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多數的設施都還沒開,簡單梳理後,走到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刻意用力了些,讓馬靴敲擊地面的聲音迴盪
──他的聲音並不低沉,也不是特別高亢,獨特的溫柔不斷在腦海重播
蹲下,抱著頭無聲尖叫,知道無人能拯救,也知道無法被拯救,救贖,本來就不存在
過了一晌,雲圖穩定下來後,搖晃的站起,喘了口氣,微光散落於道上,條紋窗格使朝陽留下許多陰影,適應暈眩感後,走向應該還沒有人的食堂,意外的是,足以容納整個指揮部人形的空間放出了微光,在一段距離外都能聽到的小小爆裂聲,估計是油炸物吧,只是不知道是誰在料理而已,抑制不住的好奇心,扶著牆沿,稍稍探頭,望向一邊哼著歌,一邊煎著食物的春田,些許的羨慕起,不屬於我的生活
「是~誰在那邊~」
判斷沒有威脅,我從隱藏的牆角現身,走進食堂,看到來者,她似乎有些驚訝,但是端詳了幾秒後,又繼續著她的嗜好
「不帶刺了嗎?」
「不就是個來吃早餐的嗎?想吃甚麼?」
「...火腿蛋餅」
「哦?我還以為你會點更有毛子味的東西?」
忽視,坐到吧台上,托腮,盯著她的笑顏,彷彿看到過去的自己
「怎麼了?」
「?」
「笑了哦?第一次真的笑了。」
捏了捏臉頰,尋思是何時開始的,或許是歪頭捏臉的動作逗笑了她,她將散發濃重酒味的蛋餅推到面前,思考著原來火腿蛋餅也存在著地區差異,她帶著完美的笑容開口
「吃吧?聽說毛子特愛喝伏特加,所以我加了些,就只有一些些而已。」
「...歷史跟我們無關吧?」
「我才不在乎遠的要命的歷史哦?我只在乎現在而已。」
試著嚐了口,伏特加使得蛋餅的口味更為渾厚,酒味完美的調和著兩種香氣,蛋餅用酒煎的口感十分特別,意外的滑嫩,讓人不禁一口接一口的吃下,轉眼間,盤子被清空了
──雖然很希望是上述的結果,但是,事與願違,果然,現實不盡如人意呢
似乎是作為昨晚的報復,她刻意沒有讓所有酒精揮發,她選得是不那麼烈的酒,應該不是伏特加,這個奇怪的味道,搭配上這個口感,應該是黑啤酒吧...還是德式的,這麼會記仇嗎?印象中加了黑啤酒的蛋餅還蠻不錯的,某個指揮部的春田作過一模一樣的事情,只是端出完美的蛋餅後露出了懊悔的表情,總之,我只能沉默地盯著春田
「唉呀~好像不小心沒處理好呢?」
推回盤子
「明天晚上要開始作戰對吧?」
「是哦?記得明天晚上的作戰規模不大喲?」
她慢條斯理的處理著缺了一小角的蛋餅,不久,神秘的味道消失了
──我知道她想著要保護她的指揮官,不過如果這個指揮部還有餘力的話,我就不會出現了
「...我有點餓。」
「請慢用。」
這次推到面前的是正常的蛋餅,只是上面不知何時用著似乎是蕃茄醬的東西,表現出了一個充滿黑氣的她的微笑,正想說些什麼,只是她沒有要再搭理我的意思,快速解決完早餐後,離開食堂
而後,剩餘的時間都在閒逛,有經過的人形一律無視,觀察著硬體設備以及推估人形們的精神狀態,無視她們,只是因為總是被用充滿恐懼的眼神盯著罷了,也沒有人形敢期間,我順路走到了指揮官室,取得作戰計畫並故意留下痕跡,再在死角處裝了一台攝影機,看著他慌張的表情,意外的有趣
或許是因為早上沒有睡飽,向晚時分,倦意湧現,回到房間隨意躺下,再次起床時,已經是深夜了
──我可沒有與寂寞長時間相處的興趣
再次前往食堂,雖然還不到被飢餓感折磨的時刻,但或許不遠了,路上已經沒有人了,大概是因為已經是深夜了吧,不知道食堂是否還亮著,可能只能隨便找乾糧吃了吧?
──迴盪的腳步聲啃噬著,快步向前,只感到被沉默追逐,隨著腳步加快,掠食者也加速著,雖然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但是煩躁感綑綁著,禁錮
遠處一抹微光融化了夜幕,像是躲避什麼一般,我快步走了進去,意外看見在擦杯子的春田,似乎是食堂的大空間,只有吧台還亮著昏黃的燈光,而小小的空間卻感染了整個食堂,甚至傳到了外面
她微笑著,似乎不意外我的到來
「餓了,對吧?」
坐到吧台上,注意到她背後的架子
「瑪格麗特,會調嗎?」
「要用額外的錢買哦?反正妳的薪水很多對吧?從毀掉的指揮部那邊來的錢聽說都到了你的戶頭裡了不是嗎?」
「...順便幫我弄份晚餐吧,拜託了,你面前只是個飢餓的人形罷了。」
「我聽說彼岸花雖然可以拿來製藥,但是毒性也挺高的呢?」
「...我並不是自願得到這個外號的。」
「可也沒有拒絕對吧?」
輕嘆一口氣
「...來份炒飯吧,不用特別作什麼德式料理還是你口中的毛子料理了,瑪格麗特的錢我會付的。」
似乎是看到我臉上的苦笑,她壞笑了下,開始手上的行動
"People want to stop me when I try to lift the curse... "
「你真的很喜歡這首歌呢?雖然是幾十年前的。」
伴隨著逼啵作響的油聲,她似乎還想從我這邊知道些什麼
「嘛,讓我問妳個問題吧?」
「要開始報復了嗎?」
她輕笑了聲,雖然幾乎被鍋子濺起的油花所蓋過
「如果有天,妳必須拿著槍指著妳的指揮官,而他也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妳什麼事都做不了,只能期待心中的倒數永遠不要結束,你會怎麼做呢?偷偷告訴你,選項只有扣下板機哦?」
「...什麼?」
"People want to stop me when I try to lift the curse..."
沒有理會有些詫異的她,自顧自地唱起歌,雲圖中的他似乎開始變得模糊,或許當時就沒有清楚過了吧?反正我很清楚,只是被當成工具罷了,在怎麼稱呼,也只能算得上是亡靈而已吧
除了我的歌聲及鍋內傳來的爆鳴外,食堂陷入了沉默
不久,春田將炒飯端了出來,從香味判斷,應該是正常的料理,同時,她也將不知何時調好的瑪格麗特從雪克杯倒出,輕嘗了口
──酸、甜、鹹、辣、苦,就像機械般的完美再現,真不愧是機器人呢,這杯酒,就像人生一般多味,卻不是為人類所品嘗,還真有趣,只是,這杯酒就像異鄉中唯一熟悉的事物,或許正因為是機械,才能在每個地方嘗到基本相同的味道
苦笑了下,開始解決面前的炒飯,貌似是用今天的剩菜隨意組合而成的,估計是沒什麼餘力了吧?
炒飯配上她的面無表情,意外的美味,我知道對於一個年輕的人形而言,這並不是甚麼簡單的問題,或許當心中有了答案之後,她才會擁有更為出色的、用來趕走我的計畫
「如果是我的話,我應該會把後面看著我的人全都斃了,然後拉著他走吧?就算失敗了也罷,至少不會記得了。」
伴隨著腳步聲出現的滄桑口吻,原來叫支援了嗎?還想著為什麼她會面無表情,估計是在認真傳訊息吧
「這是您的回答?作為一個中年的指揮官,是個意外衝動的回答呢?可是如果您是那個指揮官,會怎麼想?」
「我也只有這一線的希望了吧?」
「說得也是,不會後悔嗎?」
「也沒有機會後悔了。」
指揮官這時才走進食堂,調了調掛著的耳機,坐到吧台上,似乎是因為萬籟俱寂,聲音才能傳遞的這麼遠,他丟了張紙條給我
「作戰的通訊頻道,別用到鐵血的了。」
「這麼信任我嗎?」
「彼岸花會是寶貴的戰力,妳應該也清楚,沒有冷凍妳的餘力了。」
「作戰計畫呢?」
「妳不是已經有了嗎?至於你的傀儡,在倉庫那邊,記得去領,攝影機的話,就饒了我吧。」
他苦笑了下,看來已經發現了我的惡作劇
「春田,來杯馬丁尼吧。」
春田並沒有反應,可能是在運算著僅有的可能性吧?於是他晃了晃耳機,麥克風滑出
「春田,一杯馬丁尼。」
春田開始了機械般的作業,清脆的碰撞聲,俐落的動作,但雙眼仍舊無神,指揮官嘆了口氣,探出身子,抄了一瓶伏特加
「拿去吧,需要的時候,提神。」
「…感謝。」
帶著碎冰的馬丁尼被置於桌上,春田開始擦起杯子,他輕酌一口,皺了皺眉,苦笑
「看來春田被你欺負的很慘呢…」
「我反而羨慕她哦?」
他放下酒杯,起身
「…我應該只能扣下板機了,因為人形無法反抗人類。」
留下一張關於那瓶伏特加的紙條,他離開了食堂,隱沒於黑暗中,而她則是繼續擦著杯子,即便已經透亮晶瑩
「這就是人類跟人形的差異嗎?」
輕笑幾聲,但春田並不打算理會我,可能還陷在那個問題裡吧?快速解決了能量問題,將甜味極弱的人生飲盡,抄起伏特加,低喃
「如果不能反抗的話,那我就不會存在了呢?」
回房,只留下輕輕的歌聲迴盪於長廊
"Ordinary life alluded me. Was it worth it just for saving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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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格式待調整…填坑計畫進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