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契機』嗎……怎麼說呢,大概就是命運吧。」
銀白色長髮的少女,站在深不見底、高不見頂的巨大書庫中的一層,輕輕闔上了一本血紅色書皮的書。
「這本書,就稱呼它《彩虹蘑菇》。」
書的封面,經過銀髮少女的輕撫後,如墨水渲染般浮現出了新的書名。
「如同草人的詛咒一般,顏色對於訴求是至關重要。」
銀髮少女輕輕地將血紅色書本塞進面前填滿的書櫃中唯一的空格,而它完美契合地填補了空缺。
「紅色是與性、愛有關,黃色用來驅邪,白色用於健康和治療,黑色則是詛咒;而彩虹……」
「……一定是極為複雜、卻又難以割捨的深厚感情吧。」
銀髮少女那寒潭般深邃的雙眸遙望向上方無窮無盡的書本,喃喃自語著。
「……我無法體會。」
她的眼神毫無波動,再次看向手中印上的新書名。
「逆境中會誕生偉大的愛,這是常識。」
銀髮少女向後一倒,輕盈地坐在了漂浮著的巨大沙漏上,玻璃漏斗盛著的沙礫閃爍點點星光,如同少女身上飄逸著的衣裳般耀眼。
以璀璨星芒為背景的永恆未知處,觀測、紀錄是唯一的使命,時間書庫靜靜地矗立在時間的洪流之上。
「不過,命運是不會改變的,縱使再怎麼努力。」
銀髮少女闔上雙眼,繼續細細思索著。
她不必著急,在擁有的無限時間裡,偶爾放慢步調品味一篇故事,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畢竟,時間的流逝可是毫無意義。
不知過了多久,銀髮少女再次緩緩坐起。
「……那麼就,繼續吧,在迎接客人之前……」
沒有其他人存在的巨大書庫中,就連少女徐徐的振筆聲,也響亮地迴盪著。
「提爾,我決定帶著女兒搬離瑪莎羅那。到時候,可以先來這裡投靠你嗎?」
那時,托馬抱著年幼的薰在酒館裡向我傾訴著。
只要到這座鎮上做生意,托馬就總是會到我的酒館來光顧,看來我那遠赴盛名的金牌蘑菇啤酒,還真是不容小覷呢。
「最近城裡好像很不平靜,似乎瀰漫著一股肅清的風氣……?我當然隨時歡迎你們過來!不如這趟回去就收拾收拾吧。」我以老者的面容、嘶啞的嗓音如此回應。
「我要是就這麼走了,經營花店的老友漢斯會寂寞的吧!而且,『她』的墓也在城裡。我想,等薰再長大一些後,如果薰也希望跟著我搬出來……到時候我再來投靠你囉!」
托馬露出放心的笑容,接著一飲而盡手中所剩不多的蘑菇啤酒。
「嗯……還真是辛苦你了呢。千萬不要勉強了,有什麼事就來找我幫忙吧!不要看我一把老骨頭了,認真起來可是嚇死人呢!」
「哈哈哈──保持著一顆年輕熱血的心是好事!只是……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能夠在瑪莎羅那,和妻子三個人一起生活著呢……」
托馬豪爽地笑著,眼瞳卻透漏出一絲寂寞與茫然。
我從未告訴托馬關於蘑菇的傳說,明明這種時節,城裡一定是非常多人懷抱著渺小卻又遙不可及的夢想……
或許是我希望,托馬和薰能夠一直順利地在那裡生活著吧。
在酒酣耳熟之際,腦中也漸漸浮現出了珍藏著的回憶……
「提爾大哥哥……放人家下來嘛!」
我手中抱著的孩子,是某次任務的途中撿到的魔族幼仔,秉持著萊德傭兵團大愛的精神,由我負責撫養了下來。
「以前不是最喜歡這樣了嗎?我還希望這段時光能夠持續久一點的呢……」
「啊……不要擺出這麼失落的表情嘛!人家不是這個意思……」
「好咧!快抓緊我要全力衝刺囉!我們一定是第一個回到據點的啦!哈哈哈哈哈!!!」
「嗚哇!慢、慢一點啦提爾哥哥!」說完,她緊緊地抱住了我。
雖然這一刻是如此地溫暖,不過,她也總會長大的吧。
──既然明白這樣的事實,就得全心全力活在當下才行呢!
作為魔法使的我,有的是時間能夠從旁守護著她的未來,但孩子總是會迎來叛逆想離家的一天。
希望對這孩子而言,我們在此刻有好好地擔任起父母的角色,雖然沒有經驗,但也是藉著這個機會讓我明白了許多事情。
「這次亞絲幫了大忙呢!回去有沒有想吃什麼呢?哥哥都鍊金鍊給妳唷!」
使用增快速度的術式全力衝刺著,周圍的景色已經變得越來越模糊、視野也漸趨狹隘。
「人家才不要吃那種東西……只要能夠久違快樂地跟大家一起吃飯,就很滿足了。」
「嗚……沒想到這麼快叛逆期就來了嗎……哥哥我心好痛……」
「可…可是!那些東西真的很難以下嚥……」她有些慌張地解釋著,雖然話語內容很是傷人,卻又抱得更緊了一些。
「好!為了亞絲,就算需要學遍全世界的術法,我也會鍊出好吃的食物出來的!」
「真的不需要啦!!!提爾哥哥怎麼這麼堅持,害我都開始期待了……」
語句未完,她將那張稚嫩的臉龐埋進了我的胸口,隨風飄逸的純白髮絲間隱隱透出紅潤的臉頰以及高高上揚的嘴角。
「這樣吹著風很舒服吧,覺得睏就直接睡也沒有關係唷。」
「嗯……」
或許因為還是孩子,亞絲熾熱的體溫透過胸口傳遍我的全身,就像一股暖流溫暖了原先冰冷寂靜的死海……
話說,我還沒告訴這孩子,其實我會瞬間移動的事實。
「即使,我們有一天分開了,也不能停止幫助別人唷!」
「提爾哥哥指的是萊德傭兵團的宗旨嗎?我總是摸不透大家所謂的善念……」
在夜晚的幽幽燭光中,亞絲那幼獸般純真的雙眼帶上滿滿的好奇望著我。
「是啊!這可是跟大家維持聯繫的最好方法呢。」
「幫助別人……跟找到大家有什麼關聯性嗎?」
「這樣的話,總有一天,我們會在不同人的口中聽見對方的名字吧!」
「那樣的話……不是依然見不到面嗎?好像有種被騙了的感覺……」
可能我舉了個太抽象的例子,亞絲如野獸般細長的瞳孔漸漸放大,眼神還矇上了一層陰影。
我超級認真的教導,竟然被當成了玩笑……
「非…非得見面不可嗎?」我苦笑著問。
「只是聽到名字的話,不寂寞嗎?」
又變回了那份純真的眼神,亞絲像一隻好奇的小動物般發自內心詢問。
「要是真有那一天的到來,哥哥一定會為了聽到亞絲的名字,更加倍努力地幫助人的!」
「哼……無法理解呢,不過亞絲不會離開的唷!」
亞絲真摯的眼神產生一股莫大的引力,使我抱著她不知不覺沉入夢鄉……
給亞絲:
二十年了,縱使我再努力幫助別人,也仍未聽見亞絲的名字出現在他人口中。
如果妳還活著的話,一定會是繼承了大家意志的好孩子吧。
我只願意相信是我做的不夠多,才會至今未能聽見絲毫大家的消息。
……亞絲,提爾哥已經成功地做出了,讓所有人都嘆為觀止的蘑菇啤酒了唷!
為了讓妳切身明白提爾哥絕不食言,我會繼續身體力行地幫助大家,直到有朝一日將妳一直期待著超美味鍊金飲品送到妳的面前,然後看著妳幸福地喝下我潛心研究的曠世巨作!
雖然是用人體鍊成,但大家最後都高興地感謝著,亞絲現在一定也能明白的吧!
……還有這隻手臂,提爾哥為妳保存到了現在呢,不拿回去的話真是有些困擾,我可是滿心期待著自己要迎接少一隻手臂的生活,不用覺得過意不去的!
村中最近有個叫里紗的孩子讓我很在意,她是位聰明絕頂的孩子,厲害到我怕她在明白很多事情的原理之前,就直接跳到終點去了,這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不過,她也會叫我哥哥呢,真是令人懷念不已,如果是現在,亞絲還會稱呼我為提爾哥哥嗎?我不禁這麼想,這還要等妳來告訴我答案呢。
因為擔心里紗,我最近又打算再回村裡一趟,這次很快就會回來了!如果,這段期間亞絲找到了我在這裡,讀到了這封信,還請稍微等待一下下,我馬上就會回來的!
覺得無聊的話,也可以找找看其他信藏在哪裡唷!我都收得好好的,不過亞絲看完大概會覺得提爾哥很蠢吧,但提爾哥可是堅信不移這麼做一定能使我們再相見呢!
提爾哥 上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