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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歐美系列《叔叔以人偶替代地獄中的靈魂》

作者:ღ茉律│2018-10-06 15:47:51│巴幣:2│人氣:470


冥府是森林黑又深。其壤冰冷,其木荒疏。

陰影隱匿獵者的臉,請送我靈魂到別處。

小時候,泰迪叔叔送我一本故事書,關於精靈世界的。那裡頭敘說的鮮血與恐懼,和現今能看到的版本完全不同。而那記在書末的短詩,讀來和其餘的故事完全不一樣,卻帶給我最深的感觸,甚至在我成年後,仍持續的使我驚怕。

三個禮拜前,在為泰迪叔叔守靈時,我又再度想起它。陌生人在棺木和鮮花前來來去去,我的眼神卻聚焦在泰迪叔叔一生的照片上。從他出生到五十多歲過世的照片,提醒我我對他此生經歷的不熟悉。

他僅在我八、九歲時拜訪過兩次,並偶爾跟我父親打電話報平安。我對他主要的印象只剩父親兒時的回憶和那本故事書了。我壓下一陣顫抖。短詩是書的一部分嗎還是不是?我記的不是很清楚了,而且到底是怎樣的人才會…

「他真是一個令人讚嘆的人,對吧狄麗?」

我從追憶中驚醒,看見在幾呎外僵硬站著的兩個老婦。她們讓我想起一對枯瘦的兀鷲,準備好要撲向一頓美餐,只是這對在葬禮中流連的老婦恐怕是以絕望而非腐肉為食。我為這個想法而責備自己,然後對著她們擠出一絲虛弱的微笑。

「對啊,真是個有非凡技藝的非凡男人啊,彌麗。」另一個老婦回應道,並未停止對我的注視。

我艱難的吞嚥一口唾沫,意識到她們沒打算要離開。我懷著希望能趕快打發她們的期望插嘴說:「所以,妳們認識我叔叔嗎?」

彌麗喉間發出一陣咯咯笑聲,聞起來有波本威士忌和菸臭。「對啊,蠻熟的。我們是好幾年的老客戶了。」

我感到一絲興趣。「客戶?你知道,我一直很好奇泰迪叔叔是做什麼的。據我所知他一直很有錢,但不知道怎麼來的。你們可以告訴我他的工作嗎?」

兩個老婦互看一眼,開始竊笑。那真是惱人的笑,就像兩個女孩分享她們怎樣一起在貓咪身上點火。我有些感到退縮,正準備找個藉口離開,狄麗說話了。

「他是個藝術家呀,親愛的。真有才華啊。我們托他做一些紀念偶,每年都會有一個新的呢。」講到最後一句時,她的聲音帶了一絲自豪,但我仍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麼。無論那時什麼,都惹惱了彌麗,讓她的嘴巴皺成一團。

「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父親和丈夫有錢,狄麗。更何況,席多說每五年一次就相當足夠了。」

狄麗動動鼻子,假眉毛微微弓起。「嗯。時間會告訴我們一切的。我個人偏好待在森林裏的時間愈短愈好。」

我僵住。「森林,什麼森林?」

狄麗先瞥了彌麗一眼,再對著我奸笑道:「噢那不是一個像妳般年輕,甜美的女孩該擔心的。這我很確定。」

彌麗則向前傾,摸上我的前臂,讓我後頸爬滿了雞皮疙瘩。「我們只是過來來告訴妳妳叔叔是多偉大的人。很高興見到妳。」就這樣,這對老婦回到了人群之中。

她們的口吻,彷彿泰迪叔叔不屬於過去,而是隨時可能再出現。可能只是我的理解有誤,但我真的感覺是如此。環顧四週,我發現我周圍的人都帶有相似而令人不安的感覺。他們多數都很老,而且都很富有。但最讓我不安的是他們似乎都認識彼此。先前,我沒注意到那些遮遮掩掩的互視,彷若房間裏的所有人都在講述一個我根本無法理解的笑話。

我向我的叔叔表達哀悼。我是家裡唯一一個這麼做的人,不過管他的。我離開靈堂,跳上租來的車子。這麼晚是沒有班機了,但我明天一早就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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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驚醒,抓住正在響的手機,一時不知道我身在何方。一開始我以為只是鬧鈴,但原來是有人打給我。我不認得那支號碼,幾乎就要拒絕接通。但我沒有,而聽到了一個流暢的南方口音。他介紹自己為赫雪.麥爾斯,我叔叔的律師。他必須在我離城前見我,商談處理叔叔房產的事宜。

在開車前往律師辦公室的途中,我承認我感到某種程度的興奮,因為我即將從死掉的有錢叔叔那裡,得到一大筆遺產。對於沒有更深沉的哀悼泰迪叔叔,我並沒有感到太罪惡,因為我們真的沒那麼熟,況且我確實需要那筆錢。但坐在麥爾斯對面時,我感到一陣不適。我想來都覺得很蠢,但他令我想起昨晚那些陰森的老女人。

他過分油滑的談笑,雙下巴如屠夫肉攤上肥肉般晃蕩著。一開始僅是在閒話家常,談論泰迪叔叔是個多麼偉大的人,他又如何和泰迪做了幾十年的好友。唧唧喳喳,陰森老爹,趕快把錢給我,讓我能早點回去沖個澡吧。

而要拿到那些錢,必須要滿足特別的條件。若是確實遵照那些條件,我便可以得到一張五十萬美金的支票。由於它的一些規矩,我甚至不用繳納任何的稅。我問他我需要做什麼,多快可以完成,而他微微一笑。

「我喜歡妳的膽氣,女孩。妳真讓我想起席多。」他站起來,走到雜亂辦公室的牆邊的一桌子,從桌上拾起一個精緻的木盒,帶回來遞給我。木質是深灰色的,螺形的木紋繞著中央的銀鎖而旋。麥爾斯遞給我ㄧ個小信封,而我可以摸到一兩個鑰匙的輪廓。

「是這樣的。信封裡面是盒子的鑰匙,裏頭裝著妳叔叔的地址和指示。妳去他家,在九點整完成那些指示。不可以早或遲。如果妳完成了,便可以在明天早上來這裡,拿走妳那五十萬美金的支票。聽起來怎樣?」

我微笑,拿著信封的手感覺油膩膩的「聽起來很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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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囉,可拉。妳或許和我並不熟,但我希望妳可以這件事上滿足我的請求。事實上,妳也是我唯一一個可以求的人。我明白妳會覺得這一切都非常詭異,但請妳愈仔細愈好的,幫幫我。今晚,去我家。妳會在大廳右側找到一扇門,通往一個很大的空房間,地板是大理石鑲嵌的。妳會在角落找到一張小桌子,上頭有十二根小樹枝、一小瓶打火機油、一把刀和一盒火柴。

讓八根樹枝兩兩成隊排列,分別指向四個主要的方位:東、南、西、北。若要指引,房間內的火爐是正北方。把其餘四根樹枝置於外緣,就是讓每一根都和兩對樹枝相接。

把妳在盒子裏找到的人偶放在樹枝中間。拿起刀刺自己的手指。把血珠點上人偶的臉,一兩滴就夠了。把打火機油澆上人偶、和樹枝,用火柴點燃它。它燒起來後,立刻離開,並在隔天早上找麥爾斯先生領取妳的報酬。

可拉,謝謝妳幫我。我希望我們可以更親近,也許有一天我們可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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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裏確實有一個人偶,它不像我曾見過的任何東西。它和泰迪叔叔完美的肖似,有著象牙雕成的臉龐,而身體是古怪的灰色木材,就如那種裝著它的盒子。這東西的胸膛中央有個用煙色玻璃製成的小隔間,大約像個骰子般大。我找不出打開它的方法,但裡頭似乎裝著一撮毛髮。

自從我打開了盒子,我想了數十次該否一走了之。我叔叔的房子很好,我應該在裡頭燒人偶的房間也相當漂亮,但要用這古怪的人偶進行詭異的儀式在我心頭亮起了各種警示燈。我有早到一些,也檢查過四周,而據我所知,附近沒有任何人,也沒有有監視器的跡象。律師如何能知道我到底有沒有執行那個蠢儀式?

但是,我又為何要拿五十萬美金冒險,而且我沒那麼迷信呀。搞不好我叔叔只是異乎尋常。如果他的遺願是要燒了自己的形象,又能傷到誰呢?

媽的,已經8:58了,我落後了。

樹枝很簡單,但血困難許多。我有些怕疼,尤其是要刻意割傷自己,但我仍完成了。刀很利,輕戳我拇指尖一下,便有一粒深沉的血珠立即滲出來。在我把指尖緊貼著人偶的臉時,我感到它因我輕微的施力而凹陷,仿若它的表面是橡膠所製,而非象牙。

我迅速把手指抽走,看見泰迪人偶乳白色臉上的血污,然後血就消失了。它被吸進了人偶裡,而人偶比先前重了幾分。我必須用我血淋淋的手抓緊,才不致讓它掉落。我為此遲疑了一瞬,才讓它坐臥在我排列好的樹枝之間。

打火機油。烈火。燃燒的人偶。

我本打算要離開。我應該要離開。我完成了我的工作,而且指示交待我在工作完成後即刻離開房子。但我沒有。

一開始,我告訴自己我只是確認火不會那麼快熄掉。那是我對工作完成的定義。

但那並非真正的原因,至少不是最令人信服的。

我想要留下,免得真的發生了些什麼。

起初,人偶燃燒的十分緩慢,但隨著幾分鐘過去,軀幹的木頭因熱而發出橙色的微光。燃燒人偶生成的煙是一種詭異的綠,也比正常來說濃厚,仿若是一杯液體,向天花板傾倒。然後是一陣喀喀聲,和一道強光。

人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我的叔叔,裸身,而且胸膛上有一道仍滲血的爪痕。

他環顧房間四周,臉上的表情逐漸放鬆。站起身時,他望向自己的左手,掌中看似是某種漆黑剛硬的毛髮。接著他視線往上,直直的看著我。

「嗨,可拉。你不該在這裡的。」

我吞了一口唾沫,往後退了一步。「呃,抱歉。我馬上走。」

他搖搖頭,站了起來,表情凝重,眼睛不透露一絲情緒。「我覺得不行,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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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沒死。」

我們坐在一個位在幾分鐘前我燒了人偶的大廳對面,一個很大很舒服的起居室裡,在禁止我離開後,泰迪叔叔小心的把黑毛裝在小玻璃瓶,塞進壁櫥的不起眼處。之後,他才終於離開房間,披上一件緋紅色袍子。示意著要我跟上,他帶我到我們現正坐著的地方。此時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膝上,露出小小的微笑。

「不,是真的。他們說我怎麼死的?」

我有些厭煩,但仍配合著他演戲。當然,我不相信他死過。我知道某些特別的事情正在發生,但我找不到裡面高妙的花招。

「好的。呃。他們說是中風。」

他眨眨眼。「該死。我以後會更小心,吃的健康點之類的。」他的笑容更燦爛了。「但我離題了。我猜,妳今天晚上見到了一些蠻驚人的東西,而且妳應得一個解釋。」

我起身「好,我沒有時間搞這些詭異的爛事。把錢給我我馬上離開你這鬼地方。」他揮揮手,示意著要我坐下。

「冷靜。你必須聽聽這個,相信我。這是為了妳好。」

我再次陷進了椅子裡,一塊寒冰正緩慢的在我肚子裏凝結。「為什麼?為什麼說是為了我好?」

泰迪嘆了口氣「好,我不想把妳扯進來。妳是山姆的小孩,而且一直都是個乖女孩。但妳是我所剩唯一的血親了,而且儀式要成功必須要血親幫忙。如果妳當時就像妳應該的那樣離開,就沒有傷害、沒有事情,但妳沒有。」

我皺眉,肚子攪動的更厲害了。「所以呢?我可以現在馬上離開啊。」

他搖頭道:「妳可以,但如果是我不會這樣。時候未到。」

泰迪舉起一根手指「讓我解釋。妳可以向我形容那些在我喪禮上的那些人,但我可以做的更好,要我說,他們是一群有錢,卻有點陰森的陌生人吧?也許沒有理由的對妳特別好?」

點點頭,我在回答前得咽下一大口口水。「是呀,他們真的很詭異,尤其是彌麗和狄麗。」

我叔叔的雙眼圓睜:「幹,我該猜到的。離她們遠一點,她們非常危險。」

他瘋狂的用手撥弄著頭髮「幹,他們全都非常危險。重點是,我的死,和我的回歸,對這些人而言都非常重要。現在恐怕有半打人死盯著這棟房子,而有些應該已經注意到我回來了妳卻還沒走。這代表著妳可能得知某些他們想保密的事情。」

OK。比方些什麼?」

倚著椅子,臉色凝重的泰迪叔叔開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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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二十多歲時,我離開家,試著以一個藝術家的工作養活自己。你也許能猜到這對我而言和對其他人一般的艱苦。不到六個禮拜,我已經饑寒交迫,卻沒人對我任何的畫作或雕塑問津。我處於賣掉我的藝術用具換錢,買張車票溜回家的邊緣。

然後有一天我坐在公園的一角削木頭,一名穿著講究的男人接近、並在我身邊坐下。一開始他只是盯著我,看著我把前天在巷子裡找到的一塊不規則木頭削出面容。當年我有著在街道間尋找酒瓶和易開罐換錢的習慣,但我有時也會找到一塊我能雕刻的木頭。我從未試著要賣掉我的木雕,但刻木頭可以平靜我的心神。

這個男人熱切的看著我工作,很奇怪,但我忽視他,專注於雕刻。再過了幾分鐘,他開口了,告訴我我多有天份。我從事雕刻的時間長嗎?曾經雕過玩具或人偶嗎?

我心裡有些警覺,即使只有待在城市幾週,我已經甩掉了鄉下人的天真輕信。我感覺這會導致某些跟性有關的事物,但我錯了。男人說明他代表某個很特別的團體,尋覓著一個能製作某種有特別規格人偶的藝術家,而我有沒有興趣。他接著說,酬勞很優渥。

那不是困難的決定。我馬上就答應了,還多問了幾個問題,試著讓他以為我知道自己在講什麼,而他雇到了一個專業人士。事實上,他接近我只是因為我看起來夠絕望。幾年後我才意識到這點。

他告訴我,他會帶一本書,解釋了我所要知道如何製作人偶的一切,還有我需要的所有材料。他問我我懂不懂拉丁文或法文,在我憂慮的看著他時,他揮手趕走這個問題,說不重要,插圖應該就足夠了。

兩天後,我在我爛爛的小公寓裡,被成堆的木材和象牙所包圍,還有用來刻象牙的圓鋸及牙科鑽。我坐在地板上,膝上橫放著一本巨大的皮封面書,邊緣被我緊緊掐著。

我讀不懂拉丁文或法文,但我的雇主是對的,那些插圖夠用了。這是一本神祕學的書,對一些墮落的行為及儀式都解釋的很清楚。我不是很確定,但裡面似乎不只是如何召喚並控制惡魔。那嚇到我了,但我翻到記載「Poupeesmemoriam」,也就是法文的「紀念偶」。

人偶的基本構造非常簡單:木質身體,肩膀和髖部的關節;象牙頭部,雕得肖似
那名將與人偶結合的人。人偶軀體內的空腔裝載著同一人的毛髮或血肉。噢,隨著年歲逝
去,我在美學上做了一些精進。妳將很驚訝那些人對於人偶的樣貌或誰有最豪奢的人偶爭
的多厲害。

但,那時,我對於那些把我牽扯進來的人,或是我搞砸這份工作的後果,感到深深的畏懼。我可以直接離開那座城,我多麼希望我當時這樣做了。但當時我又年輕又蠢,不想以一個廢物的樣子回到家。我應該要為完成人偶賺得五千美金,而妳或許知道,那在三十年前是筆很大的錢。所以,我開始工作。

第一次做紀念偶花了我幾乎一個月。妳看,我一直在重頭來過,耗費了我收到的一半材料。然後我決定往後退一步,不要想那麼多,把自己完全投入。重新開始時,一切都不同了。我只管雕刻,形象便行雲流水的浮出。當我握著那完成的人偶,我就像看進我神秘的贊助者內心深處。我雕的很精確,某種強大又真實的物品。那正深深吸引著我。

我深信每個人都有一件或許多的使命。他們為此而生,註定如此,隨妳怎麼說。

但如果妳找到了,妳會知道。而我找到了我的。

達羅先生,他是這樣介紹自己的,見到我的成品表示狂喜。他仔細的研究,不時把它翻面。他時不時的瞥向我,問我為何知道在人偶僵硬的身體上刻出這道刻痕或曲線。我只是聳聳肩,不再緊張,回答說它們就該在那裡。

男人頷首,眼神在完成對人偶的檢驗後顯得深邃。「它好漂亮,真正完美。」他突然向前,給我一個突兀的擁抱。「真的很感謝你。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往後踏一步後,他才在抹著眼睛時找回一些自制。「你將成為一個非常富有的年輕人。」

他是對的。達羅只是巨大網路中的一環,滿是想要自己人偶的有權有錢者。他們願意為一只人偶付五十萬,而後一百萬。不到五年我就明瞭:此生我再也不必操心錢了。

但我從未考慮過不再製造人偶。我熱愛這工作,他們也不會准我停止。那些人…那些是非常壞的人。從看到那本書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在和超自然的東西打交道。一開始,我以為那是巫毒人偶之類的。接著我認為是某些無聊的有錢混蛋想讓撒旦崇拜為他們的派對增色。但不是,他們是玩真的。

妳必須了解,這幾年我見識了許多。身處他們的儀式中,看過他們行為的結果。

他們召來的是全然的邪惡與原始的力量,只為攫取財富和殺死敵人。掌握那樣的力量讓他們超越人類。當我明白我讓自己陷進什麼樣的境地後,已經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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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但那些人偶到底是怎麼用的?」

泰迪點點頭:「我正要開始講。」他站起身,走向房間裡的火爐。「妳必須接受的第一件事,便是地獄是真的。除了我們身處的之外,有其他的世界,其他的國度,地獄僅是其中之一。它和過去有很大的不同,但目的是一樣的:為可怕的靈魂打造的可怕世界。」

他轉身,用一個毫無笑意的笑容面對我「毫不意外的,我大部分的客戶歸宿都是那裡。而我很怕…也在這週被證實如此…我也是…」他歎道「而沒有人想去那裡。

所以任何一名高階黑魔法術士的最終目標都是:找到一個漏洞,或是逃生梯,一個能逃離這些
玩弄黑魔法後果的方法。沒有太多,但人偶是它們之一。如果製作過程是正確的,儀式流程也對,那人和人偶便會交換位置,讓人偶墜入地獄。

我搖著頭說:「先說我相信這一切是真的,雖然我沒有。你這不只是在延遲不可避免的事嗎?我是說,你還是會再死一次,對吧?」

他把頭前後搖晃「對,也不對。當你把我帶回來時,我有了一個新的軀體。基本上,是一個對我靈魂和精神的映像。有時候會導致一些搞砸的情況,但大部分的人會以一個相對健康的模樣歸來。因為大部分的人會視自己的死亡或是虛弱游離於自己之外。所以那個殺死我的動脈粥狀硬化現在和一個水管一樣清潔溜溜了。」

「此外,如果他們回到這裡幾個小時,多數人可以自癒。他們也可以延長自己的生命很長一段時間。我猜我第一次遇見達羅時,他已經一百多了,而且他現在還在。」

「但重點是他們都在等待某種他們稱之為『突破』的東西。他們不會對我說,但從我聽來的支言片語聽起來像是他們覺得某種東西會為了他們改變規則。不管怎樣,比起在地獄他們更願意待在這裡。」他無意識的搓著下巴。「我能同理。」

我本想再問一個問題,但這時前門傳來響亮的敲門聲。泰迪舉起一根手指貼著唇。「待在這裡。如果妳聽見我說:『稱職』,妳就從後面跑出去,一直跑,不要回家,永遠不要去他們可能找到妳的任何地方。」他揮揮手安撫我「希望不會,他們太需要我了。」

我可以看見他的憂慮,而縱然我不確定我可以相信多少他的話,但我的確相信我處在危險當中。我聽見他乓的一聲打開了大門,還聽見了早上聽過的律師嗓音響徹了大廳。

「我們知道她沒有走。泰德,我很抱歉,但我們必須帶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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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雪,我對你的智力有足夠的了解,能猜到你知道那不會發生。我姪女和我待在一起,在我的保護之下。她不會把你寶貴的祕密四處宣揚,因為她夠聰明而且不想死。好嗎?」

我聽見吸氣聲,狀似另外那個男人惱怒的不可置信。「不,泰德,我們『不好』。你必須記得自己的地位。你的重要性是因為我們發現你很有用。你本身沒有力量。現在,滾一邊去。」

泰迪叔叔再次開口時,聲音低沈,卻寒冽如冰。「你知道,我可以叫你下地獄,而且由我所說,那就不是侮辱而是宣判,對吧?相信我,如果你和聖圈其他人開始把我當成寵物而非夥伴,你們的安全措施會被撤銷,永遠。也許再五、六十年後,你們可以找到某個人來代替我,上次你們就花了這麼久,是吧?」

「但你覺得在你的巫毒術失效後,你那又老又臭的皮囊能撐多久?某種東西在你沒知覺時殺了你?腦瘤、車禍,或者幹,兩百呎外射穿你肥腦袋的一發高能子彈?因為魔法只對那些你或你小弟能看見預期的東西有用。是吧?是吧?」

然後我,我沒有那些花俏的魔法,我只是個簡單的人偶師匠,而像你說的,我得要記得我的地位。對我來說,如果我有任何一點理智,我該從你們幾年來慷慨付我的幾百萬美金拿一些雇用殺手,瞄準我所有的客戶,以免有人試著踩上我的臉,把我從人偶師匠變成他的雜種狗。呵,如果我的頭顱裡有顆腦,我會告訴他們如果聽說我死了,一星期內沒有得到來自我本人的確認,他們將傾巢而出,為我報仇。而因為那些老兄-還有女士,我猜-是殺手,不是偵探,又因為我只是個簡單的人偶師匠,不確定是誰想傷害我,我就會叫他們完成所有的單,總會保證殺掉對的人。」

麥爾斯再次開口時,他的聲音顫抖而恐懼:「我們絕不會傷害你…你是我們的朋友,而且我們需要你,當然。但她必須要走!這不是我說的,從上面來的。」

我的叔叔短暫的大笑:「好,問題是我二十分鐘前才更新了那些單。加了點錢,但可以。為了保證我的家人安全,值得。如果任何意外發生在我姪女或她家人上,一樣。你有件事情說對了赫雪。你是我的朋友,一直都是。所以我會忘了今天這件事發生過,你今晚只是來拜訪我,說哈囉。」

長長的靜寂,然後是泰德的聲音,像河石般冷而堅硬。「我說,是不是這樣,赫雪?」

「嗯,是,沒錯。」另一個男人聽起來完全被打敗了。

「很好,我很希望留你下來多聊聊,但因為我還要為禮拜六的大派對做準備。既然我不會叫你下地獄,我會叫你滾蛋。」我聽見門被甩上,而泰迪叔叔正走回來,臉上掛著陰沈的笑意。

「那給我們帶來一點時間,來看看有多少。」

我全身發冷。「時間?你是說,他們還是會試著抓到我?」

他揚起一邊的眉毛。「嗯是呀,絕對會。除了瘋狂又邪惡,他們也習於為所欲為。他們怕逼迫我過甚,所以與其直接奴役我,他們會試圖安撫或恐嚇,讓我臣服。但那不會阻止他們想要擺脫妳,為了滅口也為了告訴我我是它們養的狗。今晚他們被擋下了,而接下來一兩天他們會爭吵接下來要做什麼。」

我緊張的瞄向漆黑的窗戶「如果他們那麼有力量,那為何他們不下一個符咒殺死我,或是派一隻怪獸來殺我?」

他點點頭「好想法,但沒有用。幾年來我也以人偶換取服務。現在這房子周邊有層層的保護,遠遠超過一個月能被消除的量,更別說幾天了。沒有任何魔法能通過,除非我自行離開,或邀請它進來。」

「好,嗯,那很讚。但我們接下來要做些什麼呢?」

「沒有我們,妳什麼都不必做,除了讓我剪下一英吋的頭髮,然後到客人房睡覺。無論發生什麼情況,都不要離開這棟房子,除非我叫妳如此,好嗎?」

我皺眉「好…但我的頭髮?」我試著笑「你計畫幫我做個人偶嗎?」

他沒以笑容回應。「嗯,是,當然。有很多原因,但對妳而言最重要的是如果妳在幾週內死掉,妳會下地獄。」

我的耳內滿是慌亂的吼聲,「你在說什麼?我為什麼會下地獄?我又不是壞人。」

他歎道:「妳得不再用黑與白、對與錯來看世界。有些規矩說明妳怎樣會進地獄,怎樣又可以出來。當然妳不用人偶之類的作弊方法也行,但那通常要拖上幾百或幾千年。我離題了。重點是妳今晚施行了一個地獄的儀式,在過程中也違反了地獄的法條。妳不知道妳在做什麼,那有些幫助,但妳仍會帶著…汙點。好消息是那樣偶然的事件會在一陣子後消去。如果妳幾個月後才死,一切都好。但如果妳明天出門被公車撞到,嗯,我會說妳很有機會會去地獄。」

「所以你會幫我做一個人偶以免我下地獄。」

他勉強的笑了「對,浴室裡有剪刀,底層的頭髮也可以,不要讓妳自己看起來像個精神病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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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大部分時間,泰迪叔叔都待在他的工作室裡,忙著我的人偶和一些「其他的準備」。他說我的人偶會「加倍特別」,所以他得要花比平常更多的時間,確保一切都好。很明顯那些其他的準備是為了禮拜六他要舉辦的大派對。

泰迪告訴我,他在幾個月前就向他曾為其製作人偶的每個人發出邀請函。他熟知的這個地方團體自稱「聖圈」,而世界各地也有類似的聖圈。在這幾年中,他常和他們打交道。他宣告這場派對會是一場聯歡,不同聖圈的人在沒有魔法、沒有儀式之下的交際一晚。但真正的動力是他會給每個來參加的人一個最新版本的人偶。

他說在很多年前,自從他做了第一個人偶,他便把學習拉丁文和法文,以及他在書中遭遇的每種語文當作第一要務。對紀念偶知識的追求不只是好奇,與通過更加了解來精進自己技術的渴望,還是他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使然。他想知道所有的地獄逃生口在哪。所以他便秘密的成為那種地獄塑像的世界首席權威。

他得知的其中一點是人偶有保值期。它們就像被創作時那個人的快照。而這個時間點和那人死去被送往地獄隔的愈久,把他帶回來所需的儀式便需要更多時間。比起在我們的現實,時間在地獄流逝的更快,完全不同步,所以一個老舊的人偶可能把一星期變成一個月,一年變成十年。

那對他來說很好。他也有幾個固定客戶常光顧,也代表他提供的禮物特別被珍視。他期望他的派對擠滿了人,而當我問他為何在這時還能操心這種事,他只是不可置信的看著我,回答:

「客人已經答應要出席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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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任我的叔叔泰迪,一部分是為了我並不熟知他,一部分也是因為我開始相信他說的那些事。但我必須承認,他真是個天才藝術家。當他秀給我看我的人偶時,我徹底驚艷了。它和其他的人偶有些微不同,比起他排列在工作室後方,為派對準備的人偶,它的頭更大。依然,它毫無疑問的就是我。摸著人偶的臉頰,我心中攪動著憂慮:待在泰迪叔叔旁,有了自己的人偶,我不是更註定得下地獄了嗎?

但是,我覺得我還是需要這個保險措施。而且撇開我的疑慮,我相信泰迪叔叔是在為我著想。

「所以你為什麼要在我小時候給我那本童書,裡面有一首關於地獄的詩的?它快把我嚇死了。」

我們坐在一個橡木地板的大房間裡,啃著冷凍披薩。他因數小時不間斷的工作而疲累,但他看起來興高采烈。當我問了這個問題,他真誠的笑了。

「噢,對呀,我很抱歉…有時候為他們工作,我有些黑暗…孤單的日子。我疏遠妳們因為我不想讓他們接觸妳們的生活。但我也發現他們不想要我有任何朋友。他們珍視的混蛋秘密。」

「嗯,妳知道,他們不會直接告訴我該做什麼,不想要惹毛我,但如果我真的交了個朋友,和某人交往,甚至幹,找了個妓女,他們會直接從地表上蒸發。一兩年後我就放棄了。」

他無神凝視著他的披薩,面容被過去的傷痛壓的下垂。當他重新往上看時,臉上掛了一抹悲傷的微笑。「妳出生的時候,我在場。妳知道嗎?妳是個漂亮的寶寶。」他把盤子推離自己,重新坐挺。「當我想到我不能待在妳們身邊,或是擁有自己的家庭時,我總是非常沮喪。他們仔細監控我讓我不會想自殺,雖然有兩次我真的想這樣算了。」

「幫我撐過這一切是去想妳。妳長大,活的美好又完整,或許有朝一日擁有自己的家庭。在我的白日夢中,妳成了我另外的女兒。」

他不好意思的嘆了口氣。「我在研究那些人偶時找到了那首詩,在一個十七世紀的日耳曼術士日記裡找到的。在我比較憂鬱的一天,我為妳買了那本書,把詩寫在裡頭。為什麼?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或許是警告,或許是我求助的哭喊。我感覺我用我自己悲慘的方式認識了妳,那首詩是我最接近坦承發生什麼事的一次。」他皺眉,臉上浮上一層陰影「我跌進去的該死的坑。」

我向前傾,尷尬的拍拍他的手「我們會想到辦法的。」

他看起來像我剛剛揍了他肚子一拳「對不起,但我說過,沒有我們。我已經找到解決的辦法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詭怪又遙遠,而當我發現我的視野也扭曲模糊時,我開始慌了。他對我下藥?這個混蛋真的對我下藥?

我試著站起來,但感覺就像在彈珠堆上行走。每個動作都會導致不斷的自我修正,猶如一場踉蹌的舞蹈,直到我摔回自己的座位。第三次我試著用雙腳站立時,我怒視我的叔叔。他默默的看著我,眼中閃爍著悲涼,不知為何他的情緒讓這一切更加真實,也更加可怕。我必須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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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上的燈,如半打憤怒的太陽般,死瞪著我。每一只都堅定的要燒穿我的眼瞼,進到我發疼的大腦。眨著眼,我試著張望。我在某個水泥砌成的房間裡,應該是某間工作坊,因為我見到牆上掛著各式工具和鋸子。

在我恢復更多神智後,我發現了我被綁在一張桌子或長椅之類的東西上,陷入緊張。我可以轉頭,但僅此而已。我開始尖叫,但我右方傳來的聲音阻止了我。

「嘿。嘿。」狄麗說,聲音乾澀如蛇蛻皮的沙沙聲。「不要煩了。」老女人進入我的視野,我看到她和喪禮上差不多,儘管她在黑色橡膠圍裙下,穿著是比較休閒的服裝。「彌麗覺得應該要讓妳活著,以免我們需要把妳叔叔帶回來。把妳截肢,當然。她擔心如果妳斷氣了,血就沒有用了。」

她笑了,從她的嘴唇後,我瞥見泛黃歪斜的牙齒,如風化後的墓石。

「我的看法是,在讀過一大堆老文獻後,我不覺得那是必要的。我們可以榨乾妳,把血存起來,在突破前都不用擔心妳吃飯拉屎。」

她搖搖頭,臉上寫滿虛偽的哀傷。「但那個彌麗,我見過最固執的老太太。我本來已經放棄要把妳像豬一樣剖開榨乾妳,但-」她狡黠的貼近我的臉「如果妳繼續那樣鬼吼鬼叫,她可能會被說服喔。所以繼續吧,盡情尖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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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不問問他?」

隨著彌麗的問題,狄麗的嘴唇撩起,像頭囂叫的餓狗。

「不,憑什麼?妳覺得他懂得比我多?」

彌麗本來坐在房間的角落,但此時她起身走近狄麗。

「不,當然不是。他跟我們,跟妳相比什麼都不是。」她把手輕輕刷過另一個老女人的臉頰。「但妳必須承認,他有天份。我們在雇用他後,十四次復活有十四次的全盤成功,妳知道這多難得,妳也知道這種天份需要某一些…直覺。」

「我不覺得我會說那十四次都是全盤成功。」一個新的、不熟悉的聲音從我身後響起。這個聲音蒼白而遙遠,就如某人在邊溺水邊說話,這真是奇怪的想法。我感知到動靜,而當那東西進入我的視野時,我無法抑制我的尖叫。

他一半的臉雖然撒滿了斑塊,仍算是人類;另一半,是一塊灰綠色的殘跡,凹凸不平如異界的山地。更糟的是,他的半邊臉一直些微的動著,因為緋紅色的蠕蟲持續在他的血肉中鑽進鑽出。那頭生物穿著一件運動衫,但從袖口伸出的與其說是手臂,不如說是枯乾的樹枝。每次怪物的手伸展或移動時,他的皮膚都會碎裂,流出其下腐敗的膿液,再重新癒合。我試著要轉頭不看,但狄麗這時以驚人的力道揪住我的臉。

「妳就是愛亂叫,對吧?真擾人。而現在妳又對我兄弟無禮?我認為只能把妳放血了。」

彌麗向前踏了一步。「狄麗,住手。」她轉身看向那頭怪物。「彼得,你的…變化是因為你的癖好,不是泰迪或是你的人偶出錯。我們談過的。你…對某些事情過度投入,沒錯吧?而它們成了你的一部分。」

那隻名為彼得的生物向彌麗歪歪斜斜的踏了兩步以示威脅。

「妳現在馬上閉嘴。」他轉頭看向他的姊妹。「狄麗,妳在我失控前必須叫她閉嘴。」

但彌麗仍繼續道:「你為自己的醜惡羞愧,對吧?為你自己變成什麼東西為恥。你自認為一隻怪獸,所以那就是你的下場。你的錯,別怪別人。」

他發出一聲憤怒的吼叫,舉起拳頭要打彌麗,但他的動作突然凍結了。

「你向我動手?你就算在顛峰時也不是我的對手。」彷彿被重重推了一把,彼得向後飛去。他撞上一堵遠方的牆,再跌到地上,發出很大一聲砰。狄麗啜泣著跑到他旁邊。

「妳怎麼可以這樣?妳知道他會受傷。他對於在他身上發生的事很敏感的,他會…衝動。妳別刺激他。」

彌麗陰沈著臉。「不,我只是對他表現出來的嬰兒樣感到厭倦了。又不是死了。但我不會再讓他的脾氣擋到我們的路,妳懂嗎?要嘛妳管好他,要嘛我把他的頭像百香果一樣的扯下來。」她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我現在要打給泰迪。我也厭煩了要安撫妳的情緒。」

我的頭腦還因剛才的所見而昏昏沈沈,而且在同時還得試圖找出一個方向逃離這一切。但,此時我聽見聽筒裏傳來泰迪叔叔的聲音。

「嘿,彌麗歇。我最愛的甜心女孩過的怎樣啊?」

彌麗的表情在撥打電話時已經變得柔和,而在聽到我叔叔的聲音時她的臉更是綻開了光采。「噢別講啦,你這調情鬼。我很好,只是在煩惱怎麼處置你那任性的姪女。我很怕殺了她後血會失效,但狄麗說只要我們把血好好保存就沒事。」

在泰迪回答前是一陣短暫的沉默「嗯,我不是專家,當然,我只是根據我的直覺說。但我覺得蝶拉這次是對的。事實上,我認為讓她活著都是一個錯誤。每次進行儀式時,血親都是自願參與的。我擔心她如果還活著卻是被迫參與的話,她不良的意圖會玷污我們的祭品。如果她死了,祭品至少是中性的,沒有意志會干涉它。」

狄麗再次走進我的視線,手上沾滿了她兄弟不斷滲出的黑色膿血。「那就是我說的,但你也認識彌麗,她永遠都這麼固執。」

泰迪發出輕笑,但彌麗打斷他說:「泰迪,你是如何得知祭品會反向影響儀式的?」

他的笑聲嘎然而止:「什麼?噢,這些年來達羅給了我幾本書。我的外語不好,但我還是弄懂了一點點。我剛說錯了嗎?」

彌麗的眉毛仍緊蹙著,但泰迪再次開口:「我希望妳不要笑我,彌麗歇。我知道我懂得不多,但我是有盡力向妳們學習的。」他的語調受傷又任性,但讓彌麗再次展開了笑容。

「不,泰迪,你是對我們全體的天賜。我不是故意要嘲弄妳的。」狄麗在翻白眼,但彌麗狠狠瞪了她一眼。「你一向是我們極大的助力。而且我還要謝謝你告訴我們麥爾斯的事。我一直知道那人有問題,一直推托。」

我叔叔的聲音再次溫情脈脈。「是阿,真討厭事情居然發展成這樣。他是我多年的朋友了,但我實在沒辦法同意他建議的事情。為了我也為了妳們。」他輕輕嘆了口氣「比較快樂的話題吧。妳們都要來明天的派對,對吧?」

彌麗笑的更開心了,一抹紅暈也爬上她的臉龐。「我們無論如何也不會錯過的。」

「好的,好的。對了,我的姪女在嗎?」

她笑著俯視我「噢,她在呀。俗話說眼光能殺人。她看起來對你很惱火呢。」

泰迪叔叔格格的笑了「我猜也是。嘿,可拉,我很抱歉事情變成這樣,但是世界就是這樣。我真希望當時妳就這麼走了,所以妳被牽扯進來算是妳自己的問題,還讓這些好太太們得幫妳擦屁股。」我以為他說完了,但他繼續說:「我是認真的,妳是個很乖的小女孩。當妳抵達目的地後,記得我寫給妳的那首詩。如果妳真的很怕,唸出來,也許感覺會好一點。」又一陣靜默,然後「彌麗,有送餐的在我門口要為派對做準備,所以我必須走了。明天晚上見囉!」

彌麗一掛上電話,狄麗立刻開口:「我不信任這個花言巧語的小混蛋,一點也不。」

換彌麗翻了個大白眼:「我看不出來為什麼不。以任何標準衡量,他都證明自己相當可靠。我承認,當麥爾斯到他家門口,他卻沒有馬上把這小傢伙交出來,還有他稱說能威脅我們所有人時,我有些擔心。」狄麗哼了一聲,但彌麗沒理她,繼續說道:「但他隔天打來給我,告訴我麥爾斯的提議-讓麥爾斯回來領走那女孩,讓他得以累積地位和對我們其他人的影響力-一開始我也不信,但泰迪答應把她交給我們。」她指向我。「那女孩就躺在那裡,像隻感恩節火雞般捆的好好的。」

狄麗緊蹙著眉頭向另一個女人搖手指。「省事。麥爾斯是個人渣,但他沒有膽子幹這種事。要他跟我們全部人作對?拜託。」

彌麗聳肩「嗯,我會叫你直接問他,但是…」

狄麗的表情更難看了:「那又是另一件事。他剛好在隔天自殺了?人偶支離破碎的躺在他旁邊?自殺不是我們的作風,特別是在沒有人偶的情況下。那讓泰迪的鬼話站不住腳了吧?妳倒說說這怎麼會合理?」

彌麗瞪著她「他吸毒、嗑藥!好幾年了。然後真令人驚訝,那就是害死他的東西。天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也許他瘋了或是ㄎ一ㄤ了。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讓我們的人偶師匠開開心心的,再長久的為我們工作。往好處想,我們得到了女孩,我們會照妳希望的那樣殺了她,所以請閉嘴然後趕快開始工作。」

狄麗在彌麗的怒視下退縮了,不情願的點頭道:「好。我希望妳是對的。別假裝妳不在乎,彼得的脊骨斷了,大概要一個月才能完全痊癒。」

彌麗握住她的手臂,放緩了聲調:「我對這件事很抱歉,但他必須學會不要擋路。我們現在榨乾她後就該去睡了,明天是大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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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該知道,地獄不是它初創時的模樣了,更加糟糕。」狄麗沒有在看我的臉,而是在關照那些插進我手臂裡,正把我血液抽走的管子。一開始很疼,她們的動作並不輕柔,但現在我感覺只像在飄浮。她們已經在用第三個容器來裝我的血了,我有個預感我很快就會死掉。程序就緒後,彌麗就去忙別的事了。怪物彼得也被隨後進來的一些壯漢給拖走,所以房間裡,就只剩我和狄麗。她決定要向我介紹一下我等會要前往的地方。

「當地獄剛被創造之時,它最早的居民是一些墮落天使,而路西法掌管大部分的地方。他創立地獄的第一王國,一切都是如此的有序。直到,別的東西降臨了地獄。」

「這頭生物,它不想要秩序或是統治。它只渴求殺戮和狩獵。惡魔和其他地獄的居民很快的就比怕路西法的更怕它。他們稱其為獵者,沒有人知道更多。流言敘說牠是被另一個名為男爵的神靈放逐於此,但這僅是黑暗中恐懼的耳語。路西法只知道他手下最強的惡魔正在被屠戮,而且不再歸來。」

「那才是應該是地獄中的常態,對吧?妳可以被折磨,被殺死,但你永遠會回來,要承受更多。但那在獵者逮到妳時不是那樣子,妳只會消失-到哪裡?沒人知道,但是可以猜想那跟妳剛離開的地方一樣或是更糟。獵者的手法或許很單純,但它本身並不如此,它不是某種愚蠢的動物,也不會被輕易耍弄。路西法很快的就學到了這點。」

「路西法不費力的就找到了獵者,因為它根本沒有試圖躲藏,而且它所到之處的景色都變成黑暗幽深的森林。那沒有讓路西法擔心,那仍是他的領地,他還是有相當的力量。他設下陷阱,他召集軍隊,做好作戰的準備。然後,他開口歌唱。」

即使昏昏沉沉的,我的表情想必相當困惑,因為狄麗給我一個小而冷酷的笑容。

「噢,我知道妳在想什麼。音樂含有巨大的力量,而路西法精通此道。一般認為,他計畫要用歌聲的魔法困住獵者,再把地獄的力量傾倒在它頭上,直到它完全湮沒。但路西法太習於和其他天使或受難靈魂作戰。他不了解獵者的本質,沒有人知道。那終究害死了他。」

「獵者逕直通過他的歌聲,彷彿它不存在。它撕開惡魔大軍,直到僅剩的幾隻惡魔恐懼的逃離戰場。只剩下路西法了,最燦爛的天使,在枯骨和腐屍的山丘上熊熊燃燒,面對著篡奪者。」狄麗,瘋狂的老巫婆,為這個畫面痴迷。「但…還是沒用。獵者更強壯也更迅速。更強大的力量。他的地獄魔法對這頭生物毫無效力,但隨著獵者的觸碰,他的血肉卻會因此皺縮。在地獄,時間是個古怪的概念,但所有的記載都說那是場短暫的戰鬥。最終,路西法的火焰熄滅了。」

我開始失去意識,狄麗狠狠的甩了我一巴掌。「醒來,不要無禮,我要在妳降落前告訴妳目的地的資訊。」她嘎嘎的笑了「所以妳應當感激,至少妳可以…」我試著睜開眼睛,但一切都好遠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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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暗的森林裡,從我左方響起枯枝上冰層碎裂的聲響,讓我驚跳了一下,望進四方延伸進黑暗的濃霧和密林。我裸露身子,但我的軀體看似健康又完整。但空氣寒冷刺骨,而當我站起身時,因岩石咬齧我的赤足而蹙眉。

顫抖著,我試著越過樹影,尋找月光或星辰,但什麼都沒有。我尋求任何的聲響,但我僅聞頭頂寒風切過樹枝的響聲。它讓樹葉沙沙的哆嗦,而那聲響讓我感到驚恐與孤單。我不知道該做什麼,何去何從。我思量過坐回我現在待的地方,至少目前為止在此處我沒有被攻擊。但…我聽見了。

口哨聲。清脆、高昂的音符,來自從黑暗逼近的某人。不知為何的這些聲響比樹、寒冷或我想像力中的任何事物要糟千萬倍。從我靈魂的深處我得知,那哨聲,是永無休止的苦痛和毀滅。

所以我疾跑,而那東西緊隨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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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我試圖跑多快,口哨聲都在逐漸逼近。我的腳已經因持續和林間的石地撞擊而黏滿血,而我的臉和手擦傷纍纍。感覺樹枝會在我通過時伸出阻攔,或許真是如此,但我毫無能閃避的方法。此處除了樹和霧和影外,什麼都沒有,而且我知道雖然我不會疲累,我卻在輸掉這場戰役。

然後我在遠處見到一絲微光。我不知道那是否是好事-在地獄中找到任何幫助或避風港似乎不現實-但至少是某種新事物,況且情況也不可能要比現在更糟了。我轉向右邊,朝向那我現在能看清是個營火的光源,儘管它是一種病態的綠,儘管它只是衰弱的微光。口哨聲更近了,但我依然強迫自己慢下來,觀察圍繞著火堆的形影。

躲藏在光明的邊緣,我從一個樹幹後探頭看向營地裡的小團體。我沒有真正的根據,但是牠們看起來像是惡魔。有些有著鋸齒狀的大爪子,有些的身上有撕扯的咬傷,在舞動的火光裡搖曳,但是,牠們看起來是莫名的破碎且哀傷。把人類的情緒和行為投射在如此異類的生物上很奇怪,但是沮喪和恐懼就是從牠們身上飄散開來。每一次強風吹過或黑暗中傳來冰層碎裂的聲響,其中幾隻就會躍起,不安的四處張望。

我很驚訝牠們居然沒有被口哨驚擾,才意識到它不見了。它的不存在並沒有讓我寬慰。無論製造出那旋律的是什麼,它都還在。

我幾乎要走進那群怪獸中,警告牠們也希望能藉倚靠牠們的數量逃離。但此時我注意到牠們在火堆上烤著什麼。是一對人類的幼兒。我深呼吸一口,打算溜走,繼續移動。但這時我在火光的另一端見到了。

它是我,或是某種肖似我的東西。她的眼睛閃爍瑩瑩綠光,而我愈加驚懼的意識到它不是在看著惡魔們,抑或被烘烤的幼兒,而是直勾勾的看著我。我正準備要狂逃之時,另一個可拉對我輕笑,做了一個手指放在唇上的手勢要我噤聲,邊搖著頭。

接著她就撲了上去,如幻影一般的移動,殺進那半打生物之中,無視牠們的巨大體型和駭人的外表。她沒有一擊致命,而是依序重傷牠們,傷到牠們只能爬行或踉蹌著遠離光明逃進森林。如傷殘的鹿,牠們往每一個方向四散,而我的鏡相默許牠們,悠閒的舔舐著自己鮮血淋漓的雙手,彷彿在等待些什麼。

時間流逝,而她在忽然中便化作魅影消失了。幾瞬後我聽見遠方一聲非人類的慘嗥,然後是第二、第三…直到所有的惡魔都被追上、解決。在這裡很難估計時間,但第二聲嗥叫後我就開始奔逃了。在最後一聲慘叫響起前我沒逃多遠,而沒過多久我又聽見了口哨聲,更近了,而且移動迅速。

我往每一個方向看去,沒有地標,沒有火光,只有又深又黑的…啊!詩!那首詩是怎樣的?我不知道我可否信任泰迪的建議,但我沒有別的選擇。

在我耳中,我開始吟詠的聲音是如此陌生而空洞。「地獄是又黑又深的森林…」

該死,不對,而且口哨聲幾乎要撲上來了。「冥府是森林黑又深,其土…幹。冥府是森林黑又深,其壤冰冷,其木荒疏。陰影藏匿獵者的臉…」隨著我被重推一把,我的腳離開了地面,狠狠撞上了一棵樹。我咕噥著滑下它的表面,我背部被觸碰的地方燒灼著。我抬頭看向獵者。她依然穿戴著我的面容,帶著笑容走近。「請送我靈魂到別處!」

一切都模糊了,而有一瞬間,我在飄浮,但下一刻,我重重落在石地上,砰的一聲。我睜開眼睛,期望見到獵者繼續接近,但她消失了。或者說,消失的是我。我還在地獄森林裡,但在另一個地點。在左方我可以聽見狀似瀑布的吼聲,還有或許是小提琴柔和的旋律。泰迪至少為我帶來一點時間,希望獵者需要一些時間…

風一樣的迅速,她又回到了我面前。只是她不再保持微笑。那份怒火,縱然用的是我的表情,是可怕的景象。在我倉皇後退時,我的喉嚨不自主的發出一聲不諧的尖叫。

我準備好要放棄,要認輸,毫無可能擊退或逃離這東西。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激怒了她。

我笨拙的以雙手交替著後退,任由它們被磨傷,但我沒有其他的選擇。

獵者向我移動,隨著她更加靠近,她張開了雙臂。但此時她消失了,獵者便這樣憑空消融了。一開始,我為我的解脫而啜泣,慢慢地試圖以顫抖的雙膝起身。然後我發出一聲尖叫:獵者消失之處躺著一個燃燒的人偶。

那個人偶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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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女士們,請容我佔有你們的注意力。」

身處角落一張矮桌之上,我看向這場全世界最強大黑魔法巫師的聚會。大多數人又老又醜。你可能會以為施行這些黑魔法儀式,冒著要在地獄待上幾紀元的風險(如果獵者的傳說為實那還要更糟),至少能保證自己看起來年輕俊美。但並非如此,雖然有些人平日在人群中十分搶眼,但在我設下的巫術管制區裡,他們便如他人一般老、肥、相貌平平。我可以這樣暗示你,現場有超過一人穿著黑天鵝絨夏威夷長裝,及如火雞羽飾般華貴的維多利亞式絲綢領巾。

原因,當然,便是他們沒有了平日的媚術,沒有了他們平日可以用來欺騙他人的巧技,沒有了讓他們高高在上的權勢,沒有了能左右他人生命乃至毀滅的力量。所剩下的只像是一個龐克樂團在安老院裡嘔吐。

依然,他們仍是極度的危險。若是我沒有扮好自己的角色,身為高智商且兇殘的反社會者,他們都有能力讓我生不如死。那不只是宣判我的死刑,還代表可憐的可拉得到地獄待上遠遠更久的時間。

所以整晚我微笑著閒談,講著笑話彰顯自己的善意。我知道有些人還是以懷疑的眼光看我,但大多數人被我交出可拉的行為所說服。他們全都如此倨傲,如此習於為所欲為,認為他們的「人偶師匠」背叛他們便如狗讀報紙般的無稽。然而那正是問題所在:你沒看過或認為不可能不能證明一個事物存在或否。況且,你永遠不知道你沒盯著時,那條狗在忙些什麼。

「我召集了你們大家,慶祝這些年我們都在一起。」群眾中傳來零落的掌聲,而我繼續:「就像你們所知的,我今晚為你們每人都準備了一個精心製作的人偶作離別禮物,當作是報答你們對我做的一切。」這次的掌聲熱絡多了,持續了許久才消散。

「你們給我恐懼、孤寂、罪惡,還有一塊沾染在靈魂上的汙點,可能永遠不會洗淨,但我希望今晚是個好的開始。」人群看起來困惑又恐懼,詢問的看著彼此。我在他們能插話前繼續說。

「這棟房子有兩個特點。這個房間,幾天前我從地獄歸來回到的房間,在上下方都有一個一模一樣的翻版。還有,這裡只有兩扇門,都用鈦加固過核心,而且,兩扇門都在十分鐘前上鎖了。」現在人群已在喃喃抱怨,隨著困惑化為憤怒,一些人開始質問我,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之類的。自以為是有錢人聞到終結的標準反應。

「現在,在我們下方的房間裡,我們用來施行我們小小「復原」儀式的木頭,已經浸了汽油,也按儀式要求排好了。它們在計時五分鐘後會被點燃。在我們上方的房間裡,則是你們所有人的新人偶。以如此辛勞的程序、細膩的工藝所製成。你們知道要成功有多困難嗎?我必須讓人偶近乎完美好讓它能夠連結你們,又差一點點讓它們不會真的把你們帶回來。」

來聚會的客人們都沉默了,邊聽邊算計。我必須趕快講完。「像你們中有些人知道的:要用人偶替換地獄中的人這個方法,是不許有失敗的機會的。若是人偶本身有瑕疵,或是儀式出現插錯…那你將會很不愉快。當你的新人偶燒起來時,你也不會回來,永遠。」

「呵,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衝上來殺死我,找個法子阻撓我的計畫?或者試著求救?在煙和火燒上來前,讓在外頭盡責等著的保鑣和司機救你們出去?都切實可行,所以我們有這個。」我從腰後的皮套中掏出一把槍。「還有這個。」我踢了踢桌上我腳邊的一個大帽盒。

「槍的意思很明顯。你衝向我,我轟爆你的臉。我不能光靠這把槍殺掉你們所有人。但我暗暗猜想,你們每個人對合作和利他的意願都相當低,而且當挨子彈的那個人,不是很糟糕嗎?」我向眾人微笑,感受如熱浪般撲面而來的恨意和恐懼。「箱子比較不明顯,所以請容我解釋。裡頭是另一個、更小的儀式陣法,只有一個人偶,是為了某個很特別的人而作的。若要更精確的說,兩個很特別的人。當我點燃它時,你們將見到其中一人,你或許有聽過,它,叫獵者。」

緊繃的笑聲像漣漪般在房間裡擴散。這些智障判定這是某種惡作劇。但我也從其終那些理解到我幹了什麼的人身上,看到驚恐的眼光。

我拿出一支打火機,一氣呵成的點火、把火丟進裝著可拉人偶的箱子裡。然後我把槍指著自己的太陽穴。

「我希望,獵者抵達時我不要在現場,所以我先走一步了。混蛋們,地獄見。」

我扣下了板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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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試著為我的人偶滅火,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況且也沒有東西可以滅火。我想起附近有瀑布的水聲。雖然我似乎不可能及時取來足夠的水澆在人偶上,但它燒的是如此的迅猛,我根本不能拿起來。在沒有更好的選擇下,我轉頭前往瀑布,希望盡可能的捧來足夠的水,但我只走了幾步,便看到一絲不掛的泰迪小跑著往我而來。

「可拉!好久不見!看起來很--讚!」他試著要微笑,但那笑容很快的動搖,從他臉上消失。「嘿,我知道這一切都非常恐怖,但我很高興妳一切都好。我想抱抱妳,但我們現在都沒穿衣服,我不是那種叔叔。所以妳過來,和我一起等吧。」

我想要對他發火,但老實說,看到熟悉的事物出現而有的寬慰,壓過了其他所有情緒。所以我木然的點點頭,跟著他往遠方走了幾公尺,躲在一棵大樹後頭。他眨眨眼睛,再次對我微笑,這一次更加真誠。「在這兒很難估計時間,但應該快了。」

在大約幾分鐘後,裸體的人開始憑空冒出來。一開始只有一兩個,接下來是大批大批的來,再慢下來,稀稀落落的。大多數人看起來都很老。我認出了出現在我叔叔的喪禮上的幾人,但更好的是,我看見了彌麗和狄麗。我用詢問的眼神看向我叔叔,而他點頭,耳語道:「獵者做的。在我們的世界,他們被獵者殺死會到地獄;在地獄,如果它殺死他們…就沒人知道了。說到這裡,我們的好朋友獵者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當妳看到它時,千萬別跑。我相信它會忙著料理那些朋友,讓我們有足夠的時間。」

彷彿被他的話語所召喚,獵者在那些遭難的靈魂間重新出現,並穿梭在他們間,再次屠殺那三打剛死的人們。每當它收下人的靈魂時,它都變幻成那張臉的樣貌,並露出滿意的笑容。他們嘗試要跑,但我目睹它攫住狄麗,把她像衛生紙一般扯成兩半,任由她的軀體分解成飄落的灰色塵埃,然後消失。彌麗則在獵者追上她時大聲尖叫。此時,泰迪叔叔在我身邊消失了,讓我感到一陣新的恐慌襲來。我的視野模糊了,然後我從泰迪的儀式間的桌子上滾下來。

滾下來跌到厚厚一層的屍塊和碎骨之上。我乾嘔著試圖站立,但仍然一直打滑,直到我終於扶著桌子站起身。當我看到泰迪伏在桌上,頭顱少一塊的屍首時,我幾乎又要摔回去。

在房間另一端的門打開了,泰迪走了進來。嶄新的軀體,但是令人尷尬的一絲不掛。他環顧房間四周,然後再看向我「來吧,陽光。妳需要洗個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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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欠我一兩個解釋。」

我才剛剛被洗淨、擦乾,此時穿著一件寬鬆的絨布睡袍,窩在客廳的沙發上。泰迪坐在我對面,神情認真,看起來很真誠。我很高興他不再把這件事視為玩笑,但我仍是又困惑、又生氣、又害怕。

「是呀,你確實可以這麼說。」

他頷首「好的,我們從頭開始說。過去幾年,快要十年了,我都在研究、籌劃一種能永遠擺脫他們的方法。我不只想要殺死他們。我夠了解他們,知道他們中有些人可以找到另一種方法逃出地獄。最直接的辦法就是保證獵者可以迅速找到他們,把他們送到該去的地方。當我把大多數的事都準備就緒時,我自殺了。」我想問一個問題,但他搖頭。「是,中風的事情不是真的。我得掩蓋這件事是有預謀的。我必須到地獄拿取最後一項材料:獵者的頭髮。」

這次我打斷了他「你是怎麼拿到獵者的頭髮然後沒被殺的?」

「嗯,我不是從獵者身上取下來的。我去找了一隻我有聯繫,希冀我可以幫牠逃出地獄的惡魔。出乎你的想像,惡魔再也不喜歡地獄了。」

我聳聳肩「是呀,我親眼見識到了。」

他皺起眉頭「我很抱歉妳經歷的一切。我根本沒打算要讓妳參與燒掉人偶之後的部份,但當妳留下來後,我得要盡可能的把妳塞進我的計畫裡。總之,那隻惡魔手上有一些獵者的毛髮,說是在和路西法的決戰那天得到的,但誰知道呢?牠想和我交易,換取一條安全出地獄的路。當牠發現我在騙牠時,那個混蛋就想把我開膛。我逃走了,但牠一直在追我。幸好妳及時把我帶回來。」

「是呀,而你的感謝方式是把我出賣給那些老妖婆。」我做了個鬼臉「你的好朋友狄麗真是個地獄歷史學家,她告訴我很多獵者的事。」

他嘆氣著搓揉自己的頸子。「我知道,我知道,我很抱歉。但那真的是必要的。

我必須讓他們還信任我,才能騙他們都過來這裡。唯一能重拾他們信任的方式只有陷害麥爾斯並且把妳交出去。而且,我知道我可以把妳從地獄帶回來。

仍死瞪著他,我在再次開口前深呼吸一口氣「所以你到底對他們做了些什麼?」

泰迪笑了出來「講到重點了。妳聽過俄羅斯娃娃嗎?那些裡頭還有小娃娃的娃娃?那就是妳人偶的本質:外層人偶的頭裡面含有一個較小的版本,較小的版本裡又有一個迷你的版本。外層的人偶裡有獵者的頭髮,較小的版本也一樣。最裡面的迷你版本有妳的頭髮,還有我的血。我除了你我之外,沒有其他的血可以滴在獵者的人偶上,所以我按照我的直覺,或說我的天份,用了妳的血。和惡魔的談話中,我知道了獵者喜歡模仿它的獵物,所以我希望妳的血如同血親之血一般,可以召喚獵者。」

我皺眉問:「但你怎麼會知道獵者會獵殺並模仿我?」

他眨眨眼「我不知道獵者的所有事情,但我比大多數人都清楚,而我所得知的是它相當好勝。它不喜歡人們透過人偶逃離地獄。所以我猜既然妳才剛幫我逃脫,它應該很快就會來追妳。」

「所以你只是猜測,然後你就設計讓我被獵者追殺幾小時、幾天、天知道。它可能會殺了我,把我送到你帶不回來的地方。你有想過這點嗎?」

一絲陰暗掠過他的面容「我當然有。我討厭死了。但殺掉這些人,讓他們在地球和地獄的表面湮滅,比你我更重要。這不只是復仇。這些人意圖摧毀宇宙。今晚我們除去了他們一些最強大的成員。如果我們因此犧牲了,就這樣吧。」他虛弱的笑了「但我們沒有,所以耶。我可以繼續解釋了嗎?」

我不高興的點點頭,明瞭了他的論點,但我不喜歡。我的肌膚上依然可以感到森林的寒意,而且我也在掙扎著好不時時刻刻警戒房間裡的陰影。相當辛苦的,我把注意力專注在他告訴我的話上。

「所以我把他們全集中到這裡,把他們鎖起來。我騙了他們,告訴他們我把儀式陣法設在樓下,人偶在樓上。事實上,陣法和人偶都在樓上,樓下確實有計時器,若是我們在幾分鐘內沒有回來的話會引爆。但我盡可能避免燒掉我的房子,也是希望我們回來的地方不要是個火場,不過我其實是在試圖留後手。如果獵者沒有被成功召喚,或是它殺起人來比我預期的慢,我希望那些在外面的人專注於救他們出來或是澆熄樓下的木頭,而非我藏起來的炸藥或是樓上的儀式場所。結果,獵者的確現身了,而在我們回來時,二樓的人偶和樹枝也被燒光了。」

「但人偶這次是怎麼作用的?」

他聳聳肩「嗯,我的是正常的。我在把妳交出去前取了妳一點血,所以我的人偶燒起來時我就被拉回來了。他們的通通有缺陷-不僅上頭沒有血,人偶上也有一些刻意的瑕疵。所以當它們燒起來之後,用人偶復活對我親愛的好友們來說便是死路一條了。至於妳的,人偶的每一層都被仔細處理過,確保會持續燃燒。我必須要讓它一路燒到最裡層,否則妳會和其他人一起被陷在那裏。所以外層的人偶燒起來,把獵者召喚到這裡;中間的人偶在地獄燃燒,把獵者帶回地獄,把人偶帶回來。最後,最裡面的人偶燒起來,把它送回地獄,把妳帶回來。」他滿意的笑著坐下「合理嗎?」

我不悅的看著他「是呀,該死,你真的很冒險。我猜我懂為什麼,不過管他。」

我頓了一下「所以結束了嗎?完全搞定了?」

他冰冷的笑了「噢我還沒結束,外頭還有更多這種人,他們必須要滾。我拿到了可以讓它發生的資源,而且如果我未來不想回到那座森林,我需要做很多贖罪。但對妳來說,一切都結束了。我會給妳一張支票,寫上一千萬美元。妳簽收之後,妳我可以不再聯絡。」

我因震驚而沉默,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當然,」他的笑容有了溫度,雙眼中也舞動著光彩「妳也可以留下來,幫幫你的泰迪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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