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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無條理之雨

月下七光 | 2018-10-17 17:18:33 | 巴幣 32 | 人氣 409

短篇小說
資料夾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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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章因為小屋背景,很抱歉手機黨請換電腦版,否則大概看不到




滴答滴答,音色讓人厭倦,雨響了,夢不得不清醒,心卻依然在夢中。


十四歲的妹妹小我兩歲,她很喜歡雨,說是:雨的聲音很好聽,特別是雨珠連連落上透明傘面的時刻,水珠延著傘緣擴展,如同透明的星星在傘這穹蒼上運轉似的;我內心深處厭惡著這種浪漫情懷,雨就是雨,淋雨溼答答的,從來沒看過星星的都市夜空,一片灰濛濛的,充滿了煙塵跟光害,又何來的什麼清澈蒼穹?什麼星星?

「死老哥,一點都不浪漫。」每當聽到我的論調,她都是一樣的語氣。

「乳臭未乾的小國中生懂什麼浪漫,你先把浪漫的定義搞清楚再說。」我一本正經的回覆,身為哥哥,就是要給予妹妹正確的觀念,「浪漫」這種不著邊際的辭彙,連清楚的定義都沒有,掛在嘴邊真是荒唐。

「明天才要成為高中生,今天就一副高中生的傲氣,以高中生來說死老哥一樣是乳臭未乾。算了,我回房間。」

「砰咚」一聲關上房門,她回到房間做她睡前的準備,我也回到屬於自己的房間,也是我自己的空間。我昏昏沉沉的打開電腦,開始瀏覽高中的入學前須知,當我查覺到電子手錶顯示的數字,由生硬線條排列出來的夜晚時刻,就將滑鼠游標點上關機。

將書包內裝入明天新生訓練該帶的東西,不常用的手機、髒兮兮的陳年鉛筆盒、以及裝著幾張紙鈔的皮夾,還有悠遊卡,我洗洗澡刷牙準備躺上地鋪,卻覺得今天外頭的聲音格外的清晰,大概是都市中獨有的流浪狗,正在喪家犬哀嚎;喝了酒的大人咆哮的聲音,夾雜著笑生跟哭聲,我聽著已經習慣的夜間嘈雜進入夢鄉。當我醒來時,身體冰冰涼涼的,當我想動手到眼前揮舞,確認自身的存在時,卻是搆到了窗戶的感覺,我嘗試挪動我的體驅,站立起來,視線卻不停的滯留於天花板。

當我查覺到時,整個地鋪被我巨大的下肢翻起來,看到自己一結一結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打到房間的書架,因而跌落到房間地面的一本書,卡夫卡的《變形記》,讓我忽然有種既視感,我現在的狀態就跟這本書中,變成蟲的男主角──格里高爾一樣,一夜之間似乎變成了不得了的奇怪生物,而且是最沒創意的那種,跟書本描述差不多的生物。

根據我熟讀《變形記》的經驗,我首先嘗試發出聲音,果然發現聲音是一種尖細的難聽噪音,也就是說現在的我無法跟人溝通。

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我不禁心想著最壞的狀況,按照格里高爾式的經驗一口氣衝撞出去,蟲的外型,噁心的下肢,沒有脖子,連接著長著兩根觸鬚的腦袋,以及狀似非人的頭部吧,瞥了眼平常梳理外衣的鏡子,裡頭的樣貌看來如出一轍,果真一點都沒錯。

我看到妹妹一臉驚呆的樣子,我不禁思考接下來該幹麻,如果說根據小說情節,父親會衝出來,母親會嚇暈,妹妹會逐漸對該死的怪物失去情感,然後怪物的終局就是──死亡。

妹妹驚呆了幾秒,她綁著單馬尾,國中制服穿的皺巴巴的,裙子倒是有扣好,跟平常一樣看起來沒怎麼在打扮,沒粉底的單眼皮底下的黑色瞳孔盯著我瞧,我無聊的觀察的她眼睛底下那顆痣,然後見她目光轉到我房間裡頭的《變形記》,又緩緩的轉頭向我。

啊,我好像有把這本書借給她看過來著。

她沉默了許久,當我盯著她的痣,一路在心底擔心她亂糟糟的未來嫁不出去,或者未來終生當個老處女的時候,她拍了我的腦袋一下,讓我注意力轉至她的嘴巴上,她手叉腰,薄薄的唇發出顫抖的聲音:「死老哥,我現在該冷靜點嘛。」

我由衷的打算點頭,換來的卻是下肢啪搭啪搭的敲著地面。

這嚇著她了,她退後了幾步,然後過一段時間,她貌似冷靜了,喘口氣,然後沉上眼簾,走上前來,說出一句該死的話:「如果真的跟《變形記》一樣,現在話語權在我,你說話也沒人聽得懂。啊,你就算不是變成蟲,說話也是一樣難懂。」她忽然間懂了什麼似的擊掌,異想天開的張開眼:「所以你除的外型變得很醜,幾乎跟平常沒什麼變化嘛。」

你的意思是我平常說話你都沒想聽嘛?

雖然說了,但我的口器卻嘶啞的發出高亢而意義不明的聲音,比喪家犬的哀號、醉酒的大人還要慘。

之後,我只能任她擺布,她打算帶著我出門透氣,以免之後的發展,跟故事情節的結局一樣悲慘。她說現在清晨,幾乎沒什麼人在外頭,太陽還沒升起前,我可以假裝成大隻的蟑螂活動。

離開了大門,我就已經做好了死去的覺悟;或說當我查覺到自己成為蟲的那一刻,大概就知道自己逃脫不了死運。

並非我很豁達,只是因為隨著變成蟲開始,我就有種渾渾噩噩的感覺,似乎在做夢一樣,身體幾乎沒有什麼知覺,只有碰到東西會有感覺而已,疼痛、搔癢之類的感觸幾乎沒有。
就算是現實,就當成一場夢吧,一場醒了等同於掛掉的惡夢。

「死老哥,你現在正在想啥?算了,我知道你回答不了我。但是,你就聽我說吧。」我沉住氣聽,反正也沒有其他選擇,然後一邊緩慢的爬行,現在這場夢的主要角色是妹妹,聽她說話也是理所當然,沒有對白權的角色是沒有意義的。

「其實,你平常說話,或者看著的書,我或爸媽也只看得懂表面,內容完全看不懂。」她開始叨叨絮絮的講著,指頭勾著沒有撐開的透明傘,吊鐘般一前一後的晃著,我靜靜的開始回憶,一面匍匐於地。

出生於都市,我自小到大,認字速度快很多,所以很快就可以掌握一些同年齡的人無法掌握的書籍,我從哲學書知道人是理性的動物,然後對於浪漫非常排斥,與妹妹天生下來就喜歡聽音樂,唱些童謠不同,我從小就不停的看書,以及看書。

逐漸的,我說話沒有人理解,當品德教育的時候,我問「德性的定義」是什麼,「人活著的概念」是什麼,或「老師完整想要表達什麼命題」,老師卻永遠答不清楚;跟人對話時,我無論是怎麼樣都無法融入話題,也不想融入,總是點頭、「嗯嗯」幾聲,附和著人,當我開啟話題,就如同……

「老哥,其實我覺得,你平常開話題,跟你現在蟲子叫的聲音,差不了多少。什麼定義、概念、理型、思想,你知道現代人根本不說這些東西嘛?當我說『我覺得』的時候,你總問我『那你的認知是什麼』,完全就是一種無法溝通的模式,直到現在,你才肯聽我說話。老一輩都喜歡說『書中自有黃金屋』,爸媽卻不鼓勵老哥看書哪。因為大家都推崇書本,實際上卻沒去理解,也懶的理解。會去理解的,只有跟蟲子一樣笨的老哥。」

或許吧,蟲子,我這一生,活的就跟蟲子一樣。用哲學的語言,用別人聽不懂的艱深文字,而無法達到正常溝通的效果,我就算是擁有了超越別人的知識,此外一無所有。我忽然想起房間裡頭的電腦,裡頭除了見不得人的AV之外,就是各種文獻的資料夾;陳舊的皮製鉛筆盒,裡面的筆為了學習抄寫過無數的英文單字;不常用的手機,一個月用不到一兩次。對啊,如果說我變成蟲子,就只是外表上的變化,實際上我就是隻蟲子呢?

「不過,現在你肯聽我說話,我忽然間覺得好開心。第一次能跟老哥正常說話,老哥也只能聽我說話。」

我看見妹妹的笑容,其實美學上來說稱不上好看,美學定義上的好看應該是美人勾起唇角,端正的五官,微微的甜笑。但我的妹妹啊,不僅衣服不整齊,五官稱不上端正,而且也不是什麼甜甜的微笑。只是一名國中的死小孩在笑,無聊的笑,毫無意義的笑,但是,也不同於空虛的大笑,那種交際應酬時的笑與現在的笑有差別,我不知道差別在哪,只知道,這或許就是浪漫。

浪漫,真是空虛的辭藻,我卻因此有種得到救贖的感覺,我原來一直在做夢,此刻正是美夢的時刻,除此之外的時間,都像是無聊的乾澀,都是轉眼及過的瞬間,是夢,無論是理論、理性、知識、道德、宗教、哲學、甚至是卡夫卡,他們是真正的怪物,占據了我人生的時間,也使我成為了真正的怪物,這個世界不需要哲學跟邏輯,更不需要思想跟命題,因為根本沒有人知道這些,也沒有人真的想意會這些。

滴答滴答,季節開始流淚,天空落下甘霖,妹妹撐開了透明傘,雨珠每個瞬間都落上透明傘面,滴滴答答的敲出響亮的聲音,水珠延著傘緣,擴展開來,如同透明的星子們在移動,在傘這穹蒼上運轉,下雨了。

夢醒了,不會說話的怪物被雨驚醒了,成為了人,當一輛貨櫃車無預警高速的經過,我快速的爬行竄過去,被碾壓成一隻蟲乾,死了,臨死前我不想看到妹妹的表情,但是我知道這是必然的命運。

雖然雨聲的節奏使我不得不醒,但是,我的心在夢中。




思想成為笑柄的時代,雨讓人醒過來,一切都是荒謬

創作回應

Rei
很哲學,七七一定是上課太累了
2018-10-17 17:22:06
月下七光
你看超快=口=
2018-10-17 17:24:31
寶爺
當我查覺到時,整個地鋪被我巨大的下肢翻起來

>////<
2018-10-17 17:36:10
月下七光
2018-10-17 17:40:01
黑い影
彼此都在說,但聽不進去就沒有意義
是我夢到的生為大蟲,還是大蟲作了個自己曾生為人的夢呢(?
2018-10-17 18:47:01
月下七光
真是莊子的說法R
2018-10-18 21:24:37
羽翼
原來看到床那段, 會這樣想的不是只有我一人 XD
2018-10-17 19:01:53
月下七光
大家都好髒>艸<
2018-10-18 21:2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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