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打開，站在玄關前迎接我的是老媽。
看老媽幾乎沒變，我不禁鬆口氣。
她看見我並不驚訝，應該是知道我會回來。
正當我揣摩著第一句話該說什麼的時候，老媽滿嘴笑容。
「來來來，快進來！」她招手示意我趕緊進去，像是在招呼好久不見的親人一樣，語氣中充滿熱情。
事實上也確實是很久不見了。
「喔、喔。」
心中百感交集，我步步遲疑走到玄關，鞋子才剛脫下，就被老媽催促。
「動作慢吞吞的，還不快一點，晚飯都要涼了，今日我可是大顯身手了一番喔！」
一如既往連這種事情都要碎念，不過如今卻不感到煩躁，反而有點開心。
「笑什麼啊，有什麼好笑的？」
「唔，我笑了嗎？」
「笑了，還笑得很開心，嘴都彎得跟月亮似的。」
「不，只是妳的錯覺而已。」我收斂表情，故作鎮定。
「既然這樣，那就別擋在這裡發呆，趕緊進客廳！」
「哦，好啦。」
我背過身，蹲下來把鞋子擺正，才又轉身走進客廳。
像這樣的對話，有種懷念的感覺湧上心頭，彷彿回到從前那段純真的時光。我漸漸開始明白自己缺少的那一塊是什麼了。
也許此刻我的嘴角又擅自翹起來了吧，但我不在意，因為這份喜悅是真實的。
反正我現在背對著老媽，誰都看不見。
我邁開步伐，一腳踏進客廳。
這一瞬間，我感受到的並非回到家的喜悅，亦不是家裡布置幾乎沒有改變的感嘆，而是前所未有，恐怕這輩子也不會再有的震驚。
原因是在客廳裡，有除了我父母以外的第三人存在。
而那個人說巧不巧，正是我今週以來一直朝思暮想的人。
事情來得太過突如其然，我瞠目結舌，生活差點不能自理。
近乎是用擠的才把聲音給擠出喉嚨，我聲音顫抖，喊著那個人的名字。
「桂……你怎麼會在這裡……？」
「咦？」桂一臉驚訝地看過來，兩眼眨呀眨的。是因為我出現在這裡而吃驚，還是單純對於我提出的問題感到訝異，我看不出來。
照理來講，桂十之八九早已知道我會來。
我挪移視線，往老爸那兒看去。一注意到我的目光，老爸馬上撇過頭，想當作無事發生。
而老媽則像是什麼都不知道，眉開眼笑地走了進來。
「唉呦，桂經常來我們家作客呢！他總是會和我們聊聊你最近發生了什麼事。」
「哈啊？」
我怎麼不知道有這回事？
「我還記得幾個月前，突然有一個漂亮的女孩子跑來我們家說要找你，真是嚇我一大跳，還以為你交女朋友了呢。結果原來是你以前那位朋友，氣質跟以前簡直判若兩人，不說我還認不出來呢。」
「沒想到今天突然從你爸口中說你要回來，嚇得我趕緊多做你那一份菜。」
就在老媽自顧自演講的期間，我面色凝重，默默走到桂的旁邊，拉住他的臂膀。
「……跟我來一下。」
我把他帶到我原本的房間裡，喀擦一聲鎖上門。
「你怎麼會在這裡？」
「咦，我不該待在這裡嗎？」
「不是這個意思……」我抹臉，嘆口氣。
直到現在仍沒有實感，懷疑自已是不是出現幻覺才以為桂在我面前。
「我換個方式問好了。你突然整整一週不見人影，究竟去了哪裡？」
「嗯——關於這個嘛……」他猶豫一拍，最後還是繼續說下去：
「其實是在弄關於搬家的事情，忙得不可開交。」
搬家？
聽見關鍵詞的我身體抖了一下。
果然桂已經準備要搬家了，今天會過來我們家，只是因為要向我們道別而已……
雖然早已有心裡準備，可是從本人親口聽到，心裡還是如千刀萬剮般難受。
「因為實在是太忙了，所以沒能馬上通知你，對不起。」
「不，沒關係，你能在百忙之中抽空過來這裡就已經很好了。」把難過往肚子裡吞，我靜靜說道。
「嗯？其實事情都處理得差不多了。」
「這樣啊……」
既然事情大多都處理完了，代表這很可能是最後一天能和桂在一起的日子了。
難怪今天的晚餐會這麼豐盛，原來是要為桂辦一場送行會啊。
……不行，不能哭，男兒有淚不輕彈，我要忍住。
「司，怎麼了嗎？你的臉色好差。」
「不，沒什麼。」我轉身背對，擦擦臉，把濕潤的眼睛拭乾。
「……好啦，再繼續說下去老媽就要進來罵人了，我們去吃飯吧！」說畢，不給桂回答的機會，我打開門走了出去。
＊
回到客廳，我、桂還有我爸媽，總計四個人圍在桌子周圍。
久違地和父母一同吃飯，但我卻沒有心情品嚐佳餚的美味。而坐在我旁邊的桂則吃得津津有味，跟我家老媽聊得不亦樂乎。
聊天的內容是關於我們在學校發生的事，不如說根本就是關於我的事，但我一點都無所謂。
不可以，我要振作，這可是桂的送別會，是他最後一天待在這裡的日子啊，至少我得表現出高興的樣子才行。
「原來我們家兒子還做過這種事呀。要不是有桂在旁邊，事情可就覆水難收了哦！你說是不是啊，司。」
「誒？啊！是啊是啊！多虧有桂在呢！」
「……你那是什麼滑稽的笑臉。」
糟糕，笑過頭了。都怪老媽突然把話鋒轉向我這兒，害我來不及應對。
「難得回來一趟，這孩子怎麼變得比以前還要奇怪了。」
「居然說自己的兒子很奇怪……」哪裡奇怪……而且居然早就覺得我很奇怪了嗎？
「不然你為什麼要擺出悶悶不樂的表情？還想強顏歡笑，這都不算奇怪的話，我看也沒什麼東西能稱得上奇怪啦。」
「唔！」一語道破，竟被觀察得如此入微。
「妳怎麼看得出來？」我捂著胸問。
「當然看得出來，你以為我是誰？我可是你老媽啊！自己的兒子在想什麼我怎麼可能不曉得。」
這是哪門子的歪道理。
「什麼歪道理，這是正道！」
「妳能不能別用讀心術啊！怪恐怖的。」
「居然有膽說自己的媽媽恐怖，我看你是皮在癢哦？只是在外面住一年而已，就膽大包天，直言不諱啦。」
「對不起我錯了。」我馬上低頭認錯。
「嗯，這樣才對。」
不是我孬，老媽生起氣來可不僅只是老虎發威的程度。好吧，其實就是我孬。這就跟一條繩子能拴住一頭大象是一個概念。
「言歸正傳，你難得回來一趟，為什麼愁眉苦臉？不高興嗎？」老媽問。
「……沒什麼，是我自己的事。」
「事情哪有在區分你我的，尤其是傷心難過的事更不應該憋在心裡。」
「下次再說吧，難得今天桂撥冗過來這裡，是應該要開心的場合，不適合聊這種事情。」
「畢竟……像這樣的時光已經沒有下一次了。」
語中夾雜進哭腔，我咬著嘴唇，拚命守住最後一道防淚堤。
但是老媽卻對我說的話感到困惑。
「什麼意思啊？」
不只是老媽，連老爸跟桂都露出類似的神情。
為什麼每個人都要這樣看我？
「所以說我的意思是……今日是桂最後一天待在這裡了，我們應該要開心一點，不要讓桂留下遺憾，畫下完美的句點。」
「誰最後一天待在這裡？」
「誰？桂啊，現在我們不是在辦桂的送別會嗎？」
「誰的送別會？」
「桂的啊？」幹嘛一直問同樣的問題。
「桂不是已經把搬家的事情處理完了嗎，那麼最近肯定會離開這裡吧，所以才在這裡辦送別會……」
短暫的沉默降臨全場。我越講越心虛，三人的視線刺得我渾身發癢。
……不是這樣嗎？
桂從座位上站起來，椅子發出「咿——」的聲音。
「跟我來一下。」
他拉住我的臂膀，把我帶到我原本的房間裡，喀擦一聲鎖上門。
讓我一個人尷尬.jpg
創作內容
時隔兩年的重逢，他……卻穿上了裙子。（五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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