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個短篇

短篇 隨筆寫下的回憶

000
  所謂回憶，就是一種大腦將曾經紀錄過的感官刺激記錄下來的行為。
不過，雖說是複習，但其中復習的結果通常錯誤百出，本來是這樣的事情，變成回憶的一部分後，就會變成那樣。
通常就會和現實中的狀況相去甚遠，那就是回憶。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個特性，讓我們這種腦袋靈活的動物對回憶這種東西充滿了浪漫的想像。
回憶中的某處、回憶中的那個人，諸如此類的小說作品或是浪漫主義文藝創作不勝枚舉，其中和我現在想講的故事最接近的是一本叫做什麼⋯⋯不好意思，回憶這種東西實在是很靠不住，我連那是小說還是漫畫都想不起來。
這裏請注意一件事，我所說的回憶，是指比較抽象的詞，介於名詞和動詞之間的那個曖昧不定的傢伙。
而這個故事大概也會如我所說的回憶一般，八成會更現實有所不同。
畢竟只是我在回憶我的一個回憶，然後這些回憶就是些故事。
最後幾件事。對那些要求熱血劇情或是奇幻物語的人們來說，這些故事，對他們來說無疑會是無異於廢文的無聊文字。從頭到尾現實中並沒有什麼巨大波瀾，也沒有發生什麼大事件。
雖說如此，這個比較短的故事卻是我的所有故事中，我自己特別喜歡的其中之一。
原因的話。大概是被回憶美化了。

001

  除了我不是美人以外，現在的我和我帶著的閒適心情，簡直是《春宵苦短，少女前進吧！》中的「她」了（雖然這好像不是個好例子，但我對她那種天然呆美女可是很嚮往的），在人跡罕至有如荒野的水泥叢林中進行夜間漫步，這是我最近的習慣，這種散步根本不能當作是運動，不過可以欺騙自己「至少有達到一天一萬步了嘛～」（根本沒有，不對。說到底，這種喪心病狂的數字是哪個走路狂魔訂的？一萬欸？四個零喔？），剛剛太不給自己面子了，這不是自我欺騙，我是真的喜歡散步！嗯，偶爾也會出現這樣的聲音來欺騙自己呢。
從我住的地方走出來後，向左走25步，再來一直向前，不停地走直到馬路允許你向轉，當你得到他的允許後，就左轉吧⋯⋯人家都開口說好了，還有什麼好擔心？別哭了啊，到了那裡記得打電話給我啊。
咳、咳⋯⋯
對不起，擅自演起小劇場了。
總之，離我家不遠處，有一間小小的土地公廟，雖然被我稱為土地公，但他老人家似乎是土地公中比較特別的存在，不知道是不是官位比較大，這位先生的稱號是土城爺。
擁有土製城堡的爺爺嗎？
感覺土地公在這個土地價高漲的今日會過的比較快活呢。
「呦，土城爺，最近過的怎麼樣啊。」
「啊啦，這不是土地公嗎。什麼風把你吹來這種土做的粗劣城堡呢？」
「沒什麼啦，前陣子和家人去了英國玩，帶了一些伴手禮回來問候問候老朋友。」
「這樣啊，那還真是不好意思了。對了，剛好內人前陣子去學做蛋糕，不介意的話要不要來坐坐呢？」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啊。
啊！
不好不好不好。
奇怪，我敬天到底在幹嘛啊？不對啊！就算剛剛的兩位是神明，我想講的也不是敬天，是今天啊！為什麼在腦袋裡跟自己說話也可以吃螺絲。
正當我對著自己碎碎念著「和尚端湯上塔塔，塔塔身上燙燙湯」的時候，在土城爺廟的金爐上的那隻貓，向著我叫了一聲。
「哈囉～」
我也回以親切的問候。
隨後，那只貓往廟的一角跑去。
這間廟的中間就是馬路，路的兩邊皆是廟的一部分。一邊是擺放神明雕像的房間，我稱為它為主廳，路的另一旁擺著各式各樣的香爐，有濟公師父、天公伯，擺在中間就是和老友吃著老伴做的蛋糕的幸福老人的香爐。
那只貓就這樣跑到了香爐們一旁，走在馬路上的我打算繼續走我的，跨出一步後，看見有一位女性，正蹲著用飼料餵食一群小貓。
個個都乾乾淨淨的，看來被她照顧的很好呢。

002

  體育課下課後從操場往教室的方向有一個岔路，不不不，呃⋯⋯，對不起，我的空間感真的很差，和它一樣差勁的是我的表達能力。
總之，在我就讀的學校內後面（靠山的那一側）有一個為了紀念首任校長所建的花園，長滿了草。沒錯，雖說是花園，但是它長滿了草喔。
而我常常在午休時間溜出教室，和一個長的像魯邦三世的同學（就叫他魯邦了）跑到那裡去玩，蹲下來看看螞蟻之類的，魯邦對螞蟻頗有研究，所以當我對螞蟻們搬動樹果感到十分不可思議時，他一邊對不小心加入生物研究社的我（選社團時沒想清楚，我真是個白癡）補充知識，因此我知道了一些有關螞蟻的軼聞。
其一：有一種身型瘦小、身體黑黑屁股白白的螞蟻，活著的時候所做的事情其實對大自然沒有傷害，但是死掉時會放出臭臭的味道，所以被視為一種害蟲⋯⋯
而且其實沒有很臭，不故意去聞根本聞不到。不只這樣，那傢伙只有在判定自己是要被「殺死」的時候才會放出臭味，也就是說，如果人類不去打擾人家的話，根本就不會有那個不難聞的臭味（聞久了其實蠻好聞的，這就是死亡的味道嗎⋯⋯）。
嗯，這個事情怎麼想都怪怪的。
其二：這種大大黑黑的強壯螞蟻啊，會用工蟻去保護兵蟻。
嗯？不好理解啊⋯⋯是這樣的，它們的兵蟻比一般的工蟻還強壯（體型差了兩三倍），所以是負責打架的暴力型角色，自然的，當路隊出發時也會帶上幾隻這種兵蟻，應該是讓他和一些難纏的獵物幹架吧？我自然的這樣想，魯邦卻搖搖頭。
原來，和獵物幹架的事全部交給工蟻（對不起，剛才寫了暴力二字，所以現在用字遣詞不太文雅），而這個生來高人一等的傢伙，在出巢時甚至要讓其他工蟻爬到自己的身體上，不是為了什麼，居然是要讓自己的同伴當自己的肉盾，這什麼啊⋯⋯
不過，接下來魯邦示範了這傢伙的咬合力和工蟻的差別（用手戳戳他），工蟻咬了半天，癢癢的。兵蟻一咬下去，他的手上立刻流出鮮紅色的血。
把他放回原處後，魯邦用口水清清傷口（說是兵蟻的嘴巴有東西會阻止血小板工作，所以血液會無法凝結）。
啊⋯⋯神經病啊，生來就是打架用的東西。

003

「喂，妳的頭髮怎麼了？」
「⋯⋯？什麼東西？」
「我說你的頭髮上，那個是膠帶嗎？」
「不是啦。」
「那不然是什麼？」
「是⋯⋯嗯。」
「是什麼啦！」
「是，是故意黏上去的！所以不是膠帶！」
「不對吧！？」
「不小心在美術課黏到的那個才是膠帶啦！這個不一樣啦！」
「錯了啊！從頭到尾都錯了啊！」

004

這個故事，是發生在某個夏天的午後。在一陣大雨裏的故事。

  「啊。」
水滴打在臉上。往上一看，被烏雲籠罩的灰色天空下起了毛毛細雨，同時響起轟隆隆的雷聲，想必等等雨勢會變大吧。
將手伸入書包裏放雨傘的位置，但那裡卻是空無一物。
「怎麼可⋯⋯啊⋯⋯。」
我急忙的把書包打開，不過草率地翻了一遍之後。看來果然是丟在了學校的某處。
雨聲淹沒了其他聲音，只有打在樹葉的聲響越來越熱鬧。
得找個地方躲雨才行。
在我面前是一間雨傘店，於是我往那裡跑去。
往「晴天傘舖」跑去。
門口貼著「暫時閉店」的白色紙條。是營運不順嗎？
真是，要是開著的話，就不會錯失我這個急需雨具的好客人了不是嗎？這就是所謂不會做生意的人啊。
一邊和自己開著這種無關緊要的玩笑，一邊將東西稍作整理。順便確定是不是真的沒帶傘。
  就在我跑進了遮雨棚下不久，又有一個身形嬌小的女性也跑到這裏躲雨。
我向對方點頭問好，對方回以一個微笑。
她將濕透的紅色格紋襯衫脫去，隨便的揉成一團紅色的球體後，將它塞進了自己的包包。
雷聲不斷，雨水淹沒了遠處的風景，除了這個遮雨棚以外的地方，一切都被大雨隔絕在外。而她坐在一旁的長椅上，靜靜的看著水滴不斷落下。坐在長椅旁的地上，我拿出放在書包裡的小說，準備就這樣看書看到雨停。不過，不自覺地，眼神總會時不時飄向那位女子的身影。
過了一陣子，她從包包裡拿出一支墨綠色折疊傘。
「欸？」看著這個舉動，我不禁發出疑問的聲響。
應該是雨滴打在鐵皮搭建的遮雨棚的聲音太過大聲，對方似乎沒有聽見我說的話。
「那個⋯⋯為什麼？」
對方緩緩抬頭看向我。我也看清楚了她的長相，年紀應該是她較長。五官十分端正，是說清秀又太可愛了，說是可愛又太清秀了，有著一對明亮的瞳孔，微微下垂的眉角卻使眼神顯得十分慵懶，身材十分嬌小，我的體格在高中生中並不算太高，而她又比我矮上一點，穿著不加修飾黑色長裙，和灰色毛衣，被雨淋濕的黑色長髮貼在白裏透紅的臉龐。
「嗯？什麼為什麼？」
「那個啊⋯⋯妳不是有傘嗎？為什麼要站在這裡這麼久？」
「嗯？喔，這個啊⋯⋯它壞掉了。」
女子從長椅上站了起來，將傘展開。隨即出現在我面前的是殘破不堪的布面，素色的布料彷彿是被什麼撕裂了一樣。
「你看。」
「啊，原來如此。」
女子嘆了一口氣，開口說道：「其實今天來這裏本來就是來修傘的，結果居然沒開。」
「喔⋯⋯」
所以就被困在這裡了是嗎。
我回頭看向貼在「晴天傘舖」鐵門上的那張白色告示。
「嗯⋯⋯」
我正要低頭繼續讀小說的時候，女子突然再度開口說話。
「那個，不介意的話，可以聽我講一下故事嗎？」
這個發問還真是出人意料，不過我很喜歡聽故事，所以我點點頭，女子也回以微笑。
「以前啊，我還是學生的時候，跟今天一樣，我當時也忘記要帶傘，結果跑到這裏躲雨。不過啊，那個跟今天的雨勢是不同等級的喔！那天下的是颱風雨喔！」
女子激動的表情讓我感到有點驚訝，我以為她是文靜型的女生。但我還是點點頭，看到我的回應，她繼續說下去。
「後來那場颱風就這樣下了一整晚呢。」
「這樣啊⋯⋯」
「我啊，當時剛好家人都在國外。老闆看我可憐，收留我一晚，還送我這把傘。」
說完，她凝視著墨綠色的摺疊傘。
「喔，是這樣啊。」
「那你呢？」
女子睜大眼睛看向這邊，看他那個眼神，大概是真的在好奇。
不過⋯⋯
「嗯⋯⋯我只是路過喔。」
「這樣啊。」
「嗯。」

在那之後，「晴天傘舖」舉辦起了喪禮，享年79歲的老闆，似乎不久前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