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園市內某處建案——
一大早,工頭載著工人來到工地,準備進行一整天的工作。箱型車一打開門,外籍移工陸續下車。
「阮氏春!趕快帶他們去準備,今天要趕工!」工頭惡聲惡氣的大吼,隨即把車開往空地停放。
聽得懂中文的阮氏春應了一聲,一旁聽不懂中文的夥伴問他,「他說什麼?」
「叫我們趕快準備。」阮氏春眼神空洞的望向高聳的鷹架,「走吧!」
大樓外的鷹架已經搭妥,他們這群越南來的,與印尼、泰國等其他地方的外籍移工連日趕工,已有不少人每天睡不到六小時,而且多是遊走在安全規範邊緣的情況下工作。
不滿的情緒在外勞之間持續蔓延,他們的體力也已經漸漸到達極限,甚至昨天有兩個印尼籍勞工已經逃跑了。
他知道這座工地裡有很多黑工,比較起合法來台受僱的他們,黑工的處境更加艱困——且他們往往占絕對多數;雖然經常查緝,但工頭總懂得設法窩藏黑工,導致執法單位抓不勝抓。
這樣的工作
不會長久的。
總監工在說完預定的工作進度後解散,他們領著裝滿手工具的腰帶準備上工,但在這之前,阮氏春的電話忽然響了。
來電顯示著他的老婆與兩歲女兒的照片。
「喂?」他側耳傾聽,幾秒後,並做了手勢要其他夥伴稍等,「好……我知道了。」深吸一口氣後,他掛斷電話。
所有人屏息以待,就等阮氏春發號施令。「老闆說時候差不多了。」阮氏春低聲說,環顧其餘幾名夥伴,「大家知道該怎麼做吧?」
他們紛紛點頭,「知道!」
「喂!阮氏春!你們站在那邊幹嘛?」工頭的聲音自樓上傳來。
他虛應一聲,「大家注意安全!」
工頭直盯著他,直到他帶著人上來,「你們今天怪怪的哦,動作特別慢!」
「對不起。」
「我到上面去,等一下吊車會把材料吊上來,你們準備接!」
「嗯。」
他瞪了這群越籍勞工一眼,便甩下他們爬上十樓。
今天風有點大,站在鷹架上觀察外牆,如果膽子稍微小一點恐怕還做不來;他邊確認進度,同時往下探頭,吊車已經把鋼筋吊到定點,但就卡在那裡,似乎無人接應。
他皺眉,正打算利用手機確認,不料鷹架忽然開始顫動,「搞什麼?」他慘叫一聲,勉強抓住身邊的支架穩住身體!
吊勾上的數噸鋼筋已經傾斜,接著是宛如崩塌般的滑落!他抬頭望向吊臂,已嚴重剝蝕的鋼筋正在斷裂!
「轟」的一聲,宛如地震般,是他所聽見最令人心驚膽戰的聲響。
鷹架受不住鋼筋重擊,轟然倒塌了。
*
一連幾天,周靖琳針對「紀凡希」開始進行了鋪天蓋地的偵查。
她先是徹查了店內監視錄影,結果根本沒拍到吳健雄進門的畫面;但這並不能代表他當時不在現場,畢竟店裡四通八達,監視器只能拍到一小角。
至於那兩名重傷的幫派份子,其中一人仍在昏迷,另一人醒了,卻無法幫助警方釐清案情;因為證詞內容與潘裕煥——他們帶回的那位領頭——大致相同。
而潘裕煥除了一口咬定吳健雄是先動手的那一方、他的堂弟遭到槍擊,手下被打傷,除此之外不願透漏更多細節,包括交易項目。
「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不是槍就是毒!」向榮如是說。
「就算是這樣,沒有影像或其他目擊證人,根本無法證明他們犯法!」更何況潘裕煥就裝作受害者的模樣!靖琳搥桌後抓起拳擊手套,「我去跑個步!」
「喔!」
相較於靖琳的一無所獲,專案小組已有些許進展。
徐珊妮向呂汀峰告知吳健雄所經營的人力仲介公司,蔡譽偉著手徹查該公司,發現他們主要經手印尼、越南的外籍移工引進。不管是看護工、保母、粗工,或是工廠作業員等都做。
但這是「檯面上」,他們另有地下仲介負責招攬「
黑工」——自原雇主方逃跑的外籍移工——徐珊妮提到他不僅透過黑工向特定雇主謀取利潤,也利用他們從事非法走私及搬運。
潘裕煥與吳健雄的交易,極可能與各種走私物品的買賣有關。
至於陳火木則拘提錢瀚良重新到案說明;進看守所過了個年,剃了平頭之後的他,與入獄前相比簡直換了一個人。
只是表現得同樣沉默。
重回刑事組偵訊室,錢瀚良看起來十分放鬆;大概正在猜測今天會由誰來偵訊他?
只可惜今天問話的這個人,他絕對猜不到。
「學姊!」
湯英理的視線自錢瀚良身上挪開,「蕙珠!妳來啦?」
「喲,妳這件洋裝好好看!」進門的連蕙珠對著她一笑,望向偵訊室。「他就是今天的『患者』嗎?」
「嗯,資料都看過了?」
「當然!邊看邊想像妳問話時的語氣跟表情,我還看了兩三次!」
英理勾唇,笑得有幾分無奈。「那妳想必很清楚他的殺人動機了。」
「嗯。妳放心!我不會刻意去踩他的痛腳。」
「那就好……」談話間,方子駿也跟著進入監控室,「方組長!」
「今天要拜託兩位了!」
「不,重點不是我,全看蕙珠的。」
「我會盡力!那,我進去了。」連蕙珠抿嘴一笑,深深望了英理一眼之後才進入偵訊室。
方子駿靠近,「我以為這次還是老師親自上陣!」
「上次我用盡全力擊潰他的心防,他想必對我還很有戒心,交給蕙珠處理比較好。」
「上次他沒提到吳健雄的存在。」
「我猜他只是不知道吳健雄是誰罷了!只要給他看看照片,他一定能認出來……」英理推著眼鏡,「畢竟,那可是他
心理創傷的來源呢!」
「心理創傷?」
「組長試著回想一下李月嬌『被殺害』的來龍去脈?」她揚起食指說:「首先,案發前兩天,她特意告知周警官她要回桃園新屋,緊接著到了當天,在周警官到場前,她忽然遭到錢瀚良殺害,錢瀚良下手後潛逃,等周警官抵達現場,卻換成了吳健雄待在那裡!」
方子駿點點頭,「這些我都清楚!」
「接下來就是問題了!」英理雙手環胸,斂眼道:「他迷昏周警官並將人丟進衣櫃,再帶著李月嬌逃逸……疑點主要有兩個:一、為何只是
迷昏周警官,而不是綁走或殺害?二、為何要大費周章地把屍體從現場帶走?」
原先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點,在後續案件發生之後一一揭曉,「第一個答案……是因為策畫行動的李月嬌不願讓女兒就此喪命吧?第二自然是因為她並沒有死。」
「嗯,這樣解釋也行得通;總之!吳健雄的出現,讓這樁詐死潛逃的戲碼得以真正上演。」
「那又為何說吳健雄是他的心理創傷?」他指向錢瀚良說道。
「當初錢瀚良不是說自己接到了某通電話,某個人告知了李月嬌的住處嗎?」
「嗯!而且還是打去紀凡希詢問後發生的。」
「我們會很合理的懷疑是哪個酒店小姐洩漏了李月嬌的下落,但從案件發展來看,我認為打電話的只有
兩個人。」
「吳健雄跟李月嬌?」
「正確!只有他們可能這麼做。」
「就為了利用錢瀚良?」方子駿皺眉,「讓仇家上門殺害自己?這也賭太大了吧!」
「乍聽之下很荒謬,但卻很可能是案件的真相。」英理托著腮思索,續道:「暫時回到之前的疑點,我認為讓周警官持續待在現場,有一項非常關鍵的作用;不單純只是母親對女兒的仁慈……而是要她成為整個案件中最關鍵的
目擊證人!」
方子駿被這推斷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利用女兒目擊自己被『殺害』,只是屍體被人搬走……別忘了,周警官可是刑警,透過刑警的嘴敘述命案發展,一道說服力十足、牢不可破的陷阱就此成立了。」
如果事後不是因為徹底調查血跡樣本與現場,很可能她們根本無從得知李月嬌詐死!
「那,為何吳健雄……」
「當初偵訊時,錢瀚良不是信誓旦旦,甚至頑固地強調是他殺害了李月嬌嗎?」
「就是說啊!」
英理果決地搖搖頭,「他並沒有完成刺殺,或許在當下,李月嬌已經被逼入絕境,但被吳健雄制止了!就因為行動失敗,在無法忍受的情況下,他才會拼命地強調自己殺了李月嬌。
「雖然只是我的猜想……不過依照吳健雄出現的時機,她們會如此安排我一點也不意外;而告訴錢瀚良地址的,我想除了
李月嬌本人之外,沒有更好的答案了!」
「只是……萬一錢瀚良沒急著報仇呢?」
「那就會是吳健雄親自『下手』了!」英理勾唇,「他也有足夠的『動機』!」
所以靖琳才會一口咬定是他殺害李月嬌!
方子駿不禁寒毛直豎,「沒想到……她連自己的女兒都算計進來了!」
「或許很難相信,但這是我反覆推敲整個案件後,所想到最有可能的發展。」
「也難怪老師即使跟靖琳感情這麼好,依舊決定要隱瞞事實!」
英理沉默著,回想起案發當天,她帶著靖琳回到住處之後的對話——『我一定會告訴妳的。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當時她根本沒想過李月嬌會上演這麼一樁詐死戲碼,更沒想過母女在經歷了數月相處後,李月嬌居然能反過來狠狠利用了女兒一回!
接著事情就像滾雪球一般一發不可收拾;先是在血液樣本裡檢驗出了肝素,調閱病歷後得知她罹患肝癌末期,又從米勒口中得知她早已開始策畫行動,成為「山風」的首腦……
演變至今,她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別把我說得這麼溫柔……」她低聲說:「說穿了,我也只是想盡可能避免解釋的麻煩罷了。」
「老師別害羞啦!任誰都看得出來妳對靖琳很不一樣!」
在兩人持續談話當中,連蕙珠對錢瀚良的心理諮商也來到了重點階段。
她在桌面上輕輕擺放了三張男性的正面照。
「仔細看,然後告訴我,你是否見過或認識其中一人?」
錢瀚良用力吞嚥著唾沫,目光鎖定在最右邊的照片。「嗯,看過。」
「在事發當天才見面嗎?」
沉默數秒,這次輕點點頭。
她的雙手輕輕覆蓋住三張照片,「好的,我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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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寫到蕙珠就會想起我給她的大手設定wwwww
聽說如果專注在彈琴,然後手又張得不夠開可以把「蹼」剪開,可是這麼一來手就會變得更醜哦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