比較多。)」
白馬一路隨商隊、馬隊甚至軍隊,一路遷徙到水草豐碩的東方。
即使人類有再多的管理機制,白馬總能趁人類不注意時,再度回歸自由身。
「在那裡!」
一名漢子看到白馬,立刻大呼,吸引眾人來圍。
「(好煩。)」
白馬停止覓食,咻地飛奔過山,將來追的人類甩掉。
白馬看似嬌小,但肌肉均衡,善於保留體力,平地奔馳與汗血寶馬望其項背,山地登躍可說無馬可及,縱以名馬來追,也未必是白馬的對手。
白馬掌握到人類不可能甘願為了他放下所有的工作,才能一路平穩往東行。
過了山,白馬來到新的世界。
「快將這些馬送到前線!」
領頭人態度嚴肅,領著千餘頭的白馬,將往所謂的前線。
「是!」
一群馬夫領命,都看緊身旁的白馬,生怕有任何閃失。
白馬個個高大,雄赳赳,氣昂昂,顯然都受過精實的訓練。
「(跟我長得有些像。)」
白馬一下就認出那群馬出自同鄉,腳步也跟著走了過去。
「……共兩千匹嗎?」
到了關隘時,兩名領頭人互相確認,彷彿正在進行秘密交易。
「(他們要去哪裡?)」
白馬還想往前,但關隘使他無法從山路過去。
不能通過關隘,就不能再朝東而去,所以白馬必須想辦法。
「一千二……」
「一千三……」
馬夫計算馬兒的數量,確定點交無誤。
「二千整。」
直到後排的馬夫喊了二千整,兩名領頭人才安下心,各自領著人馬朝不同的方向前進。
白馬待原本的領頭人遠去後,才跟在馬群的後方。
「……這匹是?」
後排的馬夫對「不請自來」的白馬,露出費解的神情。
「不是兩千匹嗎?」
馬夫間有些騷動,因為點交已成,原本的領頭人早就離去,他們策馬追問,又可能耽擱交馬時間。
「看起來也是戰馬,多一匹又怎樣?」
馬夫們觀察白馬,發出笑聲,都想早點結束麻煩事。
「(人類真隨便,也是這樣才能一直通關。)」
白馬默默跟在後面,盯著馬夫間的互動,思考哪裡才有豐美的草原。
白馬隨著隊伍行經數天,抵達一望無際的草原。
雖是草原,但綠草早因踐踏而枯萎,變成黃沙一片。
「元常送來兩千匹駿馬,如蕭何足食成軍,正應吾軍之急!」
白馬低頭尋食,聽到慷慨激昂的聲調,同其他馬兒抬起頭。
「(好渴……)」
白馬應該要早點脫隊,但他長期沒有補充到水分,暫且不先想逃脫之事。
「奉孝,你選一匹當你的坐騎,作為這次的功勞。」
「……是。」
隨穩重的威嚴聲過去,一名身材普通,髮色微淺的青年慢慢走了過來。
「祭酒,可以從馬的眼神得知其性格是否安穩。」
「……謝謝。」
另一道聲音提醒青年擇馬要訣,青年持續走到後排。
「啊……」
此時,白馬與青年四目相對。
「(看起來好……魯蛇。)」
白馬眼睛半瞇,對青年作出第一評價。
「(糟糕了……)」
青年輕撫白馬的頭,使白馬發覺之後很難脫逃。
「……找到喜歡的嗎?」
擁有威嚴穩重聲音的大叔見青年停下腳步,詢問青年是選擇哪匹。
「就是牠了!」
青年帶著笑容,直接牽走白馬,向眾人炫耀。
「……噗!」
將士們一見白馬的體型,瞬間噴笑。
「(真沒禮貌。)」
白馬眼睛瞇起,對在場的人發出不屑的眼神。
「……這是什麼意思?」
青年盯著愛馬,不解眾人不滿意的原因。
「你就是穹光了。」
青年按著白馬的額頭,為牠命了獨一無二的名字。
「(名字?穹光?)」
白馬正於腦內思索何謂名字,因為他總是只被人類稱為「馬」或「白馬」。
「穹、光,穹光。」
青年在白馬的眼前唸了幾次,要白馬記起來。
「嘶。(穹光就穹光,隨便啦。)」
白馬發出簡短的嘶鳴,依然想著怎麼離開。
「你也有幹勁一點,大家都在看耶。」
青年輕拍白馬的雙頰,希望白馬賣個面子,對彼此都好。
「嘶、嘶。(我口很渴還要我叫,魯蛇。)」
白馬如青年所願,多叫了一聲。
「唔……」
青年鼓起雙頰,牽起白馬的韁繩。
「(……他還蠻溫柔的。)」
青年牽馬動作溫柔,是將白馬當作夥伴,與一般人類不同。
「奉孝確實不是有錢人。」
擁有威嚴穩重聲音的大叔知道青年的意思,順口以穹光的諧音「窮光」,糗了青年的愛馬。
「哈哈哈!」
一群人聽到擁有威嚴穩重聲音的大叔的戲語,都哈哈大笑。
「(……沒禮貌。)」
白馬不懂「穹光」與「窮光」之間的意義,但他從眾人的態度中,得知擁有威嚴穩重聲音的大叔說的不是好話。
「……真的很差嗎?」
青年重新觀察白馬,不解眾人為何皆言不佳。
「(我才想說你是魯蛇。)」
白馬與青年做了一樣的表情,青年偏淺的髮色,與白馬的金毛頗為相近,人與馬站在一塊,頗為相襯。
「(本來要賞你一口口水的,但我渴了,就算了。)」
一心想要脫逃的白馬,看著青年閃耀而真誠的雙眸,低下頭,任青年撫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