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奇幻-《後烏托邦的魔法師》(3)-1.時間軸的「空白理論」(資訊量準備爆炸的前一章節)

1.時間軸的「空白理論」

 

　　老舊的木製地板發出嘎嘎作響，這樣的聲響在寂靜無聲的深夜格外突兀，讓人不禁懷疑它是否會無法承受我與梅庫西亞兩人的重量而崩塌，即使我知道這處華格街三十八號懸空於天花板的閣樓若因什麼原因發出巨大聲響，可能不僅樓下甚至附近的鄰居都不會在意了吧？

 

　　畢竟，此刻的華格街如同戰後所留下，人去樓空的殘破廢墟街道。

 

　　我將原本在指尖閃耀的照明魔法「暮光」，施予懸掛天花板中央的舊燈泡芯蕾中，接著昏黃的燈光成了查理專屬閣樓內唯一的光源。

　　沒錯，沒有保留任何停下休息的時間，在與光明會各幹部於「舊香港」會談完登陸中央大陸「里奧德曼」的戰術策略後，隨即兌現梅庫西亞答應我的要求，回到這一切開端的原點，我跟查理相遇成為「沐月魔法師」的契機，可能足以解開不少謎團的神祕房間，位於華格街三十八號最頂層隱藏的閣樓，也是一開始被稱為「閣樓上的查理」都市傳說的起始地點。

　　我們決定在明天援軍到達並進攻中央大陸前，把握可能是最後能回到這裡的機會，馬不停蹄的直接前來，雖然跟位於海上「平行空間」位置相距甚遠，不過對可以跳躍至曾經到過地方進行「瞬間移動」的魔法師而言，不過是彈指之間的事。

 

　　該說這處房間不愧繼承查理生前的頹廢風格，還是理所當然該富有不少奇幻故事的色彩。

　　這處閣樓內積滿灰塵跟蜘蛛網，書桌旁有兩個堆滿破舊書刊的矮櫃，床上放有一雙深灰色針織手套還有幾本書籍，書桌上則放有一本被翻閱過，有著暗紅色硬殼書封及寫滿密密麻麻內容的厚重書冊，上面的灰塵有被拍落的痕跡，所以大概可以推測可能是查理生前最後觸碰到的書籍。

 

　　《對話論》──柏拉圖家族歷史文本。

 

　　我拿起這本重量不輕的書籍翻到最前面的封面，上頭刻有美麗的波浪以及一座看似島嶼的輪廓圖騰，正中央是這本書的主要名稱，翻開裡頭首頁可看到缺了一角的頁面內寫有某家族的歷史文本幾個字，不過也因這短短的一段字句，讓我的記憶迅速回溯到某個片段，然後大大吃了一驚。

 

　　「梅庫西亞，果然跟妳那天在教堂說的一樣！」

　　「是的。不過我也跟你一樣訝異。」

 

　　站在我身旁的梅庫西亞湊近身子與我一同仔細端看這本書籍，由於她的身材相當嬌小，可說是幾乎整張臉貼在我手臂上，頓時讓我有點不知所措。

　　而且恢復成以往冷靜神情的她，根本也沒如她自己所說有任何訝異的情緒，不過我大概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就跟當初從光明會那見到「梅林．安布羅修斯」是一樣道理。

 

　　「梅庫西亞……妳也只是聽聞過這本書的存在對吧？而且不是從查理這邊接收到的訊息。」

　　「的確是這樣沒錯。」梅庫西亞恢復站姿，雙手交叉在胸前，不過表情還是沒有變化，接著說：「我想在除了恩利你所處的這個『後烏托邦』人類時間軸中，應該有不少人都知道這本書的作者，還有這本書傳聞中是存在的，不過不能實際看到實物的人占大多數。它與其說是真實存在的歷史，倒不如說更像梅林那號人物一樣，是傳說中的故事，就連我這生長在那荒謬時代的骯髒小鬼，都聽過這個傳說呢。算了……最後那段話請當作沒聽到。」

 

　　梅庫西亞因意識到不由自主提到自己過去，趕緊別過頭隱藏臉上表情，看來是又想起造成我跟她之間尷尬，被窺看到過往記憶的那件事。

　　真的不像是一個已經活過百歲的成熟女性該會有的反應……

　　

　　「記得梅庫西亞提過，這本書有描述人類史前的烏托邦『亞特蘭提斯』的存在對吧？果然富有傳說色彩的古物，同樣會提及難以追朔的佚事，以及如它第一頁所提到的不為人知的──歷史。它的確也說明自己是記載歷史的本文，而且看得出來是經由家族代代相傳下來的紀錄抄本，簡單來說，梅庫西亞所指出的那位哲學家就是這名『柏拉圖』先生吧？他也正是這歷史文本的最初撰寫者，該家族的祖先。」

　　「恩利，看來你的腦袋裡又開始在把接收到的大量資訊結合，準備得出一段假設或結論了嗎？」

　　我轉頭與梅庫西亞四目相交，不禁有點勉強的勾起嘴角。

　　「其實我也沒那麼有自信，不過妳說得沒錯。或許該說，在來這裡之前我就有在腦海中提出一個巨大的假設，不過那是我個人就單純的理論下去做的推論，而且……這個假設跟『另一個我』的出現，爺爺見到查理後『所有人都失去相關的記憶』，最後也有可能跟查理消失後的『空白六十年』有一定程度的關係。」

　　在對話期間，我的視線一直專注在梅庫西亞臉上，因為剛才述說這段話同時，我想起了某件事是跟眼前的她有所關聯的，相信邏輯跟思考水平比我更高的她，或許會注意到我這個舉動的用意。

 

　　「怎麼了？我……我臉上有什麼嗎？」

 

　　不過，看到梅庫西亞這眼神游移的反應讓我瞬間清醒，並且開始自責什麼時候產生對方會跟我思緒相通的這種妄想。

　　光看眼神，根本不可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吧？

　　為什麼魔法師沒有像不久前被我在「金窖」旅店內打到重傷的那名光明會成員一樣，有「記憶跟思維分享」這種方便的能力呢？

 

　　「不對……我還以為你想說什麼呢，咳咳。」梅庫西亞這時候竟然也有別常態，出現掩飾慌張的假裝咳嗽反應，然後恢復正色道：「恩利，你猜錯了，我身上沒有任何一本跟《對話論》有關的抄本或複製品，當然，我的魔法中就算有複寫能力，但也沒有相關內容可以記錄，因為我手上這本歷史本文，是第一個人類時間軸中的『正史』，也就是說，它只是草草帶過『亞特蘭提斯』這個傳說書籍罷了，如果你想趁這個時間閱讀的話，倒也是可以，如此一來，你就會更了解我那個時代……不，是除了『後烏托邦』外的所有人類歷史了。」

　　這遲來的心領神會先讓我心跳漏了一拍，接著才從梅庫西亞手中接過她從身旁「空間」中取出，那晚在教會內浮現於半空中的厚重書本。

 

　　大致翻閱一下，的確如對方所說的相同，是相當簡短的人類兩千年以來的文明推進，另外也與光明會所提到的「魔女狩獵」、「不列顛諸王史」等歷史橋段相互銜接，其中二十世紀初的文明與此刻我們所在的後烏托邦時代背景，竟然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相似，果然這裡是以過去人類文明為基底所創造出來的「時間軸」，也是僅剩的唯一一條最後的人類時空，位於舊人類世界時間軸的毀滅之後。

　　可是……

 

　　「果然。」我闔上梅庫西亞遞給我的人類正史文本後緩緩抬頭。「後烏托邦並非是被『創造』出來，而是被誘發出來的『後人類時代』產物，要稱它為末日之後的『新人類世界』也不為過。

　　總而言之，這個世界的確是人類時空的『最後』，但同時也是『最初』，而且……它還曾經被『竄改』過，然而，查理卻也在生前的最後時光內，明白這所有的真相，然後開始召集所有魔法師。」

 

　　面對我突如其來隨思考脫口而出的述說內容，梅庫西亞第一次浮現無法理解的表情，當然，我也不準備等她提出疑問，因為這正是我來到這裡前的設想，我本來就準備要講出來的一個巨大且荒謬的「假設」。

 

　　「簡單來講，我們仍尚未從這個巨大的『人類時間軸』中脫離，至今我們還在『輪迴』當中，不過，其中卻可以透過一個人的決定，來改變故事的結局，牽連到所有時空內的人類歷史，當然也包括這個『後烏托邦』在內。」

　　「而那個決定全部時間軸歷史結局的人物，就是你沒錯吧？這也正是『恩利．雷哲』前不久回到這裡跟你接觸的關係，所以說，就連他的時空跳躍，也在這個時間軸『輪迴』中被註定好的『未來』？」

　　不愧是梅庫西亞，很快就透過自己的理解接上我的思路。

　　「沒錯。」

　　我拉出書桌前的椅子一屁股坐下，這個光景讓我瞬間回想到查理當初對我說明魔法師的故事跟討論「長生不老」話題的時候一模一樣，下一秒我趕緊回復思緒，回到這處閣樓內。

　　「來到這裡前我就設想過，當初目擊『閣樓上的查理』其實不只有爺爺一個人，除了他之外還有其他同伴，甚至是這座城市的住民，更不用說是突然消失的一樓麵包店老闆，那為何會在一夜間這些記憶隨查理的消失也跟著不見了呢？又為何，會只有爺爺還保有查理的記憶？當然，有關爺爺身上發生的異樣我也有不同見解，不過這可以等一下再提出來說明。

　　首先，我不認為有任何巨大的魔法可以隨意竄改一座城市內所有人的記憶，而且查理一開始就知道爺爺，爺爺也是查理認知上特別的存在，所以是不能抹滅掉的人物。這也跟後來查理曾經在六十年間回到這裡找上爺爺，將其作為『書冊跟訊息』交接的人物有關，當然，我不能排除查理是偶然間發現爺爺，才任命他為自己往後訊息傳達的人物，也就是傳達到我這代。

　　那麼，這就得回到全城市的人記憶被竄改的這個可能性。查理在消失前這段期間，明明可以對一樓麵包店老闆隱匿閣樓跟自己的存在，那為何不對其他人同樣做出這點呢？如果一開始就準備進行大規模的記憶修改，為什麼一開始不隱匿自己的行蹤？這樣做起來相對省事，也能降低遭遇潛伏期中艾米安的懷疑或跟蹤不是嗎？另外，最後把他帶走的那些『警察』，如果非正常人，那麼比起竄改全部人的記憶，不如毀掉這裡比較簡單？

　　我們已經可以知道，艾米安不需要大費周章竄改什麼人類的記憶，做出簡單的抹殺更顯得效率，這點從那一晚艾利跟襲擊我及查理的艾米安交戰後，所有人仍保有對這件事的記憶就足以證實，如果真要說是誰特地做到這些，可能也只有光明會一眾了。」

　　「的確，無論是艾米安還是查理都沒有竄改所有人記憶的必要，從那天艾利跟艾米安的戰鬥後，以及查理的行動也能知道，魔法師無法大規模修改人類的記憶，頂多只能做到留下『結界術』作為『視覺認知錯誤』的掩飾，大規模的修飾或許有可能，可是牽扯到人類記憶部分不但被禁止也做不到，所以可以得出除了約翰．恩利外其他人的記憶，可能是被會使用這項能力的『某位人物』，而且是不想要查理被他人知道的某些人物給抹除掉了，只是……這可能跟你準備要提出的假設沒有任何關係吧？畢竟你說其中牽扯到人類『時間軸』的問題。」

　　梅庫西亞坐在書桌上邊思考道，當然，她可能多少猜到我想要說的答案，不過真正的答案也可能超過她的想像。

 

　　「還記得我剛才提到的吧？就連這處『後烏托邦』也曾經被『竄改』過，不過，倒不如說，它可能也已經被『毀滅過』無數次了，所以這次才會有出現城市裡的居民『記憶空白』的原因，如此一來，也跟多少可以解釋『空白的六十年』是怎麼回事了，同時也之所以查理只能短暫『出現』在這個時間軸的原因，我承認接下來要講的相當複雜，可能要整理好邏輯才能理解這一切所有的關聯。」

　　原本仍面無表情的梅庫西亞，這時因為我的這番話提起了興趣，緩緩嶄露美麗的笑容。

　　「哦？沒關係，夜還很長，這次就換成我洗耳恭聽了，恩利．雷哲先生，新生的『沐月』繼承者，讓我看看你這名策略型魔法師又有什麼令我吃驚的見解。」

　　「簡單來講，這一切跟前烏托邦──亞特蘭提斯有所關聯。」

　　果然在我說出這句話同時，眼前的黑袍女子臉上再次閃過一絲驚訝，緊接著我脫口而出讓她情緒持續抬升的關鍵字。

 

　　「人類史前文明亞特蘭提斯，這個前烏托邦，是於現在我們所處的『後烏托邦時代』時間軸後所創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