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眼,找到弒君下落了嗎?」
徐舒穎神情疲倦的走回第二十四小隊的指揮部,雖然她不打算開口,每個人都知道隊長剛剛接受了將軍嚴厲的質問,救援任務以結果來看無疑是成功的,但是犧牲了二十名倖存者,這件事將軍絕對不會放棄追究責任。
「很遺憾,還沒有掌握弒君或是湛藍戰甲的訊號。」天眼看出徐舒穎面露憔悴,關心的問:「隊長...妳還好嗎?」
「這不是廢話? 咱們隊長一路上吃的悶虧還少了?」大砲憤憤不平的磨拳擦掌:「芬里爾那混球老是想把隊長送上軍事法庭,下次再讓我看到他,一定往他臉上揍個七、八拳不罷休!」
醫官八爺放下手邊的醫療研究,忍不住嘆氣:「你敢打最受將軍信賴的第五小隊隊長,就等著給人截肢,我可不想救一個無可救藥的笨蛋。」
大砲扛起機槍、生氣的走向八爺:「你說我是笨蛋?」
八爺豪不畏懼的起身迎向機槍槍口:「一點也沒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笨蛋。」
「你這個截肢狂!」
「愚蠢的單細胞生物!」
天眼急急忙忙的介入戰爭:「先是弒君失蹤、又是芬里爾的陷害,隊長的心情已經夠糟了,你們還想打架嗎?」
想不到大砲和八爺卻異口同聲的瞪著天眼:「死宅閉嘴! 沒有你插嘴的份。」
天眼縮回角落,抱起美少女PVC畫圈圈:「這、這時候倒是挺有默契...」
卻見徐舒穎踮起腳、微笑地拍拍大砲和八爺的肩膀:「看到你們精神抖擻,我很高興,但是我們還有一個同伴流落在外,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對不對?」
大砲被這股柔和的語氣所折服,不得不咳嗽兩聲:「唔...既然隊長都這麼說了,下次再找截肢狂算帳。」
八爺也轉身繼續研究:「笨蛋別再被人揍得鼻青臉腫就好。」
「隊長!」
這時指揮部的大門應聲打開,一對不過七、八歲年紀、充滿朝氣的褐髮兄妹與白衛一同走了進來,只見雙子興高采烈的揮揮手:「我們偵測到湛藍裝甲的信號了!」
徐舒穎暗暗鬆了一口氣:「太好了,弒君他現在在哪裡?」
雙子中較晚出生的妹妹夏巾跳了跳,搶先回答:「就在潮濱市!」
哥哥夏凡長得較為斯文,他鼓起臉頰,不滿的埋怨:「太過份了,明明我打算先告訴隊長的!」
夏巾得意洋洋的抬起尚未發育的胸脯:「誰先搶到功勞就是誰的,對不對,隊長?」
「謝謝妳們,妳們兩人都非常優秀,接下來找回弒君的任務交給隊長來處理就好。」徐舒穎伸手撫摸雙子柔順的褐色髮絲,兩人都是不約而同嘿嘿一笑。
白衛看穿了徐舒穎的心思:「隊長,莫非妳想獨自前往?」
徐舒穎端起手沉思片刻,說:「潮濱現在是用來安置聯邦政府中下級官員的高科技都市,巡視的守衛雖然不少,但是道路錯縱複雜,一個人的隱匿行動不會輕易被發現。」
白衛卻很堅持:「隊長,儘管如此,一個人行動還是很危險,請讓屬下陪妳前往!」
「你也知道,通往潮濱市的道路啟用有特定時段,在通路開啟之前,我想先去一個地方。」徐舒穎抬起明媚的臉蛋,有點狡黠的笑了笑:「我打算先到更衣室換上私服,你也要跟過來嗎?」
白衛正經八百的臉上頓時一紅:「屬、屬下不敢。」
徐舒穎收起笑容,獨自向大門走去:「你的好意我明白,好好休息吧。」
「妳真的明白嗎?」白衛凝視徐舒穎纖細的背影,忍不住心想:「不,妳肯定不明白,我只想守護在妳的身邊,直到永遠永遠...」
這份心情,打從白衛加入小隊的第一天就未曾改變。
其餘眾人互相望了一眼,隊長想去哪裡似乎早已心知肚明,那是一個令人懷念卻又十分悲傷的地方,大部分的小隊成員也會擇期拜訪,除了獻花,就剩下惦記心中懷念的身影。
傍晚,夢碎小隊軍墓。
「從那天之後已經過了七年,「妳」在另外一個世界過得好嗎?」
徐舒穎伸手摘下遮住半張臉孔的鴨舌帽,然後向前行禮,她的眼前是一座無限寂寥的墳墓。
果然,還是無法捨去心中的執念。
徐舒穎的內心有好多話想告訴「她」,每次迫不及待的寫好信,再來到這裡準備朗讀的時候,卻老是覺得兩人早已心意相通,內容就算大聲地讀出來也毫無意義,於是她用打火機點火,將摺成紙飛機的信件射入火中...
「我之所以參軍,只是為了找尋一個遙不可及的答案。雖然妳總是告訴我要懂得放下,找個可靠的男朋友談戀愛、結婚、生小孩...從此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而不是盲目的追尋記憶中模糊的影子。」
但是,她始終無法釋懷。
有一個人,像是命中注定似的住在她的心底。
裴文亮。
或者該稱他為「V」?
徐舒穎按住有些疼痛的頭部,關於「裴文亮」的記憶雖然是一片模糊,有時候卻又清晰的垂手可得,「V」確實存在於她的生命中。
她堅信不移。
很快,火光將承載思念的紙飛機完全吞噬,徐舒穎提起步槍、往空中發射三發空包彈。鳴放三聲,這是對死者的禮炮。
下雨了。
「淚水? 呵呵,我不知道已經多久沒有流淚了呢。」徐舒穎抹去淚珠,淡淡的一笑,選擇向自己說謊,她永遠不會忘記這輩子哭得最慘的一次。
記憶中的笑顏,變成一座座冰冷的墳塚。
漫長的戰鬥,親人、好友相繼喪命在聯邦政府的子彈下,遺體運回家鄉,而她只能用偽裝出來,隨時都會崩壞的笑容向遺像告別。
戰爭對人類越來越殘酷,夢碎小隊與聯邦政府紛紛將大量的機器生化人投入戰場。當世界失去歡聲笑語,只剩下簡單的命令與絕對的執行。
人類原有的體溫正在未來的世界急遽消逝...
掌心的溫暖,似乎只能感受到槍械的冰冷。
那天之後,一切都變了。
在滂沱大雨中,徐舒穎告誡自己,她永遠不會放過戰爭的始作俑者,她一定要那些高高在上的衣裝禽獸付出代價。
「妳安詳的走了,我卻必須留在這顆即將毀滅的星球...繼續在自己的崗位上奮戰、繼續拼湊零散的線索,直到未來的某一天...再次與他相遇。」
徐舒穎重新戴好鴨舌帽,又向墓碑行了一禮:「如果我不幸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犧牲,天眼他們會負責將我的遺體葬在此地...到時候我也會陪在妳的身邊。」
過去零散的碎片好像一份讓人懷念的錯覺、彷彿就像一道轉瞬即逝的星光...
不論時光飛逝,記憶中依然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讓她無法停止去找尋少年的笑容。
「裴文亮,你在哪裡?」
但是,只要再一次就好。
只有短短的一面也可以。
一定,會全部想起來的。
即便要穿越銀河繁星也好。
即使要迷失在無邊無界的宇宙之中也無所謂。
不管要付出多少代價,也一定要把你找回。
不論經過多少時間...
也一定,一直愛著你。
就在這個時候,掛在耳邊的通訊設備傳出刺耳的聲音。
「隊長,前往潮濱市的封閉道路打開了! 似乎是運送第二批Dream Land犧牲者的車隊!」
徐舒穎踏著穩重的步伐回到自己專用的更衣室,諾大的衣櫃裡面看不見除了軍服以外的衣物,她對著鏡子綁好頭髮、扣正襯衫的鈕扣...穿起擦得發亮的黑色軍鞋。
風華正茂的少女在十年後成為女人,從純真善良到飽經風霜,雖然容貌還是一如以往嬌俏可人,她的心卻早已佈滿無法癒合的傷口。
徐舒穎披上沉重的軍裝大衣,凌厲的眼神掃過一瓶瓶塵封多年的化妝品,她毫不眷戀的提起步槍,走向不屬於自己的戰場,直到被最後一顆子彈打中為止...
最後,徐舒穎戴好頭盔,跨上一台銀色的未來重機。
夢碎小隊,出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