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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魔戰歌:恐懼之王》卷三顛倒.21-1

山容 | 2018-09-20 10:55:32 | 巴幣 4 | 人氣 178


卷三:顛倒

21-1


王的權柄必當彰顯,得自信他者的道,逆他者的劍。
《狂魔預言補注》樓黔牙魃妖曆六十七年



不過分神的一瞬間,扭曲的心智即刻刺進哈耐巴的腦子。

「就讓他們去吵,反正最後勝利的一定是我。」多多皤臘抓著哈耐巴的心智,一路拾級而上。她沒有帶任何豹獵人在身邊,她的力量太弱了,光要操控現有的軀殼就費盡所有的心思。
「就去鬥吧!等我收回烈火之心,我看到時候是誰要跪下來求我。朱鳥的神力將歸於我,等除掉薩瑪西那個傲慢的傢伙,樓黔牙的權柄又會重新落在我的手中。」

她很得意,興奮的氣味滿溢四周,哈耐巴細細分辨這個氣味。他曾經聞過這個氣味,槍恩說得果然沒錯,如今機會就在眼前,他絕對不能錯放。

「開門。」
多多皤臘指著前方的鐵門。那扇鐵門散發著可怕的氣息,守著門的不是有形的鎖,施加在門上的心術才是關鍵。黑智者對人心的掌握,全都化成這到極致的鎖,守護他們最珍貴的獵物。
「開門。」
哈耐巴握緊拳頭。他還記得門後的景致,再一次面對神力的誘惑,他有辦法全身而退嗎?
「開門!」
第三次指令傳入他心中,哈耐巴舉手推開鐵門。

碰觸鐵門的剎那,極致的快感向他襲來!那是各種狂喜,口腹獲得滿足、沸騰的性慾、母親溫柔的體香、遭受綑綁的慾望獲得釋放……無數的衝擊足以打垮任何人的防備,在虛假的愉悅中脫力而死。即使有多多皤臘的心術撐腰,哈耐巴要撐過門的考驗也是千辛萬苦。多多皤臘抑制了他對喜悅的感受,他放入嘴中的葉片維繫著他的理智,他要打開這扇門,朱鳥的神體就在這扇門的後面。

不過是一條極細小的縫,就讓他全身大汗淋漓,彷彿高燒不退的重病患者。哈耐巴打開鐵門,才稍一鬆懈,強健的肌肉立刻開始痙攣,縮成一團癱倒在地。多多皤臘從他身上跨過,卸下臉上的玄彘面具,那個個子矮小的人類一步步走近祭壇上的火鳥。


「青炎之子,烈火之心。」她發出讚嘆,祭壇上的火鳥雙眼緊閉,蜷著身體收起雙翼與腳爪,對周圍的險惡渾然未覺。

祂的光輝照得封閉的閣樓亮如白日,相形之下破敗骯髒的石牆,似乎隨時會被祂身上烙下的餘燼焚毀。然而那些亮麗的紅色碎片僅只是羽毛的餘燼,真正燦爛的是祂身上純粹的青色火焰,還有尾羽上百千萬億的碧綠孔雀眼。

這是整個世界的光明燦爛,也是曾讓創世女神驚愕害怕的毀滅之力。祂的光輝曾經遍及心海與現實,但是如今看在哈耐巴模糊的眼中,青炎之子的光輝卻逐漸衰弱,帶著劇毒的腕足正逐步將祂扼殺。

「你是我的了。」多多皤臘的聲音和她的臉孔完全不同,那噁心病態的語調昭示了益禽最後的下場。黑智者已將他完全掌控,吞食了他的靈魂。「奴隸笨雖笨,說的話也有道理,憑什麼我要和那群自私的傢伙共享神祉的力量?我能一人獨吞,這世界的法則也只准我一人獨吞。」

多多皤臘呵呵狂笑,伸出雙手抓住誘人發狂的朱鳥。哈耐巴勉力起身,集中精神抓穩神術。

你想做什麼?

這個聲音是——荷圖斯勒?

多多皤臘想要一人獨吞?沒關係,就讓她去忙,等她突破了朱鳥的封鎖,就是我奪回一切的時候。


哈耐巴劇烈喘氣,不能是這個時候,好不容易走到了這一步,如果荷圖斯勒來壞事——

他們以為把我殺了,一切就結束了。只可惜我向來會留下後路,以備不時之需。

不,滾出去,哈耐巴不是荷圖斯勒,他是羊人,不是豬人。

豬人?你以為我也是那悲哀的種族?不,我超越了他們,我是全新的族類。九黎的王座將成我的傀儡,而你的肉體,正是我實現大計的第一步!

不!

你想如何?對抗我嗎?我可不像磔多華這麼軟弱,你以為你有多少籌碼和我對抗?

不屬於哈耐巴的記憶流入他的心中,他是一個小豬人,貪婪的眼睛看著在座椅上掙扎的蛇人。妖媚的豬女對他獻殷勤,無情地踩過羊人的屍體來到他身邊。他點閱大軍,世界就在他腳下。總有一天他會生出雙翼,像隻真正的巨鵬,展翅飛上無人可及的天空。

放棄吧,你的靈魂早已歸我所有,你當真以為我會讓你保持純淨,平安無事走進樓摩婪嗎?我比磔多華強大,準備更加充實。


「沒錯。」哈耐巴說:「而我也是。」

在荷圖斯勒徹底佔有他之前,哈耐巴將嘴裡的葉片嚼碎,濃烈的苦味在瞬間在嘴裡發酵,幾乎要將他的腦袋從中剖半!

這是什麼?

濃烈的記憶瞬間隨著苦味湧出爆發,槍恩預先留下的心術觸發引爆,剎那苦味跟著清醒的神智來臨。哈耐巴混沌的腦子變得澄澈,在光明中他能看見羊人的形影,摳著鼻子傻笑的槍恩、形影不離的葛笠法和亞儕、他的父母和堅強的老爹、山泉村的一眾老鄉……還有最重要的,娜爾妲與黛琪司。那對形影相似,卻又截然不同的羊女。

為什麼我的心術沒有辦法——有人先腐化了你?是誰?

「我不是一個人。」哈耐巴堅定地說:「槍恩早就預先替我做好準備。黛綠奶油的葉子會喚醒他留下編織,我癡迷的解藥,會是你致命的毒!」

明亮的記憶將荷圖斯勒帶來的黑暗驅逐,在朱鳥的光輝中,慘叫的豬人形影逐漸消散。哈耐巴瞇著眼睛,堅定地抽出預藏的短刀,走向沉浸在火焰中的多多皤臘。

絲絨般的火從她的手向上纏繞,她的指尖刺入火鳥的羽毛中,像毒蟲一樣吸取火焰的熱度。無力抵抗的火鳥只能低聲咽嗚,毫無抵抗的能力。看著那張變形扭曲的臉,哈耐巴不禁悲從中來。

「我來不及和你成為朋友,但我還是忍不住為你難過,也很抱歉救不了你愛的女孩。」
他看著益禽的臉,無法抑制的悲傷不停湧出。這是也許算得上一項證明,證明荷圖斯勒已然萬劫不復,羊人來不及拯救朋友的哀傷,斷無可能出現在豬人黑智者的心中。

「再會了,若水正等著你。」
哈耐巴握緊短刀,奮力將刀刃刺向多多皤臘的咽喉。黑智者陡然瞪大雙眼,冰冷的恐懼瞬間取代渙散的表情,她瞪著哈耐巴,不可置信向後顛行兩步。

「怎、怎麼可能……你居然……我……」
「亞儕從來沒有得到過什麼神力,更沒有操控過葛笠法做任何事。」哈耐巴不知道為什麼要告訴她這些,憐憫嗎?「但我知道迷失在祂的火焰中是怎麼一回事,磔多華就是這樣崩潰,最後被迫將心智移轉到我身上。」

多多皤臘的手指著他,卻再也說不出任何話。短刀沒入她的脖子深處,通路遭到阻斷的鮮血改變方向,從皮肉的縫隙滲出。她吸入的火焰開始回流,獲得自由的火鳥張開眼睛,疑惑地望著陌生的環境。

祂真的好美,即使身陷險境,哈耐巴還是忍不住讚祂的光彩。偽造的朱鳥拍拍翅膀,光輝的羽毛四散飛舞。他愈來愈模糊的視線,依稀看得出有什麼更大的東西,正要掙脫現實中的軀殼。
多多皤臘跪在地上,噎在喉嚨裡的哀號聲愈來愈弱,血與恐懼的氣味也逐漸消散。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永別了,益禽。」
哈耐巴轉身衝向樓梯,用最快的速度向下飛奔。當火焰從高塔的頂端炸出時,他及時找到一扇窗戶,雙臂夾住頭臉,膝蓋一縮躍向自由的夜空!

高塔的閣樓被朱鳥的火焰炸成碎片,融化的石塊向上噴飛,拋向夜空之中。淒厲的鳥鳴撼動了心海與現實,重獲自由的古神展開雙翼消失在夜色之中。哈耐巴向下墜落,細小的碎石不時打在他頭上身上,巡邏的豬人士兵張大嘴巴,看著羊人從天而降!

說起來這樣的場景更適合槍恩,而不是哈耐巴。多多皤臘佔據益禽的身體,接下維繫假神體編織的任務。槍恩看出這一點,黑智者貪婪的心思在這個機靈的羊人面前,和透明的玻璃一樣容易看穿。黑智者不相信僕人或是奴隸,更沒有所謂的朋友,神體製造者這個最後勢必要犧牲的角色,一定是由他們之間最弱小的那個人擔任。多多皤臘以為自己搶得先機,殊不知是呂法翁娜設計了她。

貪婪的荷圖斯勒死了,多多皤臘也完了,再也沒有人能阻止青炎之子回歸地底深淵,黑智者的妄想成了一場空歡喜。豬人士兵們亂成一團,金黃色的身影在混亂的隊伍中來回奔跑。哈耐巴不予理會,這些帝國的爪牙再也約束不了他,他要離開了。


哈耐巴相準高塔外的屋頂,雙蹄向身後的塔樓用力一踢,將身體彈射出去。冰冷的風吹過他的耳畔,毛髮隨之飄揚。在推動他飛向天空的力量消失前,哈耐巴感覺像在飛。

他自由了,終於擺脫了虛假的欺騙,惡意的利益交換。槍恩犧牲自己換來黑智者們彼此猜忌,如今終於收回代價。黛綠奶油的苦味還留在他的舌尖,他珍愛的回憶一波波湧上心頭,令他再次想起那些與夥伴一起奮鬥的哈耐巴,那個單純堅定的羊人。哈耐巴等不及要和羊女們見面,槍恩——

槍恩已經死了,還有益禽和若水,以及因為他們計畫而犧牲的每一個人,哈耐巴會記住他們,未來時時警惕自己。他的責任未了,有個全新的計劃正在他腦中成形,槍恩會喜歡這個計畫。
大地伸出看不見的手,女神的法則將哈耐巴往地面拉。他屈起雙膝,落在宮牆的尖頂上。對其他種族來說,這很可能是高聳的絕地,但是對山泉村的羊人而言,這比八月的攀岩競賽還沒有挑戰性。他踩著尖頂的邊緣,接著換手指和蹄尖的抓力上場,迅速沿著高牆向下。平滑的石磚增添了困難度,有好幾段落差哈耐巴幾乎是用滑的往地面逼近。

好在愈往下,光滑的牆面也慢慢變得粗糙,攀爬的難度降低許多。可是照理來說,夜華宮的牆應該沒這麼高,哈耐巴心生疑惑之際,慌亂的感官也停下腳步就定位,替他觀察四周環境。

惡臭撲鼻而來,一直面對著高牆的哈耐巴回頭望去,身後是一片漆黑破爛的樓摩婪,藏在宮牆外不為人知的豬人首都。黯日場是樓摩婪的傷疤,這裡是一大片日漸擴大的爛瘡,被華麗的住宅圍在城市的中心裡。在他腳下,是一條無聲的暗流,堆滿了各種穢物的溝渠。劇毒般的氣味隨風飄向貧民窟,再向著城外的大湖飛去。

這是哈耐巴一直沒能見識的樓摩婪。他想快點逃出這座城市,永遠離開,再也不要見到任何一張獠牙穿出口腔的豬臉。

「他在哪裡?」
「王蛇閣下要活抓他!」
「把他找出來砍斷雙腿!」
豬人士兵的聲音在高牆上響起,此起彼落呼喚同伴加入追捕的行列。這些發出噪音的傢伙哈耐巴不屑一顧,真正危險的是參雜在噪音中的臭氣,豹獵人傾巢而出,就算假哈耐巴的手除去了敵人,薩瑪西還是不會放過他。

還有呂法翁娜。哈耐巴感覺得到她的雙眼,正緊盯著心海不放,任何微小的動靜都逃不過她的雙眼。哈耐巴只能死守著神術,盡力掩蓋自己的蹤跡。他體力急遽耗損,沒辦法對抗呂法翁娜的心術,如果被她逮到,就必死無疑了。

他豎直耳朵注意上方的動靜,繃緊肌肉準備橫向移動。如果可以逃到大街上,他可以偽裝成奴隸,想辦法和漂流之人或西蠻人聯絡。他認得他們的印記,也知道他們從未真正被趕出豬人帝國。有他們幫忙,哈耐巴才有機會躲過追捕,走出樓黔牙國界。

一口氣殺了兩個黑智者,這下恐怕連鐵蹄衛隊都要全軍出動了。他笑的時候流下眼淚,如果槍恩看見他這副蠢樣,大概會笑破肚皮吧?

「臭羔仔,同時看敵人和朋友鬧笑話,你這次真的賺到了。」哈耐巴喃喃自語,伸手抓住石磚的縫隙。藉著愈來愈月亮和大火的光,他看見左手邊不遠有道堤防,和一扇不起眼的小門。那可能是平時僕人傾倒穢物使用的通道,只要越過小門爬上堤防,哈耐巴推測應該就可以回到大街上,趁亂混入人群裡。小門的距離並不遠,多跨幾步很快就可以抵達了。

哈耐巴跨出左腳,確定蹄尖穩穩刺進濕黏的縫隙裡,才讓左手和身體跟進,最後再移動右手右腳。他保持這個節奏,讓砰砰直跳的心隨著攀岩慢慢平復。他快要自由了,快要可以離開樓摩婪,他會去找漂流之人,請他們救救槍恩,再去找回黛琪司、亞儕、五世,還有老羊們和娜爾妲……

他爬到小門下方,向上伸手搆住門框。終於到了。

突然,他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趕緊收回左手,但是躲在門後的爪子快了他一步!
椎心刺骨的痛同時從心海和現實襲來,從他的左手向上蔓延。驚慌、混亂的哈耐巴腦子頓時一片渾沌,虛掩的門後露出一張滿是斑點的笑臉,瓦蒂的尖爪死死抓著他不放。

他老早就被鎖定了嗎?瓦蒂是薩瑪西的人,精明的黑智者不會無緣無故把一個豹獵人放在他身邊。如果不是護城河的惡臭,哈耐巴也許就能早一步發現瓦蒂的氣味,躲開這個致命陷阱。


「我知道你不會殺我。」哈耐巴忍著痛苦說:「不管薩瑪西想從我的腦子裡找出什麼秘密,我都不會交給他。」

他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使出蠻力揮開瓦蒂的爪子。險些失去平衡的豹獵人趕緊鬆手,爪尖割破了哈耐巴的手背。用力過猛的哈耐巴身體向後傾倒,失去著力點,墜入護城河中。那一聲微小的撲通,連聽覺靈敏的豹獵人也沒聽見。皇宮大火,樓摩婪到處都是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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