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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魔戰歌:恐懼之王》卷三顛倒.23-2

山容 | 2018-09-24 08:53:30 | 巴幣 4 | 人氣 225


卷三:顛倒

23-2

你該知道這是一時的。
總有一天,即使是永恆的烈火也要熄滅,星海的光輝將會滅絕。這是萬物的鐵律,是女神的法則。你將神原切分,利用那失心的鹿人守護烈火的神識,又能拖延多少時間?縱使毀滅出於他,但生命出於我,違逆我即是違逆萬物。

魚仙並不急著理解姊姊的夢囈。被假神體留在現實的力量,已經隨著神識回歸虛幻的世界。她信任承接神原的人選,他已經戰勝了恐懼,有實力自號為王。紫色的冠冕在他頭上閃耀,諸世界的信徒再過不久便會聚集到他的足下,對著曾是奴隸的他頂禮膜拜。

她當然知道這是一時的,總有一天黑寡婦的意志會洗去所有智性的面目,總有一天出自於她的生命都會回到她的手中。但是在那之前,不論是青炎之子還是八足神女,都忽視了關鍵所在。這是觀點不同,魚仙的觀點暫時勝利了,卻不保證會是永恆。

她閉上遍覽世界的雙眼;自創世以來難得休憩,她真的累了。
在恐懼之王的歌舞止息之前,她還有一小段時間。雖說剎那亦復永恆,時間對於神祉並無意義。



在告別的那一天到來時,宓楊起了個大早,心裡暗自發誓等這次事件告一個段落,一定要挑一天好好大睡特睡。當亞汗的顧問比養三胞胎還累,宓楊很高興這次狼崽只花一年就長大,再拖下去,說不定她這條老命也要跟著沒了。

戰爭中止,宓楊找出一套舊長袍披在身上。換下軍裝她的肩膀總算可以卸下一點負擔,免得天天被藏在衣服裡的護甲壓得喘不過氣。冬天快到了,早晨的寒氣又開始折磨她的膝蓋;跟著狼崽上山下海是要付出代價的。

「汗宓楊。」
百躍的心術來得有點突然,通常除非宓楊叫他,否則沒有危險逼近他是不會清醒的。
「怎麼了?」宓楊漫不經心地一邊穿衣服一邊問。
「有客人要找你。」
客人的神術顯現在心海裡,左眼上方長了一塊難看白斑,參眼和他父親一樣魁梧得令人反感。

宓楊送出心術。「你不待在汗溫柏身邊,跑到毒龍口來做什麼?」
「我來送禮物給汗宓楊。」參眼的心術帶著笑意。「這原本是要給亞汗的禮物,可是我抵達之後,聽說亞汗已經卸下權責。我想了一下,就轉向過來這邊,請汗宓楊點收禮物。」

這是在玩什麼把戲?

宓楊吸吸鼻子,聞到了些許陰謀的味道。比起卡蘭混亂的領地,南方太平靜了,平靜到使人不安。溫柏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居然可以壓下所有異議的聲音,光是想像就令人覺得不妙。

「等在外面,我馬上過去。」宓楊在長袍裡藏了兩把短刀,偷偷送了心術要百躍警戒。這一點心機,她向來要比誰都謹慎。
她穿好衣服踏出帳篷,剛才不安的感覺其來有自。除了參眼之外,還有好幾個冷杉部的戰士,圍在一旁磨牙打哈欠等宓楊出現。和這群戰士比起來,百躍瘦得像是竹竿。她的護衛壓低肩膀,警戒的姿態宛如一張拉滿的硬弓。

「這麼大陣仗?」宓楊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們要去對付豬人呢!」
「汗宓楊開玩笑的功力愈來愈厲害了。」參眼呵呵笑。「不過我們對付的可不只是豬人,還有狼人呢!」

他彈了一下手指,一個冷杉部的戰士從背上解下一個包裹,取出藏在裡面的木盒。參眼接過木盒,打開盒蓋捧到宓楊面前。聞到血腥味時宓楊全身震了一下,木盒中的狼頭更是教她吃驚。

「這是怎麼一回事?」
「汗溫柏要我轉告,黑智者溫鐸的鮮血已經放乾,他替汗奧坎報仇了。至於在七部狼盟外徘徊的毒儡和間諜,也通通清除乾淨了。」
「汗溫柏想必清除得非常徹底。」
「我們不肯錯放任何一個可能。」

意即現在南方所有的狼人都當他是奧坎的復仇者,未來的救星領導人是吧?其他不肯順服的傢伙們,想必都被冷杉部殺個精光。宓楊輕輕哼了一口氣,她和風選在北方跟著亞儕冒險犯難,結果好處都被溫柏撿去了。

「薩汗雅真呢?」宓楊問:「薩汗平安無事吧?」
「她在薩部陀靜謐處休養。」
「告訴汗溫柏等我回去,要看到健康的薩汗雅真。」宓楊語帶警告說:「莎羅應該要負責薩汗的健康問題,為什麼我沒聽見關於她的消息?」
「我會如實轉告汗莎羅,要黑水部的戰士繼續守衛任務。」參眼說。
「很好,我相信你們一定可以合作無間。現在通通離開,我還有正經事要處理。至於這個狼頭,你帶回去給汗溫柏當紀念。百躍,我們該走了。」

宓楊要百躍跟上腳步,大步遠離冷杉部的戰士們。
果然,沒有所謂永恆的勝利。料理完金鵲,接下來不只是金獅,狼人也變成自家的麻煩了。把翠雨公主接到薩部陀之後,接下來就是想辦法說服風選站到宓楊這一邊。只有他們兩個合作,才有辦法抗衡卡蘭和溫柏的勢力。就算只是恐怖平衡也好,至少給剛脫離混亂的奧特蘭提斯一些喘息的時間。

要做的事很多,宓楊需要幫手分擔工作,要不是亞儕得離——
等等,亞儕?她為什麼需要亞儕?

不遠處,傲慢的羊女和穿戴整齊的公主走在一起,負責護衛的楓牙帶著人類士兵跟在他們身後。

宓楊突然心中有了主意。



黛琪司打了一個冷顫。

「怎麼了?」翠雨問道。
「沒事,只是感覺有什麼東西踩過我的背。」
翠雨向後張望。「我想你說得沒錯,宓楊和百躍來了。」
「難怪。」黛琪司哼了一口氣。「我不喜歡那匹老母狼,她的味道讓我想到愛控制人的老巫婆。」

雖然臉上戴著面紗,但是黛琪司非常明確地感覺到翠雨在偷笑。這真的很神奇,羽人公主不過是稍微抬起手掌,變了一點走路姿勢,就能明顯地表達出她的情緒。黛琪司一直找不到機會和她討教,等這邊雜七雜八的事情結束,之後應該會有很多時間才對。

和上一次的經驗相比,苦辣瓦河沿岸風光美得不可置信。恐怖的屍臭已經散光了,雖然還是有不少散落的骨骸和鎧甲,但至少沒有血腥味。河水緩緩流動,青草和黑色的泥土濕而軟,絨球狀的小花急著冒出頭,想趕在冬天來臨前授粉結籽。看著這遍地祥和,感覺混亂與苦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是某個遙不可及的時間,好遠好遠的過去。

其他人都到了,翠雨要士兵留在原地,和黛琪司一起加入他們。
娜爾妲挽著哈耐巴的手,依偎在一起,幫助彼此度過失去親人和朋友的難關。往後沒有她在旁邊礙手礙腳,他們的感情應該會愈來愈堅定。要是娜爾妲有一句怨言,黛琪司會回來親手摘了哈耐巴的腦袋。

奇科羅和五世幫忙沅裘把一袋袋禮物搬上小船,羊人們也許被說服不要參加送行,但是沒有人阻擋得了他們的禮物到場。薰風、若夜也都在,正一一和抱著阿齊的亞儕告別。阿齊和亞儕。黛琪司歪了一下嘴巴,會取這種名字的惡劣傢伙,找遍奧特蘭提斯也只有這麼一個。


「你一定要走嗎?」亞儕推開若夜滿是眼淚的擁抱後,哈耐巴走上前問:「我們已經決定要和西蠻人聯手,重組長槍軍團。如果你留下來幫忙,對我們會很有幫助。」
「你知道不行的,哈耐巴。」亞儕搖搖頭說:「我的身分太敏感了,要是加入長槍軍團,給你們帶來的麻煩會遠多於幫助。宓楊說服獅人、人牛談和的條件,其中一項就是我必須離開狼人軍隊。如果我背約加入其他勢力,七部狼盟就危險了。」
「那我們該怎麼辦?」哈耐巴不肯放棄。「我們需要一個人號招群眾,你是傳說中的奧坎之子,有誰比你更適合這個位置?」
「你呀。」
「什麼?」
「我說你呀。」亞儕說:「你曾是豬人的奴隸,還進入過樓黔牙的權力核心,打敗了黑智者磔多華與鵬魔唐烙,甚至連多多皤臘都死在你手上。論資格你比我還更充分。」
「但我只是一個羊人!」
「難道我就不是嗎?」
哈耐巴愣住了,四周圍著聽他們說話的人也是,沒有表現出訝異模樣的只有黛琪司和翠雨。

「亞儕——」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我是在山泉村長大,由羊人們戳捏掐咬成型,難道我還不算你們的一份子嗎?」
「你這傻瓜。」哈耐巴搖頭說:「葛叔叔把你教得太好了。」
「他要是聽見這句話,一定會非常高興。如果你們真的想要一個象徵,就把這個拿去。」
他拍拍口袋,掏出兩截鹿角的殘根,挑了其中一塊遞給哈耐巴。

「這是什麼?」
「這兩塊鹿角是從阿齊的項鍊上掉下來的,算是我的羊人兄弟,我們老鄉留下的紀念品。」

那個沒說出口的名字顯現在每個羊人心中。哈耐巴握緊鹿角,娜爾妲握緊他的手臂,五世和翠雨挨近黛琪司身邊。狼人們和奇科羅低頭不語,沅裘摳摳鼻尖。當然,黛琪司並不奢望所有人瞭解,葛笠法不是惡魔,正如防濟遠並非金鵲的叛徒。

亞儕深吸一口氣,每次提起那些離去的人,他還是需要這麼做才能喘過氣。黛琪司知道他會改正,他的心正在痊癒,總有一天他可以像老巫婆說故事一樣自在,若無其事地提起這三個在他生命中有重大意義的角色。

「他在那裡,那個虛無的世界之中。我看見他擁抱著光明起舞,在黑暗中陪伴青炎之子沉睡的心。他的化身為我們對抗聶靨貚,驅逐財魔的汙染,這是他最後也最完美的惡作劇。
「他是我的兄弟,如果可以,我希望人們以葛笠法這個名字記住他,而不是豬人的血腥狂魔。他從來不是預言中的怪物。」

「他對恐懼稱王,紫色的冠冕與赤色的火同生。」宓楊接在亞儕之後,用作夢般的語調唸出這段話。
「狂魔自夢中覺醒。」沅裘說:「是故大軍集結,隨神子征伐篡奪者。」
「看來在新的時代,一切都顛倒錯亂了。新的神祇誕生,未來又是全新的局面。」宓楊說:「以過來人的身分,我建議長槍將軍接受亞汗的好意。再沒有什麼比一個願意為子民而戰的神祉,更能吸引無助的心。」

哈耐巴看著手上的鹿角,久久不發一語。亞儕把第二塊鹿角交給黛琪司,羊女接下禮物,鹿角似乎在陽光下曝曬了許久,握在手上有股暖意。

「你要到哪裡去?」黛琪司問:「你應該留在薩部陀,保護翠雨的安危,不是像個傻瓜一樣帶著阿齊四處流浪。你以為你離開我們到處亂跑,出事情的時候我們還能像現在一樣追著你擦屁股嗎?」
亞儕什麼都沒說,把阿齊交到沅裘手上,伸手擁抱黛琪司。黛琪司才不吃他這一套,就算他的毛皮不再柔順,抱人的力道更加結實,她也不相信這個羔仔有辦法自食其力。看在大士的份上,他不是睜開眼沒看見家人,就會急得大哭的小羔仔嗎?如今把羔羊養成狼人,看看他們都做了什麼好事。

「別哭了。」亞儕拍拍她的背,對著她的耳朵悄聲說:「五世和翠雨會笑你的。」
「閉嘴……」
亞儕閉上嘴巴,抱著她好一陣子,讓黛琪司哭個過癮。等到眼淚斷斷續續停了,她才甘願鬆開臂彎,讓五世和奇科羅接手。

「我會記得你們。」亞儕對他們說:「你們是我最忠實的朋友。五世,以後要麻煩你多看著黛琪司。」
「我會的,只要她別心血來潮,又一頭熱往人虎的森林裡面跑。」
「啊呀,等到那時候,就該是我接手了。」
亞儕哈哈笑了兩聲,分別給鼠人和五世一個擁抱,再轉向狼人們和翠雨。

「我得謝謝你,汗宓楊。」他對宓楊說:「沒有你和薰風、若夜,我恐怕活不過這一年。」
「你是自討苦吃。」宓楊說:「我有一籮筐的方法可以幫你統一奧特蘭提斯,你偏偏要選最危險的一種。」
「我保證未來我只會走在安全的道路上。以後翠雨就拜託你們了。」
「亞汗應該要信任我們。」薰風說:「就像我們信任亞汗一樣。」
「亞汗會再回我們身邊嗎?」若夜問:「亞汗究竟要去哪裡?」
「漂流之人告訴我,我的母親是以這片大地命名,古老的勀達拉語稱此地為奧坎提斯。而在海的另一邊,還有一片沒有名字的土地,那裡的一切還帶著初萌的純真。我要帶阿齊去那裡,等到奧特蘭提斯遺忘我們。我這一趟路會走得慢一點,好讓我把事情想清楚一些。」

黛琪司聽不懂這一串胡言亂語,很顯然除了沅裘之外,也沒有半個人聽得懂他在說些什麼。前幾天潮守命帶著一狗票漂流之人,秘密和他聊了大半天,內容不脫就是這串鬼話吧!

「漂流之人說他們要離開,該不會也和你有關吧?」五世最先反應過來。
亞儕點點頭。「他們會和我一起離開,我的航行還要依靠他們援護。他們的責任已了,往後再也沒有漂流之人會踏足奧特蘭提斯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宓楊質問。
「誓約終止了。」亞儕只回答她這麼一句話。他看著翠雨,兩人彼此微微鞠躬,沒有碰觸對方。黛琪司摒住了呼吸,怕呼吸聲打斷他們告別。這沉默的一刻到來,彷彿有人高聲宣告離別在即,苦辣瓦河旁靜得怕人。

黛琪司想拉住亞儕,不讓他踏上漂流之人的船。可是怎麼可能?他這麼平靜,耳朵和鼻子對著前方,金黃色的眼睛終於又對未來露出期盼,向著大海的方向遠眺。

他會沒事的,他的心碎過又再次重鑄,兄弟在虛空中護衛他的道路。誰知道呢?他母親以這片土地為名,說不定未來也會有一片大陸以他的子嗣為名。望著小船遠去,黛琪司彷彿可以聽見亞儕把臉湊近阿齊,在夜風霧影中低聲細語。火堆發出輕柔的劈啪聲,朱鳥的銀眼慢慢洗去他們白日的疲憊。

他會說一個故事,就像他們父親說過的許多故事。故事從荒涼山下的村莊開始,有隻羔羊循著蜘蛛的絲線走向未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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