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五,也是模擬考的最後一天。
既是週休二日前夕,又是終於能放鬆因考試而緊繃的神經的這一天的午休時間,三年級各班洋溢著朝氣十足且極盡難聽之能事的罵聲。
沒錯,罵聲。用詞之低俗、語氣之激憤、邏輯之飛躍,甚至讓我懷疑我和這些人真的是一樣接受九年一貫教育成長至今的同窗。
總而言之,我和兩位老面孔又來到社團教室。今天的午餐是鹽味雞腿排。
「啊~啊,留校溫書,又是留校溫書。填鴨式教育N百年前就過時了,這些老師要什麼時候才接受啊?」
倪昆翰仰頭大嘆。來到社團教室的他不止動作變得浮誇,還把衣襬拉出來,也解開風紀扣以下兩顆釦子,露出坦克背心和結實的胸膛。
剛開始我還會要他自重,因為左我彌也在這裡。然而事實證明窗外更有魅力。就像現在,左我彌又坐在窗邊往外看;那裡已經成了她在這教室的專屬位子。
我笑了笑,將醋漬甜椒分到各自的便當蓋上,接著在旁邊放上糖炒牛蒡絲,說道:
「往好處想是老師上禮拜先說過,不然我們今天就得吃合作社了。」
隔壁班就是因為班導忘了說,一考完就歡欣鼓舞準備衝出教室,被剛好來巡堂的教務主任撞見,連班導一起臭罵一頓。
不得不說那是挺治癒的畫面。人因看到他人的不幸而幸福──這句話雖然沒品,但說得一點都沒錯。
當我將雞腿排平均分到三個便當盒裡,準備淋上鹽蔥醬時,左我彌突然出現在桌旁:
「隆盛。」
「妳是忍者嗎?」
我分菜的座位離窗戶至少隔三張課桌的距離,這小姐要不是忍者就是會瞬間移動了啊。當然左我彌還是那一如往常的歪頭反應,烏溜溜的眼睛轉啊轉的,就像第一次看到月亮的小貓頭鷹。
「隆盛,我不要蔥。」
「可是鹽味雞腿要搭鹽蔥醬才好吃啊。」
「我不要蔥。」
「那雞腿少一塊。」
「……姆。」
左我彌鼓起了臉頰。自從青豆事件之後,她在我面前表現不滿的次數越來越多了;不過也可能只是肚子餓了,比較容易情緒化而已。
「先不說加不加蔥醬,你們要喝綠茶還紅茶?」
「「綠茶。」」
「喔、喔……也太有默契了吧?」
這句話差點讓我嗆到口水。反觀左我彌卻一臉得意地翹起鼻子:
「哼哼。」
嗯,真的很得意。
「什麼默不默契,去泡茶啦。」
「是是是,大廚您慢慢忙。」
「啊……」
等等,這下不就變成我得單獨面對左我彌嗎?雖然那句「有默契」是不能代表什麼,也可以當作只是說好玩的,但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就是尷尬到不知道該接什麼話才好。
當然左我彌還是老樣子:
「我不要蔥。」
突然有種太陽穴一帶浮起青筋的感覺。
怎麼說?看她和平常一樣是讓我鬆了口氣沒錯,卻也讓我有種在乎倪昆翰的玩笑的我和傻子沒兩樣的感覺。
「隆盛,我只要雞腿。」
像是為了強調,左我彌不只換個說法,連整個上半身都往我探過來;在不到一個拳頭的距離,我發現她的肌膚細緻得就像牛奶布丁,還能從她那雙泛紅的夜色雙眸看到自己。
「我,只,要,雞,腿。」
「……不吃蔥就沒有雞腿。」
「變過分了。」
左我彌的背後彷彿出現五雷轟頂的特效。喔不,是真的有。
「昆翰你幹什麼?」
「就想替你們緩和下氣氛。這背板雖然是戲劇社的,但畫得不錯欸。八成是找美術社幫忙的吧?」
「你只有蔥醬。」
「便當暴君!」
沒說「你就溺死在蔥醬裡吧」已經算客氣了。我用淋上醬汁的便當交換倪昆翰拿著的綠茶。
「我不要蔥……」
左我彌還在掙扎。不過和剛才那強硬的態度比起來,現在就像負隅頑抗的小動物。
「那就沒雞腿吃。」
「……嗚。」
於是左我彌屈服了。我傳便當給她時,也給了一個帶有肯定之意的大拇指。
「我要筷子。」
「來。」
討筷子的語氣還滿兇的,不過看她乖乖把帶蔥醬的雞腿吃下肚,成就感油然而生。
我想這就是師長成功說服挑食的孩子時的感動吧?雖然我說服的是我同學。
吃完之後,我接過兩人的便當盒裝熱水去油,轉回來看到左我彌已經回到她的專屬座,而且兩手擺在嘴邊不知道在做什麼。
不會在吃零食吧?雖然輪不到我管,不過發現自己的料理居然吃不飽還真有點打擊。
「隆盛,別看。」
左我彌背對著我說。該不會還在生氣吧?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就說我不要蔥。」
果然還在生氣。我扯了扯嘴角。
好一會後,左我彌總算肯轉回來,右手捏著的面紙球沾著幾點翠綠。
原來不吃蔥的原因是這個啊。我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又在看。」
「欸?啊、對不起。」
然後左我彌脖子一扭又轉回窗外。只是比起平時那不知在看著什麼的眺望,現在的她更像是賭氣才往外看。
下次就作她喜歡的料理賠罪吧?記得之前的蜜汁排骨頗受好評。
至於倪昆翰,看他這麼專心在滑手機,我就不打擾他了;至於腦中某道「我煮什麼他吃什麼」的聲音,當成幻覺就好。
「我想問一件事。」
倪昆翰突然抬頭說道,還很少見地先說了開場白。
「什麼事?」
我回問,當然左我彌還是看著窗外。
「如果以後中午再多一個人來吃飯,你們會介意嗎?」
雖然是看著我問的,但我知道他問的是左我彌。
左我彌沒有回答。嗯,也是啦。作為代替,我反問昆翰:
「那人是誰啊?」
「我小時候鄰居。後來搬家了,不過最近搬回來。下禮拜要轉進我們學校。一年級的。」
「所以是要我們陪他習慣學校環境了?」
「差不多……習慣班上之後,也許就可以……了吧?」
就連我也覺得這段對話有夠做作。反正目地是解釋給左我彌聽,結果好就好。
不過倪昆翰難得說得這麼不確定,倒勾起我的好奇心了。我又問:
「他是──」
我才開口,教室門就以驚人的氣勢轟地打開。
站在那的是穿著從沒看過的校服的女生。兩件式上衣的剪裁完美展現出她稍微隆起的胸口和細腰,百褶裙的長度短到大腿幾乎全露出來,擔心內在美會不會曝光的同時,又要克制自己別被那雙腿勾去視線,就連毫無特別之處的短襪和圓頭鞋也耀眼起來。
而不可否認的是,她是一位很漂亮的女生。稍長的黑髮隱約映出淡淡的淺褐色,部分髮尾因為剛才奔跑過來的關係,稍微黏在側臉或翹了起來;五官方面,水亮的大眼睛充滿精神,可愛的鼻子和形狀漂亮的嘴唇也讓人讚嘆。
我想她就是倪昆翰說的兒時鄰居了。而倪昆翰本人看上去有點、不,是明顯懊惱地吐了口氣:
「莠芯,不是說好放學見嗎?」
「因為太想昆翰哥哥就跑來了!」
好一記直球。別說倪昆翰張開嘴卻說不出話,連在旁邊看的我都有點不好意思。
不過左我彌還是看著窗外。
「總之警衛沒事吧?」
「警衛?」
倪昆翰沒來由的一問讓我下意識重複。
「當然囉!」
「啊?」
等等,這兩人的對話是怎麼回事?這時肩膀被輕拍了兩下,轉頭看是左我彌,她指著窗外說:
「好多黑西裝。」
我往外看一眼,默默縮回脖子。
「昆翰,請問這位小姐到底……」
「她是──」
「請讓我來吧,昆翰哥哥。」
如是說道的她似乎從剛才的雀躍冷靜下來,輕捏裙擺微微躬身。我還是頭一次看到真的這麼做的人。
「我是姜莠芯。下星期一開始,轉入這間高中的一年十二班就讀。」
一年十二班是升學班。本校每一年總有幾位能上國內知名大學,甚至飛到國外大學升學的,都是出自這個班級。
而且剛才看去中庭,那黑得發亮的加長型轎車和少說二十人的西裝男,這位姜莠芯的來頭肯定不小──
「是昆翰哥哥的未婚妻。」
──先不說她的來頭了我腦內突然上演法國大革命還諾曼地搶灘啊喂。
我扭過頭,只見倪昆翰活像不知哪來的純情少女雙手摀臉,那頭刺蝟則像全速行駛的火車頭瘋狂冒煙。
而看著這一幕的姜莠芯笑得可人,左我彌依然看著窗外。
順帶一提,根據我剛才看到的畫面,我們學校警衛抱著交通指揮棒,一臉被丟在鯊魚圍繞的荒島般的表情,被四位壯得活像巨石強森的西裝男團團包圍。
おまけ
個人妄想手癢產物的左我彌形象圖
一開始是這樣,就在公司亂撇幾筆
然後回家全力全開
好啦,我知道畫崩了... ... 就這樣吧 >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