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禁忌的取捨，第三部分
一排排逐漸升高的半圓形深色石階上，是一片舉起的手臂形成的海洋。
身著標記有銀色「W」紫紅色長袍的巫審加碼男女法官們，用嚴厲譴責的目光向下盯著一名身披枷鎖、顫抖著的女孩。如果他們曾在任何道德意義上感到過自責的話，他們顯然認為自己目前的行為十分高尚。
哈利的呼吸在胸膛中顫抖著。他的黑暗面想出了一個計畫──然後又自己藏到了幕後，因為聲音過於冰冷會對妙麗不利；出於某種原因，不完全冷酷的哈利沒有意識到這一事實……
「投票結果，贊成，」當所有計數結束之後，秘書說，然後舉起的手臂放下了。「巫審加碼承認妙麗．格蘭傑因試圖謀殺馬份家族的繼承人，終結它的血脈，因此對馬份家族欠有命債。」
魯休思．馬份冷酷而又滿足地笑了。「現在，」那銀色長髮的男巫說，「我決定她的債務的償付方式將是──」
哈利在長凳下攥緊了拳頭，大聲喊道，「由馬份家族欠波特家族的命債償付！」
「安靜！」坐在夫子部長身邊，妝容中粉紅過多的女人厲聲說道，「你打斷法庭程序的次數已經足夠多了！正氣師，把他押出去！」
「等一下，」坐在最頂端的座位上的傲古．隆巴頓說，「這是什麼債？」
魯休思握著拐杖的手發白了，「馬份家族不欠你任何債務！」
這並不是世界上最堅實的希望，僅僅建立在一個被偽造記憶咒影響的女人寫下的一篇新聞報導上，但麗塔．史譏看上去認為衛斯理先生欠詹姆．波特一條命債這件事是合理的，因為……
「我很驚訝你居然忘記了，」哈利平靜地說，「自然，那在你的生命中是一段非常殘忍而又痛苦的時期，在『那個人』魂魄出竅的控制之下，直到波特家族出力讓你重獲自由。我的母親，莉莉．波特，她為此犧牲；我的父親，詹姆．波特，他也為此犧牲；當然了，還有我。」
上古之廳裡面出現了短暫的寂靜。
「啊，多麼一針見血的說法，波特先生，」一名年長的女巫，波恩女士說道，「我也非常驚訝馬份閣下會忘記一件如此重大的事件。那一天，他該多麼高興啊。」
「是的，」傲古．隆巴頓說，「他一定十分感激。」
波恩女士點了點頭。「馬份家族不可能拒絕承認那命債──除非，也許，馬份閣下將要告訴我們他記錯了什麼？我對此有很強的職業興趣。我們一直在努力追查那些黑暗的日子裡發生的事情。」
魯休思．馬份的手緊握著拐杖的銀色蛇頭，就好像要用它進攻，釋放其中暗藏的力量，無論那力量是什麼──
然後馬份閣下看上去放鬆了，他的臉上出現了冰冷的微笑。「當然，」他輕鬆地說道，「我承認我此前沒有理解，但那孩子說得很對。但我並不認為這兩樣債務彼此抵消──說到底，波特家族僅僅是在試圖自救──」
「並非如此。」鄧不利多在上面說道。
「──因此，」魯休思．馬份說道，「為了欠我兒子的血債，我同時要求金錢補償。這，也是法律規定的。」
哈利感到心中奇怪地一抽。在新聞報導中，這也出現了，衛斯理先生另外要求一萬加隆──
「多少？」大難不死的男孩問。
魯休思仍然掛著那冷酷的微笑。「十萬加隆。如果你在金庫裡面沒有這麼多錢，我想我可以接受一張對其餘部分的期票。」
房間內鄧不利多那派的一邊響起了一片抗議的怒吼，一些坐在中間部分的穿紫紅色長袍的人都看上去頗為震驚。
「我們要讓巫審加碼就此投票嗎？」魯休思．馬份說，「我想我們中極少有人願意眼看著這小謀殺犯自由離開。舉手表決，為了償債需要附加十萬加隆的補償！」
辦事員開始計數，但表決結果十分明顯。
哈利站在那裡，深深呼吸。
你最好連想都不要想。哈利心中的葛來分多帶著威脅道。
這是一大筆開銷，雷文克勞指出，我們應該就此長時間思考才對。
這不該如此艱難。這不應該。兩百萬英鎊僅僅是錢而已，而錢的價值僅僅是它能買到的東西……
你對「僅僅是錢」的東西能產生的心理依賴大得奇怪，或者，失去一年前你連想都沒有想過的滿滿一金庫金子，其痛苦程度也大得讓人吃驚。
金柏．吉尼森不會猶豫的，葛來分多說，真的。比方說，一瞬間就決定了。你到底算哪門子英雄啊？我已經因為你要為此思考五十毫秒以上而憎恨你了。
這是真實的生活，雷文克勞說，對現實生活中的人來說，失去所有的錢比英雄小說中痛苦多了。
什麼？葛來分多質問，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
我沒有在提倡哪一個答案，雷文克勞說，我僅僅在陳述事實。
十萬加隆以其他方式花出的話，能夠拯救不止一條生命嗎？史萊哲林說，我們有研究要做，有戰爭要打，四萬加隆的盈餘和欠六萬加隆的債務之間的差距可不小呢──
那麼，我們只需要用我們的諸多方法之一快速賺錢，把錢都掙回來就行了。赫夫帕夫說。
那些方法不一定可行，史萊哲林說，而且其中很多需要啟動資金──
從個人角度來講，葛來分多說，我投票建議我們救了妙麗，然後一起把我們心中的史萊哲林殺了。
那辦事員的聲音宣佈，計數記錄完畢，投票通過……
哈利的嘴唇張開了。「我接受你的提議。」他說，一點兒都沒有猶豫，還沒有做出任何決定就這麼說了；就好像心中的辯論僅僅是假象和幻覺一般，聲音的真正主人好似並非其中的一部分一樣。
魯休思．馬份平靜的面具粉碎了，他睜大了眼睛，瞠目結舌地瞪著哈利。他的嘴微微張開，但沒有說話，即使他發出了什麼噪音，在巫審加碼發出的一致的震驚吸氣中也聽不到──
一聲石頭的敲擊讓眾人安靜了下來。
「不行。」鄧不利多的聲音說。
哈利的腦袋猛轉，瞪著年長的巫師。
鄧不利多滿是皺紋的臉變得蒼白，肉眼可以看出他的銀色鬍子正在顫抖，看上去好似在忍受絕症的最後折磨一般。「我──對不起，哈利──但你沒有選擇權──因為我仍然是你金庫的監護人。」
「什麼？」哈利太過震驚，以至於無法適當地做出回應。
「我不能讓你欠魯休思．馬份的債，哈利！我不能！你不知道──你沒意識到──」
去死。
哈利根本不知道他自己的哪一部分說話了，也許是一致意見，純粹的憤恨和怒火激蕩在他的體內。一瞬間，他以為單單是憤怒的力量也許就能插上魔法的翅膀，然後飛出去襲擊校長，讓他滾下高臺、死去──
但當那頭腦內的聲音說話的時候，那名年長的巫師仍然站在那裡，看著哈利，右手拿著長長的黑色魔杖，左手拿著短短的黑色石棒。
哈利的眼睛也看向了站在鄧不利多黑色袍子肩膀上的金紅色鳥兒，在沒有任何鳳凰應該安靜的時刻，它卻安安靜靜。「佛客使，」哈利說，他的聲音在他自己的耳朵裡聽起來很奇怪，「你能為我向他尖叫嗎？」
老巫師肩膀上火紅耀目的鳥兒沒有尖叫。也許巫審加碼要求在那生靈的身上加一個靜默咒，要不然它可能會尖叫個不停。但佛客使打了他的主人一下，用一隻金色的翅膀拍打著老巫師的頭。
「我不能，哈利！」老巫師說，他聲音中的痛苦一清二楚，「我在做我必須做的事！」
然後哈利明白了，在他看到那金紅色的鳥兒時，他明白了自己必須做什麼。從一開始，原本就該很明顯的，那個解決方案。
「那麼我也要做我必須做的事情了，」哈利仰頭對鄧不利多說，就好像屋子裡只有他們兩個似的，「你意識到了，不是嗎？」
老巫師搖了搖他顫抖的頭。「當你長大一點兒之後，你會改變主意的──」
「我說的不是那個，」哈利說，他的聲音在他自己聽起來仍然很奇怪，「我是說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允許妙麗被攝魂怪吃掉的。句號。無論任何法律是如何規定的，無論我不得不做什麼來阻止這一切。我還需要說得更明白些嗎？」
一個陌生的男性聲音從某個遙遠的地方傳來，「確保那女孩被直接帶往阿茲卡班，加強守衛。」
哈利等待著，盯著那老巫師，然後繼續開口。「我會去阿茲卡班，」哈利對老巫師說，就好像世界上只有他們兩個人，「在妙麗能被帶到那裡之前，然後開始打響指。那也許會讓我付出生命的代價，但等到她到那裡的時候，阿茲卡班已經不復存在了。」
一些巫審加碼成員驚訝地倒吸了一口氣。
然後更多的人開始大笑。
「你打算怎麼去那兒呢，小男孩？」從那群正在大笑的人們中，有人說。
「我有我自己前往某地的方法。」男孩遙遠的聲音說。哈利的眼睛始終沒離開鄧不利多，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個用震驚的眼神盯著他的老巫師身上。哈利沒有直接看著佛客使，他不想洩露自己的計畫；但他在頭腦中準備著召喚鳳凰攜帶他，準備將他的頭腦中充滿光明和怒火，去用他的一切呼喚那火焰之鳥，如果鄧不利多舉起魔杖的話，他也許要馬上行動──
「你真的會嗎？」老巫師對哈利說，就好像屋子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一樣。
屋子裡再次安靜了下來，因為每個人都驚訝地盯著巫審加碼的首席巫師──他好像把那瘋狂的威脅完全當真了。
老巫師的眼睛仍然只鎖定在哈利身上。「你真的會賭上所有──所有──只為了她？」
「是的。」哈利回答說。
那可不是正確的答案，你知道的，史萊哲林說，說真的。
但那是真實的答案。
「你不準備講理了嗎？」老巫師說。
「顯而易見。」哈利回答。
雙方的目光繼續僵持著。
「這愚蠢得可怕。」老巫師說。
「我知道，」英雄說，「現在滾開。」
年長的藍眼睛中閃爍著古怪的光芒。「如你所願，哈利．波特，但你要知道，這事情還沒完。」
世界的其他部分重新浮現。
「我撤回我的反對，」老巫師說，「哈利．波特可以如他所願。」然後，巫審加碼在一陣震驚中爆炸了，在石棒的最後一下敲擊之後才安靜了下來。
哈利扭頭看向馬份閣下，他看上去彷彿是看見了一隻貓變成了一個人，然後開始吃其他的貓。用「困惑」甚至不足以描述那個表情的萬分之一。
「你真的會……」魯休思．馬份慢慢地說，「你真的會付十萬加隆，就為了救一個麻種女孩。」
「我想我的古靈閣金庫裡面大概有四萬加隆，」哈利說。很奇怪，和他在摧毀阿茲卡班的過程中有超過百分之五十的機率失去生命的想法相比，這仍然還要讓他更加難受。「至於另外的六萬──法律上具體是怎麼說的？」
「當你從霍格華茲畢業的時候到期，」老巫師從高處說，「但我恐怕，在那之前，馬份閣下對你有某些權力。」
魯休思．馬份一動不動地站著，對著哈利皺眉。「那麼，她對你來說是什麼人呢？她對你來說是什麼，以至於你願意付出這麼多，以防她受到傷害呢？」
「我的朋友。」男孩安靜地說。
魯休思．馬份的眼睛眯了起來。「根據我收到的報告，你無法施放護法咒，而鄧不利多知道這一點。僅僅是一隻攝魂怪的力量就差點兒殺了你。你不可能敢於冒險獨自靠近阿茲卡班──」
「那是一月份的事情了，」哈利說，「現在是四月。」
魯休思．馬份的眼睛仍然冷酷而又充滿算計。「你假裝你能夠摧毀阿茲卡班，而鄧不利多假裝相信這件事。」
哈利沒有回答。
那銀髮男子輕輕轉身，對著半圓形的中心，彷彿是在對整個巫審加碼說話，「我撤銷我的提議！」馬份閣下叫道，「我不接受以波特家族的命債作為賠償，即使再加上十萬加隆也不行！那女孩對馬份家族的命債仍然成立！」
很多聲音的怒吼再次響起。「可恥！」有人大叫，「你承認了對波特家的命債，但你要──」然後那個聲音停住了。
「我承認那命債，但法律並沒有嚴格要求我接受抵償，」馬份閣下陰冷地笑著，「那女孩不是波特家族的一部分；我欠波特家族的命債與她無關。至於說可恥──」魯休思．馬份頓了一下，「雖然對於波特家族的忘恩負義的行為令我深感羞愧，他們為我做了如此之多──」魯休思．馬份低下了頭，「願我的祖先原諒我。」
「怎麼樣，男孩？」坐在馬份閣下的右手邊的那名帶著傷疤的男人叫嚷，「現在，去摧毀阿茲卡班吧！」
「我可真想看看，」另外一個聲音說，「你賣票嗎？」
毫無疑問，哈利沒有選擇在此時放棄。
那女孩不是波特家族的一部分──
實際上，他幾乎在轉瞬之間就找到了解決難題的顯而易見的方法。
如果他最近沒有無意中聽到高年級的雷文克勞女孩們的某些對話，沒有讀過某些《謬論家》上的故事的話，他可能還要花更長的時間。
但是，他仍然很難接受。
這很荒唐，哈利心中管自己叫做內部一致性（註1.）檢查者的那部分說，我們的行為完全自相矛盾。首先，相較而言，你更願意拿你見鬼的生命冒險，甚至可能會為妙麗而死，而不是與一堆愚蠢的金子告別。而現在僅僅是結婚就讓你退縮了？
系統錯誤。
你知道嗎？內部一致性檢查者說，你很愚蠢。
我沒說不，哈利想，我僅僅說系統錯誤。
我投票摧毀阿茲卡班，葛來分多說，無論如何，這都應該實施。
真的，實在太蠢了， 內部一致性檢查者說，哦，見鬼，我要控制我們的身體。
那男孩深呼吸了一下，然後張開了嘴──
直到此時，哈利．波特才想起了麥教授的存在，她一直坐在那裡，臉上出現過一系列有趣的表情變化，而哈利因為分心，完全沒有注意到過。要說哈利因為沒有覺得她是個玩家角色而忘記了她的存在，就有點兒過於嚴苛了。更客氣一點兒的說法是，麥教授看上去不像是他目前任何問題的解決方案，故而她不是系統的一部分。
所以，當雙眼中燃燒著不可能的希望、雙頰上掛著半乾淚水的麥教授跳起來大叫著，「跟著我，波特先生！」的時候，此時此刻血液系統裡面充斥著大量腎上腺素的哈利被嚇得明顯地跳了起來。她沒有等哈利回答，就飛奔下了樓梯，那樓梯通往底層平臺，平臺上有一把黑色的金屬椅子。
一會兒之後，哈利緊追而下；儘管他到達底層平臺所用的時間要長一點兒。麥教授用一種類似於貓的奇怪的動作跳過了一半的臺階，面帶震驚的正氣師三人組在她落地的時候已經用魔杖對準她了。
「格蘭傑小姐！」麥教授喊，「你現在能說話嗎？」
就像麥教授一樣，從某種角度來講，哈利也忘記了妙麗．格蘭傑的存在，因為哈利之前一直在仰頭向上看，而不是向下看，而且他也不認為她是他當前任何問題的解決方案。儘管不確定，哈利記得看著妙麗或是想著她的感受，幾乎不可能有什麼幫助。
哈利到了樓梯的盡頭，將妙麗．格蘭傑完全納入視線──
想都沒想，無法抑制地，哈利閉上了雙眼，但他已經看見了。
她學校制服圍著脖子的一圈，完全被眼淚洇濕了。
她的眼睛躲閃著他的樣子。
而記憶和同情之眼無法關閉，無法移開，它知道妙麗在魔法不列顛的貴族、麥教授、鄧不利多和哈利面前詳細複述了她人生中最大的恥辱；然後被判阿茲卡班監禁，在那裡，她會暴露在黑暗、寒冷和她最糟糕的記憶中，直到她發瘋、死去；然後她聽見哈利要放棄他所有的錢並背上債務來拯救她，甚至可能犧牲他的生命。
而且攝魂怪就站在她身後的幾步遠……
她什麼都沒說……
「能──能，」妙麗．格蘭傑低聲說，「我能──能說話。」
哈利再次睜開眼睛，看著她現在正看著他的臉。這張臉沒有表露出任何他覺得妙麗正在經歷的感情，面部表情無法表達那麼複雜的概念，面部肌肉能做的全部也不過是將自己擰成一團罷了。
「哈──哈──哈利，我──我很，我很──」
「閉嘴。」哈利建議道。
「抱──抱──抱歉──」
「如果你從來就沒有在火車上遇見我，你現在不會有任何麻煩的。所以閉嘴。」哈利．波特說。
「你們兩個都別耍蠢了，」麥教授用蘇格蘭口音嚴厲地說（其作用之大實在奇異），「波特先生，舉起你的魔杖，讓格蘭傑小姐的手指能夠觸碰到它。格蘭傑小姐，跟著我重複。以我的生命和魔法──」
哈利像他被要求的那樣做了，將他的魔杖遞出，碰著妙麗的手指；然後妙麗用顫抖的聲音說，「以我的生命和魔法──」
「我起誓向波特家族效忠──」麥教授說。
然後妙麗，沒有等待更多的提示，詞句就急急地湧出了她的嘴唇，「我起誓向波特家族效忠，服從其男主人或是女主人，站在他們的右手邊，遵循他們的命令戰鬥，追隨他們至天涯海角，直至我生命的終結。」
在哈利能夠想到或是說出任何事之前，所有的詞句都在一陣絕望的呼氣中噴湧而出，而哈利還沒瘋到打斷它。
「波特先生，重複這些話，」麥教授說，「我，哈利，波特家族的繼承人和最後的子嗣，接受你的效忠，直到世界和魔法的終結。」
哈利吸了一口氣，說，「我，哈利，波特家族的繼承人和最後的子嗣，接受你的效忠，直到世界和魔法的終結。」
「結束了，」麥教授說，「做得好。」
哈利抬頭，發現整個巫審加碼正盯著他，剛才他完全忘記了他們的存在。
然後米奈娃．麥，葛來分多學院的院長──儘管她不常表現出這一點──向上看著魯休思．馬份所站的高臺；然後她在整個巫審加碼的面前說，「我後悔我在變形學課堂上給你的每一分，你這條惡毒卑下的蠕蟲。」
魯休思想要回應的任何話都被鄧不利多手中的短棒打斷了。「啊呵！」老巫師從他所在的深色石臺上說，「這次會議已經拖得太長了，如果不馬上結束，我們中的一些人就要錯過整個午餐了。這件事上的法律規定很清楚。你們已經就交易的條件投票過了，依據法律，馬份閣下不能拒絕交易。既然我們已經大大超過了計畫中的時間，我現在，根據第八十八屆巫審加碼現存成員的最後決議，中止這次會議。」
老巫師敲擊了深色石棒三次。
「你們這群傻瓜！」魯休思．馬份叫道。銀色的頭髮像在風中一樣抖動著，其下的臉龐因憤怒而蒼白，「你以為你今天的行為毫無後果嗎？你以為那個女孩能夠試圖謀殺我的兒子而後毫髮無傷地離開嗎？」
那掛著粉色妝容、像癩蛤蟆一樣的女人，哈利想不起她的名字了，正從她的座位上站起來。「哦，當然不能，」她掛著令人作嘔的笑容說，「無論如何，那女孩仍然是一名兇手，而且我認為魔法部將會密切地關注她的一舉一動的──允許她在大街上遊蕩可稱不上是明智的決定，追根究底──」
此時哈利忍無可忍了。
沒有等著繼續聽下去，哈利轉身大步向前──
那只有他能夠真正看見的恐怖，那沒有顏色和空間的空洞，那世界的傷口，其上飄浮著一個破爛的斗篷；由一隻奔跑著的月光色松鼠和一隻拍打翅膀的銀色麻雀勉強看守住。
他的黑暗面也注意到了，在它掃視著整間房間尋找任何可能被用來當作武器的物品的時候，那些敵人愚蠢到把一隻攝魂怪帶到了哈利面前。那的確是一種強大的武器，一種哈利能夠比它所謂的主人更好地使用的武器。在阿茲卡班的某個時刻，哈利命令十二隻攝魂怪轉身離開，它們離開了。
攝魂怪是死亡，而護法咒的原理是想著快樂的事情而不是死亡。
如果哈利的理論是正確的，那麼僅僅一句話就能夠讓正氣師們的護法咒像肥皂泡一樣破滅，而且保證任何聽到他的話的人都無法施放另外一個。
我會讓護法咒失效，同時阻止任何更多的護法出現。然後我的攝魂怪，比任何掃帚飛得都快，會吻上每一個投票送一名十二歲的女孩去阿茲卡班的人。
說出這些話，建立起「如果－那麼」的邏輯預期，然後等人們理解並開始大笑。接著說出那致命的事實；而當正氣師們的護法咒消失，從而證實他的話之後，人們對那沒有智慧的空白的預期，或者是哈利以毀滅對它的威脅，會讓那攝魂怪乖乖聽話。那些試圖與黑暗妥協的人會被其吞沒。
這是他的黑暗面想出的另一種解決方案。
哈利忽視著身後響起的吸氣聲，走過了護法的半徑，走到了距離死亡僅僅一步之遙的地方。它沒有掩藏的恐懼像漩渦一樣繞著他猛轉，就彷彿是站在正在放水的巨大澡盆的吸力旁邊似的；但當虛假的護法不再模糊他們彼此交流的層面之後，哈利就能夠像攝魂怪影響他一樣地影響攝魂怪了。哈利直視著那抽吸著的真空，然後──
位於群星中的地球──
他拯救妙麗的成功──
總有一天，你身為陰影的現實將會不復存在！
哈利集中了點燃他護法咒的全部銀色的情感，讓它朝著攝魂怪奔湧而去；期待著死亡的陰影從他身邊逃走──
──而與此同時，他舉起雙手，大叫：「砰！」
那真空從哈利身邊快速後退，直到它緊貼著後邊的深色石牆為止。
大廳裡死一般的寂靜。
哈利轉身，背對著空白的真空，向上看著那母蛤蟆站立的地方。她粉紅色妝容下邊的臉色蒼白，嘴像魚一樣開合著。
「我給你一個提議，」大難不死的男孩說，「不要讓我知道你找我或是我的人的麻煩，你就永遠不會得知為什麼那無法被殺死的噬魂怪物害怕我。現在，坐下，閉嘴。」
那母蛤蟆一言不發地跌回了長凳。
哈利向更高的地方看去。
「一個謎語，馬份閣下！」大難不死的男孩隔著上古之廳大喊，「我知道你不是雷文克勞，但無論如何，試著回答吧！是什麼消滅黑魔王，嚇壞攝魂怪，而又欠了你六萬加隆？」
一時之間，馬份閣下雙眼微微睜大地站在那裡，然後他的臉重新變回了平靜的不屑一顧，回答的時候聲音冷淡，「你在公開威脅我嗎，波特先生？」
「我沒有威脅你，」大難不死的男孩說，「我在恐嚇你。這不一樣。」
「夠了，波特先生，」麥教授說，「這樣下去我們就要趕不上下午的變形課了。回到這兒來，你把那可憐的攝魂怪嚇壞了。」她轉向了正氣師們，「克萊納先生，麻煩一下！」
哈利向他們走回去，那個被點名的正氣師走向前來，將一個短的深色金屬棒按在深色金屬椅子上，用讓人聽不清的低聲說著釋放。
鏈條像它們前行的時候一樣平滑地蜿蜒後退；妙麗盡可能快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半跑半跌地前行了幾步。
哈利張開了懷抱──
──妙麗半跳半跌進了麥教授的懷抱，開始歇斯底里地哭泣。
呃，哈利體內的一個聲音說，我以為贏得了那個的是我們呢。
好了，閉嘴。
麥教授抱妙麗抱得是那麼緊，讓人不由得以為這是一位母親抱著她的女兒，或是孫女。一會兒之後，妙麗的哭泣慢了下來，然後停住了。麥教授忽然變化了站姿，然後更緊地抱住了她；現在，那女孩的手無力地垂下，她的雙眼閉上了──
「她會沒事兒的，波特先生，」麥教授對著哈利的方向柔聲說，但沒有看著他，「她只是需要在龐芮夫人的病床上待幾個小時。」
「那麼，好吧，」哈利說，「我們把她帶到龐芮夫人那裡去吧。」
「是的，」鄧不利多一邊走下深色的石階，一邊說，「實際上，我們一起回去吧。」他緊盯著哈利的藍眼睛像藍寶石一樣堅硬。
※
巫審加碼的男女巫師們開始離開他們的木制長凳，像到來時一樣離開了，看上去頗為緊張。
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在想：「攝魂怪害怕大難不死的男孩！」
某些更為精明的人已經開始思考這將會如何影響巫審加碼微妙的權力平衡了──如果一枚新的棋子出現在了棋盤上的話。
幾乎沒有人在思考類似於「我想要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之類的想法。
這是巫審加碼成員的現實情況：很多人是貴族，很多人是富有的商業鉅子，還有一些通過另外的途徑得到了他們的地位。其中有些人是愚蠢的。絕大多數人在商業和政治方面非常精明，但他們的精明是有限度的。幾乎沒有人走在成為強大巫師的道路上。他們不會去仔細閱讀古老的文獻，詳細考據陳舊的羊皮紙卷，尋覓強大到無法公然討論而不得不以謎語形式存在的真相，從上百個想像出來的童話故事中尋求真正的魔法。當他們不看債務契約的時候，他們就放棄了自己所擁有的精明，在某種舒服的胡說八道中放鬆了自己。他們相信死神聖物，但他們也相信梅林與可怕的龍貓戰鬥並囚禁了瑞（註2.）。他們知道（因為這也是標準傳奇的一部分），強大的巫師必須學會從上百種看似真實的謊言中區分真相。但他們沒想到他們也可能做到同樣的事情。
（為什麼不呢？實際上，為什麼擁有足夠的地位和財富來嘗試任何事業的巫師們，選擇將他們的生命花在為有利可圖的墨水進口壟斷而鬥爭上呢？霍格華茲校長幾乎看不見這一問題；當然啦，絕大多數人都無法成為強大的巫師，就好像絕大多數人無法成為英雄一樣。防禦術教授會詳細而又諷刺地解釋為什麼他們的野心是如此地無關緊要；對他來說，同樣的，這一問題並不存在。只有哈利．波特，儘管讀了很多書，仍然無法理解；對於大難不死的男孩而言，巫審加碼的男女巫師們的人生選擇看上去是無法理解的──那不是好人會選擇的，也不是壞人會選擇的。現在，這三者中誰是最明智的呢？）
不管為了什麼，巫審加碼的絕大多數成員都未曾踏足於通向強大巫術的道路；他們不會去尋找隱藏的東西。對於他們來說，不存在「為什麼」。沒有解釋。沒有因果。大難不死的男孩，原本就已經走在通往傳奇史詩的半途中，而現在完全成為傳說了；大難不死的男孩讓攝魂怪害怕，這是一個粗暴的事實，簡單而又無法解釋。十年前，他們被告知一名一歲大的男孩打敗了他們這一代──或許是有史以來──最可怕的黑魔王；他們也簡單地接受了那一點。
你不應該質疑那種事情（他們以某種無法說明的方式清楚這一點）。如果歷史上最可怕的黑魔王，與一名無辜的嬰兒決鬥──啊，他怎麼能不被打敗呢？戲劇的節奏要求他被打敗啊。你應該鼓掌，而不是從觀眾席的座位上站起來說「為什麼？」這僅僅是故事的巧妙構思而已，在結局部分，黑魔王被一個小孩打敗了；如果你想要質疑這一點，你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去看劇呢。
他們沒有仔細思考，這樣的邏輯是否能應用於他們親眼所見、發生在最古老的大廳裡的事件。實際上，他們並不清楚他們正把小說的思維方式用在現實生活上。至於用推敲政治結盟或是商務安排時同樣的縝密邏輯，來推敲大難不死的男孩──當面對的是傳奇史詩的一部分時，什麼樣的大腦會產生那樣的聯想呢？
但坐在那些木制長凳上的人中，有很少一部份的人，並不這樣思考。
巫審加碼中的某幾位成員曾經仔細閱讀過殘損的羊皮紙卷，聽過發生在某人的兄弟的表兄弟身上的事情；不是為了娛樂，而是作為追尋力量和真相的征途一部分。他們已經將鄧不利多宣佈的高錐客洞的那一夜作為一件不同尋常，而且可能很重要的事件記錄下來了。他們曾經思考過，如果它確實發生過的話，是如何發生的；或者它不曾發生的話，鄧不利多為什麼要撒謊。
而當一名十一歲的男孩站起來，用那冷酷的成人的聲音說「魯休思．馬份」，然後接著說出了人們認為一名霍格華茲一年級學生根本無法說出的詞句的時候，他們沒有讓這事實滑進無法無天的傳奇的迷霧，或是戲劇的前提。
他們將之記錄為一條線索。
他們把它加到了列表上。
那列表看上去開始有些驚人了。
而雪上加霜的是，當那個男孩對著攝魂怪大叫「砰！」的時候，那正在腐爛的屍體將自己貼在了對面的牆上，用它那傷耳朵的可怕聲音嘶叫，「讓他走開！」
校對：王婆的一千零一夜、潛水艇君、La Nieve
備註：這裡使用的譯文，主要是經過翻譯組更動與修正的簡體電子書版本。我除了將文章轉換成繁體外，也將部分敘述與人名修正為更貼近繁體中文讀者習慣的詞彙。由於更動處甚為繁多，這裡就不一一註明了。因為繁體的轉換與修正工作是由我獨自進行，可能會有疏漏，如果各位發現，請於下方留言告知，我會盡快修正。謝謝！
雜談：
沒當場結婚不開心，我棄坑了！（摔）好啦，開玩笑的，女僕也不錯，將來轉正也是很簡單的。（誤）
看到哈利最後一吐怨氣實在是太爽了。話說如果讓哈利用黑暗面的方式解決問題（毀掉所有人的護法，操控攝魂怪），也許可以寫下一篇三次同人？實際上我已經有些靈感了，哈利最後的敵人會是鄧不利多之類的……
十年前，他們被告知一名一歲大的男孩打敗了他們這一代──或許是有史以來──最可怕的黑魔王；他們也簡單地接受了那一點。
你不應該質疑那種事情（他們以某種無法說明的方式清楚這一點）。如果歷史上最可怕的黑魔王，與一名無辜的嬰兒決鬥──啊，他怎麼能不被打敗呢？戲劇的節奏要求他被打敗啊。你應該鼓掌，而不是從觀眾席的座位上站起來說「為什麼？」這僅僅是故事的巧妙構思而已，在結局部分，黑魔王被一個小孩打敗了；如果你想要質疑這一點，你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去看劇呢。
作者這裡似乎在暗示讀者去思考理性之道的高錐客洞那一晚實際上發生了什麼，而不是只用原作的思路下去想。猜得到算你厲害，真的。
再來首海貓的音樂吧，雖然這個也是不太合（就像我說的，海貓的音樂太細膩了，很難直接套在別的地方），但部分表現出了救出妙麗的氣氛。
創作內容
【轉載】哈利波特與理性之道：第八十一章 禁忌的取捨，第三部分
【御社神作祟】－趣聞佚事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