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未見的兩個人,見面的第一句是「你好嗎?」
然而,當對象換成一個容貌不變的妖怪,夏目遲遲說不出這句問侯。
一時之間一人一妖都沒開口,直到她說:「夏目,你來了。」
這句話將夏目的思緒帶回到幾年前剛搬到這個城鎮,放學後他背著書包到處遊盪無目的走著,有時在堤防邊待到黃昏才起身返回住所。直到在公園遇到她,彼此陪伴數日,他漸漸喜歡上有人陪伴的日子,往後放學後若無意外他都是到公園來找她。
「嗯。」
「記得最後見面那次,你哭著跑掉,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麼會讓你難過,還是想跟你說聲抱歉。」
「不,應該是我要說對不起才是。」
最近與妖怪相處時間久,夏目想過當年的自己太敏感,從一開始她沒有說過自已是人類,沒有捉弄也沒有騙他。
兩人相視後輕輕一笑,過去的一切就這麼翻過去。
「妳找我是想要回名字嗎?」
「名字?」
從認識至今,她沒說過自己的名字,夏目也沒問過,不懂他為何這麼問。
「呃…妳不認識我的外婆鈴子?」
「鈴子是誰?」
「……」夏目默默收回已伸進背包準備拿友人帳的手,真是難得遇到找他不找外婆鈴子的妖怪。「那找我是為了?」
「想請你幫個忙,」她指向身旁樹根「幫我挖出埋在土裡東西。」
這一點小忙,夏目當然不會拒絕。
一旁警戒著的斑聽見她的請求,知道夏目的心軟,對於向他提出幫助的對象,幾乎來者不拒,不論對象是人類還是妖怪。當年擁有強大妖力的鈴子,也不會像他這樣無條件的幫助妖怪。
斑走到夏目面前搖搖頭,夏目知道斑希望他拒絕,但他不打算拒絕。無聲的向斑說:「沒關係。」繞過斑走到她所指的地方,蹲下開始挖土。
當夏目將挖出來的小盒子遞到她面前,她只是靜靜看著那盒子,露出懷念的表情卻沒有伸手接過去的意願。
她坐在樹根上,抬著頭看著夏目:「我說個故事給你聽,好嗎?」
夏目點點頭,挨著她坐在旁邊的草地上。
那是一個關於一對青梅竹馬,很老套又平凡的故事。
一對從幼稚園到高中都同校同班的青梅竹馬,倆人的感情很好,平常一起唸書、一起玩耍,總是形影不離,進入高中後他們果真成為彼此的戀人。原本倆人約好要再進入同間大學,男孩為夢想出國留學,留下女孩一人。
離開前一天,男孩向女孩保証:「這裡是我的家,現在只是短暫離開追尋我的夢想,總有一天我會回來,永遠和妳在一起。」
於是,女孩留在這個小城鎮上一邊唸大學一邊等待著,等待男孩再次歸來擁抱她、對她說再也不離開。剛開始每年夏天男孩會回來看女孩,幾次後男孩回來的間隔拉長。直到最後,男孩對女孩說出三個字後,就再也沒出現。
「女孩說男孩像雲本就該在廣寬的天空四處遨遊,怎會甘願困在這小片天空。而她就像樹般,這在片故土紮了根,即使有翅膀也飛不了。」
她示意夏目打開盒子,裡頭是一條項鍊,鍊墜是銀製的天使翅膀。
「那項鍊是男孩送給女孩的,好像是你們人類說的什麼定情物之類的東西。她本來想物歸原主,只是…他再也沒回來。」
所以女孩在即將遠嫁的前夕,把它埋進了她們相處最久的這棵樹下。一段愛情的見証,就這麼一直被埋在土裡。
可以的話,她希望把東西送回女孩或男孩手中。人類的壽命很短,通常不超過百年。本來她以為自己的壽命比人類長得多,只要她在就能幫女孩完成心願。不曾想她所剩的時間不多,唯有拜託看得見她的夏目接手。
她伸手覆上夏目握著盒子的手,「再幫個忙,將它還給男孩,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