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早餐後，打著哈欠的雅恩難得耐著性子，連拖帶拉的踹著兩個抵死不從的小鬼去上學了。
雅恩一走，穆妍便收拾完桌上的餐盤，只是收拾完這些，也才早上七點，離上班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她踩著拖鞋進了房，卻在床上看見一套好久不見的衣服。
穆妍擰眉。
『妳要上班的衣服我幫妳拿出來放在床上了，還有，季穆妍，妳下班要立刻回家，沒有我同意，妳不可以讓任何女人載妳回來。』這會，她想起雅恩出門前附在她耳邊說的話。
──這衣服是雅恩幫她準備的啊？
她俯身，先把擱在上頭的那件薄襯衫給攤開了，那件西裝褲也是，她把兩件衣服在床上攤平，退開幾步看了個仔細。
那跟她平常的打扮沒有什麼不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這兩件衣服都是女用的，尤其是襯衫，那刻意強調的腰身剪裁、柔和的顏色、袖口的抓皺，顯然都不是男孩子會穿的款式。
──是阿，她已經不用再扮男孩子了。
脫下睡衣，穆妍揉揉臉，著實有些不習慣。
她深吸口氣，褪下前陣子穿習慣的運動內衣，換上一般的胸罩，才把襯衫跟西裝褲給穿上了。
衣服穿好後，她看著穿衣鏡裡的自己，對著鏡子裡的人兒不自在的笑笑，那一笑，壓力忽然鮮明地像石塊似的，沉甸甸的往她肩膀上壓。
不知道佟馨寧那麼早讓她去是為什麼？調整著襯衫的袖扣，穆妍抿唇。
在昨晚碰過佟馨寧後，穆對這安排著實沒有多好的預感。
──雖然事實確實也與她猜測的相去不遠就是了。
「我面前的這兩落案子，妳先選一邊，左，還是右？」這會，穿著短版深桔色西裝套裝的馨寧靠坐在小牛皮皮椅上，她問著穆妍。
穆妍愕然，著實沒料到一進門，馨寧連打個招呼讓她喘息的時間都沒有，就直接來了這計，她嚥了下口水，覺得喉嚨著實乾的可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看穆妍遲疑，馨寧的面容冷然，她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彷彿對待穆妍這種人，多一點動作都是浪費她時間似的。
「當主管，最基本的要求，就是碰上問題時能臨機應變，在最短時間內做出當下最好的判斷。」她淡聲說。
說著，她的手輕按在其中一落資料上。「妳不問問題，不給答案，連賭一把的勇氣都沒有，妳指望誰能告訴妳妳的工作怎麼做？」
「那我選、我選藍色這邊…」震懾於她的氣勢，穆妍只覺緊張，她慌亂的指了個她看得順眼的顏色。
「妳為什麼選藍色？」馨寧挑眉，她的聲音依然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我…」穆妍不作聲，只覺從一個陷阱掉到另一個陷阱裡。
「妳做出決定時，就該料到我會問妳這個問題。」見她不答，馨寧不耐的靠上皮椅，她心情顯然煩躁，靠下去的力道大，於是皮椅微微晃動著。「日後，除了我會問妳問題，妳的部屬、客戶、廠商，會有太多人問妳問題，妳以為沉默可以解決什麼事？」
「對…」穆妍抿唇，聽到此處，她知道此刻的馨寧不單單是在嚇唬她，也是在告訴她事實。
雖然很突然，但她好像真的當上了副理。
她吸了口氣，試著開口。「我因為看藍色比較順眼，所以就選了藍色…」
「這也是個答案，雖然是個無用且浪費人時間的答案。」
見她終於出聲，馨寧似乎稍感滿意，她指著桌上那疊藍色的資料夾。「我給妳半小時，妳把資料看完，半小時後，告訴我我可能會問妳什麼問題。」
「只有半小時…」望著桌上那落高到已搖搖欲墜的資料夾，穆妍喃喃。
「當了主管，常常妳能看資料的時間還不到半小時。」視線早已離開穆妍，馨寧打開電腦，她喝著黑咖啡，瀏覽著電腦上的報表。
這會，見穆妍愣在原地久久沒有動作，她冷冷地補上一句。「嫌三十分鐘太長，需要我縮減成十五分鐘？」
被馨寧的話給嚇傻，穆妍立刻把資料抱到一旁的沙發上。「不，沒問題，我現在開始看。」
好不容易坐了下來，穆妍打開資料夾，發現這落資料裡通通都是迅達前一波的產品企劃，主要產品是提供上網服務吃到飽的預付卡，這種預付卡強調卡片儲值過後無論放在手機或是平板都可以隨插隨用，不需要讓客戶額外綁定月租費，除保障一定網速外，在迅達有簽約合作的國家也可以直接使用，是迅達相當看好的新產品。
一看這東西穆妍就有了印象，因為前陣子迅達的這款商品在各大電視台廣告中不斷強力放送，迅達還下重金找了人氣女星擔任代言人。
礙於時間，穆妍邊開資料夾邊翻閱，像蜻蜓點水一般，能看多少是多少，到底有沒有看進去她已經沒時間管了。
只是這樣胡搞瞎搞亂翻一陣，居然也讓她翻到文件的最後一頁。
那是產品的營收報表，穆妍在上頭看到了鮮明的赤字。
她愣了一下，著實不明白為什麼。「怎麼會…」
「時間到了，現在妳需要給我答案。」馨寧看了眼手錶上的時間，問著穆妍。
「答案…」穆妍楞楞回神，這才想起她不是單單來看資料而已。
「我想妳會問我，這專案明明前景看好，為什麼營收會是赤字。」箭在弦上的她摀唇，試著回答，令穆妍意外的，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她的心思反而一片澄明。「但妳不會只是這樣問我，妳還會問我細節上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比如市場定位、促銷策略、產品定價…」
穆妍邊想邊說，只是當她正以為說得還可以時，她一抬眼，卻是對上馨寧那冷峻不帶感情的眼神。
對上那眼神，穆妍愣了下，剎那間一句話也說不下去。
「妳的答案只證明了妳是企劃出身，證明妳不是不學無術，但這不是一個主管該給我的答案。」馨寧起身，隨手抽起了一個資料夾，啪的一聲，直截的扔進了垃圾桶裡。「我只會問妳一個問題，那就是妳跟妳的團隊，還能為這個案子做什麼？這才是我需要知道的，其餘細節，是我問妳之前，妳早該處理好的問題。」
「妳的思考必須跟我同步，才不會浪費我的時間。」言簡意賅地做出結論，馨寧俯視著穆妍，像國王看著臣服的人民。「妳明白就可以走了。」
「好…」穆妍喃喃，她越來越不明白為什麼雅恩的姊姊徐凱恩敢讓她直接當副理，這當中難道出了什麼錯不成？
──還是該找個時間問問這件事？
她正盤算著，才走到門邊，馨寧卻是叫住了她。「那疊資料妳不帶走？」
「帶走？」失魂落魄的穆妍回頭，看向桌上的那疊資料，剎那間還不明白馨寧的言下之意。
「我從不浪費時間，妳選的，就是妳進公司的第一個專案。」辦公桌那頭的馨寧淡聲說。「這案子之前是企劃部的葛經理負責的，現在，換妳接手。」
「葛經理…」穆妍喃喃，光應付馨寧已讓她心力憔悴，她這才想起葛仲伕也在這間公司裡。
想著，她心下一冷，所謂前有豺狼後有虎豹，大概說得就是這麼回事吧。
「妳有一個禮拜的時間，我要看到具體的成果。」馨寧補上一句，視線已回到電腦前，對穆妍的錯愕恍若未聞。「葛經理會提供妳必要的協助。」
穆妍聽了心裡暗暗叫苦。
──別人就算了，她怎麼可能期待葛仲伕會幫她？還是在他做失敗的案子上幫她？
穆妍訥訥，看馨寧不再說話，穆妍只得認命的先把一落落資料疊好準備抱走，而被扔進垃圾桶的那個資料夾，穆妍幾番考慮後還是決定把它撿了起來。
只是也在這時候，穆妍恰巧在垃圾桶裡看到一張撕碎了的明信片。
穆妍本來沒有特別細看的意思，但無奈一個眼尖，她在那碎片裡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是傅蔚然。
創作內容
我愛妳，輕聲說（ＧＬ） (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