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8脫困的妳，解圍的我
雖然當自己被吊起來時就有準備，但身為『獵物』這個事實還是讓紅葉盡全力掙扎起來。但她所能做到的，只是稍微動一動手腕這種程度的『掙扎』。
被黑手逮住身軀的少女退魔師，即便陷入了莫大的危機，話語也感覺不出有任何一絲恐慌。或許，從小就接受過嚴苛的訓練的緣故，對於死亡早就有所覺悟了。
身為退魔師，什麼時候死在妖魔手中都不奇怪。
現在這種狀態，如果能痛快的死去是最好的。即便接受過精神抗壓的訓練，也無法保證自己的精神能否支撐到肉體停止運作前都不崩潰。
特別是，眼前這個充滿了施虐喜悅的怪物。
「要殺就殺吧，不必惺惺作態。」
『殺了妳？未免也太便宜了。』戲謔般的口吻，怪物將少女吊在自己的面前。『妳們過去施加在我們家族的痛苦，我可要一點一滴的返還給妳啊。』
「……」
在可以在瞬間殺害自己的怪物面前，紅葉的神情依舊泰然自若。
『幹麼這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妳不知道妳這一副清高地皮相讓我很討厭？』
望著眼前把自己綑綁起來的元凶，少女有些悲哀的盯著對方那張早已不是人類的臉孔，嘴裡喃喃：「我真的覺得您是很可悲的人。」
『我很可悲？』
「是的。」少女回答怪物的反問。「竟然為了仇恨，讓自身完全墮入魔道。對於出身退魔一族的人來說，這實在是可悲至極的一件事情。」
『還真敢講啊……明明這股仇恨是妳們施加給我的。」怪物回答。『竟然不分青紅皂白便，便打著封印的名義進行討伐……』
「齋藤家的秘術是強行喚醒亡者的軀體，讓它們成為食屍鬼奴役。無論如何，操縱死者與靈魂的術都是邪術──」
話都還沒說完，突然臉頰一陣衝擊，力道強的讓她七葷八素。紅葉的話都還沒說完，就被對方的黑手像是賞巴掌般的重擊了左臉龐。
火辣的臉頰傳來疼痛的感覺。
『多虧妳們，讓我們齋藤一族的血脈完全滅絕。趕盡殺絕就是妳們所謂的封印。』
「不是這樣的。」紅葉大聲駁斥，「叔父他們抵達的時候，齋藤家族已經變成食人鬼……」
啪搭。
破空之聲響起，臉龐再度被像是鞭子般的黑手抽了一下，這一下讓她咬破了嘴唇，嘴角染起一點朱紅。
『我曾經相信這個世界有所謂的公理正義，哪怕是我長年臥病於醫院，我依然相信著它們。但是，這個世界卻被判了我，它拋棄了我。在我最無助痛苦的時候，我只能枯望著醫院的天花板等待死亡。』
怪物的眼中邪氣旺盛，幽冥的嗓音配上那恐怖的身軀，型成了最可怕的存在。
『但是我了解了，這個世界上沒有公平而言，沒有正義也沒有神。所謂的正義跟公平是要靠自己的力量爭取的。』
「這也必須建築在自己的力量之上。如果依靠的是他人賜予的恩惠，也不過是條接受施捨的狗。」
『妳說誰是狗！』
憤怒的聲音轉換為咆哮，怪物加重了施加再纏繞四肢黑手的力道，這古錐心刺骨般的劇痛讓紅葉決的四肢的關節幾乎快要脫臼了。這個怪物真的認真起來，要拉斷自己的手腳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吧。
逐漸喪失的意識中，跑馬燈似的閃過很多畫面。
那一年，她剛過完七五三，開始正式的退魔師修行的畫面。
光陵學園考試及格，接獲通知的她，興奮雀躍，家人恭賀她的畫面。
她可是超越了自己的祖先，取得家族史上最年輕陰陽師的頭銜。
所以她絕對不會就這樣認輸。
漆黑的腦海中一點點光亮慢慢凝聚，靠著強烈的意識，紅葉壓過了疼痛，用手指在虛空中勉強劃出逆F的字樣。
那是單憑直線組合的遠古存在，在遙遠年代中的刻印。
呼喚著體內的魔力，突然……一道火炎出現在她的面前，用盧文字將魔力轉化成元素之力，這是她所會的少數西洋魔法，也是求生的一線希望。
對於一般人來說，這是足以致命的一擊。
但是對於一個連陰陽術都不怕的怪物來說，火焰完全起不了任何作用。
少女完全不敵眼前的對手，陷入空前的危機之中。
等代她的就只有絕望而已。
就在她感覺到意識要跟自己的身體分離的時候──
？？？：「這還真是的，鬧的這麼嚴重，難怪要張開結界。為了要找到突破口，害我花了不少時間。」
一個年輕的男聲傳入少女的耳朵理。
這個聲音她很熟悉。
「水、水上同學……？」
沒錯，聲音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同班同學──水上秋五。
◇
四周的空氣因為少年的出現而為之凍結。
明明就是個再普通也不過的少年，明明就只是此時此刻卻帶著驚人的氣魄。
那是一種腳踩在萬人之上的威壓氣勢。
少女感到相當的詫異。
總覺得他跟之前表現出來的感覺全然不同。
先前那副靠不住、怕麻煩的態度，此時此刻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自信，還有些許的狂妄。
「確實，這傢伙身上傳來很濃厚的魔性氣息。」水上嘲諷一般的自語，眼前這個張牙舞爪的存在，已經不再屬於人類的範疇了。「為了維護良好的校園環境，就只好處理掉了。」
用的詞語是『處理』而非『殺』，意味著已經不把對方看做是人類甚至是生物。
『是你──』少年的出現，讓怪物顯得有些詫異。『──你這傢伙不是被我派出去的使魔殺了？』
「為了避免麻煩纏身，適當的示弱是有必要的。」他說，「還有就是，妳這種怪物，沒資格用『傢伙』這種字眼來稱呼我。」
『什麼？』
「只要是人類都會運用智慧，判斷什麼時候該收手。即使是低級一點的畜生，也懂得利用本能探查對手的實力。」少年很受不了似的搖搖頭，「像妳這種把自己的問題歸咎於不相干的人，完全搞不清楚已經大難臨頭的傢伙，簡直比畜生還要低級。連畜生都不如的傢伙自然只配稱作怪物。」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對於自己頗為滿意的怪物，發出很愉悅的笑聲。
「你該不會是想救她吧？我可是得到了連退魔師都贏不了的力量哦！」
「力量？」聽聞對方的回答，少年很是遺憾地長嘆口氣。「所謂的力量是指用在正確用途之上的能力，唯有這樣才配稱為力量。如果濫用能力的話，也只是種暴力罷了。講真的啦，我懷疑妳這種為了獲得暴力，就像他人搖尾乞憐的狗，真的聽得懂人類的語言嗎，怪物？」
『──你再講一次怪物試試看。』
「長的像怪物、思考方式像怪物、講話口吻像怪物，全身上下還真他媽的找不出不像怪物的地方。難不成想說自己是可愛動物？還真愧對妳那幼兒園程度的智商，媽的，笑死人了。」
這句話點燃了怪物的怒火。
『殺了你、我殺了你──』
「怪物終究是怪物，死到臨頭了都還不曉得。」聳了聳肩頭，少年用輕挑的口吻說道。「施捨狗糧的飼主沒告訴過妳，千萬不要威脅拳頭比自己還要硬的人嗎？」
『就看看是你的身體和我的力量哪個比較硬──』
怪物猙獰一笑，魔爪有如長鞭般揮出，擦過少年的臉頰，劃出一道血痕，緊接著長手揮舞如風，唰唰數聲，將少年捲入風暴之中。
少年不像少女身穿抗魔的衣服或保護身體不受傷害的護符，他就只是用雙手擺出防禦姿態，護住頭部與胸窩的要害，根本沒有閃避的意圖，一動不動地任由怪物攻擊，任憑他在自己身上造成傷痕。
『哈哈哈──哈哈哈，說得一口大話，卻連反擊的能耐都沒有，哈哈哈！』
怪物的狂笑響徹雲霄。
凌厲的攻擊依舊持續，面對無法反擊的水上，怪物就像殘忍的獵食動物，歡喜的將到手的獵物活活折磨致死。
沾染了血漬的魔爪飛快抽動，犀利的魄風聲夾雜著撞擊聲，聽在怪物的耳裡無疑是最美的聲音了。
面對架身防禦的少年，怪物展開狂轟猛炸般。
三十秒、一分鐘、一分三十秒，兩分鐘。
少年依舊沒有倒下。
縱然雙臂皮開肉綻，布滿傷痕，依舊無所畏懼的站著。
『為什麼？為什麼還不死？你為什麼還不死？快死啊！』怪物條地地收回魔爪，眼中殺機暴漲。接著咆哮了一聲：『貫穿你的心臟，我看你還死不死！』
瞬間，邪氣沖天。
電閃疾飛尖銳魔爪來到少年的胸前，既將穿入心臟部位的那一刻，少年彈出了老虎鉗一樣青筋突起的手主動抓住了怪物的爪子。
「──玩的這麼開心，總該輪到我了吧？」
冷冷一句話，少年像是蛇一般柔軟地灣低身體，就這樣潛入怪物手臂之下。下一個瞬間，就好似拖著傷患的姿勢，水上從肩膀後方揹負怪物的右臂。攻其不備的狀況之中，怪物完全沒辦法理解，這動作是拳法的一種──八極拳的招式。
在數上側身與怪物的肢體接近的同時，用左手頂著比自己還要高大的怪物胸窩，同時左腳也給予怪物支撐的腿漂亮的一擊，完成了非常精彩的頂心肘，所有的拳路都是在一瞬間完成的。
瘋狂的力道傳到怪物的身上，龐大的身軀居然被往後退了幾步。
紅葉也得以掙脫怪物的黑手，摔落地面。
她望著水上，比起自己身上的傷，少年身上所發出的強烈殺氣更加讓自己膽戰心驚。
少年的攻勢還沒有結束，他的一個蹬步縮短了彼此之間的差距，冷冽一笑，左足往前猛踏，右手抓著怪物的手猛力一扭，竟把怪物的手臂活生生扯斷，一蓬腥臭的黑煙自怪物的傷口噴發出。
怪物驚訝不已，面容更是扭曲。並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它這身注入強大力量的身體居然能被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破壞，感到訝異。
失去了右手，怪物改以左手，五指圈爪地朝向少年的天靈蓋刺下。
少年一個反蹬步，利用反向的動能拉開距離，迴避了必死局面。
下一刻，將手中的斷臂揮出，由於不是什麼致命的攻擊所以怪物沒有迴避的意圖，然而手臂遮掩住怪物視線的瞬間，下一秒少年身影從怪物的眼前消逝，緊接著傳來的便是心窩與腹部遭到榔頭重槌的攻擊。
碰、碰、碰──
連續三聲巨響──胸口、橫膈膜三處要害接二連三地遭受重槌後，出現坍塌般的凹洞，這便是八極拳的另外一個拳路──猛虎硬爬山。
怪物咕哇地吐了口黑色的黏稠液體。
他望著面無表情卻綻放濃烈殺意的少年，他首次感受到了恐懼。
對手散發出一種絕對死亡的回色氣息，就像是劇毒的大王眼鏡蛇一咬致命的緊張壓迫感。
自己就是那個獵物。
──會死。
這是心中閃過的念頭。
比起退魔師，這個少年還要更加可怕──甚至比自己還像是個真正的怪物。
「妳口中的力量，很脆弱吧？」
水上冷冷一道，一個架勢按壓了怪物的左手，逼迫對方跪下身子，讓頭部與自己的視線其平，緊接著另外一隻手轟然頂再怪物的臉龐，五指猛力收緊，空氣中響起了骨骼碎裂的不祥之聲。
「不過對我來說都無所謂，因為這樣就結束了。」
再度響起的巨響，怪物的頭顱在水上的攻擊之下被塞入地面，頭顱崩裂變型，雙眼爆出，漆黑的舌頭吐出嘴外。
最後朝著已不成形的頭顱猛足一踏，怪物的腦袋就像摔在地上的西瓜一樣炸開。
那副龐大的身軀再也不可能站起來了。
失去頭顱的怪物，期剩下來的肢體逐漸的化做一縷黑煙，不一會兒的功夫，曾經逞得一時威風的怪物，接二連三展開追殺的元凶正失去形體，蒸發似的伴隨著節界解除，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一切安靜了下來。
正如少年所言的都結束了。
少年轉過身去，和少女四目相望。
「……」
「……」
好像是被對方身上的殺氣所震懾，少女在吃驚之餘，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不，既使能夠發出聲音，腦海中也沒辦法理解剛才發生的事情。
面對連靈符都奈何不了的怪物，眼前的少年單靠狂暴的力量就完全降服。
一個總是極力避免自己惹上麻煩，看起來手無寸鐵的懦弱少年，轉眼間就化身為恐怖的修羅夜叉。
而且對方的戰鬥方式真的只能用霸道來形容。
就跟怪物一樣，那種戰鬥方式就像是純粹的力量展現，從纖瘦的肢體爆發出來，違反物理常規的巨大力量，顛覆常識，也將戰鬥回歸於最原始的戰鬥方式。
力強者勝。
擁有絕對的力量，配合能夠將那股力量發揮到極致的格鬥技巧，簡直就像是經驗老道的礦工，裝備上最精銳的鑽頭，再怎麼頑強的磐石都無堅不摧。
少年此時已經收勢而冷靜下來的接近，少女則是靜靜地注視對方。
只見水上舉起手來，做出了一個動作。
『趴咑』一聲，他彈了個響指。
頓時間臉上的寒冷表情與散發出來的殺戮之氣全失，取而代之的是平常那副慵懶又靠不住的面容。
與剛才發出強烈殺氣的他相比，無法想像這是同一個人。
那對恰似毫無波動水面一的清澈眼神正望著自己。
「妳還好吧，大小姐？」
「水、水上同學……嗎？」少女問道，口氣有點不確定。
「不是我還會是誰啊……是被人打傻了哦？」聽到對方的詢問，少年很受不了的伸出手。「站得起來嗎？」
「啊……嗯。」
雖然遲疑了一下，紅葉還是握那隻伸出的手，藉由對方的力氣從的上站起來。
「謝謝。」她回答道。「那個……我有很多問題想問您。」
是啊，有很多問題要問的。
他是怎麼闖入這個結界的，還有那前後不一的性格是怎麼回事？
實在有太多、太多問題要問了。
「先不要急著問題，我想了解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這個……」
紅葉猶豫了一下子。
畢竟這算是自己家族引起的紛爭，不曉得是不是該對外人提及。就她對少年的理解，對方並不是那種咄咄逼人的類型，就算表明拒絕回答的態度，應當不會追根究底下去。
然而事情都鬧成這樣了，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假如抱持著不信任感的話，又好像太過於小家子氣。
至少他剛才保護了自己。
「事實上──」
於是紅葉大致上把事情說了一遍，包含齋藤家與蒼木家之間的過往，還有齋藤佑實的復仇。
「原來如此。」水上的手指抵住下巴，好像能夠理解兩者之間的因果關係。「也就是這個叫齋藤的，是為了報仇所以才盯上妳的囉。」
「嗯。」
「那麼，讓我們整理一下情況吧。」他說道，「齋藤是因為妳的叔父輩們為了封印危險的秘術，幾乎被滅門到只剩下她一個人，為了復仇所以接二連三的派怪物襲擊妳。」
「嗯……」少女點點頭。
「而她沒有足夠的能耐展開復仇，所以就從某個對象的身上獲得了這股連退魔師都難以招架的實力。」
「才沒有不敵呢……只是一時大意……」
「差點就被人幹掉，已經不是粗心大意的範疇了吧，大小姐。」
說著，像是懲戒一般地，他輕彈了少女的前額。
「……不要彈人家的額頭啦。」
因為完全說到痛處，所以連反駁的空間都沒有。
「我也要鄭重地向妳致歉。」忽然的，少年做出九十度的鞠躬敬禮。「抱歉拿妳做為引蛇出洞的誘餌，逼迫幕後黑手出來，對不起。」
「不必如此介懷啦，水上同學。畢竟你也在最後關頭幫了我一把，我不會介意的。」
「該道歉的地方還是得道歉才行。」
「那麼做為補償，請我吃頓晚餐吧。」
「這到沒什麼問題。只是有個疑問讓我感到疑惑。」
少年繼續說下去：「究竟是誰，為了什麼目的接觸這位齋藤，又是為什麼要賦予她這股詭異的能力？他私底下的盤算是什麼？是個人犯罪還是集團犯罪？他或他們能從這件事情之中獲取多少利益？光是從這個方向去推敲，整件事情就有值得思考的空間了。」
紅葉眉毛上揚：「您的意思是──整件事情只是個圈套？」
「是不是圈套我不清楚。但我們可以做出假設──這個齋藤佑實嘛，是顆可有可無的棄子，一個針對某種意圖派出的探查兵。」
「那麼，這個人的真正意圖又是什麼呢？」
「我哪知道啊，又不是偵探社團的。」水上誇張地搖搖頭，滿是懊悔地模樣。「唉，早知道會這樣，就該克制殺戮的衝動，留那傢伙半條命下來問話才是。但就算這樣，也很難保證從那種早已經瘋狂的人口中能盤問出多少口實。」
「您打算追著這條線調查下去嗎？」
「揪出幕後黑手這種艱困又傷腦的事情，就交給學校的人去做吧。有什麼疑問，等到我們把遭遇的事情全都報告給老頭子後再繼續談吧。」
嘴巴上雖然是這麼說，但他卻隱約感覺到一股瘋狂的渦旋正逐漸成形，這也令他心底卻暗暗升起『一切只是個開端』的想法。
他只能期盼自己跟身旁的胡塗大小姐，不要被捲進這股未知的渦旋之中。
然而他也很清楚，這也只是種奢求罷了。
創作內容
《命運交錯的狂詩曲》Act.8脫困的妳，解圍的我
FATE 同人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