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燈的年紀比我小了點，才二十二歲。不過獨立的時間比我還早，十四歲就自己開了這家咖啡廳賺錢養自己了。說是賺錢，他這咖啡廳卻總是維持著如此清靜，其實也沒真的賺多少。養活自己的是靠咖啡廳後面的菜園跟果樹。不過他開一家咖啡廳也不是為了賺錢就是了。
所謂出外靠朋友，這獸人青年就把這件事發揮的淋淋盡致。從茶葉咖啡豆的供應商到這個樹下的咖啡廳，都是朋友們贊助幫忙的。他一開始根本就沒有想過會這麼順利的有人幫忙，他只是去茶園學習茶葉種類跟咖啡豆供應商聞香氣，不知不覺就認識了許多人了。
「那個小女孩真的想創造一個鯊葬？」
「嗯。」
「聽上去會下地獄。」
「她的確會。」
「你真的答應她以後會帶她去旅行？」
「是啊。」
「嗯……弦林。」
「嗯？」
「這算是十年養成計畫嗎？」
「信不信我打你？」
別以為你聲音好聽我就不打你。
我們的下午就是這樣子度過。我還是坐在我的位子上喝著茶，偶爾有幾隻果子鳥飛過來停留，想要點食物的樣子，我也分了點秋燈請的餅乾給牠們。仔細一看，牠們其實還挺可愛的。食物長這麼好吃不太對吧？
紅髮獸人始終低著頭看著日記，頭都沒抬起過，跟我說話時亦是如此。他邊看邊問了我很多問題，我也一一回答他。
「所以在日不落你有被懸賞嗎？」
「沒有，應該沒有。」
「從澤塔墜落時看到的人生走馬燈是什麼畫面？」
「彈著琴弦唱著歌，逍遙自在的模樣。還有炎呱在玉米濃湯裡游泳的畫面。」
「斯莫克的那首歌可以唱給我聽嗎？」
「我忙著喝茶養喉嚨，晚點吧。」
「你真的對紅詩的媽媽沒有意思嗎？」
「你有意識到這個問題有多糟糕嗎？」
店裡的客人並不多，自從秋燈來找我聊天之後也才來兩個客人而已。他很快速地去給他們點了餐跟完成他們的飲品後就回來位子上坐下了，並跟他們說有想要的可以隨時找他。秋燈對我旅行的事展現濃厚的興趣，從一開始聽到我幹了拿箭射太陽這蠢事之後覺得太精彩了，還想聽聽後面的事。
雖然我把他說的很熱情的樣子，卻不像卓爾的煩人那樣讓我退避三舍。秋燈始終給我一種平靜的燭火一般的感覺，臉上掛著那不變的一號表情，眼神沒閃爍過，語氣如微風似的淡。也因為這樣使我很樂於回答他一些古怪的問題。
大部分啦。
「你除了頭髮之外其他地方的毛也是白的嗎？」
不，我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喝了口茶，感受喉嚨裡的甘甜。看著那青年看書的樣子。每翻頁他的右邊獸耳都會抖一下，有個很奇妙的習慣。直到他看完後把日記本還給我，問道：「旅行結束了嗎？」
這問題讓我猶豫了一下。才回答：「還沒。」
雖然當初寫這本日記的理由已經不在了。但我會完成它。半途而廢什麼的，太不像自己了。
秋燈嘴角上揚，站起來拿走桌上的茶壺去加熱水。走回來把它放回桌上，可是沒有坐下來。「到時候我可以看這本日記的後續？」
「取決於你願不願意讓我續壺。」給自己倒了杯茶，道。我得說，這茶真的好喝。
「如果你想續壺我有更好的主意。」
「嗯？」
他又走到一旁的櫃子去，然後拿出一盒棋盤。「來下棋吧？」
「棋？」好久沒下了。
「會下嗎？要不要我教你。」
「會啊，直接開始吧。」
「你挺有自信的樣子。」
「桌上的遊戲我很難輸的。」
「這話給我聽到了。我接受你的挑戰。」
「嗯？」
「我也是跟了許多路過的旅客下過棋的，勝率達八成。」
「聽起來……」
「如果你贏一場本店請客一杯飲品。」
「不，我覺得你別……」
「如果連勝則用乘法加杯。」
「這……」
「來吧弦林，讓你先。」
「……」
§
「這沒道理……」秋燈看著棋盤，喃喃自語道。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難道不會良心不安嗎？
用讀取心聲這種缺德的能力來碾壓別人的棋藝。
好吧，我知道用能力作弊這種事情很幼稚。不過，面對別人的打賭，在沒有早已規定不能使用能力的情況下，我可沒在客氣的。尤其是對方主動提出要打賭的。那，請把錢打包好。啊不對，秋燈是拿店裡的飲品當賭注。
我們玩了很多棋類，原本世界裡的圍棋、象棋、西洋棋，然後秋燈還花了點時間教我森之心獨有的葉譜，然後再花了點時間來碾壓他。
就這樣玩了一整個下午。因為賭注秋燈說是倍數增加，而超過三位數之後我就沒有再算下去了。不過粗略算一算大概是……嗯。這麼說吧，沒意外我這輩子來這間咖啡廳是不用付錢買飲品了。
悠哉地喝了口秋燈新泡的茶，心情甚是愉悅。不確定是因為茶的關係還是跟這位好欺負的新朋友相處的關係，比起剛進入森之心時輕鬆得多。
年輕的獸人大概花了十五分鐘左右從下棋下輸的打擊中回復過來，然後又因我提醒他已經欠下巨額的飲品而又回去失落個二十分鐘左右，再回復過來問我：「你要在森之心待多久？」
這個喔……「三、四天吧。我原本是跟朋友一起旅行的，他們應該正在下一站等我。」
「有決定住哪了？」
「森之心的樹上睡起來有比較舒服嗎？」
「沒有，倒是森之心的蚊子吸的血特別多。」
「可惡。」
「……」
「……」
「弦林？」
「嗯？」
「旅人不是應該問說『有空房可借住？』之類的嗎？」
「我還挺少這樣問的欸，除非對方主動提起。」
「這邊是有位子，有興趣嗎？」
「你是指這間咖啡廳的樹上？」
「……不，是指樓上有空房。」
「我贏了你這麼多飲料還住你的讓我有點良心不安。」
「一個拐人母親的浪子就別談什麼良心了吧。」
我懶得解釋了。
反正答應秋燈的邀請了，等到黑暗的天色完全掩蓋了樹蔭，他就領著我去閣樓的溫馨小客房入住。他手持一盞燭火上樓，打開了一扇木門先進去，為裡面點燃了油燈增加亮度，接著打開窗戶給裡面通風。我在門口看著他一連串舉動，雖然早就知道森之心崇尚自然，但此刻才更加有種古代生活的感覺。
待我放下行李，那年輕店主又跟我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跟衛浴設備的使用，這才打個哈欠走去走廊底部的房間睡覺去了。他一臉就是早睡早起的習慣，我也沒去多麻煩他什麼事情了。
梳洗了一番之後我穿著簡單的短褲短袖，坐在窗邊咬著筆，寫著日記。
再次提筆的感到有點陌生，回想上一次寫日記是老爺子去世之前的事了。我一會兒望著星空，一會兒再轉頭去看一隻青蛙霸佔的床鋪，裹著對他來說過大的披風睡覺。他倆今天跟果子鳥們玩得可開心了，到了晚上也沒多餘的精力，早早就睡了。
嗅著秋燈幫我點的驅蟲薰香，有一點沒一點的把想到的事情寫上本子。寫到稍早作弊贏了下棋這件事時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如實的把使用能力這件事寫上去了。答應了獸人青年給他看日記，這也代表他不久之後就會知道我屢戰屢勝的秘密了。
我並不覺得他會對此發脾氣，可能頂多一臉怨念的看著我一會兒，然後照樣把輸掉的飲品端上來。
「老實的傢伙。」我喃喃自語道。當寫完最後一個字之後，邊揉揉脖子邊從窗邊下來，關上窗戶。
如果有人問我：今天過得如何？
那我會說：還不錯，交到一個新朋友。
把睡姿難看的青蛙跟魔毯往旁邊推了點，讓床鋪有空間讓我睡覺。一躺到那個有草藥香味的枕頭上後，睡意瞬間侵襲而來。把床頭櫃子的油燈轉熄了之後，我也沉沉地睡去。
還真有段時間沒有睡這麼好了。
創作內容
夜暮之曲 (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