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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萱，今天晚上有空嗎？」
一早，滿臉笑容的書翎就走來她座位，開口問了這句話。她很少看見書翎會笑得這麼開心，所以在回應書翎的語氣中摻雜著幾分疑惑。「有呀？怎麼了？」
郁萱抽出桌上的幾張衛生紙，擦掉額頭上快要滑落的汗水。三月底，冬天已經逐漸遠去，雖說偶爾還是有冷鋒報到，但天氣是一天比一天還要暖和，彷彿正預告著夏天將要到來。
「我們去吃飯吧！我想吃那間新的日式料理。」
書翎的雙眼閃閃發亮著，她瞬間想起了前幾天在速食店看見的景象。有一家人去用餐，而書翎的樣子就像那位抓了一把薯條的小朋友，兩個人都透露著非常期待的心情。
本來她是想從今天開始就稍微減個重，讓自己穿夏服的時候看起來不要那麼難堪，但一看到書翎這樣子，她實在不忍心拒絕她。「好呀！」
話才剛說出口，她就「啊」了一聲，放下正在擦汗的手。她想起家裡那兩張令她煩躁的臉，不禁想著這次出去爸媽又會怎麼追問她了。
「妳父母嗎？」
書翎在某些方面的敏銳度真的讓她佩服得五體投地，一猜就能猜到心中所想的；但比起讚嘆，她心頭所湧上的是更多的無奈與愧疚。
只能誠實以對。她點點頭，「嗯……」郁萱停頓了一下，只是很快地又用開朗的語調接著說了下去：「但是這次沒關係的，反正我們也很久沒約會了！就去吧！」
自從書翎問她該怎麼辦後，她就一直覺得自己很對不起書翎。她知道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不應該被第三者介入，然而自己卻掛念著與爸媽的關係，不但不願承認自己已有對象，還緊急取消了幾個已經約好要出去玩的行程。
最讓她後悔的是，那一天居然還跟書翎鬧脾氣。雖然下午就立刻道歉了，可她依然惦記著，也許在她準備好跟爸媽公開之前，這件事都一直會是她心中最佔空間的疙瘩。
她已經問了幾個她認識的朋友應該怎麼做，也從他們那裡得到了也許能派得上用場的意見，剩下的就是她該怎麼試探爸媽的看法了。
只是，即使爸媽到最後也不能接受的話，那她依然會選擇說出口──之後的事會怎麼樣就再說了，她只求自己到時還能維持像現在一樣的生活。
「好。那下班的時候等我一下，我今天要找Allen談一點事情，他跟我約五點。」
書翎嘟著嘴說，而她回了一個苦笑。「什麼嘛，他又那個時間才來公司了！一點也不像個老闆啊──」
「反正誰不知道假設公司不忙的時候他都只來接老婆呢？」書翎笑著說，轉身後一個回頭，揮著小手，「我先回去忙了，中午再見。」
「嗯，拜拜──」
看著書翎回座位後，她也開始一天的工作。
下班的時間來得比想像中要快上許多。
本以為不忙會讓時間的流動過得比較慢一點，但只是悠悠閒閒地照著進度做事，也在不知不覺中就迎來了打卡時間。在辦公室內有七成的人都走光的五點半，書翎正好結束和Allen的談話，從會議室中走了出來。
「怎麼？」
她主動牽了書翎的手，兩個人一起往辦公室外走。
「沒什麼，就是要我再弄一些別的事情──寫劇本之類的？」
書翎輕描淡寫地帶過去，但郁萱可不覺得這是小事──本來還很平穩的聲音一下子就激動了起來，對血汗上司的抱怨全都赤裸裸地體現在話語中。「咦？等等，妳都這麼忙了，他還叫你去寫劇本？而且說回來，寫作不是妳的專業吧！」
抱怨歸抱怨，她的聲音依然壓得很小，為的就是別讓其他人聽見。
「噢，關於這個……」書翎空著的右手按下電梯的下樓鈕，面向郁萱的臉上露出幾分喜悅的神色。「也不是永遠都那麼血汗的哦？Allen剛剛說要幫我升職了，當然薪水也會變多。」
「哇！升遷？」驚訝和喜悅一起出現在她的心底，郁萱忍不住大喊出來。正巧電梯的門打開了，看見裡頭擠了不少人，她立刻閉上嘴巴。
……不過三秒鐘而已。
雖然電梯裡其餘的八、九個人都沒在說話，老實說安靜得有點可怕，可她還是壓抑不住內心的欣喜，用氣音和書翎繼續聊著。「所以妳會去別組嗎？因為我們這邊最大的不是工頭？」
書翎搖搖頭，露出的微笑不像平常一樣和善──不懷好意。「不，我會留在原組。」
「這麼說……」她隱約感覺到書翎想說什麼，於是她也忍不住露出邪笑。
電梯抵達一樓，門又在這種時候開了。離門最近的她們快步走出電梯，隨即就是踏出大樓，默契很好地相互一視。
「以後我就能把工頭踩在腳底下了！」
「好棒的感覺！不過要記得對我好一點──至少把一般的字幕交給別人上嘛！」
「啊，這個沒辦法啦……再說上字幕也算得上後製的一環吧？」
「咦──」
說著純粹想說出來的話，繼續這樣沒什麼營養的談話，她們朝幾條街外的日式料理店走去。
「等等要點什麼？」
「還沒決定……看看菜單再決定吧！」
不知道是不是週五晚上的緣故，她總覺得路上的行人很多，車陣也比平常還要堵塞的樣子。「話說回來，妳好像很期待呢？明明日式料理要吃也是隨時能吃的不是嗎？」
郁萱覺得書翎好像很想藏住自己的笑容，臉上的肌肉動得不太自然，擺出的笑容都能用鬼臉來稱呼了。不只如此，連走路的速度也比平常還要更快一點，從腳步就能感受到書翎有多雀躍。
「是嗎？很明顯？」
「嗯，很明顯哦。」
紅燈，她們停在斑馬線前，身旁有十幾個人也等著要過去。「日式料理比較難做？啊，與其說是難做，倒不如說很難還原那個日本味道呢──所以能吃上和食，還是挺開心的。」
「原來是這樣噢……以為妳什麼都會做耶。」
眼前的車流停了下來，對向紅綠燈的燈號切成綠色。書翎要比她早一步跨出去，她趕緊跟了上去，才沒讓牽著的手斷開。
到店門口時，她總感覺不太妙。除了可以從窗戶看見店裡座無虛席外，外頭等著買餐券的隊伍也是排得滿滿滿，目測至少也有十幾人，令她忍不住出聲問了書翎：「這間店能預約？」
排進隊伍。書翎只是輕輕一笑，「不能，但是不用擔心，我們有位子了。」
蛤？她的思考有點跟不上書翎說話的節奏，又繼續問著：「什麼意思？不是不能預約嗎？怎麼還有位子──」
「有就是有囉──妳等等就知道了。」
隊伍的消化速度很快，一個又一個的人離開了隊伍，她們和觸控面板的距離也愈來愈近，在五分鐘後，她的手指碰到了螢幕。
郁萱點了個豬排飯，書翎則選了生魚片丼；書翎把一千塊放進機器裡，郁萱則早已把左手放在找零口，一把抓住所有滑落出來的紙鈔與零錢，右手本來要取餐券的，卻在伸出手的時候就被書翎取走。
離開隊伍，她伸出手，想把錢交給書翎，但書翎搖了搖頭，「先放妳那裡。」說完，就拉著她轉身走進店內。
自動門一打開，迎面而來的不只有笑容可掬的店員，那些坐在位子上顧客的談話聲進到她的耳裡，食物的香味也鑽進鼻子，令她切實地感受到「餐廳」的氛圍，肚子也莫名地感覺更餓。
「我們是和十八桌一起的。」
十八桌？她沒聽過還有其他人，這代表這段時間不是她和書翎的獨處時光，所以她有點不太開心──只是既然是書翎找的人，那她也不好意思說什麼。
「好！那麻煩在座位稍等一下唷，餐點做好馬上就送上去！」
服務生親切地說，同時告訴指了十八桌在哪裡。書翎走在前頭，她跟在後面，走過一個轉角，看見的第一張桌子是十五號，所以她自然地將視線放在三張桌子遠的地方。
是兩個人的背影，一男一女。她覺得好像曾在哪裡看過這兩人，但是想不太起來是誰。雖然有點放在心上，但她沒有猶疑地跟著書翎坐進位子。
抬起頭，她第一次體會到全身的血液凍結是什麼感覺。
「林郁萱，晚安啊──」
媽媽就坐在她正對面，一隻手還拿著裝著熱茶的杯子。她很確定自己臉上的表情不太好，視線慢慢地轉到坐在媽媽隔壁的男子上，毫無疑問地那就是爸爸，一臉和善地正對著她笑。
「工作辛苦了！」
再來是，她轉頭看向書翎──她的戀人笑得可燦爛了，和她現在的心情呈現極度的反差。
「啪」的一聲，雙手拍在桌上，她站起身子，想要轉身逃離現場，卻聽見一道幽幽的聲音說著：「林郁萱，妳坐好。」
郁萱只好默默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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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原創／魔女 (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