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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的世界》謊言(5)
作者:令狐樂語│2018-11-07 11:27:42│巴幣:0│人氣: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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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
貝爾從昏暗中逐漸轉醒,他的意識還沒完全恢復,雜亂的記憶不斷地在腦海內交錯,頭痛得難以忍受。
桌上的鬼火燈搖曳著幽暗的火光,亞基拉爾歪斜的身影映在牆上,看起來有種詭譎感。
「陛下?」貝爾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竟回到甸疆城的臨時住處。
亞基拉爾坐在桌旁,一貫地翹著腿抽著菸,沒什麼變化的表情很難讀出他目前的心思。
「你要我叫你幾次才肯起來呢?」亞基拉爾給旱菸桿加了一點菸草。
「抱歉,我……我還搞不清楚現在的情況。」貝爾想下床,卻發現除了頭痛外,身體也使不上力氣。
亞基拉爾嗤笑,濃烈的黑煙從他的口中吐出。「也對,你從來就沒有清醒過,你還記得最後發生的事嗎?」
最後的事?
美味的餐點以及芮文最後那不懷好意的笑容、木箱中的刺客等,貝爾頭雖受了傷,記憶仍然猶新。「領主陛下,真的是非常對不起。」貝爾滿是愧疚。
「你不用道歉,我只是去追捕逃犯,順手救回一個半死不活的人而已。」亞基拉爾問:「你曉得你做錯什麼了嗎?」
「那個……我不太清楚。」貝爾吞吞吐吐地問:「請問那些逃犯怎麼了?」
「全逃了。」亞基拉爾笑道:「影休到達之後發現洞內就只剩你一人。那些膽小鬼以為你的致命傷在頭部,隨便將你的頭打個粉碎就認定你已身亡,接著看追兵還沒到便趕緊一哄而散。真是愚昧,一群無智又無能之徒。」
「抱歉,但這……這是一場意外。」貝爾知道亞基拉爾的性格,不管怎麼解釋他肯定不會接受。
「沒有確定你的生死就是無智;沒有殺掉你的能力就是無能。你死我一點都不感到意外;你沒死才真叫我感到意外。」亞基拉爾走近貝爾,他那張不怒自威的臉看了就叫人害怕。「你以為我不知道這全是你自己造成的嗎?」
貝爾完全無話可說,亞基拉爾早就知道他私縱犯人的事了,而且這一次還中計差點身亡,他完全沒有面目見領主大人。
「也對啦!美酒佳餚當前,還有個稱得上是美人的女人在服侍自己,想不沉迷也難。」
貝爾連忙搖頭。「不不,我真的反省了。」
「那是當然的,自己闖的禍就自己收拾,我不會再浪費人力處理這件事了。」亞基拉爾語帶威脅的說:「如果你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你的父親可是會失望到不想再見他的兒子,就讓我幫幫你父親吧!怎麼樣呢?叫他那個沒用的兒子永遠永遠地消失。」
領主大人真的發怒了,他說出的話將不會改變,貝爾知道他自己完全沒有選擇的餘地,事情會變成這樣都該怪自己當時對芮文心軟。
「吃飯真的是人世間最享受的時刻,卻沒想到喉嚨正嚥下食物時,突然有人將刀深深地插入自己心臟。哇!這種死法也挺不錯的,不是嗎?嘻嘻。」亞基拉爾臨走之前還不忘轉身提醒貝爾。「對了,你受傷的時候使用了魂系神力對吧?」
「啊!對。」貝爾點頭。
「沒人對你說過使用聖系或魂系神力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嗎?還是你單純的以為只有亞蘭納人才會有神力反噬現象,就像亞凱那樣。至於魘塵大陸人則能夠毫無保留,盡情地運用?」
「我、我不太清楚這種事。」
的確,那個時候想以神術自救時遭遇到困難,貝爾到現在還不明白確切原因。
亞基拉爾不懷好意的揚起嘴角。「不知道嗎?我告訴你吧!」他一腳踢開木椅,臀部靠著木桌。「不管是聖系、魂系還是咒系,這世界上都沒有無償取得這種事,你所有的力量都需要支付相對應的代價,只不過我們付出的遠比亞蘭納人來得少罷了,這就是我們天生的本錢。」
「那麼魘塵大陸人的代價究竟是……」
「暗傷。」
「暗傷?」貝爾再一次覆唸這個詞。
「雖然是傷害,不過卻不是立即性的。」亞基拉爾說:「這種傷害會在你使用神術後不斷的在身體積累著,一旦身體表面或內腑真正受到傷害,這暗傷便會跟著一併爆發開來,傷上加傷的結果很可能會讓你瞬間死亡。」
貝爾愣了一下,正慶幸自己逃過一劫,沒想到神術帶來的副作用那麼可怕。
「不用擔心,你的暗傷與身上受的傷全都被治癒了,你不需要和亞凱一樣四處尋求解法。但這一次是幸運,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亞基拉爾表情轉為嚴肅。「魘塵大陸不是讓你這種渾渾噩噩的人過著退休生活的地方,這裏沒有你想要的幸福,有的只是殺戮和戰亂。好好的反省,把自己不足的地方補齊,鍛鍊神術之外還要懂得適時適地運用,把神術當成自己應有的玩具或神賜的超能力無疑是自殺的行為。」
貝爾在床舖上躺了大半天,身體狀況還沒完全恢復卻馬上得工作,同時還必須負起將芮文抓回的責任。貝爾回到住處換了件衣服就準備出發。
「我親愛的主人,您沒事嗎?」螢關切的問。
「嗯,沒事,別擔心我。」
「不,我覺得亞基拉爾大人真可憐,還得幫那麼單純的主人收拾善後,原來領主大人也不像傳聞中的那樣冷酷無情嘛!」螢看起來精神好多了,不過嘴巴可不饒人。「主人您好像常常將自己的臉皮往外丟,可是人家嘲笑的卻是領主大人喔!」
「我怎麼知道魘塵大陸人都說謊成習慣呢?」貝爾刻意注視著螢。
「不是魘塵大陸人愛說謊,是主人您太笨了。」螢以水亮的小眼睛盯著貝爾瞧。「聽說您的頭被打碎了,現在看來恢復的挺迅速嘛!魘塵大陸人的血還是幫到您不少忙。」
「妳要在這裏和我說這些沒用的話嗎?」貝爾氣沖沖的轉身就要離開。
身後的螢仍喋喋不休地說個不停。「主人請小心,不要再被外表楚楚可憐的美貌女子給騙了。」
貝爾當下真是難為情,他希望自己羞紅的臉沒有被人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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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冬王領軍全面通緝之下,托佛的逃犯幾乎沒有安然離開的可能,所有人的行蹤均被一一掌握。
貝爾帶著士兵在甸疆城郊一處雪林圍剿這群作亂份子,芮文看準雙方混戰之際趁隙而逃,貝爾則孤身一人追去。
林中視線紛亂,寒氣逼人。芮文身穿白紗絲袍,與周圍環境彷彿相融為一,如果是亞蘭納人早就失去目標。但是貝爾憑著芮文身上一丁點的魂系神力,仍舊精準的判斷方位並在後方緊追不捨。即使只是一片雪林,在魘塵大陸中也是充滿死亡危機的險地。倘若身上有任何傷口便會立刻吸引雪地的掠食動物或植物。因此貝爾相當注意自己的體溫,同時留意四周圍尖銳、危險的地形。相較於從小在托佛長大的芮文,貝爾在這種環境中活動顯然特別吃力。
貝爾受夠了這種無意義的追逐遊戲,他全身紅光乍現,強而有力的神術以迅捷無比的速度在林中劃出一條紅芒,隨後便將芮文撲倒在地。
貝爾喘著氣,口中的凍氣凝成白霧。他站到芮文身旁時,芮文才剛從地上踉蹌地爬起。「抱歉,為了攔阻妳使用了些手段,不過這並沒有造成什麼傷害。」
芮文惡狠狠地瞪著貝爾。「你抓到我了,高興嗎?把我交給亞基拉爾好邀功吧!」
「老實說,領主大人並沒將你們放在眼中,這一點功勞都沒有,而且為了私縱犯人一事我還可能被判刑。」貝爾納悶地問:「妳早就能離開了,為何不選擇安安靜靜的走卻反倒來害我呢?只要妳肯遠離托佛,也許今天的憾事就不會發生。」
「想走就走嗎?有誰能夠從亞基拉爾的眼皮底下逃走?」芮文猶豫一下,便主動走近。「你帶我回甸疆城吧!我也厭倦了這種躲藏的日子。」
「妳該知道這一次我不可能再空手返回。」貝爾嘆了一口氣。
芮文吃吃地笑開。「我明白,亞基拉爾有足夠令人害怕的實力。」
貝爾急欲為自己的窩囊辯解。「不是這樣的,做錯事的人是我,這只是我自己事後彌補,並不是懼於領主大人的壓力。」
芮文看著貝爾,一臉不解地問。「你……應該是經過轉化的亞蘭納人,居然會那麼服從領主的命令,真是讓我意外。難道亞蘭納人天生也流著被奴役的血嗎?」
「我確實不算是完整的魘塵大陸人,可是我也不是亞蘭納人。」貝爾說話的音量越來越小,感覺毫無自信。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芮文疑惑著。
當初他和艾列金一樣,確實迫於亞基拉爾的力量而不得不臣服。但不知道是否因為體內流著魘塵大陸人血液的關係,艾列金與亞凱至今仍然能自由自在的過日子,腦中保持著獨立自主的想法;而自己卻已經完全服從亞基拉爾所下的每一個指令,難道真的是因為階級的關係嗎?
才不是這樣,那是因為亞基拉爾與自己做過約定,為了見到父親所以現在聽他的話是沒錯的,就是如此。貝爾默默地在心中給自己找了個好理由來解釋自己被領主支配後產生的行為。
「帶我回去吧!晚了也許你的領主大人又要責怪了。」芮文長嘆一口氣。「明天,也許我們就會在刑場上相見,那肯定是我在世上所見的最後一個場景。」
「也許我能替妳向領主大人求情。」貝爾以憐憫的語氣說。
「不必了!我恨亞基拉爾,他殺了我的父母,殺了我的親人。」
「妳的父母──都死了嗎?」貝爾此刻竟想起了他的姊姊,還有兩人相依為命生活的那段日子。
「你能想像父母在自己眼前被入侵者燒死,兄弟姊妹的屍體被敵人啃食,那種種的錐心痛楚嗎?還是你以為魘塵大陸人都是沒血沒淚的人,只有亞蘭納人才懂得什麼叫做悲傷?」芮文雙眼流下一行難過的淚水。「在他們死後,我也應該要死,應該要死的……我恨你們,恨死深冬王領,恨亞基拉爾。」
「是的,妳的確應該恨,我明白失去父母親人的痛苦。」貝爾本來就不太認同那次的托佛屠殺事件,這次親身面對被害者,他又再度因為同情對方而軟下心腸。「妳走吧!」
「什麼?」芮文懷疑她自己有沒有聽錯而再問了一遍。
「我說妳走吧!」
芮文皺著眉頭,似乎在懷疑貝爾的動機。「你要再次放我離開?亞基拉爾那邊你該怎麼交代?」
「我不用向任何人交代,只是希望妳從今以後別再托佛出現了。」貝爾搖著頭,愁容滿面。
「對不起,真的是非常抱歉。」芮文激動地流下眼淚。
「不用了,妳自己好好的活下去吧!我知道妳的苦衷。」貝爾說:「也許我該先離開把事情處理得更完善,所以就……再見。」
兩人之間再沒有任何互動,也沒有任何多餘的言語,道別之後也許這將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貝爾如此想著。
芮文突然收住啜泣聲。「再見,永別了。」
正當貝爾轉身的一瞬間,背部隨即傳來冰冷的刺痛感。
「妳真是……就這麼想致我於死地嗎?」貝爾身形不穩地退後一大步,他想將插在自己背上的利器取下,卻發現手臂的長度不太夠,要取下有點困難。
芮文瞪大眼睛一愣,那表情彷彿就是在說:你為什麼沒有倒下?
貝爾好不容易將利器拔出,原來是一柄帶有魂系神力的短匕。「刺魂短匕,妳想用這把匕首直接貫穿我的心臟嗎?」貝爾將兇器隨意地丟棄在雪地。「雖然它能無視魂系神力的防護對我直接造成傷害,但是我已經上過一次當了,不會沒有準備就來執行任務。」
芮文轉身要逃,卻發現由雪地下發動的血紅色結界已經將她的逃生路徑給封住。
「妳挺聰明,知道頭部不是我的致命處後就轉向攻擊我的心臟。」背上的傷痕湧出了鮮血將衣服沁溼,看來這出其不意的偷襲還是多少造成了一些傷害。「妳真的惹火我了,妳現在那裏都不要想去。」隨著貝爾上升的怒氣,深紅的魂系神力也環繞在周身,和血液融合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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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決下來了,亞基拉爾一向不喜歡拖泥帶水,芮文和她的同伴們明天會在廣場上一併處死。
他們的頭顱會高掛在城垛向所有人展示,屍體若沒被吃掉則有可能被拋到城外的尖矛山上當作可怕的裝飾品。這全都是亞基拉爾用來威嚇、警告人的手段,手法雖低劣,卻很有效。
貝爾治療完傷口後就早早上床睡覺。儘管他身心俱疲,可是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就是無法入睡。「唉!」貝爾焦躁到了極點,他跳下床,穿好衣服後便趕往牢房。
監獄內陰森可怕,貝爾隔著柵欄牢門與被囚禁的芮文會面。
芮文蜷縮在角落,披頭散髮,看起來神情低落。
這種昏暗死寂的地方也難怪囚犯們都毫無生氣。「我有件事一定非得要搞懂不可,為什麼妳那麼堅持要殺我?難道我做了什麼對不起妳的事嗎?還是魘塵大陸人在殺人時都不需要理由?」
芮文對貝爾的疑問則保持沉默。
貝爾知道芮文不一定會回答他的問題,可是這一連串的事件讓他的心情實在壞透了,又找不到宣洩的地方,現在看來芮文真的要把貝爾需要的解答帶下裂面空間了。
「我的心中充滿了可悲的無奈感,妳能體會嗎?」貝爾站在牢門外呆呆地凝視芮文好一會,之後長嘆了一口氣準備離去。
「不應該是這樣。」芮文泫然欲泣的聲音讓貝爾的腳步停在原地。
「妳說什麼?」貝爾轉身問。
「不應該是這樣,我怎麼會被關在這裏等待著明天的死亡呢?不、不是這樣的。」芮文忽然激動起來。
「我給過妳兩次機會,只是妳不懂得珍惜,我也覺得很遺憾。」貝爾神情難過地回答。
芮文衝上前,雙掌貼在柵欄上,這突如其來的大動作確實讓貝爾稍微受到驚嚇。「機會不是你給我的,而是領主大人。」
「領主大人?」貝爾問:「妳指的是亞基拉爾大人還是托賽因呢?」
「是亞基拉爾大人。」雖然芮文還是繼續維持人形外貌,可是一靠近才發現她的樣子變得很憔悴。
貝爾完全不懂。「這和大人有什麼關係?」
「求你,幫我和領主大人求情,我全都是照著命令做的,沒有一絲一毫的違背啊!」芮文看起來就是恨不得能馬上離開這個地方。
「妳說的命令是什麼?我聽得很糊塗,妳得告訴我全部的過程。」
「求你,求你,我拜託你。」芮文情緒非常激動。
貝爾有點不知所措。「請等一下,妳的情緒太不穩了,我等妳冷靜之後再回答我。」
「不可以,明天我就要死了,不能再等下去。」芮文叫道:「是亞基拉爾大人,是他的命令,他讓我殺你的。」
「大人的命令?大人要殺我何必多此一舉?妳說這是什麼話!」貝爾完全不相信芮文的理由,他的直覺是眼前這個女人又在說謊了。
「這是真的,我在托佛淪陷後就已經宣誓臣服領主大人,只是領主大人不知何故要我一直待在作亂集團中。那一天你偷偷放我離開的事,其實領主大人是知道的卻故意不說而已。」
貝爾在一旁聽得半信半疑。
「領主大人說你這種會私縱犯人的手下太過無用,所以才要我設計暗殺貝爾大人你的圈套。你的致命處在頭部也是領主大人說的,我所收到的命令就是要我擊碎你的頭之後立刻逃離,誰知道衛兵卻緊追不捨。」
「然後呢?」貝爾問。
「我一路躲躲藏藏,直到又再次遇到你。我真的不敢相信你還活著,我以為你是要來殺我的,所以心中一直不相信你說的話。」芮文頓了一下,接著說:「我很害怕,所以才會用領主大人賜給我的匕首偷襲你。」
貝爾倒吸一口涼氣。「這件事我會親自去求證。」
芮文拍著柵欄。「是真的,我都是照命令行事,結果卻淪為死囚。」
結束與芮文的對話後,貝爾馬不停蹄的趕去喀伯羅宮見亞基拉爾。
由於貝爾太過急躁,因此造成了不少無禮之舉與失態,亞基拉爾與貝爾見面時就已經明顯面露不悅。「你連實話或謊話都分不清嗎?」亞基拉爾斥責道。
「抱歉大人,我真的頭腦有點渾沌不清。」貝爾道歉。
「連事情的真相都無法判斷的人沒資格與我談話,滾出去。」亞基拉爾語氣平緩,卻帶來巨大的壓力讓貝爾無法違背,他只能默默地退出房間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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